“无妨。”冯绍手一挥,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而那晚,冯绍回到王府,刚进书房就警觉地眯起眼睛:“是谁?”
有一人从暗处站起来:“告诉我,她现在在哪?”
冯绍笑了,神情变得扫懈:“原来是大哥,你问谁?”
“不要在我面前装。”冯野低吼:“我只想再见她一面。”
“有舍才有得,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大哥?”冯绍走到他面前站定,笑容里含着淡讽。
“我说了,我只是想见她一面。”他咆哮。
“见了又如何?她身边已有别人。”冯绍说这句话时,自己眼中也有抹苦涩。
冯野在那一刻,没有言语,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却似在轻颤。
“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她。”他顿住,声音压得极低,吐字艰难:“帮我。”
冯绍一愣,随即大笑:“这好像是大哥第一次求我帮忙。”
“是。”冯野咬牙,却依旧不得不承认。现在,能帮他找到她的人,只有冯绍。
冯绍背对着他,慢吞吞地点燃案上的烛火,回转身来;欣赏冯野眼中的脆弱;半晌,粲然一笑:“好,看在你求我的份上,我帮你一次。”
冯野明显在压抑自己的脾气,喘息很重,但什么也没说,转身而去。
冯绍却在他踏出门的一刻出声:“其实我对你,比你对我要好得多,我即便求你,你也不曾帮过我。”
冯野的背影一僵,随即加快脚步离开。
冯绍则坐在那昏暗的灯影里,记忆里陈旧的片段,又一次涌出……
他跪在冰冷的雪地里,却听着冯野在温暖如春的屋中,欢快地笑,那一年,他们都是五岁。
他哭着求冯野,帮他向父亲求情,给娘请大夫,却只换来一记冷漠的眼神,那一年他们都是十岁。
而十岁以后,便再也没有记忆了,因为他告诉自己,要做一个没有心的人。
做得很发了,尤其是当他杀人的时候,他真的像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不,是魔。
红玉说得对,他是魔,血和泪浇筑成的魔。
打开门,他飞身跃上高楼,俯瞰整个冯府,幽然冷笑。总有一天,这里,也会变成修罗的炼袱……
次日响午,于嬷嬷为席容带来一封信。
“谁的?”席容疑感地问。
于嬷嬷摇动头未示不知,眼中却有一丝忧虑。
席容拆开来看,顿时愣住:野欲与你见最后一面,今夜子时,护城河边。
席容的指尖不自觉地将那张纸,摇出了褶皱,呼吸也变得沉重。这封信里说的是真的吗?冯野要与自己见面?为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什么也想不清楚。
于嬷嬷自然地瞟见了那行字,却还是假装不知,轻声问:“怎么了?”
席容无措地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冯野……冯野他……
”要见你?“于嬷嬷见她委实艰难,接了后半句话。
席容点点头,眼中一片茫然。
若是以前,她也许会义无反顾地赴约,只求问个明白,为何他当初会抛下自己,不告而别。
但现在,无论从名分还是事实上,她都已是彦祖的妻子,要怎么去见冯野?可是信上说,这是最后一面。她闭了闭眼睛,心中发疼。
一旦她随彦祖去天楚,此生,怕是和他再无缘得见,这次的确是最后一面。心中千回百转,她仍旧下不了决定。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要去,他不值得。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叫嚣,去吧,问问究竟为什么,不留遗憾。
整整一个下午,席容都坐在房中发怔,过往的所有纠葛,在脑中纠结成乱麻,找不到的那个强结。
到了晚上,天色越来越暗,她的心,也越来越焦躁,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去吧。”耳畔忽然响是声音,她吓了一跳,抬头望向说话的于嬷嬷。
“若是永远留个疑问在心里,总会觉得有缺憾。”于嬷嬷叹息。
当初冯野如何伤这孩子,她知道,却也觉得,他有他的苦衷。
而这个傻孩子,心眼儿太实,将所有的苦,都煞费苦心死埋在心底,表面还要装得淡定平静,叫人看了心疼。
既然信中已说,是最后一面,那么冯野应该也不过是为了解开彼此的心结,不会再有其他。
所以还是去吧,若那人绝情,以后便断了念想,若是有情,至少证明自己的付出,不是独角戏,也能释然许多。
于嬷嬷将手里的披风,罩上她的肩头,又为她截上斗笠面纱,自己也是相同的打扮:“我陪你去。”
尽管知道,能将信送到此处却没有举报抓捕她们的人;必定不会陆她们于危险,却还是要小心谨慎,以防万一。
席容被动地随于嬷嬷出了门,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张床。
她和彦祖……
心中滋味难言,她一路低头头下楼,掌柜迎上来问:“你们这是要去哪?”
她不知如何作答,于嬷嬷只是叹着气摇了摇头,对那掌柜说:“我会把她安全带回来。”
那掌柜眼神仍疑感,却未再回拦阻,让她们离开。
一种行至僻静的护城河边,远远地,便看见夜色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席容心头发紧。
于嬷嬷停下,轻轻放手:“我在这里等你。”
席容屏住呼吸,一步步走过去,越近,心中痛得越 ? ;NT厉害。
在还有十步之距的时候,她停住,眼中不知何时,已经有泪。
“容……忍。”对方的声音,嘶哑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席容没有应声,只是咬紧了嘴唇,手也从内紧紧握住自己的袖子。
两个人就这样,近在咫尺地站着,却没有谁,有勇气再踏出一步。
“我并不是…不要你。”冯野说这句话的时候,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
席容的泪,瞬间滑下。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该欣慰还是委屈。他并不是不要她,不是刻意将她丢下。然而,他还是将她丢下了。
而如今,他们已经再也回不去。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中满是悲伤轻声问:“他对你好吗?”
席容胡乱点头:“好。”
“你就要走了吗?”
“对。”她又点头。
“我们……我们……”他终究是没有说下去,因为他也知道,他们再也找不回,过去的好时光。
“我该走了。”席容再也忍受不了,这样面对面的折磨。
可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他却冲了上去,紧紧抱住她。她还未挣扎,便听见了背后传来的孩子般的呜咽。
心仿佛都碎了,甚至仿佛听得见,碎裂的声音,她就那么僵硬地任他抱着,泪似珠落,却始终没有回头。
而在远处,她和彦祖曾经放船灯的地方,有一个身影,正静默地伫立,看着远处拥抱的两个人。
水面次来的风,让席容清醒了许多,她轻轻地拉开他的手,低低说了句“保重”,便一路跑开。
他没有追,仍旧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空荡荡的怀抱,那样冷。
远处的那个人,长长舒出一口气,自另一条小路离开……
席容回到客栈,连洗漱都不曾,倒头便睡,于嬷嬷为她盖好被子,关门出去的时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响起叹息,却在转身的一瞬间怔住——彦祖居然就站在走廊的尽头,而且似乎,已经站了许久。
第四百六十一章 给我生个孩子
她走过去,有些愧疚地叫了一声“殿下”。
他却摆摆手:“这样也好……回来就好。”
这两句话中的深意,于嬷嬷明白,眼神怅然地笑了笑:“看着你对她这般好,我以后就放心了。”
像是母亲交付女儿的口气,彦祖一怔:“你不随我们走?”
“我还有未完的事要做。”于嬷嬷摇头:“虽然我也想陪伴她。”
“她会舍不得你。”彦祖以前,从不曾为别人考虑这么多,可如今……他怕看见她哭。
“若是……我在做完我要做的事之后……还活着……会去找她……”于嬷嬷的眼中,也有了湿意。
“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开口。”真心对她好的人,他愿意有所回报。
“不用了。”于嬷嬷明白他爱屋及乌的心理,却还是拒绝。她的事,只能由她自己来完成,不可假手于人。微笑致意之后,她与他擦肩而过,下了楼。
彦祖深思着看了她一眼,随后进了席容的厢房。床上的那个人,好像真的睡着了,他在床边坐下,轻轻她的脸。
羊脂玉般的触感,让人舍不得放开,他将手穿过她的颈后,连同被子,一起抱起来,搂在自己怀里。
她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低低于的嗯了一声。
他用带着细胡茬的下巴,摩挲她光洁的额头,不时轻吻。其实今天,他很担心,她会跟着那个人走,出也不回来自己身边。可是她终究还是回来了,无论心有没有回来。这样,就已足够。
“席容,给我生个孩子。”他端详着她的面容,忽然喃喃低语。他在想,若是有个像她的女儿,或者是像自己的儿子,该多好。
怀中的人,身体轻轻微一颤。
他似毫无察觉般,依旧抱着她,慢慢地摇,像是在哄她睡觉。
过了许久,他将她放回床上,又亲了亲,低声说:“我要走了,乖乖等我回来。”
她仍然未动。
直到听见门轻轻关上的声音,她的睫毛才颤了颤,睁开眼睛,望向那片黑暗。今晚,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那个人给的痛,久久无法消散。
他却又如此温柔,甚至说,希望她为他生个孩子。她怕自己一睁开眼,泪就会夺眶而出,却无法解释,究竟是为何而哭。罢了,就此罢了吧。
顺应命运的安排,漂到哪里,便在哪里落脚,不要总是回望路过的风景。因为即便再美,也注定不会属于你。只是不知道,人生的下一场暴风,什么时候又会来……
而就在那天夜里,帝都又发生了灭门血案。
依然是最寂静的二更时分,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侍郎于谦家的院子里。
下一刻,火光四起,屋里的人惊慌地往外跑,可往往刚出门便是当胸一刀,倒下去之时,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死。
当于谦和妻儿被到院子中央,只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背景。他吓得魂不附体,跪下拼命磕头求饶,然而这并不能改变命运。只听得一声惨呼,身边十岁的儿子血流如注地扑倒在地。
“渝儿。”到了此刻,再怯懦的父亲,也会愤怒,他扑上前去,想要抓住那人的衣袍,却被一脚踩翻在地。
自上而下仰望,看到的是一张可怕之极的魔鬼面具。
“幽……幽冥……卫……”他恐惧得眼珠几乎凸出来,语无论次地喃喃自语。
“大人好眼力。”那人的凤眸中,流露出的是杀人之前的惬意。
于谦在短暂的神之后,忽然开始哭号:“为什么要杀我?我并未和你们做对。”
“因为你知道的太多。”那人脚一翻,直接踩住了他的嘴,他再发不出声音,四肢惊恐地挥舞挣扎。
那个眼风往旁边一扫,立刻有人上来,只一 ? ;刀,便自腰下,将于谦斩成两段。可他却还未死,只是疼痛得昏厥过去,被人用凉水泼醒,继续折磨。
此时,那边已经响起了连续的惨叫哭喊,于谦的妻子和女儿在遭受什么,可想而知。
那人视若无睹,径自进了于谦的书房。
等他出来时,那些魔鬼依旧在施虐,他一挥手,众人立刻开始清场,将所有的活口全部杀死,就算是已死之人,也补上一刀,以防有漏网之鱼。
一切做完,这群人如来时一样,转眼间消失干净,只留下一座燃烧的死宅……
第二天,冯王府。
今天,冯家三从均未上朝,冯耀威正在书房对冯绍咆哮:“昨晚是怎么回事?”
冯绍眼神怔了怔,没急着作声。
“我刚刚接手朝政,怎么能这样诛杀大臣,别人会说我排除异己。”冯耀威气得直喘息。
冯绍却回答得十分镇定:“只因怕于谦泄密,对父王不利,所以……”
“可是你怎么能挑你大哥回京的时候动手,别人一定会怀疑到他身上。”冯耀威将桌上的镇纸拍得啪啪作响。
冯绍低着头,嘴角却微微地勾了勾:“儿知错,是我太鲁莽,考虑不周全。”
“我看你是故意的吧?”旁边响起冯野凉凉的声音。
冯绍坦然回视:“怎么会?大哥一向为人磊落,别人再怎样也不会怀疑你,尽管放心。”
冯耀威的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眼神阴鸷:“我警告你,不要作妖。”
“我真的是为父王着想,当日刘太医死的时候,曾在大堂之上提起幽冥卫,我怕于谦口风不严,在父王初登大位之时,万事都不可有闪失不是吗?”冯绍的语气,显得十分无辜而忠诚。
而幽冥卫三个字,就像是一道鬼咒,剩下的两个人,再未言语。
最后冯耀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你下去吧。”
冯绍走了,冯耀威望着他的背影咬牙,对冯野说:“他是越来越放肆了。”
“他从来都放肆。”冯野冷笑。
“等日后局势稳了,再收拾他。”冯耀威揉着额,缓解头痛:“你也争点气,不要再为儿女私情误了大事。”
冯野沉默,转身就走。
冯耀威在身后叫了他两声,他也未理,径自离开。
“唉。”冯耀威长叹一声,只觉得头痛越来越厉害,又去唤管家给他拿止疼的丸药。
那一颗金黄的灵丹吃下去,立刻疼痛消除,精神大振。
管家小心地退下,却在关门之前,眼皮稍微抬了抬,看了一眼埋头处理政事的冯耀威……
而朝中重臣招人灭门,冯耀威再怎么样,也要装装姿态,立刻又是全城搜捕杀人凶手。
可即便是这样,仍掉堵不住悠悠众口。
朝中民间,纷纷传言,此事与冯家脱不了关系。
女皇失踪,冯耀威代政,冯野弃边关而回帝都,一切迹象表明,冯家夺权,蓄谋已久。
纵使大家慑于冯耀威的淫威,当面不敢言语,私下却仍是议论纷纷,官心民心尽失。
而两天之后,在为彦祖送行的那个晚上,冯绍和他,又是一番酣饮,得意之争,尽在酒中。
“明日便启程?”冯绍已经微醺。
彦祖也是醉眼迷蒙,点头:“对,带着我的美娇娘回家。”
喝多了的人,比平时爽快,冯绍拍着彦祖的肩膀:“你,有福。”
彦祖大笑:“是,我比你们有福。”
他以筷敲击酒杯,和之以歌:“金樽对月……美人在怀……万忧解……”
冯绍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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