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次
果真是乱世,灾荒战乱不断,现在连强盗也猖獗。
流云骑马掠过,本不想多管却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她自己心还真硬不下来,然后又把马调头返回来。
那五、六个强盗本正打劫刚阻止下的马车,看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子,都纷纷停了下来。原本有些奇怪,后左右打量就见她只身一人,又是个柔弱小姐身上并无刀剑,不由乐了。
“乖乖,老子正愁女人不够,老天又白白送来个成全咱们,小妞,看你细皮嫩肉的,哥哥们会温柔待你的。”其中一个似乎头领的壮汉乐滋滋地说,惹得其他几个也哈哈大笑,“大哥,你现在的模样可不温柔呀,小心吓坏了人家姑娘。”一伙人边说笑边向她挤眉弄眼。
流云柔媚一笑,对着那头儿道:“这位大哥嘴巴是不是痒了,要不要妹子帮忙?”声音甜得能挤出蜜来,惹得几个强盗心中作痒。
“好妹子快下来帮帮哥哥,哥哥的嘴巴痒得不行了,快来亲……”话还没说完,那壮汉黝黑的脸上一边多了一条血道子。他自己愣住,什么没看到却觉得脸上突然就又烫又疼,直到周围的人提醒他方才摸上自己的脸,看着手上湿淋淋的血,再看看马上的姑娘手中的马鞭恼羞成怒,“妈的,兄弟们上,把她给老子拉下来。”
几个强盗早也准备好了,急急忙忙冲了过去,却不料她突然腾空而起,那甜腻的声音再次响起,“开个玩笑就生气,真不是男人。”话刚落每个人脸上同样多了两个血道子。
在一旁的头儿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全被被一个女人打飞更加恼火,吐了口吐沫握紧刀正要往上冲时,又听见了后面孩子的拍手嬉笑声,他索性转过身去吼道:“笑什么笑,老子先杀了你们几个小的。”孩子的父母急得把孩子拉到身后,但壮汉刀还没砍下自己却翻白眼栽了下去。
流云见他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不醒人世先愣了下,又不禁笑道:“还真不是普通的弱。”顺便稍微减少了药量挥袖让另外几个也陆续中药栽倒,往被劫的马车走去时背后金属碰撞的声音让她转身,一枚飞镖打在向她背后飞来的刀上迫使它转了向,流云追身上前覆着一层手帕握住了那把被震飞的刀,她看上面刀刃上泛着浅紫色的暗光又闻了一下,然后扔了刀,连同手帕也丢了。
这时路边又多了两个年轻的公子,一个冷峻一个美艳。皇莆流云径直走到受伤的男人旁边,看他胳膊上的伤口不深额头上却冷汗直冒,说:“普通的川前子只会让伤口更加疼痛而已,到城里让郎中开副药就行了。”
夫妻两个连同三个孩子一致跪下来答谢,流云无奈的笑笑,若让他们知道其实自己当初怕麻烦差点走掉时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她看这家人的马车完好,说道:“快走吧,伤口流血多了倒不好。”
一家人走后,流云自己叹了一口气,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个人,又撒了些红色的药粉。
一旁的公子觉得好奇,“姑娘现在在做什么?”
“让他们昏睡三个月,活活被渴死。”回答得也干脆,她抬起头看对面冷峻的脸时那双幽深的眼睛却含着笑意,竟有赏心悦目的感觉,一时间比旁边美艳的公子更加生动,而那美艳的公子一脸的谨慎,十足的有趣。她归还刚才的飞镖,道谢,然后三人同行。
“姑娘刚才好功夫,甩鞭打人的速度跟我家公子从我身上拿飞镖投去的速度不相上下。”美艳的公子脸变得很快,但怎么样都很美。
用鞭好的可不是她,她也只是跟骄阳学了几下,但听出了公子玩笑的语气,流云也笑了笑。旁边冷峻的人却白了那人一眼,冷冷的。
流云的体质并不是太好,天气也热,刚运动了一下额头上微微有些冒汗。她极不习惯的,手帕却在刚才给扔了,竟有些懊恼,手指在额头上勉强抹了下。这时旁边就好心递过来个深蓝色手帕,虽然是男人用的,她也很乐意的接受了,看那手帕的主人眼睛里又含着笑意,确切的说是有几分好笑的神情,她便瞪了回去。
夏天,不适合剧烈运动,流云暗暗警告自己。
刚到客栈落脚流云便去房间泡澡,换了件宽松的衣裙,把头发绾了起来。下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全黑,简单吃了点咸粥又回去了。
坐在另一旁的两个人却吃得安心,离原看着她上楼的身影道:“也是奇怪的人,功夫不错饭量又少的可怜。”
“身体也差的很。”清泽补充。
离原古怪的看他,“老实说我这次真弄不懂你的意图。”
“昨天我不是说过么,本王对皇莆流云的兴趣大于漠北的领土。”清泽说得有情有理。
“可疑。”他们认识了不只一天两天,离原可不相信威震四海的堂堂玉阳国八王爷是儿女情长之人。“你料定她到北次,就一定知道她要去京城,你跟她去京城做什么?”
“我们下午碰见她时,你对她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这姑娘很能忍,面对几个流氓无赖笑得那么甜,若是普通姑娘早就怒了。”离原想想,也笑了。
“我看她不是能忍耐而是不在意,不在意流氓无赖的调戏,不在意是否被刀伤到,不在意那家人的感恩,不在意你的美貌,”清泽停顿了下,不禁想笑,离原对初识的人都会先排斥,生怕别人说出‘你太美了比女人还美’之类的话来,尤其是对女人。看他的脸要拉下来便接着说,“也不在意与我们同行,关于他人的事情都无所谓。”
“我看她倒是对干净在意的很,走南访北那么多年,怎么还有这怪僻,真真跟别的姑娘不太一样,你总不能解释想寻求新奇才跟着她吧。”
清泽看他,离原毕竟也是军师,没有亭卫好骗。“我想看看她关心的那个漠北宁安王,传说十五岁领兵打仗,屡立战功,只三年的时间便成为漠北国的第一将军。”
“这算英雄惜英雄么。”
“英雄吗,”清泽笑,“十八、九的年纪,没有见识过人心叵测,没有经历过政变权势纠葛,如果他能活着,几年之后便是个枭雄,他有很不错的生存背景。”
“这背景果真很不错,皇兄软弱又贪图享受,国家又受到临国两国的夹击,心腹叛变,没多大的人就要承受起这些,怪不得人常说乱世出英雄。”
清泽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四处游荡的女子,也是因为乱世才让她变得不在意么。这样的经历,入了心下一秒又失去,动了情又要去伤情,久了,也倦了。
“在这样下去,漠北不政变才怪,发起政变的最可能的便是宁安王了。”
“极有可能。”
“你去京城就要看这么?那到时候你想要舍他?留他?”
清泽笑:“哪个‘他’?他?她?它?”
离原一愣也跟着笑了,“是了,一箭三雕最好。”这才是他们的八王爷,没有意义的事情不会去做。
“天不早了,你现在去打探一下京城的事情。”
“王爷又有什么主意?”
“莫非你想跟我一起在月下散步赏景?”
离原急忙摇头,他的美人脸已经在玉阳出名了,可不想在漠北也被人议论纷纷,更何况旁边有个英俊的男人,远离他能少去一堆麻烦。
清泽一人负手滨水道上闲走。
北次城依湖而建,也就是漠北国最神圣的雪原湖,夏夜湖风拌着几分凉意吹来确实悠闲。雪原湖大到望不到尽头,另一边是北次的草原,以前的北次人民热情奔放地驰骋在这茫茫的草原上,现在受柳湘的影响住区安定了,城也规整了。
再往深处走,接近了大片的湖水,视线开阔了许多,那个单薄的身影寂寥的隐在夜色中。风吹起她的衣衫,一缕松下的头发也跟着飘荡。她将玉萧从袖中取出,那支玉萧他在柳湘客栈也见过一眼,通体透白,没想到声音更加清透。
萧声安静的散开,笼罩在湖面上,清缓冷脆的声音与氤氲的水气纠缠在一起,倒多了几分轻柔。这是首怀念的曲子,伤而不泣,沉而不迷,没有浓郁的感情,却又像丝线一圈一圈缠在心间,久久松不开来。他本不是浪漫多情的人,却也听这曲子,看着她,晃了神。
曲毕,水鸟尽飞散。清泽终于相信了那句‘牲畜听之皆为陶醉’,见她对着湖水低语,想也是对父亲言语,便转身走了回来。
流云拿着金戒在房间度步,阿玛纳族人遍布全国,所以打听事来还是方便。
六年前和战时,麟化城就被漠北划给了玉阳国,现在易平的心腹格瓦族的首领密达叛变又占领了麟化,引至现在玉阳国军队压境,在八王爷带领兵马驻守在柳湘的同时,临近麟化的皿誉城也在增兵。若是漠北主要军力对抗玉阳,密达则彻底摆脱易平暗自增强自己的势力,易琛软弱无能,仗打或不打定要怪罪于易平,现在两兄弟势力相当,若是失和难免造成国家内乱。
而易琛现在将易平禁在宫中,一则怕他叛变,易平在这几年中已经统率了漠北十六族的七族,位于国家东南方邻近麟化城的格瓦族则最早从命于他;二来如果占回麟化不是他本意,关着他也避免他又去打仗闹事,漠北现在的国力不济,在他看来求和是最好的方法。
所以,易平被易宸关在王宫却也是最安全的。
麟化并不是什么繁华之地,但却是漠北东部荒野的唯一城市,玉阳、漠北、沁弓三国包围之要地。若从东攻漠北麟化是最方便的途径。想必六年前玉阳和战的时候也看中了这一点。柳湘、君泊和麟化三城,分别位于漠北的西南、中南、东南,流云想到这不禁打着寒战,她不得不佩服玉阳国皇帝的精明,东北部的沁弓、中部的漠北、西部的鸿滨,他想三管齐下吗?
格瓦族的势力并不是太大,擅自占领麟化不只会受到漠北、玉阳的压力,还要抵挡沁弓不断的侵衅,根本没有什么利益可图,这一点密达应该清楚才是。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已经跟沁弓勾结,而现在的漠北势力分布简单又过于平衡,若是发生内乱损失一定会最严重,密达做漠北的开门人,沁弓提供兵力,同时又借助了玉阳对漠北的威胁,那一向精明的玉阳军队会如他们所愿攻打漠北么?
流云叹了口气,不想了,不想了。国与国的纠纷皆为利益,就算她再怎么想也不会停止。她现在只能去京城王宫让他们稳下来,稳到易琛不再怀疑不轻信挑拨,稳到易平不再冲动武力用事,稳到格瓦族与沁弓的阴谋露出水面,稳到玉阳自己收复麟化。
下楼的时候客栈已经很是繁忙了,天刚亮的时候下了场雨,所以现在还有些凉意。她多要两份菜,挑挑拣拣也能多吃点,以免自己累倒在途中。
等饭的时候又开始把玩着玉萧,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一位头发已经花白的前辈盯着她手上的玉萧看了半天,忍不住走上前来询问,“恕在下冒昧,姑娘的这把玉萧从哪来的?”
“怎么了?”流云先是愣了一下。
“据老夫所知,我们哈玛纳族人的前任长女也有一支如此圆润通透的萧,大家都称它为神萧,传说是一位神机妙算的江湖术士给的。”
流云笑了,“凤阳国多产玉,像这样的玉萧到处都有卖的。”
清泽正巧走下来,笑道:“这江湖术士再怎么神也不可能有神萧吧,他是算命的,怎么随便赠人东西起来。”
那长者见认错又看大家不相信,摇摇头走开。
清泽见她包袱放在一边,笑道,“姑娘若拿着的是神萧,可要小心为好。”
流云也笑了,“我还怕他们抢我不成?”
“下次若是碰见类似昨天的强盗,可不要在跟他们玩笑了。”
流云见他的眼神重了些,便点点头道:“谢谢公子关心。”遇到陌生人这样的嘱咐她还是不怎么适应,低头缓缓吃起饭来。
待流云走后,离原才回来。
“早知道你现在才回来就开一个房间了,也省不少银子。”清泽开玩笑。
“你什么时候也懂省钱?”他们两个也认识了二十来年,没什么身份差别,离原直接阴着脸看他,“每次都得我管着钱。”
“你拿我们的钱花在女人身上了?”
离原脑袋轰得一声理智已经消失了一半,曾经他们在玉阳京城的时候清泽带他去最红的青楼,说里面有个琴技了得的女子,但没想到他刚进去就被女人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女人看了他这副希奇的脸个个争先恐后的贴了上来,以至他现在遇见主动的姑娘都避之不及。“我看是你想调开我好轻薄人家姑娘吧。”离原冷哼道,“既然你都在皿誉增兵了,还想让我打探些什么?”
“还真让我猜到了。”
再装作惊奇也没用,离原给自己倒了碗水降火,“沁弓打算弃约你都能料到,你有什么猜不到?”
“猜不到那么美的一支玉萧竟然是江湖术士给的。”清泽低喃着,后又说道,“密达要被反甩一巴掌,这就是叛徒的下场。不过现在沁弓的大王子也太莽撞,倒是给了我们提供了不少优势。”
“密达也活该,不知道他要死在谁手上了。”
“叛徒也有叛徒的用途。”清泽笑道。
离原觉得十分诡异,看他今天穿了一袭黑袍,再加上刚才的莫测笑容,犹如妖孽在世。“对恶则恶,对善则善,在这点上你跟皇莆流云还真像。”他顿了顿又想到了事情,便接着说,“刚回来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些迷昏的强盗,每个人已经被当地的村民那石头打的血肉模糊。没有如皇莆小姐的愿被渴死,现在倒被村民打死了。”
“民众果真不能积怨呀,”清泽叹道,语气里参着讽刺,“人总喜欢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懦小的人总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埋怨那些强大的人时却不反省自己为什么自己不去变得坚强,为什么自己不保护自己,而当自己去伤害别人时却又理所当然,尤其是成群结队的所谓的懦小的人一起时便变得激动又愤怒。
乱世,国乱、人乱。
京城
漠北的皇宫富丽堂皇又磅礴幽深,这几年竟变化那么大。流云屋檐上飞来飞去,她武艺不佳但轻功快要媲美天上的云了。
王族的金戒她还留着,若不是不想跟易琛见面便直接进来了。两年前她来漠北寻找师傅说的灵仙草,易平帮了不少忙。那时候他们兄弟两个的感情还不错,易平已经是颇有威望的战将,易琛则沉迷在自己筑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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