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做到吗?”故乩眯起眼睛看她,单薄飘渺的女人,只有眼神有时候冰冷凌厉。“她是我要留的人,怎么能任凭你说带走就带走?”
“你要留她什么,她的心?她的身?这样下去,你能留住她什么?”
他心惊了一下,身子竟感觉虚软了些,但对上她那冷淡的眼睛,他又狠狠的瞪了回去。她的身,她的心,他都要。“离刀是我的人,这是我们的羁绊,就算我不留她,这羁绊仍然在,就算她体内的春药被清除掉,这羁绊仍然在。”
流云一个人沿着竹道在水边漫步,为什么她每次在水边都会感情丰富?想到刚刚故乩被自己压制的模样她就突然想起了自己生产时候的清泽,她……想清泽了。
大好的风光啊,从漠北的西园看到现在,自己现在一个人了倒有些冷清。在西园两个人一个躲一个追,在芙蓉园时两个人已经甜蜜恩爱了,然后到了皇宫,有了孩子后更像一家人。要跟眼前这一对情侣比起来,清泽跟她的感情是荷包,故乩跟离刀的感情便是玉石。因为不懂得退让事事都要摩擦,她的清泽就处处让着她——虽然也常骗她、欺负她,流云转了转玉萧,再怎么吹曲儿还是满怀的思念,她就是想清泽了么。
沁国竟然也有天印,西门风月跟她亲爱的丈夫要将羽翼爪牙恣意到何种程度。流云才一开始还怀疑清泽怎么这么放心纸燕,想来沁国的天印已经将她也调查的清楚,狐狸一样的人事事都精明,尤其是她的事情,更加不含糊半分。既然有了天印,只需要鸽子就可以,这样两个人就可以飞鸿千里传相思了。
刚听夜影传清泽的话时,流云还笑他公私不分,当了皇帝更加想什么便是什么,现在她也很没原则的很喜欢的书信往来,她可以想象到清泽看她的书信满是相思情愁字眼时的得意表情,流云摇摇头,不能想他,越想这相思越重。
又是几日的无聊,沉闷中似乎也预示着发生些什么,流云将藤椅搬到房外的近水平台上休闲的躺着,她来回晃着羽毛扇子,正有写睡意时就看见故乩走了过来。
他带着几分不情愿,万人之上的国主要求一个小女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皇莆流云?”
“恩。”她扇子放在脸上也不拿开,应了声时顺便扬起嘴角,看来他也将她调查了一番。 故乩打量着她,玉阳国的皇后,已有两个孩子的母亲,让漠北皇帝痴迷的女人,离刀的金兰姐妹,但他总觉得有说不上来的奇怪,这女人太飘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是贵国的礼仪?”他的声音冷冷的。
流云将脸上的扇子拿了下来指着旁边的座位笑道:“国主让流云泡茶多日了,心里自然有些不情愿。”
故乩看看旁边的藤椅,又看看小圆桌上的两杯茶,看来她是吃定自己了,想着心里就有些窝火,但他毕竟让她等了数天,论失礼也是他先。
见他依然抱胸站在旁边,深红色的袍子惹得她刺眼,流云又将扇子盖在脸上。
“女人——”故乩咬牙吼着,她那是什么动作,他长得又那么不入目么?
流云不理他的怒火,她习惯了被男人在怀里宠着,能不招惹这男国的自大的男人就不去招惹,她可没有离刀那么倔强的脾气。“好在现在是开花的季节,搜寻起来也快。”
“寻花做什么?”
“制解药。”流云喝了口茶,欣赏着他的惊讶。
“你没有解药么,怎么还得去搜寻?”若她说没有他可以考虑掐死她了。
流云眼睛里含着笑意,很诚实的答道:“没有。”
“没有?”这声音也高了许多,故乩走到她的面前见盯了她片刻,然后摸起桌子上的茶一口吞了,火气没降完便直接坐了下来。
“‘魅火’并没有使用于世,它难制也难解,师傅也是受千前女妖之托调制的,八十一种花毒分成了两种毒性,一冷一热,冷毒只是压抑热毒的作用,但随着时间长了,热毒慢慢发作毒素也减少,两种毒不平衡时,对身体会造成越来越严重的伤害。”
“你确定你能解毒?”他现在听了流云的话,竟然越来越紧张。
“‘魅火’我试过也解过。”
“你刚说它已不存在于世上。”故乩握着拳头,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这副神情确实不适合他的脸,流云假装看不见,继续说道:“我出师的时候师傅最后的验收便是‘魅火’的解药,想必他们已经料到有这么一天。”
起初沁国并无男、女国之分,女子的地位十分低下,千年女妖带领女子开创了另一个天下。流云起身走到竹栏边看着远方叹气,“你们乩江男国素来擅长占卜,但越不如千年女妖设计的精确,她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孙女下毒,为什么又让你见了离刀,或许她想开辟沁国的新时代吧。”
“新时代?”故乩对脾气和做法都怪异的千年女妖更不理解,起初他只当她想利用自己的孙女得到男国,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
当权势太多也会有自己掌控不了的时候,年纪越发大了,越是冷清寂寞。她的恨也被这一丝一丝的孤独消磨了么,千年女妖最终孤独死去,她将希望留给了离刀。流云听师傅师母说起过,现在想想也知道了大概。“或许她也试探爱与恨、权势与爱情是否能同时存在。”
奇花
故乩虽然百般不情愿,但还是要跟着流云去寻花,看她似笑不笑的、似温却凉的表情心中总是窝着火又没有发泄之处。
沁国的深山老林不比一般的山野,气候变化莫测不说更有诡异的植物遍山漫布,流云丢下四个丫鬟,并吩咐寻花之事暂不告知清泽,本也不要故乩跟着的,他又怀疑自己又担心离刀,流云知道阻拦不了他,就随他去了,正好她也不怕迷了路。
一路上马车顺着曲径盘旋,周围是遮天避日的绿,流云安静的在马车上养神,沁国与密林相伴,没有宽阔的道路,没有威严的楼宇,即使她在鸿滨有个山林,在这里依然有到了世外桃源的感觉。琐碎世俗之事慢慢抛却,却又惹得人怀了一种惆怅。
“女人。”故乩见停了车她还不动,有些不耐烦的催促。
“一会儿天就要下雨了。”
他双手抱胸问道:“你去不去?”前面的山路马车已经走不通了,只能步行。
流云下了马车,四周巡视了一下笑道:“竟然比罗真女国的花草还要多。”
“乩江没有采花的习俗。”故乩在前面走着,见流云飘到了树枝上向远出眺望,他也跟了上来,然后流云怎么走,他就跟在后面怎么走。
相思、忘情、独恋、双飞四种奇花如果幸运的话,他们一天之内便能找到,如果不幸运的话,或许一年也寻不到。
流云并没有跟故乩说万荼罗花能制万毒也能解万毒,她带来了万荼罗花的花液便可以解离刀身上的冷毒,这次来寻花是为了解暖毒,也就是故乩在意的春药,看他还被蒙在鼓里依然乖巧,流云的嘴角又开始上扬。
相思花喜潮湿阴暗,枝藤缠绕周围的树干上,并从藤间生出根来吸附在其上,若时间久了便跟其他植物合二为一,便也不再开花。相思树易找,相思花却难寻。
流云一个下旋落回地面,前面的密林层层叠叠,射进来的光线也很是稀少。地面由于长了青苔的关系而微滑,流云笑道:“你若不喜欢先回去吧。”
故乩只哼了一声,跟着流云向前面树干也布满青苔的地方走去。
湿寒之气更重,故乩刚要说话见流云停了下来。自己也随着她的目光望了上去,“那是什么花?”紫色的藤紫色的花,那花小如散星却长得密密麻麻,烂漫恣意的开满了枝藤。
“相思。”流云挥手将气流凝成风刀打向相思花,紫色的碎花便从上空幽缓的飘落。
故乩见她不动立刻将纷纷落下来的花吸在手中,“想什么呢女人。”
“很美不是?”流云转头看他,轻轻一笑。
敢情她不取花只顾着欣赏了?故乩心里又气了一通,自个儿从怀中取出锦囊将花装了进去。他闻着清香的花,觉得甜美,不禁又闻了闻。
“还是少闻些好,这花也是春药的一种。”流云负手离开。
故乩看着她的背影面容古怪,这女人跟这花竟有些相似,就在她抬头安静的望着飘花的时候。
两个人出了密林,向山岫出发。在茫茫大山中转了些时间,终于找到了地热丰富之处,沿着温热的水流向上走,一潭宽阔的水塘出现在视野中,热带的水生植物长的茂盛,流云俯身试了试水温,故乩好奇但也只是看着,池子中间漂浮着一朵又一朵貌似莲花却比莲花花瓣更加层层叠叠的花,清净而又美艳,让人看着有些诡异的感觉。
她掠过水塘向上游寻去,溪流周围不乏有些花朵,流云都要在水中试试温度,最后从水中摘了一朵白花递给了故乩,“这是忘情,花香有安神的效果,你可以试试。”
故乩只冷着脸接了过来,直接把花放到了锦囊里。“这些花的颜色都不怎么一样。”
“忘情花连开三年,花苞呈深红或深黄色的居多,到最后都变成白色,白色药效是最好的。”
“刚才的塘子里有很多白花你怎么不摘?”
“花多了生长得便不好。”一定的肥料花种得越多平分下来的肥料也越少,这些奇花更有这个性情。
他环臂抱胸,不以为然道:“花多了说明地方适生。”
流云只在前面走着也不回头,听到故乩的反驳嘴角翘了翘,道:“即使在这些水中下毒,能活下来的植物照样能生长开花,但生存跟生活表面或许一样,内在究竟不同。像是鸟儿,将它关起来它还是鸟,却因受了限制不能飞。人……也一样。”故乩和离刀,都想限制对方,牵制对方,却因为纠缠瓜葛太多而迷离的心神。
四处闷热,流云额头上溢出了汗珠,她拿出绢帕擦着,故乩看她掏出个男人用的深蓝色的帕子来,神色古怪,他听了她的话也不再反驳,皇莆流云能够纠旋于两个皇上之间足以说明她的聪慧,况且她内心无争单他一个相斗也没有意思。
安静的下来的时候,故乩想着她刚才的话,如果他和离刀能够这么无争,如果……
“前面是陡崖,可能有双飞花。”流云淡淡的说,语气中多了些轻快,没想到此次寻花这么顺利。
故乩听了加急脚步跟她并排,催促道:“那我们快些。”说着他便乘风飞了起来,流云看着他飘飘的身影,这人功夫也厉害。
来到山崖下面,流云笑着指着崖顶的一株蓝色的小花道:“那便是了。”
他有些不相信的问:“怎么这么快就寻到了?”要找的四种花他们现在已经找到了三种。
“你若嫌快我们可以慢慢找。”流云道,他精力好得很,跑了这么远也没觉得累,她可是弱女子。他们寻的花虽然说是奇花,但在沁国来说也不过是性情奇异之花,多少算不上希奇,寻了这么久他还嫌快,这人莫非有受虐的倾向不成?
她抬头目测了一下陡崖的高度,头抬得时间长了竟有些晕眩,“你在这等会儿,我上去把它摘下来。”
故乩也很配合的点了点头。
流云起身向山崖攀爬,但山上的石头已经松软,脚下没有站稳便失去了施力点,身体也飘悠开始下坠,她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向山石刺去,刚停在了半空中故乩已经上来拉住了她然后回到了地面上。
流云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自己要坠崖身亡呢。”
故乩不理她的口无遮拦,想着堂堂一个玉阳的皇后怎么看怎么不像,单刚才的处事不惊还有些胆识,“你站远点,若被石头砸到了我可不负责。”故乩说了声人已经飘了上去。
“既然你功夫那么好就改直接上去的。”流云看着他独自说着,她将匕首放了回去。见他回来,手中拿着双飞花,虽然面无表情但眼中含着欣喜,流云笑道:“去对面的山洞躲躲,马上就要下雨了。”
乌云密布,雷声阵阵,故乩只得点头,他再次拉住流云起身向对面山腰处的山洞飞去。
两个人刚落下脚,硕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流云环顾了下四周,这山洞只是个浅洞,估计是住在不远处的山民为了避雨而挖的,她挑了块平滑的石头坐下来,故乩也坐在了对面。
雨声大得厉害,只是一阵,外面又逐渐放晴,故乩只看着刚才采来的双飞花,一株开两朵,每朵只有两个花瓣,像是翅膀,怪不得称双飞。
双飞,御风而飞,他向来没有想过能跟一个女子这么自由的飞翔,这花朵竟有如此浪漫的愿望。他似乎可以看到一个温婉的女子跟一个明朗的男子手指相缠、满眸柔情,梦幻与现实开始交织,心中的伤似乎在被温柔的抚慰。
流云看他眼神有些恍惚,便笑道:“它喜欢在悬崖边临风而生,因为它的花粉很少,只有靠强有力的风将花粉吹散来延续生命。”
故乩听了她的解释扭头避开她的目光,然后将双飞也放到了锦囊里。“这花的效力不弱。”他刚才真有些被迷了心智,莫非当初闻了相思的花香也是?“但我看那忘情花似乎不怎么好。”
他还记着刚才的争论不成?流云嘴角上扬,缓缓道:“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情,不同的伤病,自然对不同的药有不同的反应,心中愁苦的人对甜蜜绵情的香味敏感,但心情安然轻松之人却对清冷的香味敏感。”
“你的意思是我对相思、双飞的反应大于忘情?”故乩好奇的将忘情取了出来,捧在手中看了又看,果真有安神的效果,刚才眼中的梦境全部消失不见,一切都变得现实而正常。怪不得刚才的他没有什么感觉,因为它对自己的效用不怎么明显。“那你有什么感觉?”她算得上心情安静轻松,应该跟自己相反才对。
流云摇摇头道:“我不喜欢它,有些情还是不要忘的好。”这花对她而言太寒。
故乩神色又变得古怪,他意味深长的说:“但有些情,还是忘了好,人不能太贪恋。”
流云只笑不语,敢情他现在因为自己太过于安宁而看不顺眼了?
故乩见她又没了言语,眼角瞥了她一眼便低头看着相思花,他刚才认为这女人像相思?她恣意妄为的感情跟它开花的方式很像,只要适合都可以生花。
相思,相思,他的心中泛起飘渺而又柔软的情绪,这花,恣意的开,却惹得他人相思。 “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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