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简单的说了下青竹的情况,又替青竹将裤腿挽了起来,露出了红肿不堪的膝盖,还有小腿肚上那一道道的淤青血印子,那么的触目惊心。青竹咬牙想道:到底是谁下得如此狠手将自己给打了,她知道后定会给那人好看。也太欺负人了。
当那大夫按着青竹的膝盖时,青竹疼得大叫一声“呀!”
大夫又仔仔细细的看过了,拈须道:“大冷天的,只怕好得更慢一些。这个小姑娘长得如此乖巧,谁下得下这么重的手,打成这样。幸好没伤到筋骨。”便低头要去开药方。蔡氏连忙阻拦说:“不光是腿上,还有我女儿的脑袋可能出了什么毛病,麻烦大夫再给看看。”
那大夫便将青竹从头顶到下巴一一都细细的瞧过了,又把了脉,后来甚至伸出三根手指来问青竹这是几。最后得出了结论:“不是个傻子呀,看上去很正常,大姐你多虑了。”
青竹不服气的想到:你才傻呢。
蔡氏赶着解释:“据说磕着了脑袋,不是傻了,而是将以前的事给忘得了一干二净,连人也认不得。”
那大夫听说后,倒迟迟不敢写方子,这种情况他从未遇见过,又不敢随意给她开药,沉吟了半晌只好道:“可能是磕着了什么地方产生了血块,或许血块消失了,慢慢的就好了。大姐不用太担心了,再观察一阵子吧。我先开了腿上的药,是要擦洗的,还是要汤药?”
蔡氏琢磨了一下,便阻拦说:“既然没什么大问题,那么先不开方子吧。我回去找点土办法就行。有劳大夫了,多少的诊金?”
那大夫听见不想开药,脸上的热情立马就冷却了下来,脸拉得老长,爱理不理的,生硬的说了句:“五分银子。”
蔡氏心想,光是诊金都这么贵,要是吃药的话,肯定付不起。只好低头数了五十文钱给他。青竹在一旁看着,心想二十个鸡蛋还不够看病买油。
蔡氏带着青竹出了医馆,稍稍的安了心,又和青竹说:“回去我自己去采点治跌打损伤的草药来,都是一回事。”
“娘,我没什么。你别太替我担心了。”
蔡氏苦涩的一笑:“那就好。要是你能将以前的事都记起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给青竹瞧了病,蔡氏惦记着青梅做的那几件绣活,有两张手帕,抠的两幅鞋垫子,两双袜子,还有一张包头的帕子。自己夜里没事也赶着做了些,得去卖了才行。好不容易找到店子,经过一番的讨价还价,最后卖了二钱银子。
青竹羡慕道:“大姐的手真巧,做出的花也好看。不过娘的手艺更好,那些花儿就像要活过来似的。”
蔡氏笑说:“你嘴巴像是抹了蜂蜜,说得真甜。不过你也该学着做些了。不说拿去卖,自己也要用。”
青竹有些纳闷,当她还是于秋的时候,缝个扣子,做点十字绣还行,不过要将花扎得栩栩如生的本事还真没有。
正文 第六章上上签
蔡氏算了算身上的钱,想着还有哪些必需品要买。接着又去买了两斤盐,给青梅买了点杂色线头。后来又到了一家布庄。
青竹才一进门,就被那些卷成轴,立在墙边那些各色的布料给吸引了。从最廉价粗糙的土黄布到上等的织锦绸缎,真是应有尽有,青竹甚至想,这里是不是这个小镇上最好的一家店面。
蔡氏想着要买些零碎的边角余料回去做点绣活,当进店里时,目光也被那些成匹的布轴给吸引了。想着快到年底了,几个孩子们也该做身新衣裳。因此来来回回的走了一圈,又摸了摸那些上等布料的触感,确实很顺滑,又有光泽。只可惜那些都是有钱人家穿的东西,他们一户小小的农家自然消耗不起。
店里的伙计一直跟在蔡氏身后,又耐心的向蔡氏解释着这是什么布料,用来做什么好,是从哪里运来的,经过了多少道工序等等。
蔡氏后来停在潞绸旁边,见那些颜色真好看,青梅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纪,穿了这银红色的做的衣衫,稍稍的打扮了,一定是个出挑的美人。算算青梅年纪也不小了,过了年不久就十四岁,也该说婆家了。她身上的衣服大多还是自己改小的,老是捡自己穿的怎么行,一年到头也难得置身新衣。现在正是打扮的时候,蔡氏狠下心来,指着那潞绸问道:“这个多少钱一匹?”
伙计满脸笑容的回答道:“二两六钱银子。”
蔡氏咂咂嘴,她身上的钱哪里够,一家子还要生活,当真买不起。连连摇摇头,只得咬牙买了带些土黄色的紫花布两匹,又称了两斤麻线,买了些零碎的布头,拿回去也好做点活计出来换钱。
青竹看了眼紫花布说道:“为何名字叫紫花布,不是紫色的,也没有紫色的花纹呢?”摸上去的手感也不顺滑,颜色实在不大好看,不管做什么衣裳,青竹想都穿不出效果来。
蔡氏笑着解释:“我头一回听见这个名字时,也和你想的一样。后来听卖布的人说,织这布的棉花是紫色的,所以才叫紫花布。看上去虽然不大好看,可做了衣裳很结实耐穿。回去再染一染,便好了。”
青竹想,想要穿件新衣裳还真是不容易呀。买了布,还得自己染,自己裁剪,自己缝。等穿上新衣时,不知是哪年月呢。
青竹跟着蔡氏来来回回的兜了好几个圈子,加上腿上的伤势,早已经有些受不住了。蔡氏身子一蹲便要让青竹上背。青竹见她手上还提着东西,又是油盐,又是布料,摆摆手说:“不用背,我自个儿能走。”
蔡氏觉得这场病除了让青竹不能记事以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反而比以前更乖巧懂事了些。不过这样的女儿却让蔡氏觉得陌生,心想会不会久下落下什么大病症,会不会被什么不好的东西附了体。得赶在项家人发现前,尽量要让青竹想起以前的事来。
蔡氏买了一套香蜡纸钱,青竹不知何故。
蔡氏带着女儿去了一趟当地还算有名气的寺庙,菩提寺。
爬了一截山路,青竹觉得自己再也走不动,有些泄气的问着蔡氏:“娘,你来寺庙里做什么?”
“还不都是为了你。”蔡氏嘟囔道。好不容易到了庙里,蔡氏先拈香祭拜一回,又忙让青竹赶着磕头跪拜,口中念念有词:“菩萨保佑,信女蔡氏,祈求爱女青竹万事顺利,夫唱妇随,少些家宅口舌之争,病魔鬼怪统统退散。”
青竹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叫夫唱妇随?疑惑的看了蔡氏一眼,却见她闭上了双眼,一脸虔诚的样子,正在向佛祖祈祷。
蔡氏带着青竹虔诚的跪拜过,又发下了宏愿。青竹看着那一尊尊有些面目狰狞的罗汉夜叉之流,心生恐惧。总觉得那些塑像好似要立马活过来一般。
青竹想要回去了,蔡氏却拉着她到了一小摊前,摊边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和尚,穿着破旧的袈裟,闭着眼,不知是在打瞌睡,还是在养精神。
蔡氏便将签筒递给了青竹,并对她道:“你要虔心,别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摇几下,从里面抽出一支来。”
“哦。”青竹按照蔡氏说的做了,摇晃了好一阵子,不知是不是力道使得大了些,只见一支竹片落在了地上。青竹拾取一看,只见写着几行小字。
第一行为“刘皇叔过江招亲”,青竹很是纳闷,这是何解,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见下面批注着“上上”二字,青竹想那必是好签。第二行写着像是诗句的东西,依次看去,只见写的是“腰佩黄金印,身骑白玉麟,福人多宝物,玳瑁共珍珠。”更是一头雾水。
蔡氏忙从青竹手上将签递给了老和尚。老和尚眯缝着眼看了一回,点点头,就是不肯说话。
蔡氏便问:“敢问老师傅这是什么签,给解一解。”
老和尚却向蔡氏伸手说:“五两银子。”
青竹唬了一跳,让解个签要五两银子,还真是坑人,这是明摆着要抢劫么。
蔡氏身上哪里拿得出五两银子呀,忙说:“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的钱,麻烦老师父给看看,这是小女求的。”
老和尚眯缝着眼睛,将一旁的青竹打量了一回,点头赞道:“此女不凡。”
青竹见母亲为难的样子,何必为了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花费五两银子,再说根本就拿不出来,便对蔡氏说:“娘,我们走吧。”
“好不容易求来了,怎么能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就走呢,不是白来了一趟吗?”
青竹笑道:“娘不用担心,总归是好话。原本这些东西信就有,不信就没有。什么福运,歹运之类,不过是一些必然的,偶然的因素凑在一起,产生的其中一个结果而已。”
女儿说的是什么,蔡氏听不明白。她想了想,既然解不了签,要那么贵的花费,又听青竹说上面写的是好话,那么也算是中平以上的好签了。便从荷包里数了二十文钱来,对老和尚说:“老师父,这签你卖给我吧。”
老和尚眼睛睁得更大一些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便问:“要这签何用?”
蔡氏赶着说:“若真是支好签,我就买来送给女儿。”
老和尚想了想,便将青竹抽出的那支签扔在了蔡氏面前,转过了脸。蔡氏欢欢喜喜的将二十文铜钱整齐的摆放在签筒边,拿起那一支,便回头对青竹说:“青竹,我们回去了。”
正文 第七章冬夜
到了冬天,夜晚就越发的长,特别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夜晚,多少显得有些无聊。
桌上一盏晕黄微弱的油灯,青竹坐在桌前翻着一本不知是谁留下来的书本。纸张被虫蛀过,还有些褐黄的污渍,也不知当初到底沾上过什么东西。这是一本前人的笔记小说,青竹实在无聊,好不容易翻出来解闷用的。
屋子当中有一炉子,上面放了一把小铁壶。蔡氏和青梅围坐在路旁理着买回来的麻线,青兰和成哥儿也守在旁边,一是为了取暖,二是在等着炉子里烤着的红薯。
蔡氏看了眼青竹,见她很是专注的样子,便问了句:“青竹,你认得全上面的字吗?”
因为是全是繁体,印刷质量不怎么好,青竹要辨认好一阵子,因此显得有些吃力,听见母亲问,只好回答:“大概能看懂。”
蔡氏便笑说:“要是你是个儿子就好了,当初你们爹还在的时候,偶尔教你大姐,也教你识字。你大姐不愿意学,还闹哭过,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学下去。只可惜是个丫头身。”
青梅一边缠着线,一边说:“我一看见那些字就头疼,实在学不来。”又笑道:“娘指望不了二妹,不是还有弟弟么。说不定他也像爹爹那样考取过童生,再努力一把中个举,不就是夏家的荣耀么?”
蔡氏忙说:“哟,我不知能不能等到那一天,村西口有个钱秀才,现在都快五十了,不是还在考么,也没见中过举人。这条路当真不好走。他以后能帮我种种地我就很满意了。别的也不敢太奢望。”
青竹便想起范进的典故来。
青兰听说便要教成哥儿数数,伸出指头来问着成哥儿:“这是几?”
成哥儿挥着小手很是欢欣道:“一!”
青兰声音很稚嫩,成哥儿则完全是一副奶声奶气的腔调了。青兰耐心的教了好几遍,成哥儿还是只能数到十。后来青兰问着成哥儿:“弟弟,六过了是几?”
成哥儿顺口回答:“五!”
“五不是在前面么,六后面是七。”青兰连忙纠正着成哥儿的错误,接着又转向蔡氏说:“阿娘,弟弟真笨,连数也不会数。”
其余三人便笑出来了,蔡氏忙说:“成哥儿以后还是帮我种地吧。”
屋子里暖洋洋的,一团的温馨平和之气。看得久了,青竹眼睛觉得疼,便合上了书。小铁壶里的水发出“嘟嘟”的声响。
青兰立马说:“水开了。”
蔡氏道:“听见水声响,表示还没开呢,得再等等。”
青竹突然闻见一股有些焦糊的味道,用力的嗅了嗅,大声嚷道:“不好了,你们烤的红薯糊了。”
“是吗?”青梅听说连忙将小铁壶提了下来,拾取了跟前的铁钩,便拨弄着炉子里的火炭。
青兰兴高采烈的拍着手说:“好香,好香,我要吃。”
蔡氏凑近一瞧:“哟,还真是烤过了。以后不许在炉子里烤东西,糟蹋了。”
可是烤东西是几个女儿的爱好,就连成哥儿也很喜欢,蔡氏说不让,青兰早已撅了嘴。青梅将红薯翻了出来,成哥儿立马要去拿,被蔡氏迅速的拉开:“那么烫,你也不怕烫伤了手。”
青兰则蹲在地上向那有些焦黑的红薯大口大口的吹气,好让尽快的凉下来。
青梅连忙避让道:“三妹,别吹,地上的土都叫你吹起来了,小心吸到肚子里,你又喊肚子疼。”
过了一会儿,等烤红薯不那么发烫的时候,蔡氏拾了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焦炭,拍了拍灰尘,便掰开来,立马一股浓烈的香气回荡在冬夜的屋子里。几个孩子早已流着口水等蔡氏分派。蔡氏先掰了一小块儿给成哥儿,又分了些给青兰。剩下的已经不多,蔡氏将其中的一块给了青梅,手中剩下的,全部给了青竹。
青竹接了过来,已经不那么烫手了,正想咬一口时,却见蔡氏自己并没剩下,忙说:“娘怎么不吃?”
蔡氏笑道:“我不饿,你们吃吧。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青竹立马也说:“我也不大饿,还是给娘吧。”
“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哪里有不饿的,快吃吧。”
青竹却将红薯递到了蔡氏面前,笑说道:“娘先替我尝尝甜不甜。”
“二丫头也挑嘴起来了。”蔡氏皱了皱眉,便咬了一口,又觉得有些烫嘴,便对几个小的说:“你们也当心点,别吃那么快,仔细烫着喉咙。”又对青竹说:“甜呢,你快吃吧。”
“娘都说甜了,那肯定甜。”青竹这才放心的咬去。蔡氏此时才反应过来,笑骂了句:“二丫头是个鬼机灵。”
青梅特意给蔡氏留了一小块儿。便起身说:“正好水开了,我出去打了冷水来冲好了大家洗了脚,三妹和成哥儿也该睡了。”
“去吧。将我的衣裳披上吧,外面冷。”蔡氏嘱咐道。
青梅依言多披了件衣裳,便去开门,才开了一条缝,瞅着外面漆黑的一片,心里突然有些害怕,不敢单独出去,便扭头对青竹道:“二妹和我一道吧。”
“哦。”青竹立马走了来。青梅开了门,顿时一股风灌进了屋子,差点将桌上的油灯吹灭。
青梅跨出了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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