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拿了件皇帝素日穿用的常袍跟在他身后,寝殿里没有别人皇帝的脸色也不是十分和蔼。除夕夜里又没有谁招惹了他,苦着一张脸预备给谁看?
“你跟宸妃她们说那些做什么?”龙瑄炙转过身:“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儿,我不想不相干的人插进来。”
轻轻剪着烛花,乐晖盈笑笑:“皇上何须如此在意,不过是闲暇无事随口说说而已。”
“什么叫心不在人也在?”龙瑄炙盯着她素白的手:“莫非错了就不能改?”
“皇上,不说这个吧。”乐晖盈面对他坐下:“皇上可还记得我进宫以后第一个除夕在宫殿放炮仗的事儿,一晃儿都过去这么些年了。”
“那时候你还说要烧了朕的大院子,再盖一个新的。”龙瑄炙握紧她的手:“又想放炮仗了?”
“珗珗她们都在呢,一起去放好不好?”乐晖盈有些蠢蠢欲动:“焱儿和瑶瑶最皮实,瑶瑶就不像个女孩子,跟在焱儿后面无所不为,前儿还把母后那边一只纯种的波斯猫吓得窜到树上不敢下来,反倒是熠儿腼腆许多,安静得很。”
“瑶瑶还是伶牙俐齿的,说话行事不让人。”龙瑄炙很喜欢小女儿,她不像余下的孩子一样远着自己,这点跟龙濬焱一模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天一本正经地问我:父皇您是喜欢瑶瑶叫您父皇呢还是叫爹呢?”
“皇上怎么说?”不用问也想象得出皇帝听到这话会有多诧异。
“你是愿意叫朕皇上还是夫君?”皇帝看了她一眼,并不期待她的回答:“带着他们去院子里放炮仗,已经叫人预备下最好看的焰火,你不许再当着这几个孩子的面吓唬朕就好了。”
乐晖盈跟在他后面出去,皇帝一次次考验自己的心,又有谁知道得到以后是不是弃如敝履,只是发觉自己再次遇到这些都不会心动了,甚至都不会去追究皇帝究竟是真是假,总之是要过下去又何必太认真。
龙濬焱兴高采烈拉着妹妹一起去点最大的炮仗:“瑶瑶,过来。这个最大,出来的花儿肯定也是最好看。”小丫头不怕事,非要自己去点火引子。乐晖盈不放心紧跟在两个宝贝身后,又不敢出声,只怕不小心把孩子吓到,失手受了伤。
瑶瑶很快点完跑到一旁捂着耳朵,龙濬焱看母亲一脸惊愕的神色:“娘,瑶瑶胆子大着呢,这算什么呀!”说完见怪不怪地牵住母亲的手:“我不敢玩的瑶瑶都敢!”
瑶瑶嘻嘻一笑害怕母亲生气,跑到一边带着弟弟玩小焰火的父亲身边:“父皇,娘要凶我了,我没做错事儿。”
乐晖盈叹了口气:“龙瑶一,你怎么不是个小子?”
“娘,要是瑶瑶和熠儿换换就好了。”龙濬焱笑嘻嘻地:“熠儿像个小姑娘,说话小小声呢。”
龙濬熠抱紧父亲的脖子:“父皇,哥说我坏话。”皇帝近乎是无奈地看着两双儿女,都跟欠了他们似地没一个是省心的。
乾靖宫东暖阁绣帏低垂,帝后两人同寝还没起身。赵希拿着一份奏折进来犹豫着要不要给皇帝看,年还没过完,皇帝乐得清闲。朝中也没什么大事,都是些颁赏的谕旨,或可轻办或可延迟也就不是十分在意。
踌躇着进了东暖阁,皇帝自己醒了倒是不碍事,要是把皇后吵醒了,就是给自己惹下莫名的麻烦。蹑手蹑脚进去,乐晖盈已经醒了倚在枕上发呆,听到外面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谁?”
“回娘娘,是六百里加急的折子。”赵希躬身立在帷幕外,皇后醒了就好办了。
“嗯。”大过年来六百里加急,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龙瑄炙昨晚睡得有些迟,已经辰正还没醒。不想惊动他,乐晖盈披了件袍子下榻走到帷幕边朝外面伸出手:“给我。”
赵希迟疑了一下,没有皇后接折子的事情。倘若落下干政的嫌疑只怕不妙了,就是这转瞬之间乐晖盈已经开了口:“本宫不看这个,你无须担心。”
“是。”赵希忙忙把折子递给她:“奴婢伺候娘娘。”
“罢了,下去吧。”接下折子,还装在匣子里没有打开。乐晖盈拿着奏本匣子走回床边,掀开帏帐皇帝已经醒了:“什么折子?”
“六百里加急。”乐晖盈把折子递到皇帝手边:“让赵希来伺候梳洗?”
“不急。”龙瑄炙一下打开匣子,看着奏本。所奏之事骤然心惊,边关又有烽烟,还是加急送来,可见此事非同小可。一直有过驰骋沙场建功立业的野心,希望和先祖一样做开创盛世的令主,只是每次都是朝臣为自己解了忧愁,只是这次就不仅仅只是一个皇帝要巩固自己的疆土,还是一个男人要把自己的女人牢牢拴在自己身边,不容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她不可以去做一个番婆子,做什么鞑靼国的王妃,她是自己的皇后,是自己要用一生赎回前世罪餍的人。不止是为了自己的颜面,如果失去了她自己的人生也会黯然失色。
龙瑄炙的神色看在眼里,只怕这件事异常棘手。
要不也不会神色严峻如此,不过不得过问政事是自来就知道的。拿了件外衣给他披上:“皇上别着了凉!”
“姗儿?!”皇帝毫无预兆地叫出在梦中呼唤过无数次的她的乳名。
乐晖盈同时一怔:“皇上说什么?”
“姗儿,你是我的,我不会放手。”没有放下手里的奏本,似乎正是这道折子给自己下了决心,不会再让自己失去她了。
第四章 涅盘凤凰 34
乐晖盈没想到他会叫出自己的乳名,已经是多年的相处**会微微发窘。看了他一眼飞快地转过脸,到妆台边径自梳头。皇帝反倒是一跃而起,抓过外袍系在身上:“赵希,让兵部的那几个人来和乐辉懿一起到御书房见朕。”
龙瑄炙转过脸看着有些木然的乐晖盈:“你不是要知道我的心么?这次自然就让你知道了,你也就不会怨恨我了。”
“不是怨恨皇上,也不敢怨恨皇上。只是心累了,就不愿再去想很多。”铜鉴中的倒影映入眼帘:“皇上大不必为了一个女人做出有违祖制的事情,心在不在有什么打紧。既然皇上不许我离开,也就是一世留在深宫里,余下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会如何,和皇上做一对最正常不过的帝后夫妻吧。”
鱼贯而入的宫女太监伺龙瑄炙盥洗更衣,乐晖盈也就一语不发任由人伺候着梳洗。龙妤珗带着瑶瑶从坤仪宫过来:“父皇、母后万福。”
“焱儿呢?”昨晚小儿子非要在偏殿睡不肯回去,龙濬焱也想留在这里被皇帝强行遣了回去。赵玉抱着过去的时候,一直嘟着嘴不搭理人,早间又没看见人,乐晖盈知道宝贝儿子心眼不少,很是担心昨晚上又做了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出来。
“在后面,不知从哪里逮了一只小狗狗非要牵过来。”龙妤珗拽紧妹妹的手:“把瑶瑶都吓哭了。”
“臭小子!”龙瑄炙摸摸龙妤珗的头发,俯身抱起小女儿:“父皇去凶哥哥一顿好不好?”
“娘凶父皇。”瑶瑶眼角还噙着泪水:“哥哥坏坏,吓唬瑶瑶。”
“龙濬焱,你进来!”皇帝还没说话,乐晖盈已经变了脸。龙濬焱牵着一只纯白的京巴狗进来,小狗不住摇着尾巴欢叫不停。乐晖盈从来最怕这些东西,以前养鸟或是锦鲤都没什么,一旦遇到这种小兽就是没辙:“赵希,把狗带出去。”
“娘,兜兜不咬人。”一夜工夫,龙濬焱就给狗狗起好了名字。
乐晖盈不想在儿子面前露怯,沉下脸:“你养狗狗娘不说你,怎么去吓唬妹妹?你小时候姐姐欺负你没有?”
“谁知道瑶瑶见到兜兜就哭了,兜兜就是去蹭她的裙子了。”龙濬焱抱起小狗:“娘,您看兜兜真不会咬人的。”说着就把京巴狗抱到乐晖盈面前。
乐晖盈脸都变了,倒退了两三步:“脏死了,你就抱着吧。”
“没有,不脏。”龙濬焱笑嘻嘻地:“我给兜兜洗过澡了,放在坤仪宫后面的水池里洗的。”
乐晖盈脸色煞白:“谁叫你放进去的!”扭头看着龙瑄炙:“那个池子以后都不用了。”
龙瑄炙也看出她害怕这些玩意儿:“龙濬焱,成日斗鸡戏狗的你还像个皇太子?”
“父皇和娘都不喜欢我,我不和兜兜玩和谁去玩?”龙濬焱眼馋弟弟妹妹在父母面前受尽宠爱,说话的时候颇不以为然。
乐晖盈愣怔住,真的是有了两个小的就忽略了他,只是时时处处都是把他放在最前面,就是有好的也是第一个想到他,哪里还敢说不喜欢他,抱着这个狗又不敢亲近他:“你先把那个兜兜扔了,娘再和你说话。”
“不扔。”龙濬焱嘴巴瘪起来:“没有兜兜就没人理我,我把瑶瑶弄哭了娘才会和我说话,要不理都不会理我。”
“龙濬焱,怎么和你娘说话!”龙瑄炙抱着女儿哄了两下:“等我回来收拾你。”说完把女儿放下,又摸摸龙妤珗的头发便出去了。
“好了,乖乖把兜兜先送到外面去,让羽音给你洗洗手,先用早膳。”乐晖盈说话都有些不稳,儿子怎么会喜欢这些东西。
龙濬焱很是仔细的把兜兜摸了一回,才把京巴狗交给后面的赵初:“是。”新来的大宫女羽音赶紧带他去洗手。
瑶瑶吸了吸鼻子:“哥哥不高兴了,娘。”说着偷偷看向外面:“是不是我淘气啊?”
“不关你的事。”乐晖盈暗自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生这么多了,三个孩子没有一个省心的,正想着龙濬焱已经被领了进来,还换了件外袍,都上束着小金冠,一脸的不高兴,只消看一眼就知道又是谁招惹他了:“龙濬焱,过来。”
最近常常被父母连名带姓的叫唤,龙濬焱已经习惯了。“母后。”规规矩矩叫了一声,站到龙妤珗身边:“儿子错了。”
“哪儿错了?”乐晖盈伸手把他拉到身边:“你说给母后听听。”
“不该养兜兜,还把妹妹吓哭了。”龙濬焱明显地口不对心,还很不服气。不过皇帝老子要是真发脾气了也没有人能救出自己来。
“你养狗狗可以,妹妹还小真要是咬到了怎么办?或是咬到自己怎么办?”乐晖盈戳戳他的额头:“你还要说父皇母后不喜欢你,你看姐姐哪一次不让着你?弟弟妹妹很多时候能比得上你?”
“娘都不叫我乖乖了,还和父皇一起凶我。”龙濬焱抬起头看了眼母亲飞快低下头:“我没做错事,又不知道瑶瑶怕兜兜。”
“以后有什么事要告诉娘,不许一个人闷在心里。”乐晖盈把他抱到怀里:“你们兄妹三个加上姐姐都是娘的宝贝,每一个娘都爱若珍宝。要是自己跟自己闹生分,可就没意思了。”
龙濬焱正要撒娇,看见宫女羽音抱着龙濬熠出来就没意思起来。扭了扭还是忍住了:“母后,以后儿子听话就是了。”
“还叫母后?!”乐晖盈最拿这个儿子没办法,从小就是把他捧在手心里,只要是片刻离开自己的眼睛都觉得少了什么,最无法抹灭的记忆就是龙瑄炙强行把儿子带离自己身边。后来又在冷宫遇火噩,一次次遭难所担心的就是龙濬焱。一出生就被父亲暗立为储君,然后亲自养在身边的儿子。一点点看着儿子长大,忽的发觉当儿子长大后就会和自己生分起来,重重的失落袭上心头,虽然儿子刚满了四岁。
“娘。”龙濬熠歪歪斜斜跑过来:“肚肚饿了。”
这时候方才记起来都还没吃早膳:“羽音,吩咐传膳。”妤珗一直很乖巧地站在母亲身边,一些时候以来总是担心她又存着什么心事在里面。妤珗一直都是敏感而内秀的孩子,又是十分的懂事,所以虽不是自己所出,早就把她当做自己生的一样看待了。
瑶瑶还是瘪着小嘴坐在姐姐身边,乐晖盈很自然地把龙濬焱拉到身边坐下,又把龙濬熠抱好:“你们父皇一大早被军报闹醒,只怕是不顺心,要是惹恼了,你们自己担待。”
姐妹四个一向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龙濬焱很快很快吃完就要往外跑。乐晖盈一下叫住他:“焱儿,你做什么去?”
“兜兜还没吃。”龙濬焱头也不回地嚷道:“饿了该叫唤了。”乐晖盈很是无奈,不止是孩子的爹叫人不省心,就是这四个小的也不肯让自己有片刻暇时。不知道是不是欠了他们家的,让自己进退维谷。
皇帝回到寝宫已经是午后,脸色很差。乐晖盈刚刚让人把孩子们带下去,翻检着衣箱里的衣物和一些用不着的旧书。
“皇上回来了?”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宫女们进来,没听见回话,扭头看见皇帝沉着脸进来一语不发。见状便迎了上去:“皇上用膳不曾?”一面说,一面接过赵玉拿来的常服给他换上。
“传膳。”龙瑄炙捏着抽痛的额头靠坐在圈椅上。乐辉盈端了盏新沏的茶过来放到他手边:“这是怎么了?”
“龙濬焱跑哪儿去了?”龙瑄炙拿起茶抿了一口:“臭小子不管不行,先朝时候都是六岁进学,龙濬焱不行,成日东游西逛的,看来要安排他读书了,要不以后可怎么得了!”
“焱儿跟珗珗写字呢,两个小的睡晌觉了。”做父亲的抱怨儿子不学好,儿子又说父亲管得太紧。自古就是如此,乐晖盈也不去断父子俩的是非。不过从前给儿子说要定下师傅都是随口而谈,不像这次颇有些郑重其事了:“急着给焱儿找师傅,怎么有好的人选了?”
“我要亲临前线的话,皇太子务必要监国理事。虽说是龙濬焱还小,总是东宫储君,不说别的,皂白总要分清楚吧。”
“御驾亲征?”乐晖盈看着宫女们摆饭:“怎么就想到此事上面了,莫非是又起争端了?”不是龙瑄蕤跟二哥一直都在北疆呆着的,说什么也不会让鞑靼这种小国有了入侵中原的心思。
“要是再不管,鞑靼和波斯两个跳梁小丑就要把朕当做无知无识的昏聩皇帝了。那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龙瑄炙洗过手,坐在膳桌前:“朕出征之后,外朝交给乐辉懿内朝自然是你在管着。要是没大碍,会让龙瑄蕤回来,乐辉慡跟在身边也就是万无一失了。”
乐晖盈皱着眉头听完,只是看着他:“皇上理应安安稳稳坐镇京师,既是跳梁小丑就该让臣下前去平定边事。天子亲临虽然激励士气,却是让所有人的心都放到火炉上去炙烤。”
慢条斯理吃着乐晖盈盛来的鸡粥:“你说的是从小就听你父亲说过无数次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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