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时候,皇后在做什么?”自行包了一个春饼,拿在手里慢慢吃着。
“娘娘在榻上看书。”清雪预备下净手的巾栉,没想到龙瑄炙又裹了一个拿在手里:“皇后说了些什么?”
“娘娘只是问了万岁爷什么时候就寝,吩咐奴婢好生伺候。”两个人隔得又不远,怎么就是不肯见一面。方才在西暖阁阁楼上站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看看皇后在甬路上的影子。
“嗯。”放下吃了一半的春饼,喝了两口汤:“让乌雅来伺候笔墨。”
“是。”清雪答应着下去了。
龙瑄炙看着那碟春饼,一下把手边的牙箸重重顿在膳桌上。旁边侍立的赵玉吓了一大跳,谁又惹到这主子了。可是没人说了或是做了一件不得体的事啊!
“万岁爷,乌昭仪来了。”片刻之后,清雪前来复命。
“嗯。”皇帝已经坐到书案前,翻看着赵希从御书房抱来的一摞奏本。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乌雅婷婷袅袅地行了个大礼。
“墨有些淡了。”指指面前的砚池,乌雅笑着起身给他研墨。看他下笔批折,有点小小的惊讶:“呀!”
“怎么了?”龙瑄炙继续写着字。
“皇上的字儿怎么与皇后的字儿一样啊!”乌雅低声笑道。
“是么?”没有一丝惊诧,早就说过两人的字几乎出自一人笔下。她的字丝毫不带女气的。
乌雅看他脸色不对,又不知道是谁惹到这位主子了。算了,言多必失还是不多说话了。又不是皇后跟前,说什么都是无碍的。不过这两天看皇后也有点不对,神色间都是淡淡的。
专注看着手里的奏本:“茶!”
乌雅赶紧端着沏好的碧螺春过来,小心翼翼放到他手边。顺手端起来抿了一口:“朕有些乏了,你先退下。”
“是。”带着一些失望,乌雅福了一福退出寝殿。
一下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掼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和茶水溅得满地都是。“万岁爷。”赵希等人听到动静,赶紧过来乌压压跪了一地。
“失手掼在地上,收拾了吧。”龙瑄炙摆摆手,拿着没批完的奏本进了暖阁。
“希公公,再这么下去可得让人吓死。”清雪收拾完地上的碎片跟赵希一同退出来:“这一惊一乍的,都是家常便饭了。玉公公才说,我去宣乌昭仪的时候万岁爷把筷子摔在桌上。这会子有掼了茶盏,不知道明儿是不是把咱们拿来撒气。”
“有个人必然能解,只是谁也没法子请得动。”赵希皱着眉。
“皇后?!”清雪一怔,赵希默然。
“那咱们就去把皇后请来不就得了。”赵玉语不惊人誓不休:“省得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我就是时刻担心脑袋在腔子上长得不稳。”
赵希低头想了想:“只怕请了来,咱们日子更难过了。”
“明儿皇后在永福宫选宫嫔,事毕定来回禀皇上,先瞧瞧再说。”清雪为难地看着他们:“若是长此以往,这差事可就难当了。”
“你就别叨叨了,好歹你到了年岁还能出宫。我们俩可就要倒霉了。”赵希和赵玉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低头无语。
正文 第二章 独承恩宠 19
清雪奉了皇帝口谕早早来到永福宫这座专门选妃的穿堂宫殿,皇后已经由赵初和莫颜榛遐陪着到了殿外。
春寒料峭,皇后穿了件貂毛镶边的嫩绿长裙,解下的莲青色披风莫颜还拿在手上。“奴婢给娘娘请安。”清雪行了个万福。
“这时候怎么过来了?”语气和脸上的笑意一样淡淡的,似乎有些倦怠。
“万岁爷吩咐奴婢过来侍奉娘娘。”清雪看着小太监们笼起熏笼,又将乐晖盈素日喜欢的兰锭御香放进一旁的博山炉。
坐在御案的宝座上一页页翻看着名册,薄施粉黛的乐晖盈脸色如常。
“娘娘,时辰到了。”坤仪宫太监总管赵初躬身进来:“诸位宫嫔已在殿外候选。”
“宣。”抬起头,眉目之间的威仪让清雪陡生敬畏。
一行五个少女并排进了大殿:“奴婢们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都平身吧。”清亮的目光将每个人都招呼到,没有遗漏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和细节。这次候选的女子本该和徐沁他们一起入宫的,皆因为去年年岁尚幼故而改在今年再次待选。这么多的花季女子充斥**,只怕他会应接不暇。
昨晚,乌雅不知怎么得罪了他。待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回了寝宫,早间请安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又不好细问,彼此都还年轻怎么去问房帷中事。那位爷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天知道又是哪里不顺心把邪火发到乌雅身上。
“柳心是哪一位?”册子第二页上的一个名字引起了注意,与自己和乌雅同岁。出身也不算太低。
“奴婢在。”第二行进来的。排在第三位的女子屈膝跪下。
“抬起头让本宫看看。”放下册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好生灵秀。留下了。”
“奴婢谢娘娘。”柳心叩了个头,一直不敢直愣愣去看上面的皇后。趁着谢恩地一瞬。这才敢看向皇后。看上去和自己年纪不相上下的皇后,竟然有着这样夺人秀色的容颜。
“即日起。不是奴婢了。赐封为正五品的才人。”乐晖盈顺势勾了两个名字:“这二位封为宝林,与柳才人一起住在万春宫。”
“臣妾等谢皇后隆恩。”三个妙龄少女拜伏在地。
候选的人不是太多,一列列看完也到了午膳时分。有些吃不消了,这种事不仅仅劳神更加劳心。
“余下的,各赏衣料两匹回家去吧。”这个地方的女人太多了,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进来。一次进来太多,自己实在招架不住。
“是。”有些人做过一朝选在君王侧,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美梦。但是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回家未尝不是最好的一件事。
“清雪,晚膳后本宫去乾靖宫向皇上回奏今日之事。”出了永福宫没有坐轿,走在回宫的路上乐晖盈忽然说道。
“是。”皇后从不爱在这几人面前打官腔,初听之下很有些不习惯本宫这两个字。
“娘娘,奴婢传轿吧?”赵初也看出不对劲,赶紧凑上来说道。
“嗯。”点点头,心里如同一团乱麻:“让赵忠来见本宫。”
“是,奴婢就去传。”赵初答应着下去了。
清雪跟着一起把皇后送到坤仪宫后,转身回乾靖宫去了。
赵忠已经候在殿外:“奴婢参见娘娘。”
“进去说话。”也不急着吩咐,任由莫颜服侍着换了轻便的常服方才在侧殿坐下:“这是今儿新选进来的三位宫嫔,晚间用膳时候本宫要看见她们的绿头签。”
“是。”赵忠接过榛遐手中的新晋宫嫔名册:“回娘娘的话,可是一位才人两位宝林?”
“嗯。”乐晖盈浅浅喝了一口建莲汤:“这几日,隐约听见有人说敬事房居然弄丢了那两位婕妤的绿头签,可有这事?”
“这?!”赵忠跪在当下:“奴婢已经彻查过了,这件事都是那几个小杀才不用心,弄丢了赵婕妤和孙婕妤的头签。”
“不要再有这样的事,这种事可大可小。论下来都是**妃嫔,都是主子。弄丢绿头签,传出去好听?”语气不重,话却不好听:“你是敬事房总管,和赵希两个是内监首领。也是知道老规矩的人,若是为了些许小事丢了三四辈子的老脸可就是说不过去了。”
“奴婢知道,娘娘息怒。”赵忠暗暗擦了把汗,谁说皇后好伺候的。这话说得叫人站不住脚,好歹顾全脸面没把事情抖搂出来。
“好了,下去吧。”
“奴婢告退。”赵忠后退着退了出去,莫颜跟着出来将一张银票递给他:“娘娘知道不干您的事,这么说是为了堵一些人的嘴。您要看好那几个,别再惹事了。”
“哎!”赵忠叹了口气:“一个人打了二十板子,还在养伤呢。”
莫颜点头:“得空我回娘娘,您好走。”
“嗯,有什么事儿先知会一声啊!”赵忠叮嘱道。
莫颜答应着去了,赵忠叹了口气:毕竟如皇后这样的人不多,肯体恤下人不与他们为难,有什么话点到为止。若还是舒贵妃主事,只怕一顿板子就落在身上了。这件事是有人暗地里捣了鬼,要不谁敢把两个婕妤的头签弄丢。以为腔子上的脑袋是长得好玩的,丢了一个还能长出另外一个出来。
“臣妾参见皇上。”晚膳过后,乐晖盈果然出现在乾靖宫东暖阁。
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奏本,头也不抬:“起来吧。”
“这是今日新选三位宫嫔的绿头签。”把装有新制头签的托盘放到书案上,自己倒退了一步:“臣妾不敢造次,只是暂时赐封为才人和宝林。待皇上临幸后,再行封赏新的封号。”
“嗯。”蘸了蘸笔:“才人和宝林俱是正五品,新选进来有这样的封号不低了。”
“皇上若无吩咐,臣妾告退。”
“茶。”笔端敲了敲手边的茶盏,空空作响。这赵希他们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偌大的东暖阁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去给他沏茶。“皇上用茶。”
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隔着氤氲的茶雾打量着她:怎么又瘦了?竟然有些弱不胜衣了,这么件冬衣笼在身上伶俐的可怜。“研磨,淡了些。”
“是。”往砚池里添了点水,慢慢研着墨心反而静了下来。总是这样,只要闻到这股熟悉的沉水香就会莫名安心。
一时反而无话,灯下两人的影子铺在满地金砖上。“昨儿乌昭仪君前失仪惹恼了皇上?”良久,乐晖盈打破了沉默。
“不曾。”批折的手顿了一下,一滴墨汁险些滴在折子上。不知道是谁惹恼了人还不自知。
“哦。”好端端发什么火,砸了茶盏还撵人。
“她跟你说什么了?”“早间看她眼圈红红的,臣妾问她怎么了。”别人红着眼还有自己看得到,自己红眼却没人看到。
放下笔喝了口茶,青玉般的脸颊上几乎可以看见隐隐的血丝。明明离开坤仪宫的时候是红润的脸色,这才多久就这样了?“站得那么远,几天不见就生疏成这样?”
“怕挡了皇上的亮。”无奈只好走得近些。
不过往前挪动了两步就被他一把抱在怀里,那双手环在腰上:“怎么瘦成这样?那些人都是怎么当的差!”
“皇上!”一声惊呼还在口里,就被他牢牢擭住双唇用力地吸吮。
原来自己如此想她,多少次想要把这温软的娇躯搂在自己怀里,可是又无数次地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不去想她,每次她来请安都是爱理不理的敷衍过去。眼看她走出寝宫,只是担心她会回头看一眼。那样便再也放不下。
“今晚侍寝。”把她压在书案上,熟稔地解着她衣裙的系带:“不许回去。”
他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一次次把自己带向颤栗的巅峰。不肯放开他的手,始终紧紧搂着自己,似乎要把自己嵌入他的身体方才罢休。燃烧的火焰在身体的每一处蔓延着,感受他炙热的**。
直到三更过后,方才把自己搂在怀里沉沉睡去。沉稳的心跳在耳边响起,是不是对待每一个侍寝的嫔妃都是这样忘情。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赐药?无数的疑窦夹杂着疲倦袭来,终于枕着他的手臂昏昏睡去。
正文 第二章 独承恩宠 20
“你要朕说你几次!”赵希垂着头,聆听着来自头顶上方刻意压低地斥责:“不要那么大嗓门,朕又不是聋子!”
“奴婢疏忽了。”出了低头认错还能说什么,主子已经不早了:“万岁爷,龙辇候在殿外。”
“哼!”冷冷哼了一声,自己系着玉带出去。赵希拭了把汗:只要里面还睡着皇后,就是跟蚊子一样哼哼都是天大的声响。不过这总比一语不发地砸东西甩脸子好,至少这能说明是自己不小心触到哪个霉头了。
“清雪,今儿可千万别让皇后回宫了。”临出门,赵希抓着还有些浑浑噩噩的清雪:“要不咱们今儿全得玩完。”
“知道了,说什么也要把娘娘留在这儿。”清雪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下清醒过来。
悄悄钻进暖阁看了两遍,皇后还都睡得沉沉的。看来昨晚那位爷把人折腾得够呛,有时候在偏殿宠幸嫔妃。总是起身前就看见那些娘娘们已经起来伺候梳洗了,也没见万岁爷骂过希公公。
下了早朝的皇帝,快步回到寝宫。榻上绣帏低垂,一双凤履还放在脚踏上。嘴角微微一勾,掀开了帏帐床上的人刚好睁开眼:“什么时候了,还在睡!”
“啊!”看他一身朝服装扮:“皇上还没早朝去?”一下坐起来。
“朕都下朝了。”坐在榻旁:“近晌午了。”
低下头看看自己,只穿了一件兜衣拥坐在被子里。“怕朕看见?”皇帝抓过手边的寝衣给她披上:“又不是没瞧过。”
“还是让清雪来伺候臣妾盥洗吧。”他要是继续待在这里,就不用起床了。那双眼睛仿佛生了根,盯着自己不放。
龙瑄炙笑了两声:“清雪。伺候皇后起身。”说完。起身去了偏殿更衣。
清雪捧着莫颜从坤仪宫拿来的衣裳进来:“娘娘醒了?”
“都这时候了,怎么不叫我起来?”乐晖盈嗔道。
清雪看看后面。确信无人:“若是叫醒娘娘。万岁爷回来就没好脸了。”一面说话,一面帮她换了常服:“担心娘娘用不惯这儿的温火膳,皇上命人把娘娘那边地云嫫嫫传到这边御膳房来预备地午膳。”
“前儿,乌昭仪是怎么惹恼了皇上?”依旧有些迟疑,他地脾气怎么就这么难以捉摸。
清雪给她梳着头:“奴婢不知是为了什么,看昭仪的模样也不像是惹恼了皇上的。昭仪告退以后,万岁爷便把茶盏掼在地上了。”唉,说到底就因为那天夜里在这儿的人不是您。要是您,那只先朝遗下的名瓷也不至于寿终正寝了。
“娘娘看梳成这样可以么?”给她挽了个随常的发髻,很少伺候女主梳妆也就手生了。
“挺好的。”起身整整衣袂:“若是皇上换好了衣裳,就吩咐传膳吧。”
“是。”清雪答应着下去。
片刻之后,金龙膳桌上便排满了香气扑鼻的数样精致肴馔。龙瑄炙举着牙箸夹起一块玉兰片放进嘴里,这样的滋味不是时时能够吃到的。身边的女人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面前的碧梗米粥,偶尔吃一点开胃的小菜。
“还是每天这样吃一点?”怪道瘦成这样,还好昨晚不觉得某些地方也清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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