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半晌不语,看着她叹了口气:“你要知道,这事与你有干系。”
“既如此皇上何不先惩戒了我,再去办别人。”乐晖盈夺开他的手:“在皇上心里,这些也就算不得什么。只要不碍着皇上的江山社稷,都是小事。因此罪无可恕的是我,不是别人。”
“你如真这么想,就是太过屈杠我了。”皇帝望着她。
“皇上!”外面传来赵希气喘吁吁地声音。
“怎么回事?”皇帝有些心烦,什么时辰了还不让人休息。
“张婕妤小产。”赵希隔着门道。
皇帝震怒了:“谁在那儿?”
“德妃和柳昭仪都过去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午后还好好的,刚起了更就说不受用。接过刚睡下就见了红。”赵希脸色惨白,这都不知是被谁冲了。
“太医院哪个请的脉?”皇帝太阳穴上的青筋爆了出来。
“院正。”
“叫邓昶不必请脉了,到乾靖宫外跪着。直接叫何蔺去给她看看。”皇帝下了榻,果然是他。每一次都没有少过他,从先前徐沁那件事开始他就是时时在场,一次次下手得逞。
乐晖盈靠坐在原处,看着暴怒中的皇帝:“皇上何不严惩凶手?”
“凶手是谁?”
“我。”乐晖盈嘴角一撇:“我肚子里这个妒忌人家来着,也就连带着我不能容人起来。”
“是么,那就是朕去下的药。”皇帝抓紧她的手:“不要这样再说自己了,朕身边除了你谁都会生出这个心。”
“不知道皇上如此信任我。”乐晖盈低头看着他的手,十指交缠没有松开的意思:“皇上知道却不严惩,有人说是我皇上就信了。这种事看得还不够多?从挡在皇上身前的时候就开始了,皇上没有严查刺客却把所有罪名都归在我父兄身上。难道别人就不可疑?”
“那个紫衣被人灌了孔雀胆却没有死,被人从天牢救了出去。不是乐辉懿还有谁这么神通广大能从天牢救人?”龙瑄炙望着她:“徐家兄妹利害焉能利害得过你家的两个兄长,徐谦被朕遣到北疆,乐辉慡跟龙瑄蕤两个人将他交送鞑靼国君。为什么?徐谦就是鞑靼派在我朝的一个死士,徐沁坏了云戎的大事,鞑靼还能饶了他们?
乐晖盈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皇上这么说,岂不是说我一家都该死。”
“外人都看着朕惩治后家,只是你心里清楚的:你的两个哥哥虽然降职,手里的实权和该有的俸禄一点没变;你父亲告老还乡只怕要不是才有的心思,明面是为着你实质上也是为了早日退出这是非窝子。你,朕唯一愧对的人是你。”
乐晖盈半晌无语,只是看着窗外一弯新月:“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心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与皇上,是弥缝不过来了。皇上以为这些事都是小事,都不值一提。我父亲一生为了皇上,最后几乎是罢黜官职。皇上不觉着这太过残酷了?真正该惩罚的人,皇上却是一个都不追究。此时跟我说愧对的是我,这话我还能信么?”
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朕不是不办,时候未到不能办。这话朕只是和你说,有些事绝不是看到的那样容易。他们身后是些什么人,一直都是乐辉懿在查。不论他去了哪里,这件事都没有交给别人过。徐家算是什么东西,真正在他们后面的人才是朕要查出来的。不要以为朕不问就是真的不追究。你不会看不透这个的?”
“皇上,我累了不想再问这些是了。”乐晖盈转过脸:“我只是个女人,只想过普通女人的那种日子。只是这个皇上永远都做不到,那又何必才强求我呢。而且腹中这孩子既然来了,我便不会放掉了。纵然是赔上我这条性命我也是甘心情愿。”
“我不会让你出事,更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皇帝起誓般说道。
第四章 涅槃凤凰2
娴妃听说邓昶在乾靖宫外已经跪了一夜,慌得一大早就打发澄碧去了咸阳宫。徐沁好整以暇地坐在正殿明间用早膳。
“娘娘,您就去看看吧。”澄碧求饶似地跪在徐沁面前:“念在娴妃娘娘一向对娘娘诸多照拂的份上,也要去看看不是。”
“我身边的小螺一下没了影子,让你托人去找你去了不曾?”徐沁瞥了她一眼:“既然是邓院正出了事就让娴妃去求皇上去,母女两个在万岁爷面前一跪不就什么事儿都好了。”
“娘娘,您好歹就去帮帮我家娘娘吧,以后您是好人有好报的。”澄碧不住叩头。
徐沁鼻子里哼了一声,换了件外袍:“别磕头了,我还活得好好的。”说完缓缓起身,带着几个宫女出门,澄碧这才起身拍拍膝盖:“等娘娘缓过这口气,只怕你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娴妃坐在侧殿窗下,怀孕这件事要是泄露出去只怕邓昶的姓名就保不住了。入宫这么多年要不是他一直在背后帮自己,真的是走不到今天。要不是应选入宫,只怕跟他早就是一对神仙眷侣了。也正因为有了他,这深宫才不会是如此无情。只是这样过一世未免对不起他,因此无论如何这次都要冒着风险生下这个孩子。唯一没有料到的是,皇帝这么久都没到自己宫里来一次。日后月份大了,可怎么交代呢?邓昶也说过,想法子把这孩子打掉。想了很久,都没有答应把这孩子打掉。
皇太子这个份位是不想了,皇帝什么都不会罢黜了龙濬焱的储君位子。这么久以来终于是看清楚了,皇帝对于乐晖盈绝对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简单。徐沁想的打掉张菱儿腹中的孩子,然后栽赃给乐晖盈实在是很不明智的事情。即便真是乐晖盈下的药皇帝也会既往不咎的,下了药真出了事自己倒是不怕事把邓昶害了却是没有想到的事情。皇帝怎么会猜到他身上,是谁露了口风出去?
“娴妃姐姐好悠闲,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徐沁笑着进来:“不去救邓昶,坐在这儿想什么呢?”
“真真是烦劳你了。”娴妃起身让座:“好歹麻烦你去替我看看,我这样子怎么出门呢。”
徐沁笑着坐下:“姐姐知道么,张菱儿腹中真的是皇子。万岁爷惋惜地不行,这会儿乌雅和柳心还都有了不是。我贸然前去,只怕万岁爷还会跟我发火呢。”
“不会的,你只是替我去看看他怎样了。别的事儿我来想辙。”娴妃笑道:“绝不敢让妹妹受万岁爷责罚。”
徐沁眼睛一转:“这么着吧,我们去贵妃那儿看看。好歹她是贵妃,这些时候都是修身养性不出宫门一步,她肯帮你最是好了。”
娴妃无奈,想了一想终究是答应了:“你可别在她面前说出我和邓昶的事儿。”
“姐姐如果不放心,我便不去了。”徐沁娇腻一笑:“兴许姐姐自去,贵妃还要帮你一场呢。你们在万岁爷跟前最久,两人许多年的姐妹她能不向着你么?”
娴妃被她这样揶揄,心中自然是不服的。这不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的时候,万万不能为了这点小事而坏了大事:“妹妹说哪里话来,你在贵妃面前可比我管用多了。你不还是贵妃的永寿宫出来的么?”
徐沁抿嘴一笑:“那咱们走吧,要不把邓院正跪得有个什么别说是您就是我也不忍心是不是。”说完,也不管娴妃如何径自出了咸阳宫。
娴妃气得眼泪都下来了,这么久以来谁也不敢给自己受这般闲气。
徐沁倒真是胆大包天了,皆因着人在屋檐下不得把低头。要不是担心邓昶出事,绝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来这样欺负自己。徐沁,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会把这口气吐在你身上的。那时候你可别说你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天生又不肯做小伏低的心性,实在不想是被贵妃看扁了去。转身换了件绯红色的宫衣,悉心打扮了一通方才出门。
永寿宫宫门前满是执事的宫女太监,倒是弄得徐沁和娴妃摸不着头脑起来。“奴婢给娴妃娘娘慧妃娘娘请安。”贵妃身边的秋痕不知怎么知道两人来了,款款从里面出来行了个万福:“德妃娘娘和柳昭仪已经来了,娘娘正要打发奴婢去请二位娘娘的。”
“请我们做什么?”娴妃看了眼徐沁,问道。
秋痕笑笑:“娘娘不知道么,万岁爷已经下了圣旨要复后位。这会儿吩咐主位娘娘们都去朝觐中宫,只是不见二位娘娘。怕误了时辰,便让奴婢去请二位娘娘。哪知道刚到这儿娘娘们就来了。”
两人一对视,这时候让那位重掌凤印想做什么?来不及说什么了,贵妃已经带着乌雅和柳心从里面出来:“时候不早了,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娴妃一肚子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贵妃那张脸根本看不出究竟是在想什么。而乌雅和柳心算得上是乐晖盈的人,些微露些口风都会让自己得不偿失。只有紧闭着嘴巴站到贵妃身边,贵妃却是一笑:“这些时候是德妹妹在掌事,还是德妹妹走在前面吧。”
乌雅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姐姐过谦了,妹妹焉敢僭越。姐姐四妃之首,自然应该带着我们去朝觐中宫的。”说完,只觉得跟柳心站在一起并肩走着。
徐沁自付比乌雅位份高出不少,丝毫不觉诧异地站到娴妃旁边一并走在贵妃身后。
坤仪宫宫门并没有开,只有赵初站在门口:“娘娘们不必进去了,皇后不在这儿。”
“皇后此时在哪儿?”贵妃看看左近的人:“朝觐中宫不在坤仪宫候见,还能在哪儿?”
赵初手中拂尘一甩:“回贵妃的话,娘娘身子不爽万岁爷不忍娘娘劳神,就不让挪屋子了。娘娘们要朝觐中宫,还请到乾靖宫西暖阁。娘娘的寝殿如今在那儿,万岁爷也是照看方便不是。”
贵妃的脸明显抽搐了一下,这样子恃宠生娇,皇上都是百般宠着。又有了身孕,这将来还得了?只是这时候她的位子明摆着在自己这些人上面,自己不看人脸色能够怎么着?
“那咱们去乾靖宫吧。”回头看看诸人,都是一脸的郁郁之色。娴妃尤甚,贵妃心里有些纳闷:即使说是跟乐晖盈有什么,也是自己出过头,在冷宫是自己取笑她和安王叔嫂相睨。这会儿你怕的是什么,难道你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是。”乌雅和柳心心里存了太多疑虑,这时候复了后位是昨天都不知道的事情。皇帝在万春宫看过张菱儿就匆匆走了,只说是有急事。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乐晖盈喝了药害口,把一大盅补药尽数呕了出来。皇帝明显的担心写在脸上,对张菱儿只是说了句好好养着就走了。张菱儿腹中的孩子也是皇帝的,却是这样厚彼薄此叫人不得不心寒。
徐沁一脸的大不以为然:“怎么这时候还是这么娇惯着,又不是第一次了何至于这样。”
“慧妃!”贵妃低低呵斥了一声:“怎么说话呢,被人听见要命不要?”
徐沁这才住了嘴,跟在贵妃后面慢慢走着。娴妃满腹心事,几欲跟贵妃说自己不去乾靖宫了。可是想着这样或许能够见邓昶一面,哪怕再大的为难也要去一次。就是这样满腹纠结着,走在众人中间,一件绯红色的宫装便显得有些老气了。
乐晖盈穿着云白的夹袄靠坐在西暖阁的宝座上,皇帝说恢复后位居然自己完全不知情。怪道早间赵玉进来的时候喜气盈腮,给自己磕头更是笑得比捡了一张银票还要高兴。
“小姐,贵妃她们朝觐中宫来了。”莫颜匆匆进来:“这会儿都到了殿外了。”
回过心神看了莫颜一眼:“谁叫她们来的?”
“万岁爷!”莫颜看她脸色是比前些时候好了不少:“怎么好?”
“不见。”乐晖盈决然道:“谁说的叫谁来见。”
莫颜哪里想得到这位千金小姐这时候会撒这个性子,皇帝就在东暖阁那边。要是闹得那边知道了,只怕又是一场气要生。不过断乎不能拗着她的脾气来:“要不奴婢去奏知皇上?”
“但凭与你。”乐晖盈盖好身上的绣被:“我困得慌,不许来吵我。”
“娘!”龙濬焱叫嚣着从外面跑进来:“那些人来做什么,吵死了。”
莫颜偷笑,就是外面那些人再怎么叫嚣也赶不上这位小爷。不过也只有这位小爷叫嚣,乐晖盈才不会心烦。
“乖乖,你也不喜欢这些人是吧?”乐晖盈拉着儿子到身边坐下:“两岁不到就这样,不好。”
“这是那天在皇太后跟前,小殿下学着说话皇太后夸他懂事。就学来这个了。”莫颜给乐晖盈端了盏参汤过来:“小姐喝了这盅参汤,养养神也是好的。”
“少给我气呕,比喝参汤有用。”嘴里这么说,乐晖盈还是端起白参汤慢慢啜饮着:“去看看走了没。”
莫颜答应了一声,出了寝殿的大门。外面还是一群人跟着各自的主子围了一大圈,莫颜看了一遍惟独不见娴妃。这时候抓乖卖俏的,不在这儿长脸跑到哪里去了?
“莫颜,娘娘做什么呢?”贵妃朗声问道。
“回贵妃的话,娘娘这会儿正在歇晌。方才小殿下进去都让人带了出来,万岁爷有吩咐:娘娘歇晌时,不许人吵闹。”莫颜不卑不亢地说道。
贵妃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讪讪的。徐沁站得脚都酸了,忍不住说道:“既然娘娘歇晌,万岁爷不让搅了。那我们还是散了吧。”
“你散了,以后都不用来了。”龙瑄炙抱着儿子从东暖阁出来,正好遇上徐沁说出这番话:“皇后六宫之主,妃嫔朝觐中宫是本分中事。你不欢喜在这儿站着,日后都不用在这儿站着。眹和皇后正打算要增添一个妃位,只是四妃已满正愁没有位置了。”
“皇上,臣妾失言。”徐沁看皇帝一脸豫色,吓得跪倒在地:“皇上饶恕臣妾这次吧。”
“在这儿都是这样肆无忌惮,可见素日在皇后面前是何等放肆。”皇帝冷声道:“禁足一月,不许出来。”
“是,臣妾遵旨。”慧妃碰了一鼻子灰,悄悄带着自己的宫女太监出了乾靖宫。
皇帝眼锋四处一扫:“娴妃哪儿去了?”
贵妃这才注意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没了影子:“臣妾失职,皇上息怒。这就命人去找。”
娴妃已经悄悄过来:“臣妾方才更衣去了。”
“恩!”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眹想着也是,慧妃不懂事毕竟是年轻。你入宫这么多年,断乎不会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
“谢皇上夸奖。”脸上明显有着刚补过粉的痕迹,乖巧地退到一侧。
皇帝怀中的龙濬焱明亮的眼睛在每个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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