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晌,还是沈青澜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楚亦可道:“我送你回去吧。”
楚亦可点点头,尽管很想跟在沈青澜身边,但实在没有借口,况且这会回去,说不定安王也还没走。
一路走,沈青澜问楚亦可:“我记得,下个月是你们姐妹谁的生辰?”
楚亦可飞快的瞟了一眼沈青澜,神色好看了点,道:“下个月初六是我的生辰,沈大哥,你到时候可一定要过来,我娘早就说了,到时候替我叫一班小戏,随便我点,你喜欢听什么,我预先记下,回头咱们一块听。”
沈青澜只温和一笑,仍然是淡淡的道:“你们一家人正好借此好好聚一聚,我一个外人,还是别掺和了。你六妹妹在安王府住的时日不短了吧?楚伯父有没有提过什么时候把她接回去?”
楚亦可柳眉往上一挑,冷笑道:“原来沈大哥也有怜香惜玉之心,莫不如也把六妹妹接到沈府,认个义妹……就是不知道如今人家早就抱住了安王的粗腿,还能不能瞧上沈大哥了。”
她就是不服,凭什么楚亦凡一个小毛丫头,能让那么多人护着她?她就是不愤,怎么连沈亦澜也要注目于她,心心念念的,什么事都替她想上了?她就是明目张胆的吃这种飞醋,如果沈青澜敢承认,那他们两就一刀两断,再也不要来往了。
沈青澜迎着楚亦可的睥昵,并无丝毫情绪波动,竟无视她的不悦,仍是不紧不慢的道:“别说,如果有机会,我还真想私下里单独见见她。”
“你——”楚亦可又惊又怒,不可置信的盯着沈青澜,半天才红了眼圈,恶狠狠的道:“好啊,你要见,我便让你见。现在,还是明天,后天?”
孤男寡女……
他既不嫌跟一个庶女在一起丢人,那就让他去好了。他愿意娶也好,纳也罢,都由着他。
楚亦可耍起了小性,若沈青澜真的衷情于她,总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她受了委屈,却一句安抚和表示都没有。
小姑家原本就心高气傲,在喜欢自己的人面前就更是高高在上,连随便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心思,都觉得是自己施舍给他的,他就该把自己当成珍宝,小心翼翼,诚惶诚恐。这会又是他错了,就更该主动认错,求得她的原谅才是。
可楚亦可终究是想错了。
只能说她太自以为是,太天真,太把感情当回事。对于沈青澜这样的人来说,他注定从一生下来就要为家族、事业、国家、责任而活,就注定了他不会太把感情放在心上,也就注定了不管是什么时候,他不会对一个女人或是女孩子给予太多的关注和关切。
他的眼神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很肯定很坚决的道:“你既愿意,我很感激,那就现在吧。”
楚亦可气的直跺脚,眼泪涌出来,恨恨的道:“你,你欺负人,我恨你,我讨厌你,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沈青澜永远是一副君子模样,也从来都是温文的风度,平时看上去就像一块玉,盛夏里也透着清凉,可真到对他绝望、愤怒时,才发现,正是这种温文如玉,其实是最讽刺的凉薄。
他还是那样有礼,而又优雅的朝着楚亦可一点头,道:“君子重诺,楚二小姐刚才已经答应在下……”
楚亦可气懵了。
她撇清两人关系,不过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可他呢?撇清的比她还绝决,还无情,竟然叫她“楚二小姐”?
这个称呼,他之于她,得有多少年没叫过了?这么淡漠疏离的称呼,就是年少时第一次相见也没有过。那会她还在襁褓,他初见她时,也还说过“妹妹这么可爱……”之语,等到渐长,更是一口一个“楚妹妹。”
两人功力,高下立见,不过是一个称呼,就这样迅捷的直接把自己给毙命了。
他他他——他难道没瞧出来她很生气吗?他就不知道哄哄自己吗?他就是这么在乎和自己之间的青梅竹马的情份的吗?这和两世旁人又有什么分别?
还有,跟他说她也要做君子了?谁跟他说一定会兑现承诺了?她为什么要帮着他?她又为什么要让楚亦凡顺心遂意?
就是死了,也得恶心一下他们。
楚亦可气极败坏,她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就此扑上去,跟他同归于尽,就是把彼此烧毁了烧化了,也不能一解心头之恨。
她自是恨楚亦凡的。就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地位卑微的庶女,却似乎一夜之间麻雀飞上了枝头,就那么沾沾自喜的,蠢笨粗俗而又让人讨厌的,可却是让人又羡又妒的,愣是占尽了全天下的好处,所有人的眼睛都注目到他的身上,她成了这天底下的娇宠。
如果是旁人家的,不管是庶女还是一个更低贱的扫地丫环,哪怕站的位置比楚亦凡还高,她都可以接受而毫无怨言,虽然不至于全无芥蒂,却也可以做到真诚而真挚的说声恭喜。
可偏偏是楚亦凡。这个自己打小看到大的小丫头,这个从来不是自己对手,甚至自己都完全可以不屑一顾,全然可以不在乎的臭丫头。
越是了解她的过去,越是看不过眼她现在的风光。
楚亦可气的直哆嗦,点点头,道:“好,很好。”
沈青澜,你这个见色忘义,唯利是图的小人,谁再说你是君子,我就跟谁绝交。
不管楚亦可怎么怨恨,沈青澜还是那样风姿卓越,眼神清淡如水,黑白分明的眸子就像一对宝石,就那样不带什么情感的瞅着楚亦可,就好像吹过了一阵风,把她心头的烦躁都吹走了。
也只是仿佛,好像而已。楚亦可的心火只会越来越腾,猛的一转身道:“你跟我来吧。”
沈青澜只微微笑了笑,眼神里一掠而过的歉意,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没有把心软付诸行动,没有把解释奉送出去。
051、君子
第一卷 052、冒昧
052、冒昧
楚亦可一眼就见到了楚亦凡。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可她不得不承认,在安王李昂出众外表的辉映下,黯淡无光的楚亦凡也如同被镀了一层光泽。远远的瞧着,她就是粉雕玉琢的娃娃,玉雪可爱。
不得不说,在安王府,她受到的是货真价实的好待遇。也就只有愣小子沈青瑄会没有眼睛,竟然相信别人嘴里传出来的。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楚亦凡的穿戴,无所不用其极,比在楚家,不知道好了几十倍。
并不奢华,却处处可见用心。就是气质,也要比当初更显华贵。从前在楚府,楚亦凡充其量就是一只披着豪华外衣的小耗子。可现在,尽管已经足够内敛低调,可仍然看得出她是越发沉稳了,只是简单的抬手,就显露了无尽的优雅。
更别说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神,如同两颗宝石,微微注目,便是两道直透人心底的光芒。
胡氏正揽着她,殷勤的替她端着糕点碟子。楚亦凡却不就吃,竟然挑拣了挑拣,才拈起一块,小心翼翼的往嘴里塞。
胡氏则一边微微仰脸,一边微笑着正跟安王李昂说话。
真是刺人的心,扎人的眼。这么温馨的一幕,竟是这样的和谐,就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楚亦可恨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她怨毒的瞪着楚亦凡,却不知道楚亦凡其实并不愿意坐在安王和胡氏中间。她实在觉得,人家两夫妻在说笑,自己在这不伦不类,有点像电灯泡的感觉。
而且她其实不太爱吃甜食,可是刚才自己说的饿的前心贴后背,没法自食其言,只好硬往嘴里塞。
安王和胡氏说了打架的来龙去脉,胡氏又气又笑又叹,到底给李昂面子,微笑着摇了摇头,继而又低头看向楚亦凡,笑着道:“王爷说,兴冲冲的出门,好端端的打球,却捱了一顿打,叫妹妹你补偿她呢。”
楚亦凡抬头,想也不想的道:“都要怪王爷自己没把话说清楚。”他那么大人了,要不是先兴了调弄沈青瑄的念头,又怎么会挨打?要怪也要怪他自己,是活该,为什么要她补偿?
楚亦凡非常恼怒他拿自己做文章,正有气没处撒呢。
况且她早打定主意,哪边也不站,谁也别想欺负她,但谁也别想占便宜。
见楚亦凡不给自己面子,李昂悻悻的道:“沈青瑄那臭小子倒是占尽了便宜,怎么我这个名正言顺的王兄,倒落不着你一言半语的安慰?”
楚亦凡心口一滞,狠狠的瞪了安王一眼,推开胡氏手里的盘子,往她怀里一扑,道:“娘娘,王爷他欺负人,你可得给我做主……”
小姑娘软语娇喃,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女儿抱着娘亲撒娇,胡氏的心都要化了,忙紧搂了楚亦凡,安慰道:“你放心,我自是会给你做主。”
胡氏便白了李昂一眼,指着他道:“叫你胡说,还怕别人不多嘴么?”一边拍着楚亦凡,一边又道:“要我说这事也赖你,旁人误会,咱们还要急着解释呢,怎么你偏生让人误会?凡娘这是年纪小,再大上两岁,可怎么得了?”
李昂哼哼了两声,道:“你们两个倒联合起来了,把我欺负的像个外人,行了,我不跟你们在这胡缠了,我走。”
胡氏劝他:“到底脸上带了伤,出去晃面子上不好看,你倒是把药敷了,早些回府吧。”
李昂不曾来得及应呢,就见楚亦可到了跟前,抿嘴含笑行礼,道:“王爷、娘娘安,臣女冒昧,打扰了王爷一家融洽和乐的气氛,只因特有一件不情之请,还请王爷和娘娘应允。”
楚亦凡上过一回当,吃过一回亏了,因此一听楚亦可要单独约她出去走走,赏赏花,心下就是不愉。楚亦可对她如何,她心里有数。平时面上装的姐妹情深,可每句话都夹枪带棒,大有不拿人言压死自己不罢休的意思。
这会虽在外面,到处都是人,可谁知道她到底揣着什么主意呢?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自己未必还有那么好的运气,躲过一次又一次。
但也仅仅是不愉而已。
楚亦可是她的姐姐,有话要对她说,她就必须得去。否则打的不只是楚亦可的脸,她楚亦凡自己也没脸了。自家姐妹不和,传出去谁也落不着好。
况且,她难道要指望着胡氏照管自己一辈子,凡事都替自己出头,替自己挡灾?
胡氏感觉得到怀里的楚亦凡身子一僵,便多少知道她不大愿意。正想着要说什么婉转的回绝了楚亦可,却见楚亦凡早就规规矩矩的站好了,脸上带着温婉顺从的笑意,道:“二姐姐,下个月是你的生辰了,妹妹做了两件礼物,正想着得了机会就给二姐姐送过去呢,想不到二姐姐就来了,倒也省了妹妹的事……”
胡氏听此话,心中一松。再怎么着,也是自家姐妹,楚亦凡能明白其中大义,不使小性,便是最好不过的了,因此笑推她道:“你也难得回家,楚二姑娘也难得出门,既是见了,两姐妹好生说说知心话去吧。”
胡氏看向绿萝,嘱咐着:“好生服侍你家两位姑娘。”
看着楚亦凡跟着楚亦可去了,胡氏诧异的看一眼李昂,问:“王爷不是说要走吗?”
李昂呵笑一声,道:“你也是白嘱咐。”
胡氏一怔。这话透着奇怪,他能懂她的意思,不奇怪,只奇怪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胡氏眼眸微微一闪,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李昂难得的有些赌气,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明白?你们两个现下亲密的跟亲母女一样?我成什么人了?”
胡氏气笑,四下里看一眼远处的夫人,再掠过一眼站在附近忍笑忍的极是辛苦的侍女们,白了他一眼道:“爱说不说。”
这么大人了,吃这种不相干的飞醋。
李昂却只是朗朗一笑,转身要走。
他知道楚亦可定然没怀好意,只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那里埋着太多阴沉的怨毒。她还是个孩子呢,就有这样深沉的心思,可她还是个孩子呢,还没学会掩饰。
所以胡氏光嘱咐绿萝是不能防患于未然的。一个奴才罢了,主子叫她做什么,她敢不做吗?
可其实,他是很看好楚亦凡的,他知道她不会吃亏。没有为什么,就是一种直觉,她的眼神太坚定太执着了,可同时也太清澈太通透了,就好像,她什么都看明白了一样。
她就不是那种柔弱可怜的小羊羔,要在别人的庇护下才能苟活。她就像一棵具有强韧生命力的野草,不管在多么艰苦的环境,她都能够扎根、发芽、长大、开花。
纵然知道她的艰难,可也有对她的无限信任和希望。那种感觉,也许就是“放心”二字足以形容的吧。
楚亦凡并不知道李昂给予她如此高的评价,否则也只会付之以苦涩的一笑罢了。这会她正不紧不慢的跟在楚亦可身后。
楚亦可一离了人,脸上明媚的笑和温情就消失殆尽,虽不至喜怒形于色,却已经是沉着一张小脸,没有半点表情了。
她走的很快,完全不顾及楚亦凡的步子,甚至还因为她的拖沓而略微显得不悦。但楚亦可并没有停下来等她的意思,只不悦的瞪了她一眼,继续往前。
很快,她和楚亦凡都望见了树后的沈青澜。一袭再普通不过的衣袍,迎风而立,愣是能给人一种清润的感觉。
楚亦可的步子滞了滞,眼神有些迷茫,就好像一直纳为囊中之物的人,却忽然变的遥远而陌生起来。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和无理,匆匆行了一礼道:“你不是有话要对她说么?人我已经带来了……”
沈青澜扫了一眼并不特别惊讶和愤怒的楚亦凡,彬彬有礼的朝着楚亦可道:“劳动楚二姑娘。”他顺势而下,做的如此从容和自然。
楚亦可很想一个耳光盖上那张清俊之极的脸,倒要看看究竟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人和事,是能让他撕下这张温润的面具的。
沈青澜却已经撇了她,朝着楚亦凡走了过去。
楚亦凡丝毫不掩饰对他的戒备和警惕,圆溜溜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一只充满了活力的小兽。
沈青澜并没有要回避楚亦可的意思,傲然的朝着楚亦凡道:“请楚六姑娘来,是在下冒昧,但是有两句话,不得不说,否则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若就此错过,只怕会贻误了楚六姑娘的终身。”
他做事和做人一样,自以为很讲道理,可实际上无处不透露着他的伪善。他就是仗势欺人,否则他也像这般把别家姑娘请出来试试?
说的如此客气,可仍然无法掩饰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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