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凡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她在心里懵懵懂懂的想:那是你们之间的政治决斗,和我说有什么用,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她不关心。
被子忽然被扯开,一股冷风灌进来,楚亦凡打了个激灵,睁开眼,李昂就坐在她的身边,他的眼里闪烁着异样明亮的火焰,伸手去抚楚亦凡凉凉的脸颊,道:“看,多好的机会,你想要什么,上天就给你安排什么出路,怎么样,楚亦凡,本王昨晚的提议你想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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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退却
第一卷 138、放下
138、放下
昨晚——
这两个字眼像是一把密秘的钥匙,忽然打开了一个诡异的世界,触动了楚亦凡强撑着的冷静和自持。
昨晚,楚亦凡真的是吓坏了。
李昂扯碎了她的衣服,将她剥的只剩下了小衣,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灯光之下,气氛旖旎,制造了很相衬的犯罪的温床。
可楚亦凡知道,李昂未必真的想强迫她,他未必有多喜欢她,未必真的想要她。他不过是逼她放弃沈青澜,放弃沈家。
也许胡氏的确表达过对自己的不舍,但李昂绝对是歪曲她的意思。不欲远嫁,永留王府,并不是留下来和胡氏共侍一夫。
楚亦凡固然怕李昂对自己逞凶,可她更怕的是一旦沈青澜回来,无法承受这样的羞辱和打击。太子李扬横刀夺爱,尚且还能说的过去,毕竟楚沈两家虽有婚约,但毕竟没成亲。可李昂竟然横刀夺妻,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莫大的耻辱。
他或许不喜欢她不爱她,但她是他的妻子。没有谁可以容忍自己的枕边人被人强抢了去,欢颜以对、婉转承欢。
更耻辱的,是沈青澜难遇良主,他要活着,就不得不辅佐这样昏庸的君王,就不得不忍受这样的椎心之痛。
他要找死,搭上的就是与他这么多年完全相悖的价值观,他势必要搭上沈家全族人的性命。
急怒之下,楚亦凡一口血吐了出来,在胸前绽放出一朵嫣红的梅花。由于气息急促,呼吸不畅,等到李昂松手时,她已经呛的只剩下了半口气……
楚亦凡很费力的找到了李昂的视线,却很快又垂下,似乎不堪重负一样,摇摇头,重新闭了眼道:“这门亲事,是你指定的,现在,由着你捣毁。我的命也是你救下的,你要拿去,由你。”
他们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这样逼迫自己,和李扬有什么分别?和楚鸿程卖女求荣的无耻有什么分别?他这样的背叛,怎么对得起对他一往情深,忠贞不渝的胡氏?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掠夺是唯一的手段,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不可以利用,这个世界对他来说,量的全部就是全部。
楚亦凡翻了个身,留给李昂一个背影。
李昂并没有再动她,退回去,声线平稳的道:“沈府即日发丧,本王已经替你告病,一切由本王安排。”
楚亦凡不吭声。原本他也只是来知会她,并没有征询她意见的意思。
对于这个噩耗,奇异的,她竟没有一点伤心。或许沈青澜受伤是真的,但也说不准这本就是李昂和他联手为太子李扬设的圈套和陷阱。沈青澜受伤,下落不明,沈府再发丧,太子李扬更会加大削弱李昂力量的进度。但越是这样急于求成,越是欲速而不达,忙中生乱,反倒给李昂兜头反扑的机会。
又或许,她本就是个无情无义、心如磐石的女人。
胡氏再回来时,李昂已经走了,楚亦凡则睡的正沉,被子半铺半盖,露着她的一线里衣。胡氏怜爱的笑笑,上前替她掩好被子,坐了一时,见楚亦凡没有要醒的意思,又有乳娘来报说是李谧在找她,也只得匆匆离开。
楚亦凡一直睡到过了晌午,才睁开惺忪的睡眼。这一觉睡的又长又沉,终于面色不复先前的苍白,精神也不像先前那样倦怠,除了有点恹恹的慵懒,倒是和往常无异。
海蔚端了水进来,强笑道:“奶奶这觉睡的倒是长久……”
楚亦凡伸进铜盆里的手就是一僵,许久,才缓缓的洗着手、脸,喃喃不清的道:“还像从前那样称呼吧。”
海蔚愣了下,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张了张嘴,还是道:“是,郡主。”
午饭是胡氏亲自叫人端来的,一打眼,看楚亦凡明眸皓齿,容光焕发,才真正放下心来,道:“你倒终于肯起来了,昨儿个可吓了我一跳,怎么无端端的就……”
想到沈青澜的事,再想到她吐血并不是多吉利的事,便住了口,道:“现下终于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楚亦凡扶她坐下,道:“都是亦凡任性不懂事,总是让王嫂惦念。”
她说这话不是不心酸的。胡氏对她的好,她都明白,也都记在心里,若说这世上唯一对她真心以对的,也就剩下胡氏了。可是胡氏毕竟是李昂的妻子,为了李昂所谓的大业,她连她自己的命都肯搭,更何况是自己这个没有血缘的外人?
养的时间再长久,感情再深厚,难道谁还能抵得过自己和自己的亲骨肉?
楚亦凡不信胡氏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会不知道李昂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但就算明了,胡氏也不会反对,她或许还会笑着恭喜自己,并且真心的接纳自己和她共同分享一个丈夫。
楚亦凡心里酸酸的,眨了眨眼,看着桌上的菜,笑道:“还是在王嫂身边好,这些都是我爱吃的。”
胡氏又心疼又怜惜:“竟说傻话,好像在别处就没人管你饱饭一样,要么就别回去了,一直在这住下去,横竖这里也是你的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故意的试探。楚亦凡的心被一根又一根长刺扎的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几乎就要失控的掉出来了。
她没法再掩饰,用袖子抹了抹眼,强笑道:“好啊,横竖我的命也是王兄和王嫂给的,自然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胡氏眼中闪过一抹怜悯,拍了拍楚亦凡的手道:“傻孩子,总要你自己开心才好。”
楚亦凡再也忍不住,忽然倾前一步,扑进胡氏的怀里,死咬着唇,还是大滴大滴的落下泪来。胡氏也不言语,只是不轻不重的抚着她的后背。
楚亦凡只那一日哭了一场,随后就又安若平常。不是在院子里做针线,就是陪着佳音和李谧玩,有时候也考考李喆的功课,日子看似悠闲,如同她未嫁之时一样。
宫里却并未消停,安王三天两头便要进宫侍疾,这回病的可不只是太妃,而是皇上。
朝堂风云变幻,谁也想不到原本矛头直指李昂的罪证,忽然之间成了太子玩忽职守、结党营私的铁证。想翻都翻不了,甚至连此次怀柔的匪乱都是因为他大肆圈地造成的。
因着百姓流离失所,便被白莲教利用鼓动,竟揭竿而起,要推翻皇朝。
皇帝气急攻心,再次晕倒,这回可就躺倒了再也起不来了。他大怒之下,斥令言官贬斥李扬,并下诏废了他的太子,封为潜王,打发到了西凉,无有封诏,不得入京。
虽然安王李昂并未得封太子,但现如今几位皇子弱的弱,小的小,想来他也算是胜出无疑。自然乐得天天做个孝子,在皇帝面前尽孝。
楚亦凡只是可惜贞娘和楚家双胞胎。
李扬真是临死都不留念想,愣是在这短暂的非常时期,强令几家送选中的女子入宫。如今皇帝又中风不能动,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就算是活着,难道还能宠幸她们不成?
一旦皇帝驾崩,说不准就得让她们几个尚未侍过寝的少女陪葬都有可能。
沈家的事,没人跟她透口风。几次海蔚都是欲言又止,却生生忍住了。松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逃掉的,楚亦凡也懒的过问。她把自己武装起来,像个鸵鸟,闭目塞听,不肯过问沈家一星半点的事。
胡氏也偷眼打量过她的神色,想必是怕她听到了沈家的丧事会痛不欲生,本着为她想的好意,也一直没告诉她,并且还怕下人们乱嚼舌根,曾经背了人三令五申,谁也不许当面或是背后多嘴。
楚亦凡全不在意。她只是埋头做针线,只要无事,就把门一关,从早做到晚。若是谁来了,她便若无其事的把那衣服藏起来。
这天海蔚端了燕窝进来,放到楚亦凡手边,扭扭捏捏的不肯走。
楚亦凡正在看书,衣服早就被她随手藏在了箱子里,见海蔚不走,便抬头问:“有事?”
海蔚点点头道:“泓蓝姐姐打发人来问郡主,她们几个已经安然回到府里,看什么时候合适,郡主派人接她们回来?”
楚亦凡沉吟了下,道:“罢了,这王府里也没什么好,看她们自己的意思。”她想海蔚一定有事瞒着自己,泓蓝最有主见,既然沈府没事,沈夫人也回去了,自然无需强留她在沈府,她若想回肯回,自然是能回的,何必巴巴的打发人来向自己请示去接她回来?
最近时日,楚亦凡颇有点心灰意冷,说好听点,是心如止水,说的难听点,她破罐破摔了。
海蔚有点失望,又有点解脱。正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时,忽听楚亦凡又道:“就是你,也是来去自由的,我不拦你。”
海蔚眼中闪过惶恐,道:“郡主,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您别撵奴婢走……”
楚亦凡放下书,扭了脸道:“我再说一次,你来去自由。”
见楚亦凡虽未作色,却语调加重,明显动了怒,海蔚也不敢再多嘴,既然郡主没有撵她走的意思,她又何必白替旁人操什么心。
楚亦凡却忽然烦躁起来,掉过脸来道:“海蔚,你有事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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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放下
第一卷 139、流言
139、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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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沈家再度成了京城谈论和关注的焦点,人们一提起沈家,就不由得摇头叹息。
三年前老国公爷过世,这才出了丧期,沈家大爷新娶娇妻,这还不到一个月,兄弟反目,其中一个离家出走,另一个则在剿匪途中死无全尸,真是让人可怜可叹。
从不曾闻名的沈家庶女,年纪老大,一直没能说成人家,竟然一朝选中送入了宫中。皇帝怜悯沈家大爷早丧,因此封沈贞娘为昭容。
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按例她不过是个才人,如今得封昭容,已是一下子跃了十级,乃是前所未有的奇事。但众人也都知道皇帝最近身体不好,已是风烛残年,不过是熬日子而已,因此沈氏虽得封昭容,却并未得宠,只怕这位沈昭容的前程堪忧。
子嗣是甭想了,要再想往上走,那就只能殉葬时才追封为妃了。封她这么高的位置,就没打算让她安安生生的在宫中苦磨度日。
更奇的还有一桩,竟是这沈家大爷身故,全京城的人几乎踏破沈家门槛前去吊唁,可答礼的人竟然是十一公主李琳。
据说是受安王所托。
沈夫人病弱,早就不理家事,又遭逢夫死子丧,一早就病倒了。按说最应该披麻戴孝的沈大*奶楚氏却悄无影踪。
有人说这两夫妻原本就互相看着不顺眼,不过是两家为了政治利益,才勉强凑在一起。成亲后夫妻不睦,虽不曾三天一吵,五天一闹,但感情淡薄,形同路人。
还有人说这沈家大爷牵念从前青梅竹马的恋人,也就是当今潜王妃楚亦可。
更有人说这沈大*奶楚氏一早就与安王暗通款曲,否则何以沈家出了这么大事,她不言不语的待在安王府,一切都由安王出面呢?
更有人说的活灵活现,说这位沈大*奶压根就没生病,每日里言笑宴宴,吃喝玩乐,压根没有替夫君过孝的意思,竟然还招摇过市,颜色服饰鲜艳,更胜未嫁之时……
海蔚一边说,一边气愤的道:“这些人也太嘴上无德了,生生把没的说成有的,白的说成黑的,还活灵活现,各个跟亲眼见到郡主了一样,连哪天哪个时辰您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去了哪家店铺都说的清清楚楚……”
楚亦凡的心思并没放在这些流言上,只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衣服的颜色。虽不太艳,但与素字也远远沾不上边。
流言也没说错,她与沈青澜还是夫妻呢,他不曾休她,她们也不曾和离,就算他真的死了,她也是沈家之妇,却连孝都不曾替沈青澜守。
也难怪流言猛于虎,大有要置她于死地的地步了。
不过她又微笑起来。这天下人都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做吗?沈青澜一日未能寻到,怎么就断定他已经必死无疑了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不是最基本的吗?凭什么来不来就先替他设好了牌位、棺木以及衣冠冢?
如果她当真披麻戴孝,跪在灵前答礼,哭的死去活来,说出去意头也不好,那不是诅咒沈青澜吗?
楚亦凡一直不相信他真的死了。
相反,她无比的确信他还活着,就在某一个地方,或许受着伤,或许吃着苦,但他一定还活着。不定哪一天,该他出现的时候,他就会如天神一般降临。
所以,她不会守孝。
不过,这些流言也着实无稽了些。她连门都没出过,何以人们会这样言之凿凿?
算了,人嘴两张皮,愿意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就是没做过,她心里想什么,也没必要非得跑到大街上去向每一个路人解释,更不必要把心剖开不必要的人看。
只是楚亦凡不明白,怎么会又把十一公主李琳扯进来了呢?就算安王一直很重视这个妹妹,但是她一个未嫁的公主,和沈青澜有什么关系?
其实不是想不明白的,可是楚亦凡懒的再接着往下想,她觉得脑子好乱,头好疼,心里更空了。
海蔚见楚亦凡没有愤怒,只有一点点疑惑,到最后竟然噙了淡淡的笑,越发摸不着头脑:“郡主?您没事吧?”
郡主不会是被气傻了吧?
楚亦凡把书收起来,道:“我能有什么事?”
“可,也不能由着人们这么祸害您的名声啊?”海蔚十分的焦急。
楚亦凡倒是怔了怔,点了点头苦笑道:“是啊,不过是要祸害我的名声……”现在她能被祸害的,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名声,一旦名声尽毁,她在这尘世间便再无立足之地,除了依丛于安王活着,只怕连出个门都要被世人共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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