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暮雪也听到了小芋头哼哼,她抿着嘴悄悄的笑了一下,背过身去,拍了拍小芋头的背,示意他不要表现得太过分了。
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节外生枝。
小芋头叭唧了一下嘴巴,不满司徒暮雪让他低调。眼珠滴溜溜的转了几圈之后,阖上眸子假寐,露出一副天塌下来了我也不管的表情。
司徒暮雪忍俊不禁,见小芋头终于不再冒头闹事,这才抱着他转过身来,面对轩辕烈。
轩辕烈再看到小芋头时,他已经闭着眼睛,悠哉悠哉的睡大觉。
刚才酝酿出来的一点感觉,因为小芋头打岔,变得冷静又理智多了。
“雪儿,请你不要离开京城。如果你不愿意见到我,我可以不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内。小芋头才刚满月,你就带着他浪迹天涯吗?”
轩辕烈的目光,在司徒暮雪和小芋头之间徘徊,他自知自己无力再劝服司徒暮雪,她现在最在意的是小芋头,所以他想试着利用小芋头来说服她。
由始至终,司徒暮雪都不敢看轩辕烈的眼。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也认为,自己不会受轩辕烈的影响。
但见了面,才知道,一切都是不可控的。
司徒暮雪总觉得轩辕烈的眸子有魔力,就像一个巨大的旋涡,会把她吸进去。而她,总能轻易的穿透他眸上的黑色瞳膜,看见他诱人的紫光。透过紫眸,深达他的内心。
司徒暮雪低着头盯着小芋头看,这个孩子,时刻给她力量,让她可以清醒的看清楚目前的状况。
“你利用我的时候,为何没有这样细致的替我们娘俩想过?现在再说这些话,大皇子不觉得为时已晚吗?”司徒暮雪放低了嗓音,尽管他们在人墙之外,但膳房里没有间隔。她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因为这都是她的心里话。
“雪儿,利用你是我不对!但是,我们要以大局为重!当时形势紧急,我如果还有别的办法,断然不会伤害你的。雪儿,请你相信我,再也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也会为你的澄清你的名誉的。”
司徒暮雪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她对着外面喊了声“憨根你进来”,不一会,只见外面的阳光被什么东西挡住,紧接着,一个近两米的巨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谁也没想到,傻子憨根会是一个巨人。如果他不傻,当初柳天鹤也不可能拿几个馒头就把他给骗来了。
不过,轩辕烈现在看到了憨根,已是今非昔比。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忠诚和信任。虽然说不上有多机灵,但绝对不笨。
憨根弯腰进来,他跪下一条腿,恭敬的问:“主人,召唤憨根有何事。”
司徒暮雪摸了摸他的头,就像摸小孩似的,温和的笑笑。然后,转头问轩辕烈:“如果我说,憨根才是小芋头的爹,你又如何?”
“雪儿,你何苦这样……”轩辕烈呆住,他越来越不明白,司徒暮雪到底这样反复,到底为了什么。
“大皇子,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小芋头的爹,可是,你真的能不介意小芋头的真实身份吗?无论小芋头的爹是谁,只要不是你,在你心里永远都是一个心结。大皇子,你还没有看清你的心!可是,我已经看清楚了。”
轩辕烈的脸发烫,他无力反驳司徒暮雪的话。
或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确实想过司徒暮雪*的事,也猜测过小芋头的生父是谁。轩辕烈自认为,自己爱司徒暮雪到了极致,所以才会为她做许多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甚至耍赖厚脸皮,低声下气,纡尊降贵。
原来,这些不够。
司徒暮雪要的,不只是他的人,他的感情,还有他的尊重和坦然,大度的接纳她和小芋头,以及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过去。
他没有做到,司徒暮雪就果断的放弃了他。一如她刚才果断的用匕首割秦羽钧的颈,看似冲动,实际上已经是有所准备和铺垫才这样做的。
轩辕烈的头,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他无力的扶着额头,愧疚的喊了她一声:“雪儿……”
“大皇子,你已经不配这样喊我。”
“雪儿!不要走,就算不能原谅我,也不要走,好不好?”轩辕烈已经乱了心神,他在做着最后一次努力,明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我和你还有小芋头,我们可以成为最幸福的一家的。”
就在这时,小芋头突然睁开了眼睛。一道紫光闪过,微弱又明亮。
轩辕烈情急之下,想从司徒暮雪的手里抢过小芋头。他知道如果他这么做,司徒暮雪会恨他一辈子,但为了留住她,轩辕烈已经管不了这么多。
可是,他刚伸手要去抢,就看见了小芋头的紫眸。
天地之间,顿时黯然失色,只有小芋头双眸的紫光,绚烂光彩。
轩辕烈怔住,抬起的双手,僵在半空中。他下意识的眨了一下眼睛,想再看清楚,刚才犹如灵光一闪的眸色是不是紫色,这才发现,小芋头正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珠子望着他。
小芋头的眼神,分明在嘲笑轩辕烈。至于笑话他什么,轩辕烈心知肚明,五味杂陈。
司徒暮雪也看见了小芋头的紫眸,尽管时间很短,只是眨眼间的事,还是把她骇住。她怕小芋头好玩,会暴露真实的身份,立刻将一块薄纱盖在小芋头的襁褓之上,然后假装憎恨的对轩辕烈说:“大皇子不必多说,说到底,你也不配成为小芋头的爹!”
司徒暮雪说完这句话,急忙抱着小芋头转身挤进了人群,走到中央,站在秦羽钧的面前,问他:“太子,你打算何时回燕国?”
“太子身负重伤,至少要休养十日,才能离开京城。”追风觉得司徒暮雪是个古怪的女子,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喜怒无常,行事激进果断,狠毒,并且神经质。
司徒暮雪瞅了瞅还在流血面无血色的秦羽钧,阴阳怪气的笑着说:“你想让大皇子戴绿帽子,我支持你,不过我明天就要出发。”
“好!明天本太子亲自来接你!”秦羽钧也不甘示弱,他来冒认小芋头的亲爹,并不是一时兴起。他有他的打算和计划,绝对不能因为低估了司徒暮雪,而中途放弃。
追风扶着秦羽钧离开将军府之后,司徒暮雪也没有心情再继续满月酒。粉饰太平的日子过去了,她累了,只想随性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芸雨荷见司徒暮雪明天就要走,当场就痛哭起来。司徒暮雪不习惯这种分离的场合,她交待云慕倾和杨氏,把芸雨荷带回去,明日都别来送她。
云慕倾觉得,眼前的司徒暮雪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司徒暮雪。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改变的,但事以至此,他也只能接受。杨氏是个妇道人家,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还没有消化,忽然听到说司徒暮雪要走,忍不住的抹着眼泪,不停的说着保重。
将他们一家三口送走之后,司徒暮雪回到水月阁。司徒明亮在等她。
“雪儿……你变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反而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仿佛近乡情怯一般,有种物极必反的感觉。
司徒暮雪淡淡的笑了一下,提起裙角,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孩儿不孝,不能守候在爹爹身边。最近府里祸不单行,女儿本不该这个时候离开,丢下爹爹和禄儿。但是爹爹,女儿想任性一回。以前为了小芋头,女儿愿意吃苦受罪。如今,小芋头已经平安诞下,为了他,女儿愿意上刀山下火海。离开京城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求爹爹成全!”
司徒暮雪说完,三个响头,嗑得司徒明亮差点老泪纵横。他扶起司徒暮雪,看着她,点头说道:“唉,你是我女儿,我能不知道你的心思嘛。既然你已经决定要走……就走吧。”
“爹爹……”
“只是,你这一走,爹爹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命能再看到小芋头。假如爹爹有点什么头痛脑热,怕命不久矣之时,又该如何通知你?”
司徒暮雪慕名的心酸起来,司徒明亮现在明明身体健康,却在这里诅咒自己会病逝,无非是想能随时与她有所联系:“爹爹,如果你真的有事想找女儿……”
司徒暮雪随手拿起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形状。那是一只像眼睛的图案,放射出万丈光芒。
“爹爹差人在各村镇集市的墙角根上,用蓝色颜料画出这个蓝睛暗号,女儿看见了,自会带着小芋头回来的。”
有了司徒暮雪的这个保证之后,司徒明亮这才放心。他没有多逗留,因为轩辕烈还在外面等着,想见司徒暮雪。
“爹爹,女儿累了。劳烦爹爹帮忙安排人手看着水月阁,女儿不想有人来打扰小芋头。”司徒暮雪撂下这句冷冷冰冰的话之后,回到房间里,再也不肯出来见人。
*无眠,水月阁外,轩辕烈立在高处,迎风独望,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一壶清酒,解不开相思愁,一把宝剑,挥不断情意绵绵。
司徒暮雪抱着小芋头,独立在窗口。月光下,那道紫色的身影是这样的震憾人心,触动着她的心弦。但她不能见,不能想,不能爱。
有时候,错过了,便再也回不了头。司徒暮雪也不知道,他们何时又因何会走到这一步,她不是个擅长总结经验回顾过去的人。她能做到的,就是向前走,义无反顾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做自己的事。
“紫钰,司徒紫钰,娘要你记住,你爹就是轩辕列,但是,娘不想让他当你的爹。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你爹正站在那里看你呢……你再看看他吧,下次再见,不知何年何月。”
司徒暮雪颠了颠手里的小芋头,见他慵懒的打着呵欠,半睁开一只紫眸,映着月光,眼睛里,也留下了一轮满月。
他真是个漂亮的小婴儿,他的五官,与轩辕烈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在膳房,轩辕烈仔细瞧小芋头时,司徒暮雪紧张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
幸亏小芋头的脸型和神情都像司徒暮雪,特别是他长的比一般婴儿大,所以无论谁看到他时,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处在震惊当中,对他五官的分析就变得模糊。
府里的人,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慰司徒暮雪还是巴结司徒明亮,都说小芋头长的像娘像外公,也有人说像司徒玉禄,反正,大家都成了睁眼瞎,没一个人看出来,小芋头与轩辕烈有几分相似。
司徒暮雪见小芋头对她的话有些反应了,好像是为了能说服他,也为了坚定自己,她望着远远的站在最高处翘首以盼的轩辕烈,声音变得悠长缓慢,神情温和又迷茫。
“紫钰,不要怨娘,你的出生和成长,都会成为一个奇迹。世人无法理解的奇迹,便是妖魔鬼怪,你留在京城,太危险了。娘必须保证你的安全,带你离开!”
小芋头似乎对司徒暮雪喊他司徒紫钰很不满意,他啵啵两声,吐了两个大泡泡,泡泡破裂时,他愉快的咯咯一笑,蹬着两条小肉腿,小手儿,快乐的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好像是在冲着远方的轩辕烈道别。
原来小芋头面对分离,比她想像中要快乐许多。
远处,清风吹过,带来了小芋头清脆的咯咯笑声。
轩辕烈忽然觉得心底漾起暖意,他仿佛听懂了这孩子的笑声,似乎在安慰他,要他不必担忧司徒暮雪,要他耐心等待,等待司徒暮雪回来的一天,等待小芋头长大之后活蹦乱跳的那一天。
水月阁,烛光曳动,轩辕烈只是失神片刻而已,水月阁就变得漆黑一片。司徒暮雪和小芋头都休息了,吹熄烛火的那一刻,轩辕烈觉得他们都向他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风太凉,夜太黑,月太冷,回去吧。
有缘,再相见。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二天,天刚亮,秦羽钧就如约来到将军府。
许是他受了伤,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窘样,秦羽钧一改昨晚嚣张欠揍的贱痞样,低调又安静的,将马车停在了将军府的后门。
小芋头一整晚都特别的兴奋,睁大眼睛,好象有很多话要说。
司徒暮雪见他有如此强烈的倾诉欲,不禁担心他哪天突然的变得会说话,便将玉圆和憨根都支出了水月阁,独自抱着小芋头说了很多很多话。
她告诉了小芋头,她是谁,如何来到了这里,成为了司徒暮雪。她也告诉了小芋头,她对轩辕烈复杂的情感,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局面令她无法在京城安然。她顺便把小芋头的与众不同也告诉了他,提醒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小心隐藏,不要过于高调。
风,和着蛐蛐声,司徒暮雪的嗓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最终,司徒暮雪以和尚念经的恒心,把小芋头给念得睡着了,她也只是眯了一会,秦羽钧便来接她。
马车外观非常的简单,但里面却富丽堂皇。秦羽钧是个享受之人,又受了伤,马车就布置的更加舒适。里面什么都有,就像一个移动的小房间,如果懒,吃喝拉撒睡,件件事都可以在里面解决,不必下地。
“这是你们的。”追风带着司徒暮雪走到另一辆马车,两辆马车的外表一模一样,里面的面罩也大同小异。
只不过,司徒暮雪的这辆,可能因为小芋头的原因,显得更加密不透风。
司徒暮雪仔细打量着这两辆马车,它们除了外形一样,就连马匹都是精心挑选的,毛色相似,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区别来。
“你们家太子可真小心,难道还怕被人刺杀?”司徒暮雪冷冷的笑了一下,抱着小芋头上了马车之后,笃定的说:“看来,还要劳烦兰花宫的人来做马夫喽。”
追风不置可否,他见司徒暮雪钻进了马车,放到车帘,一个黑衣人牵来一匹高头大马,这马,比一般的马都要高要壮。
“你骑这匹。”追风将这匹马交到憨根手上,也不管他会不会骑,转身骑上了自己的马之后,看了看将军府的后门,竟然没有人来送,感到很奇怪。
司徒暮雪突然掀起车帘,懒懒说道:“走吧!府里没人知道我这个时候离开,不会有人送。”
追风瞟了司徒暮雪一眼,寻思着这个女子真的跟平常女子不一样。她似乎早就猜到他们会早来,这才抱着孩子带着憨根悄悄的在后门等着他们。
她对别离特别的坦然,没有牵挂,也没有任何多愁善感,说她冷血,但她看小芋头时,满满都是母爱。说她是个有爱之人,她对万物的淡然,静默的令人心悸。
起风了,厚厚的车帘也被掀起。追风没有再迟疑,一声令下,四匹马,两辆马车,随行十名兰花宫的死士,有的扮成马夫,有的扮成随从,有的隐藏的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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