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好了主意,明鸿很快就把晏府送来的东西收拾起来,虽然还有那天郑家送过来的,不过其中的差别很大,就算是当天没仔细看也不会弄错。郑家虽是富户,不过比起多年纵横官场的晏府来说差的远了。许多饰物,明鸿都是首次得见,封起来之前,当然也是爱不释手,恋恋不舍的叹着气,为了长远打算,还是坚决的一件件包装着。
“明鸿你看是谁来了。”
正当在暗暗痛心的时候,陈师师的声音传来,果然如她所说,这么快就回转了。
明鸿抬头看去,跟在陈师师后面进门的赫然正是绛仪。
“咦,你在做什么?”陈师师看见明鸿的动作,还有按原样包装好的礼品,奇怪的问道,“你不把它们收到柜子里,怎么反而又包起来了,好不容易收拾明白的。”
绛仪却露出赞许的神色,也许是知道了明鸿的打算,“嗯,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居然能不为财物动心,真是难得。”
“不是不动心,我只是不敢动罢了。”明鸿这话说得耐人寻味。
果然,绛仪不出明鸿所料的思索片刻,赞道:“你很不错,果然没让我失望。”
“绛仪姐你这是第二次这么说了。”
陈师师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刚刚绛仪和明鸿虽然没说几句,却总让她感觉到有点陌生,仿佛她们两个才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一般,自己居然有点生分了。这种感觉很是奇怪,明明只是简单的对话而已。同时,这种感觉,陈师师也很是讨厌。
“呵呵,”绛仪轻轻一笑,“是我糊涂了。最近事情实在是太多。明鸿,晏府这事你打算如何应对?”
这话问的很模糊,没有任何具体的内容,显然是绛仪有意为之。
“我打算按时赴约。”明鸿从得到消息以来虽然表现的六神无主,其实大都是在担心自己和小晏之间的关系而已,至于晏殊邀约的事,她却已经有了明白的想法,“另外把东西原样的还回去,至于还能不能再带回些什么来,那就到时候随机应变了。”
“哈哈,”绛仪拍手笑道,“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已经太久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了。沈风是从什么地方把你捡回家的呢,我都有些好奇了。”
“这个,好像是从我生身父母那里吧。”貌似知道些内情的李嬷嬷现在也不知所踪,以后想弄明白自己的身世可说是千难万难,想到这些,明鸿就不知不觉的惆怅。
“嗯,有机会我好好帮你审问他一番。想来,你自己也很想知道的吧?”
“那倒也不必强求,”明鸿心里怦怦乱跳,表面却不动声色,怎么绛仪的话中始终有些不信任自己的味道,不断的出言试探,莫非我的父母也是足以引起她重视的角色不成,“沈相公对下面这些事也不是很清楚的。”
“那好,先不说这些没用的。”绛仪转而吩咐陈师师道,“明鸿这次需要的资料不少,虽说是晏府的重要资料,你去帮她整理一份吧,对门口就说是我的准许。”伸手在衣兜里掏出一张小小的字条交给陈师师。
上面好像写得有字,两人动作颇快,明鸿还没看清楚,陈师师就收好然后转身走出门去。
“明鸿,我是不是从没有和你说过咱们听涛阁是做什么的?”绛仪忽然说道。
“是没有。”
“那你想不想知道?不要再说不敢知道哦。”
“不是不敢,而是真的不想。”明鸿小心翼翼的玩弄着文字。
“一会不敢,一会不想,你倒是挺小心的。”绛仪有点无奈。
明鸿不吭声了。
“其实,我最早组建听涛阁就是想给自己找个容身之地。”绛仪却自己说了起来,“不过后来渐渐的有些收不住手,牵扯的内容越来越多。你看我表面风光,其实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这些年要不是有尾生在身边,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绛仪姐,我……”
绛仪阻止明鸿说话,继续道:“我真的有点累了,可是却又放不下这份基业,一直想找个合适的人培养一番,你也知道的,现在的女孩大都被名利蒙蔽了双眼,就算是陈师师也只是比一般人稍强而已。不过,今天,让我遇见了一个你。”
今天?原来如此,是因为刚刚看到自己对晏府的贵重礼物不动心吧。
“好了,有些话以后再说。”绛仪忽然住口不言。
明鸿过了许久才听到门外陈师师回来的脚步声,不由得怀疑,如果绛仪是因为知道陈师师回来才住口的话,那她的这份警觉就在万千人之上了,绝对不容小觑。
“晏府大大小小几十口人,能找到的我都抱回来了。”陈师师扑通一声把厚厚的一叠书籍放在桌上,“明鸿你慢慢看吧。”
……
明鸿合上书页,晏殊的生平她算是大致了解了。他从少年成名,几十年浮沉,纵横官场,虽说近几年有些起伏,不过年老归京,朝中有一多半的人大都受过他的照拂,真所谓是跺一跺脚天下晃动的大人物。
这样的一生,才算是真正的丰富多彩,明鸿真的佩服,难怪他能写出那样绚丽灿烂的诗词文章呢。
还有两天自己就要和这样的一个大人物见面了,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两世所有能想起来的记忆里,这样的场合都寥寥无几。
然而,即便是一生富贵荣华,晏殊也有他自己的不如意处,年纪轻轻就失去了父亲兄弟好几个重要的亲人,因此,他对几个孩子都很看重,也许他喜欢提携后辈的习惯就是据此而来吧。
明鸿手中的资料上对晏殊有宽厚仁义的评价,让她放下了不少心事,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是反对自己的事情,想来自己也不会受到什么不公平的对待吧。
不知道晏府是什么样子的呢?心事稍减,明鸿开始充满想象,和自己周围的人相比,晏殊就仿佛遥不可及的月中人一般,无论是他传奇的经历还是飘逸挥洒的文采都足以成为任何人的偶像。
而自己,居然有幸要拜谒这样的一个人呢。
30、月中人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明鸿自问还不至于像有的人一样,有点事情放在心上就坐立不安的,要不是此次晏殊邀请关系到她的终生大事的话,想来她也不会在意的。即便是如此,她心中的紧张也多半来自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来自还未见面的晏殊身上。
是佩服?
还是敬仰?
亦或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明鸿不知道当初绛仪拒绝皇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反正自己此刻是非常纠结的,即便是没有小晏的事情,自己想必也很难有勇气拒绝晏殊吧。当然,没有小晏在其中,晏殊贵为当朝宰相,也没那么容易就邀请自己。彼此的身份天差地远,如果说晏殊是月中人的话,那么自己顶多算是地上普通的一棵小草吧。
宽厚仁义,不知道晏殊的这种品行在遇到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方式表现?
于是,两天时间很快的就在明鸿的心事重重中度过。
初十早上,陈师师带人来的时候,明鸿已经自己收拾好了。这两天,也没少了麻烦陈师师跑里跑外,别的不说,就光准备穿的衣服就足够麻烦的了。陈师师说的没错,绛仪果然有不少珍藏,平时不舍得给别人看的。这次借着这个机会,陈师师终于找到了门路,带着明鸿恣意的在绛仪藏衣服的房间里仔细查探了一整天。
最后还是明鸿拿了主意,因为再怎么打扮妆饰,也不大可能压过晏府的气象去,干脆还是简单一些,不要太寒碜就好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最终选定了一套银质的珠钗首饰,虽说不怎么华贵,但是胜在做工精细,纤毫毕现。带在明鸿身上,衬上她略显白皙的肤色,果然自有种与众不同的风采,被陈师师赞不绝口,一直在说,明鸿已经得到了绛仪的几分神韵,如此下去早晚有天会把绛仪压倒。
明鸿倒是没有和绛仪争胜的心思,再说,那天她那段莫名其妙的介绍,至今在明鸿心头挥之不去,仿佛有某种预感一直压在心上。
为了送回晏府的东西,所以需要多雇了一辆车,另外还派了几个可靠的人跟着沿路护送,到时候也需要他们动手搬运。
这种时候,陈师师自然不可能跟着了。
明鸿一个人孤单的坐在轿子里,期待着片刻后不甚明朗的未来。
晏府的宅邸大小自然不用说了,从看到院墙开始,轿子走到门口就花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工夫。晏殊这一辈也有兄弟几人,除了一个弟弟早逝之外,其他兄弟当然也是以他为主体了,从府邸建造上也能看出来,晏府旁边大大小小的依附着小晏的叔伯辈们。明鸿一行人的轿子早在巷口的时候就被人盘问,出示了请柬之后,跟着专人的带领,很快来到了一扇大门前。有人进去通报,轿子也就在门口停下了。
明鸿从轿帘看出来,只见两扇红漆的大门,门两侧一对一人多高的小角门。虽说也是气势恢宏,但不知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是什么地方不对呢?
对了,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这不是晏府的正门,绝对不是!然而,这种感觉并不是全部,还有种更玄妙的东西,是什么呢?
我仿佛曾经来过这里,明鸿的心底有个声音响起,有种遥远的模糊的带着一丝屈辱的记忆逐渐的浮现出来。
许多年了啊,再次见到这扇大门,恍如隔世。
“贤俊做曲子否?”
那个声音虽然柔和并不激烈,但是却说不出的讥诮,蔑视,甚至有些许的无视。
“姑娘,我们到了。”
轿外的一声轻呼把明鸿惊醒。
耳边的声音,眼前模糊的场景倏忽不见,换上了实实在在的假山回廊庭院楼阁。这里就是晏府了么?虽说只是暂时的,但是自己这一步迈下去,就踏上了一片梦寐以求了许久的土地了吧。
小晏就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生活,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曾经阻隔了两个人之间的思念,也许小晏曾经对着这些东西抒发思念之情吧,明鸿一厢情愿的想着。
“姑娘请随我来。”
紧紧捏在手中的帖子已经被收走了,明鸿紧跟着对方的脚步在亭廊中穿梭着。如果这个人是如同李深一般狼子野心的坏人,自己就这么消失在晏府深深的院子里,估计也没人能够找到吧。明鸿忽然对这庭院深深产生了许多恐惧。
既然到了这种地步,想要退回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在来之前,明鸿真的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危险的情况,直到真的身在如此广大的院落中间才真正的为晏殊所具有的力量而震撼。人家其实也不用怎么样,只需要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把自己置于死地了。
胡思乱想着,她连忙加紧脚步,不敢离前面领路的人太远了,此时此刻,能看见个人影对她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慰藉了。
“到了。”也不走了多久,穿过了多少回廊小门,终于前面的人停住脚步,“相爷就在里面,小人就不便入内了,姑娘一个人进去就是了。”
“辛苦你啦。”明鸿身上也带了不少碎银两,连忙摸出几两就要放在那人手里。
那人连忙的摆着手,一脸紧张:“这可万万不行。”
明鸿见他严词拒绝,也不好怎样,只好讪讪的收了回来。抬头看时,眼前只是一间普通的房子,和路途经过的也没什么区别,晏殊就在里面?明鸿不禁怀疑,想要问几句时,刚刚那人却已不见踪影了。明鸿心里咯噔一下,那种恐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算她再无知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不太对劲,何况以她的聪明见识,哪里不知道没有任何人会是这样接待请来的客人的。就算是对方完全把自己当作歌姬来对待,也不可能!
这下可真的糟了,万一此时有人冲出来,随随便便的给自己按上个什么罪名,就算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明鸿知道,被这样的方式陷害过的前人已经数不清了,不过作为女子受到这样待遇的还是首次,最起码自己不知道还有别人。
既来之则安之,明鸿壮着胆子走上台阶。一边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六阶台阶被她小心翼翼的走了挺长一段时间,然而再怎么听也听不见屋内的任何气息。
不管了,明鸿火上心头,她本来就不是那种能沉得住气的性子,如果稍作忍耐也就罢了,但是往往忍上一会之后她就想要爆发。
哼,就算是歌姬又怎么了?就算你是当朝宰相又如何?大不了一拍两散就是,明鸿干脆咚咚咚的敲起门来。
“请进!”
出乎意料,屋里居然马上有人回应。声音听起来有点苍老,想必是晏殊无疑了,要是有什么埋伏的话,不至于让这么老的人对自己下手吧。
既然有人招呼,明鸿也不客气,推开门就走进去。
屋里只有一个人,不是她想象的十面埋伏的样子。那人见明鸿进来,才放下手中的书,抬头道:“来的是明鸿姑娘么,顺便把门带上吧,人老了,怕见风。”
“明鸿拜见晏相爷!”明鸿不顾衣服,直接拜倒在地,无论如何,就算单从年龄来说晏殊也绝对当得起她这一拜了,这一拜,绝对的真心实意。明鸿曾打算过许多的应对方法,包括想象中如果遇到的是盛气凌人的场面该怎么办等等,却没想到,刚见面晏殊就自称老人经不起风寒。
算起来晏殊今年也六十多岁了,见他两鬓几乎全都白了,眉目间带出熟悉的小晏的模样,明鸿忽然对这个老人产生了一丝敬意。
这曾经纵横一生,年纪轻轻就达到了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的人,给明鸿的第一印象不过是一个喜欢读书的老人罢了。
31、对月吟
“快起来吧,难道还要我这把老骨头来扶你不成?”见明鸿拜倒许久不起,晏殊哪里知道她心中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想到了那么多东西,还以为是明鸿见到自己不敢起身呢。
“是。”明鸿应了一声,虽然站了起来,却还是垂着手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别人的话自然是唱歌跳舞,然而这次显然晏殊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接见的房间显然是真正的书房性质的,根本就不可能跳舞唱曲。
“明鸿,我听说你把我送你的东西又运回来了?”晏殊也不做其他吩咐,四平八稳的说着,“怎么,不喜欢?”
“相爷抬爱,明鸿感激不尽。只是明鸿粗陋,生怕担不起那许多贵重的馈赠。”明鸿给出早就想好的说辞。
“嗯,”晏殊点点头,不置可否的沉默了一会,“那,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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