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良哈哈笑了起来,“你说的有理,只能她去了。”
安香这么些年在外面。人早已经历练出来,去租个院子对她来说还不是难事。
不过大半个时辰,她便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找到覃初柳。
“柳柳,我看好了一个小院子,愿意租给咱们一个月,这是中人,只把银钱交给他就成。他已经把钥匙给我了。”安香略略有些得意地说道。
覃初柳点头,当即便付了银钱。
安香找的地方在城南,院子不大,但是三人一狼还是能住开的,且院子里还有灶房,他们以后也能自己开火。不必出去吃饭了。
覃初柳对这院子还算满意,在外走了那么久,她也累了,选了个向阳的屋子就歇着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她便带上谷良去了梅花胡同。
梅花胡同说是个胡同,其实只有百里家一户人家。
看着百里家紧闭的大门,覃初柳拧眉,“谷良,咱们是不是应该去敲侧门?我估摸着咱们敲正门人家不能让咱进。”
谷良不以为意,“那个百里徵与你通了那么多信,你随便拿出一封来给门房看,他们就不会拦咱们。”
信!信是有很多,却一封也没有带过来。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从袖袋里摸出荷包,轻轻捏了捏,真的带了。
早前百里徵给她的玉佩,她今日竟然带来了。
百里家的人,应该识得这玉佩吧。
谷良去敲门,好半晌门才打开一条小缝,里面的人瞧见外面站着的覃初柳和谷良,没好气地道,“这门也是你们随便敲的?要饭去街上要,你当我们百里家是善堂!”
说完便要阖门,谷良反应极快地伸脚搪住门,用手把门扒开。他力道大,站在门里的人都被他拽了出来。
“你们想干什么?想在百里家撒野,小心我……”
“我找百里容锦,劳烦大叔通禀一声,只说太平镇故人来访便好。”覃初柳上前,打断那人的叫嚣。
门房上上下下打量了覃初柳好几眼,目光落在覃初柳的两条大辫子上,一看就是乡下来的。不对,乡下的小姑娘也绝不会这般土气。还说是太平镇故人,诳谁!
“哼,莫要不识好歹,你们再不离开,我便叫人打折你们的腿。”门房不依不饶。
覃初柳无奈,果然狗眼看人都低。她只好把荷包里的玉佩拿了出来,“这是当年百里徵所赠,你可识得?你若不识,那便找识得的人与我说话!”
覃初柳也拿出了气势,冷冽地盯着门房,那人也有些胆怵了,低头去看覃初柳手里的玉佩,没见过,不过看样子好似挺值钱。
“我,你,你们等着!”门房结结巴巴地说道,“我这就去找人!”
说完跌跌撞撞地跑进院子里,不大一会儿,便带了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出来。这人长得就一脸奸相,一看就不是好人。
“邱管事,就是他们,我说什么也不走。”门房对邱管事点头哈腰地说道。
那邱管事很是不屑地扫了一眼覃初柳和谷良,便转身往回走,“这样的阿猫阿狗,直接打出去就是!”
这下,谷良可忍不住了,说他们是猫狗,欺人太甚。
他上前一把揪住邱管事,抬手便要打。
“谷良,莫要冲动,”覃初柳制止他,这毕竟是人家门口,动起手来反倒叫百里容锦他们为难。
“邱管事,我要见百里容锦和百里徵,这是当年百里徵所赠之物。”说着,她把玉佩递到邱管事面前。
邱管事来百里府当值并不多久,也不认识这玉佩。但是他还是有些眼光的,一眼便看出这玉佩价值不菲,绝非凡品。
他接过玉佩,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看不出所以然来,最后才道,“你且等着,我去回禀一声。”
说完,拿着玉佩便走了。
“他若是不还咱们怎么办?”谷良问覃初柳。
覃初柳笑一笑,“不还就去报官好了。”
一个管事,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私吞了她的东西。
邱管事拿着玉佩并没有去找百里容锦,而是去见了百里容锦的续弦谭氏。
谭氏心不在焉地接过婢女呈上来的玉佩看了几眼,直接扔到婢女身上,幸好婢女反应快接住了,否则定然要摔在地上。
“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这样的小事也来烦我!见什么见,百里容锦不是说病了吗,既然病的连我都见不了了,哪里还能见外人,打发了便是!”谭氏尖声说道。
她不过才十七岁,脸上却挂上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与狠戾。
她长得还算精致,五官小巧,身段玲珑,只可惜,这样好的底子全被脸上的浓妆和浑身繁复的装扮毁了。
邱管事就是谭氏陪嫁过来的管事,现下百里家谭氏一手遮天,跟随着她的人也接管了百里家里里外外的不少事宜。
邱管事不敢得罪谭氏,从婢女手里接过玉佩便打算离开。
正巧这个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如玉般的少年,似也是心不在焉,恰好与低头后退的邱管事撞个正着。
少年年岁不大,但似是学过武,底盘很扎实,与邱管事相撞也只后退了一小步,反观邱管事,整个人都向前扑去,手里的玉佩也脱手而出,摔在了地上。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原本还好好的玉佩断裂成两半。
邱管事“哎呀”一声,伸手就要去捡玉佩,却有人比他还快一步,把玉佩捡了起来。
少年一脸惊讶地看着断裂的玉佩,“这玉佩哪来的?”
邱管事从地上爬起来,躬身给少年行了一礼,先转头看了谭氏一眼,谭氏正微阖着双眸,没有说话的打算。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答道,“禀小少爷,门外有一男一女,说是,说是少爷在太平镇的故友……”
他话还没说完,身前的少年已经小跑着离开。
谭氏睁开眼,吃惊地看着已经没影了的少年,心道奇怪,她这便宜儿子从来宠辱不惊,就算她把他娘的遗物全都烧了,他也只瞪了她几天。来人和这父子到底是什么关系,竟然能让百里徵这般着急相见。
“邱祥,你去查清楚,来的是什么人?与他们是什么关系?”谭氏交待。
覃初柳和谷良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那邱管事出来,门房又叫来了几个小厮,手里都拿着大棍子堵在门前,大有覃初柳他们敢动作,他们就要动手的架势。
谷良很是看不过,若不是覃初柳拦着,早和他们打起来了。
“那个姓邱的不是拿着玉佩跑了吧,怎地这么久还不出来?”谷良焦躁地问覃初柳。
“不会,再等等……”
“柳姐姐……”她话还没说完,便听一个哽咽的男声传来。
正文 第两百七十一章 你也不懂我
覃初柳抬头去看,就见一俊朗温雅少年拨开挡在门口的家丁小厮,直直地朝她走过来。
少年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闪着泪花。
他走到她身前,记忆里才还不到她肩膀高的小孩子已经是比她还要高半个头的少年人了。
一别经年,她变了,他也变了。
不变的是,那一声“柳姐姐”牵扯出的回忆和两个人之间的情谊。
“徵儿,你都这般高了”,覃初柳抬手,想要摸少年的头,发现这个动作做起来有些吃力,最后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
“柳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百里徵收拾好情绪,眼睛里的湿意渐渐退去,“柳姐姐,咱们进去说话,这许多年不见,我有好多话与你说。”
说着,他很自然地牵住了覃初柳的衣袖,覃初柳也没有躲开,任他牵着。
谷良在一边看着,皱起了眉头,这场景要是被主子看到,会不会剁了眼前这毛还没长全的小子!
百里家很大,各处布置的也还算精巧,只是拼凑在一起便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十分违和。
百里徵一路走着,目不斜视,也只在与覃初柳说话的时候才微微侧转着头,看着她。
他好似极其厌烦这个家,覃初柳看的分明。
看来,果然如她猜想的那样,继母进门,他的日子并不顺心。
百里徵带她去了书房,亲自给她倒了茶才在她对面坐下。
“柳姐姐……”
“徵儿……”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口,继而相视一笑。
笑过之后覃初柳才问道,“徵儿,你可还好?”
百里徵苦涩地笑了一下,轻轻呷了一口茶,道,“好。挺好。祖父、祖母很疼我,父亲也疼我,我不缺吃不缺穿,还有什么不好?”
他说的云淡风轻。表情却更加苦涩。
覃初柳也从他的话里听出些端倪来,她记得以前,百里徵都是唤爷爷奶奶爹爹的,现下换了称呼,看似更庄重,却也显得疏离。
这些年说是一直通信,但是来往书信的频率也是越来越小,到最后差不多都要半年才能收到一封信,信上也多是报平安,相问候。或者是说些学业上的事情,关于家庭,他几乎没说过。
“好,就好!”覃初柳笑着应答,并不多问。“你与我说你学业有小成,不知真假?”
这还是半年前她收到的信中说的,百里徵说先生说他是做学问的料子,鼓励他参加科考,当时她只是看着薄薄的信纸,都能体会到他的欣喜。
百里徵不自觉地转动着手里已经空了的茶盏,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现下已经不跟着先生读书了,开始跟着铺子里的掌柜学经商。”
不读书了!
覃初柳惊诧地看着百里徵,她记得他说过他喜欢读书,不想像百里容锦那样四处奔波经商的啊。
不过才半年的时间,他怎么就改了主意。
“其实也没什么”,百里徵勉强挤出一个笑来。“百里家世代经商,这一代就我这一根独苗,我去接手家里的产业也是应该,总不能便宜了旁人。”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很淡。
但是覃初柳却觉得心头发酸。
她想安慰劝解几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柳姐姐,你知道现下带我的师父是谁吗?”觉得气氛太压抑,百里徵突然饶有兴致地问覃初柳。
覃初柳摇摇头,继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会是……
“郑掌柜!”
“郑掌柜。”
两个人又同时开口。
“真的是郑掌柜?我来之前还想着,来看看你们,打听一下郑掌柜的情况,若是有机会再去看看他呢。”覃初柳很高兴,又能见到郑掌柜了。
“郑掌柜若是知道姐姐来京城了,定然也十分高兴。对了,姐姐还没说此次来京是干什么的呢?”百里徵一拍脑门,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忘记问了。
覃初柳见到百里徵百感交集,竟想着打听百里徵的情况了,也忘了说自己此次来京的目的。
她把圣旨的事情说了,暂时可能见不到皇上的事情也简单的提了提,至于瘟疫的事情却一个字也没说。
这下,变成百里徵惊讶了。
“柳姐姐真是厉害,竟然连皇上都要见你!”百里徵与有荣焉地说道,“既然柳姐姐不着急见皇上,那不若咱们约个时间,我带姐姐去见郑掌柜吧。”
哪里是她不着急见皇上,明明就是皇上没有功夫见她!
“好啊!郑掌柜是一定要见的!”想了想,覃初柳还是问道,“徵儿,你爹呢?我既然来了,总要拜见百里叔叔才是啊。”
百里徵的脸上的笑意立时不见,他掩嘴轻咳了一声,才淡淡地说道,“父亲在自己的院子里歇息,现下轻易不见人。”
覃初柳有些失望,轻易不见人,那不就是她见不到百里容锦了。
“不过,若是父亲知道是柳姐姐来了,他定然会见的。”说完,百里徵大笑起来。
覃初柳这才惊觉自己是被百里徵牵着鼻子走了,佯怒拍了他的胳膊一下。
她下手本不多重,百里徵却夸张地哀嚎起来,直说自己的胳膊被覃初柳拍断了,一时间书房里笑声不断。
嬉闹了一阵,百里徵便带着覃初柳去见百里容锦。
还没进到院子,就被守门的小厮拦住了,他恭敬地给百里徵行礼,“小少爷,少爷说了,身子未愈,他谁也不见。”
百里徵好似已经知道了这个答案,冷冷淡淡地回道,“你告诉父亲,就说太平镇的柳姐姐来了,他自然会见。”
小厮抬头看了覃初柳一眼,转身进了院子。
不大一会儿,小厮去而复返,对覃初柳明显恭敬了许多,“少爷请覃姑娘进去。”
覃初柳进了院子,百里徵也要跟着进来,却又被小厮拦住了,“小少爷,少爷说只见覃姑娘。”
百里徵的脸黑如锅底,也只对覃初柳说了一句,“柳姐姐,我在这里等你。”
覃初柳想要安慰百里徵,小厮却在一边催促道,“覃姑娘,我们少爷还等着您呢。”
没奈何,覃初柳便甩了个安抚的眼神给百里徵,随着小厮进了院子。
覃初柳见到百里容锦的时候,百里容锦正在院子的小书房里作画,一袭宽大的家居衣裳,头发未束,就那么赤脚站在地上。
他背对着覃初柳,覃初柳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但是只一个萧索的背影,就朦胧了覃初柳的眼睛。
往前走了两步,覃初柳透过朦胧的视线才看清楚,百里容锦的头发,竟然有不少已经灰白。
他不过也才三十出头的年纪,怎么会,怎么会……
似是一幅画终于画好,百里容锦慢慢直起身子,转头向覃初柳招招手,“柳柳来,过来看看百里叔叔画的如何?”
他就像是招呼一个经常见面的老朋友,是那样的自然,覃初柳忽然觉得自己掉那几滴子眼泪毫无意义,用帕子擦干净脸,走到百里容锦身边。
书案上摆放的是一副女人的画像,落英缤纷的桃花树下,一个面若桃花的女子托腮而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画的很好,就连她这个不懂画的人都觉得好。
“这就是徵儿的娘”,百里容锦突然开口说道,“这是我初见她时的模样,那年她才十四岁,和族里的几个姐妹出去踏青玩耍。那时我的马惊了,四处乱跑,她其他的姐妹都受了惊吓,躲了起来。只有她,安静地坐在那里。我安抚住惊马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那一刻我就知道,她就是我要找的女子,我的妻……”
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眼睛也晶亮亮的,好似那个如桃花般灿烂的女子就在他眼前。
“柳柳”,百里容锦转头看向覃初柳,“你说,我遇到了这样的女子,还能再娶别的女人嘛?”
覃初柳早已经泪流满面,已经说不出话来,只下意识地摇头。
“是啊,不能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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