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在他的手里。
皇宫很大,走了足足有两盏茶的功夫才到御书房。
冬霜是不能进去的,只得在外面等。
覃初柳进到书房外间也停了脚步,等着黎叔进去通禀。
黎叔进去大概半个时辰还没有出来,覃初柳一直规规矩矩地在外面站着,腿酸疼的不行,可是得不到里面的指令,她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覃初柳猜想黎叔应该在和大周皇帝禀告刚才发生的事情,只不知黎叔会不会把他的猜想也说出来。
正想着。黎叔就出来了,“覃姑娘久等了,请”。
他躬身打了个请的手势,态度十分恭敬。覃初柳有些摸不着头脑。
覃初柳闷头进到御书房里,往前走了大概三步的样子便停了下来,伏地给大周皇帝恭恭敬敬地磕了头,“民女覃氏初柳参见皇上,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哈哈……”覃初柳还没说完,头顶上便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其中还夹杂着黎叔隐忍的笑声。
覃初柳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见到皇上,不是应该三呼万岁吗。她怎么把祝寿的词都用上了。
不过,她好像阴差阳错的取悦了皇上。
皇上笑了很久才停下来,温和地对还伏在地上的覃初柳道,“抬起头来,朕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小姑娘值得我那傻儿子天天夸赞。”
黎叔没把他的猜想告诉皇上!
覃初柳咬了咬唇,早一会儿晚一会儿都会看到,还是来个痛快的吧。
这样想着,覃初柳决绝地抬起头来。抬之前她还想着不要直视皇上,可是一眼瞟到皇上的脸,她的目光就移不开了。
不光是她,龙椅上的皇帝也是这样。他脸上的笑意倏然不见,剩下的全是震惊。
大周皇帝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很多,两鬓已经斑白,脸上的皱纹也不少。
饶是这样,覃初柳依然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相似,沈致远和他长得很像。她长得和沈致远很像,所以,她长得和大周皇帝很像!
大周皇家的基因真的很强大,覃初柳神思恍惚的时候突然很不合时宜地想到,若是日后她和贺拔瑾瑜有了孩子。那孩子岂不是有更大的可能像她。
皇帝看了覃初柳一会儿,突然转头问黎叔,“小黎,是朕的眼睛花了吗?”
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转头又去看覃初柳。最后他干脆直接起身走到覃初柳身前,俯身钳住她的下巴,近距离与她对视。
“不,不是朕眼花!”皇帝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他犀利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慢慢扫过,最后停留在她的发上,久久不能离开。
覃初柳不敢动,不敢挣扎,只能任由皇上钳制她的下巴。只是,皇帝手越掐越紧,覃初柳痛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终于,皇帝松开了她,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突然,刚刚钳制她的打手绕到她脑后,快速地拔下了插在她发上的簪子。
一头青丝倾泻而下,覃初柳却顾不得整理,她只直直地盯着皇帝手里拿着的白玉簪子。
她闭了闭眼睛,就连老天爷都不想帮着她隐瞒。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最后让元娘满意的头饰,竟然是这支发簪。
“元娘……”皇帝轻轻读出上面刻得字迹,再看向覃初柳的目光已经带了杀意。
他脸上的厌恶与恨意毫不掩饰,看得覃初柳十分心惊!
她猜想到皇上看到她这张脸可能会继续查下去,她和元娘的日子可能不太平,不管皇上承不承认她们的皇家血脉,她们都很难像以前一样平淡的生活。
可是她没想到皇帝见到她的第一面,脸上露出的竟然是厌恶的神情,眼睛里竟然还露出了杀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小黎,你刚刚说宣旨的时候有人直指她杀人?”皇帝看向黎叔。
黎叔心知不妙,他跟在皇帝身边多少年,皇帝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代表了什么他早已烂熟于心,覃初柳恐怕不好!
“是”,黎叔不敢扯谎,只垂头应了一声。
“来人“,皇帝突然大喝一声,门外的侍卫应声而入,“将覃氏初柳押往大理寺候审。”
侍卫上前,不由分说地提起覃初柳就往外拉,动作很是粗鲁。
覃初柳这个时候反倒没有那么紧张无措了,这恐怕就是最坏的结果了。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也不过就是一死,她的命,元娘的命。还有冬霜的命!
“我自己可以走,”覃初柳不卑不亢地对拉着她的两个护卫道。
护卫果然松开了她,她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铿锵地走出了御书房。
皇帝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小黎,到底怎么回事?”皇帝突然拔高声量,怒声问道。
黎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事情的发展也出乎他的预料,他只以为就算皇上发现了覃初柳和元娘的身份,顶多也只是不认她们,任她们做一辈子的平头百姓。
谁知道中间还会横生意外,那个簪子,都是那个簪子。早前他怎么就没注意看呢!
黎叔再不敢隐瞒,把他去到安家村宣旨一直到回京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与皇帝说了。
他的话音落,皇帝便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了。
他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白玉簪子,最后把它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幼时发生的事情一一在脑海里闪过。
挺着大肚子依然操持家事国事的母后。躲在假山后嘤嘤哭泣的自己,降生时虚弱不堪的皇妹。
还有归来后一直冷冷淡淡的父皇……
他早就知道父皇在外的两年有一个女人,却没想到那个女人还给父皇生了个孩子。
当年,父皇归来后,与母后长谈了一次,那一次他正好悄悄来看皇妹,并没有惊动父皇和母后。
他躲在厚重的帷幕后面。听到父皇深情款款地提到另外一个女人,他还想把那个女人接回宫来。
若不是母后抵死不从,那个女人便已经进了后|宫。
他以为母后知道有那样一个女人存在后一定不会让她继续活着,没想到,没想到……
那个女人害的母后不得不人前坚强人后落泪,害的皇妹差一点儿夭折。害的他们差一点儿再没有父皇,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都应该死!
必须死!
“皇上,二皇子殿下求见,现下就在外面候着”。这时候,守在外面的小太监突然来报。
皇帝收起狠戾的神色,回到龙椅上坐好,手里的白玉簪子却一直紧紧地攥着。
“进吧”,皇帝略带疲倦地道。
不大一会儿,沈致远便走了进来。
他的神色和往日无异,见黎叔跪在地上还很是诧异。
“父皇,可是黎叔做了错事,被您罚跪了?”沈致远给皇帝行了礼,像往日一样随意地说道,“父皇,黎叔年纪大了,就是做了错事,您也该高抬贵手啊。”
皇帝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你起吧,看在小二的分上,我便饶你这一次。”
黎叔又磕了几个头,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趁着皇上低头顺衣摆的当口,黎叔与沈致远交换了个眼色。
“你此时过来可是有事?”皇帝抬起头,问沈致远。
“父皇,今日北辽四皇子邀我共饮,像我打探求亲的事。父皇,你看这件事……”沈致远有些为难地说道。
皇上已经与他说过,想让他娶沈三小姐,可是这时候在皇上看来毫不知情的贺拔瑾瑜又提了求亲之事,那么解决贺拔瑾瑜的亲事问题便迫在眉睫。
“你过来只是为了这件事?”皇帝的表情晦暗难明,别有深意地看着沈致远。
沈致远定了定神,想到那个眼睛总是晶亮亮的小姑娘,想着自己的一句话可能决定了她的生或者死,脸上表情不变道,“是啊父皇,那四皇子人还不错,儿臣想深交,只是他一再打探求亲的事情,实在让儿臣苦恼!”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设局(一)
说完,他还配合着自己的话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
皇帝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沈致远,没有从他的眼神、表情里看到任何的不自然,他的脸上才重新带上笑容。
“致远,父皇教导过你多少回,外邦就是外邦,他们对着你笑,背后却可能对你捅刀,你要学会甄别。”皇帝语重心长地教导沈致远。
沈致远一副受教的样子,乖乖地点了点头,“多谢父皇教导,儿臣知道了。日后儿臣与北辽四皇子相处,定然会注意”。
顿了顿,他还是十分苦恼地说道,“可是父皇,若是他下次还问,我该如何回答?”
话题又被沈致远绕了回来,皇帝没有不耐烦,反而开怀地笑了,伸手指了指沈致远,侧头对躬身而立的黎叔道,“致远和朕年轻时一样,执拗、固执,心里想着一件事若是不解决了,只怕睡觉都惦记着。”
黎叔见皇上这是真心的笑了,也松了口气,赶紧附和。
“是啊,皇上,二殿下最是随您,长得像,性子也像。”
皇帝又哈哈笑了一阵,然后对沈致远道,“这还是什么大事?你且等父皇随便封个公主、郡主派去和亲便是。”
沈致远马上露出喜色来,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父皇说的是,是儿臣愚钝,遇到事情总是想不通透。”沈致远咧着嘴有些羞赧地说道。
皇帝摆了摆手,他倒不觉得自己儿子愚钝。
他现下觉得沈致远比太子好,所以看沈致远怎么看怎么贴心,就连原本看着是缺点的地方现下看来也都是可以原谅的。
沈致远又听皇帝训诫了几句,见皇帝面露疲态,便离开了。
等沈致远离开御书房,皇帝的笑脸马上消失不见,他看着门口,眼睛有些发直。
“小黎。你说致远是真的没看出来吗?”他心里疑惑。
他在安家村生活了好几年,指定是见过元娘的,他和元娘母女长得这么像,就一点儿没有怀疑过?
“皇上。二殿下的性子您还不知道,面上看着温吞,其实最是耿直,他若是看出什么来,回宫了还能不与您说?二殿下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没有多想也是应该。”
黎叔斟酌着说辞,既要把沈致远摘出去,还不能把自己兜在里面。
皇帝点了点头,沈致远的性子他确实知道,若是早发现了不对。他只怕根本不会在安家村待上那么些年,指定立即回京把这么大的事情告诉他了。
想通了这一点儿,他的心情稍稍好转,随即看到手里的白玉簪子,脸色又沉郁了下来。
“小黎。告诉大理寺的人,杀人之事若属实,决不轻饶!”皇帝阴鸷地吩咐道。
黎叔连连应是,心里想的却是,看皇帝这个表情,只怕杀人之事不属实,覃初柳也决计是没办法从大牢里走出来了。
皇帝他。是下了必杀的决心啊。
黎叔正要退出御书房去传话,突然又被皇帝叫住,“还有她那个娘……”
话没说完,黎叔却明白其中的意思,躬身应了。
皇帝想杀一个人还不容易,可是这一次。想杀一个人还真的遇上了困难。
大理寺连夜审问了覃初柳、冬霜和安香。三个人,两种说辞,自然覃初柳和冬霜的说辞完全一致,只安香一个人坚持是覃初柳指使冬霜杀死了谭氏。
镇国公以及谭绍隅、谭绍维作为在场的人也接受了大理寺的询问,他们十分配合大理寺审案。
三个人口风一致。谭氏是染病而亡,绝不是被杀。
而且,谭绍维在说话的时候还多次强调他与覃初柳关系匪浅。
他虽然没有官职,将来也不会袭爵,但是镇国公府二公子的名头在京城也不小,谁不得给几分面子。
大理寺的官员一个个也是人精,能听不懂他的暗示,所以对覃初柳也还算是照拂。
只可怜了大理寺卿,上面得了暗示,却不能直白地与下面的官员说,下面的官员又碍于镇国公府的面子,迟迟不能把覃初柳的罪定下来。
没办法,他只好在某日下朝之后找到黎叔,把自己的苦说了。
黎叔心里也着急,不想让覃初柳有事,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帮覃初柳说话的。
就在皇帝苦恼地把宣纸上不多的几个人名划到只剩两个的时候,黎叔对他说起了这件事。
皇帝的笔顿了下,把最后两个人名也划掉,把笔重重地摔在桌案上。堂堂的大周朝,想找出一个适合和亲的人都找不到,真真是……憋气!
“谭弘道那个老匹夫,他也出面为覃初柳说话?”皇帝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谭弘道就是一条泥鳅,滑不留手,他和商人有一个共性,无利不起早。
若是没有好处,或者说没有目的,他能有这么好心?
黎叔突然想到前一日沈致远来找他时与他说的话。
沈致远问了那天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情,他知道沈致远纯良,不会害他,便把那天的事情说了。
沈致远听后大为意外,他惊讶地道,“这怎么可能,覃姑娘怎么会杀死自己的亲姑姑……”
惊觉自己失言,沈致远突然住了嘴。他再细问,沈致远又什么都不说了。
当时他心里就有了一种猜想,却没当回事,现下想来,说不准是个契机。
“皇上,我听说覃初柳与镇国公府的二公子关系甚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是咱们没查到的?”黎叔小心翼翼地说道。
皇上最怕什么,最怕有自己不知道,不能掌握的事情。
当即,皇帝便让黎叔吩咐下面的人去查,一定要查出缘由来。
第二天傍晚,黎叔就把下面的人查到的消息禀给了皇帝,竟和他猜想的差不多。
“谭二公子当年出去那么久,竟是在外面成了家,那覃初柳。就是谭二公子的闺女。这么些年谭二公子一直往外跑,就是为了去寻她们母女。”黎叔长话短说,只捡最主要的告诉皇帝。
皇帝惊讶不已,事情竟然都扯到了一起。
静静思忖了片刻。皇帝还是决定,“莫说谭家还没公开她们的身份,就是公开了又如何?朕想治一个人的罪,还管她是什么身份!”
黎叔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抬出镇国公府也不能改变皇上的心意了,难道这一次元娘母女非死不可了。
皇帝的硬气也是有前提的,这个前提就是用到这这个家族或者是这个家族里的某个人。
可是很不巧,就在他下定决心,不给镇国公府这个脸面的时候,南面海寇又猖獗起来。
早前的老将军已经卸甲。现在唯一能挑起大梁的只有谭绍隅。
皇帝虽然万般不情愿,却也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现下不能给谭绍隅找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