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进了腊月,虽然还有一个月才过年,但是安家村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这一日元娘正和梅婆子商量着要置办的年货,覃初柳则在一边挨个记下来,打算过些日子一起去镇上买回来。
现下家里的日子也不像以前那样紧巴了,过年自然是要好好张罗张罗。不跟别人家比,但是该有的也总得有不是。
正商量过年家里需不需要买肉的时候,安禄来了,还带了他的长子安青山,也就是安大宝的爹。
元娘忙把安禄和安青山请进来。又上了茶。
安禄最会摆谱,无论到哪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谁都不看在眼里。
覃初柳最看不惯他这一点!放到现在,他也就相当于村长,她前世就是大学生村官,也没少和村干部打交道,有些可能是不大如人意。可也没有像他这样的,还想着世袭!
元娘给覃初柳使了半天眼色,覃初柳就假装没看见,依然坐在炕上,只对安禄和安青山笑着打了招呼。
安禄看也不看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咂吧咂吧嘴,又连喝了好几口。
“嗯,元娘现下处事倒是圆滑了些”,安禄赞许地点了点头。手指在碗沿儿上敲了敲,意思是再添些水。
元娘哪里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根本没回应他,梅婆子和覃初柳倒是都看懂了,只是她们心里都厌烦安禄,都撇开了头。
覃初柳有些不明白了,那茶郑掌柜明明说不好的,怎么到了安禄的嘴里,倒好像是很不粗的样子。
其实事情很简单,郑掌柜是喝惯了好茶的,覃初柳买的茶再好,在郑掌柜的嘴里,那也只是一般。村里人多少年也不招待一回外来客,家里就是有茶也都是极便宜的,哪有像她这样买这么贵的,所以安禄才觉得她买的茶好。
安禄讨了个没趣,心里不大高兴,正要发作,就听覃初柳清悦地问道,“您今日来可是有什么大事儿?”
安禄还是不看她,只瞅了一眼安青山,安青山会意,便说起了来意。
“是这样,眼见就要到腊八了,往年腊八咱们安家都是要祭祖的,这个元娘你也知道。今天咱们村秋天收成好,家家多打了不少粮,这全赖老祖宗的保佑,所以我爹和族老们商量过了,今年的祭祖要办的隆重些,保佑咱们安氏年年都能风调雨顺。”安青山口齿清晰地说道。
覃初柳抬头看了安青山一眼,这人倒是能说,可惜,说了半天也没说到正题上。
“既然是里正和族老们定下的,我们定然也没有其他意见!”元娘说道。
元娘根本没有领会安青山的话中之意,安青山也有些不耐烦了,直接说道,“元娘,祭祖就要花钱,今年要大办,花的钱自然也更多。往年是按人头算,凡十岁以上不论男女一人十个钱,今年咱们按户收,一户一百个钱,你看你是今天交上还是改日送过去。”
元娘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这样收钱不合理,便问道,“今年为啥要改?按户收钱我们岂不是不合适!里正您总的给我们一个说的过去的解释。”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自作自受
安禄的脸登时就黑了,馒头脸皱成了包子脸,“这是我和族老商量决定的,你咋那么多事儿,你只说交还是不交吧。”
他语气不善,元娘也来了脾气,与他杠上了,“就是您和族老们商量的,也总得有个理由不是。”
“什么理由,我就是理由!”安禄一拍桌子,大声吼道。
元娘还要与他理论,却被梅婆子拉住了袖子,逮着这个机会,覃初柳插口道,“既然是里正和族老们商量的,里正您不说理由,我们就去找族老们,他们中总有一个能说的明白吧。”
说完,覃初柳就势就要下地,安青山却拦住了她。
“这是干啥?我们还能忽悠你们孤儿寡母的不成!咱们一个村里住了这么多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也不能昧着良心做事不是!”安青山急急辩白。
屋子里并不多热,可是覃初柳看得分明,安青山的额头上满是汗水。
他在紧张,他在心虚!
有了这样的认知,覃初柳表演的更加卖力了,她摆脱了安青山的阻拦,走到门口道,“族老们最是公正,总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说完转身就要出屋,这下不光安青山急了,安禄也坐不住了。他们打算的好,以为元娘家经了上次的事情,指定不能四处打听别人家收多少钱,这才想借机讹他们一点儿的。
“哼,你们还是不是我安家的子孙?不过交几个钱祭祖,你们就这样推诿,让老祖宗看到像什么话!算了,你们爱交不交,若是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可别怪老祖宗不保佑你们!”安禄甩下这几句话,便站起了身要走。
安青山紧随安禄之后。
覃初柳侧身让他们父子俩出去,元娘也不说去送。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们这不是欺负人吗?他倒是会算计,按人头算,村里没几户比他家人多的。”元娘气愤地说道。
覃初柳坐到元娘身边,“娘。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不过是说找族老们问问,他们就紧张成那个样子,最后竟然松了口!”
覃初柳不说元娘倒还不觉得,仔细回想起来,可不就是这样!
“不行,我一定要问个清楚。”元娘站起身来,“我这就去二祖爷爷家里,问问他怎么到底是什么回事!”
覃初柳赶紧拦住元娘,“娘,还是我去吧。村里人你也知道,说什么的都有,你还是……”
剩下的话就是覃初柳不说,元娘和梅婆子也明白。
元娘叹了口气,“现下我也想明白了。管别人怎么说呢,过日子也不能整日不出门,不和外人打交道啊。不过柳柳是为娘好,今日就让柳柳去吧。”
得了元娘的允许,覃初柳换上了枣红色的衣裙,又提溜了一只野鸡,这才去了族老家里。
这二祖爷爷是元娘的称呼。按着辈份,覃初柳应该叫他二太祖姥爷。不过村里还有比覃初柳更小辈份的孩子,称呼起来实在麻烦,干脆,村里上了年纪辈份大的叫他族老,辈份小的就叫他二祖爷爷。
这位二祖爷爷也是位传奇。据说年轻的时候拜过一个隐士高人为师,在外面游历了一年,回来后就再没离开过安家村。
村里人问他这一年多在外面都干了啥,都见了什么人,他却只字不提。后来众人见问不出什么来。也就不问了。
覃初柳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见了老人家应该怎么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
二祖爷爷家算是村里人丁最旺盛的人家了,他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四个儿子每家也都好几个孩子,就是跟覃初柳这般大的孩子,就有十几个。
二祖爷爷一直说“家和才能万事兴”,所以他们家并没有分家,这许多人聚在一个十分扩大的院子里,每一房又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儿。到了吃饭的时候,全家上下几十口人聚在饭厅了,想一想就觉得壮观。
覃初柳见到二祖爷爷的时候,老人家正在嗑松籽和榛子。
松籽和榛子的壳都很硬,就是覃初柳都不敢用牙嗑,生怕嗑崩了牙。
可是二祖爷爷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用牙嗑,且嗑的不亦乐乎,显见这样的事儿没少干!
二祖爷爷见覃初柳进来,忙让覃初柳坐了,又把装松籽和榛子的托盘往覃初柳的方向推了推,“小丫头,你也吃。”
覃初柳摇了摇头,她可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二祖爷爷,您也少吃些,若真是想吃,就用锤子砸,您现在也年纪大了,牙口不好,这样嗑容易崩了牙。”覃初柳好心劝说。
二祖爷爷却没有放下手里的松籽,而是直接扔进了嘴里,“咔嘣”一声,松籽应声碎裂,老头儿吃到里面的仁儿,一脸满足。
又连续嗑了几个,二祖爷爷这才拍了拍手,把托盘推远了些。
“小丫头,劝我不要嗑这些的人不少,你还是第一个,不对,是第二个说我年纪大,牙口不好的呢。”二祖爷爷面露怅惘、追忆之色,“第一个人是你二祖奶奶,你和她很像。”
关于二祖奶奶的传说比较少,因为二祖奶奶多年前就去了,只听说是个普通的农家妇人,有些泼辣,和二祖爷爷十分恩爱。
覃初柳笑着不答话,等着二祖爷爷继续说下去,不过二祖爷爷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而是看到了覃初柳手里提溜的野鸡。
“呦嗬,这是野*,难为你有孝心,快别拎着里,怪沉的,放哪都行。”二祖爷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覃初柳手里的野鸡,就好像现下这鸡已经被烤的外焦里嫩里一样。
覃初柳也听话,随手就把野鸡放到了地下的茶桌上。
二祖爷爷的目光自然追随到茶桌上,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移开的意思,覃初柳觉得好笑,眼前的二祖爷爷和那日痛批安禄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不过,有一点倒是一样的,都那么招人喜欢。
过了好一会儿,二祖爷爷才转过眼来,咂吧咂吧嘴,还用手顺了顺长长的、白白的胡子,“小丫头今日来可是有事?”
终于说到正题了,覃初柳不自觉坐直身子,挺直脊背,道,“二祖爷爷,刚才里正去了我们家,”覃初柳边说边观察二祖爷爷的神情,听说里正去了家里,二祖爷爷面上并无不妥。
覃初柳继续说下去,“里正说村里要祭祖,每家都要交钱。今年和往年不一样,改按人头交为按户交,一户一百个钱……”
“啪”的一声,二祖爷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打断了覃初柳的话,“胡闹!明明说好一人十五个钱,他和谁商量了,就敢擅自更改!”
二祖爷爷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这就要下地穿鞋,覃初柳赶忙拦住,“二祖爷爷,您莫着急,左右我们也没有交钱,您先消消气,莫气坏了身子。”
老头儿坐在那呼哧呼哧喘了半天,胡子被吹的飘来荡去,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那个孽障,安家村交到他手里,早晚得出大事啊!”二祖爷爷感叹,然后又心痛地摇了摇头,“小丫头回去吧,下次有人去你家收钱,绝不会再欺你们。”
覃初柳目的达到,也不多留,又劝慰了几句就家去了。
往回走的路上她还在想,里正这 官职不大,说到底也还是上面委任的官职,手里总也有些权力,但是这权力对宗族里的事情却没多大作用。
现下他竟然擅自决定祭祖收银的大事,欺骗妇孺孩童,只怕要得罪族老了,少不得要受些教训。
果然,第二天谷良就带回了消息,“里正被村里的几个老头子骂了,现下正在祠堂里跪着呢,说是他丢了老祖宗的脸,让他好好反省。”
覃初柳听了大乐,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总归是得了报应,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瞎得瑟。
梅婆子却忧心起来,“柳柳啊,怎么说他也是里正,若是再使个什么坏,那咱们可……”
“梅姥姥莫担心”,覃初柳劝解道,“咱们不犯错,他还能凭白地往咱们脑袋上扣屎盆子。若是他以后还敢如昨日那般,咱们还去找二祖爷爷,族老们总能为咱们做主!”
梅姥姥长叹一声,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族老们的岁数可都不小了,还能活几天,以后的族老是不是都如现下的这般刚正?若是还好,若不是呢?家里的日子恐怕就难过了。
梅婆子想的长远,覃初柳又何尝没想到,只是她有信心,在这样的假设发生之前,让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他们再不敢随便欺辱他们一家。
安禄被罚了,村里的祭祖活动也总得张罗下去,这件事就落到了南烛的爹爹安东青身上。
今年是要大办祭祖活动的,所以一个人头十五个钱,覃初柳还不到十岁,不用交钱,梅姥姥他们不算是安家村人,所以不用交钱,最后元娘痛痛快快地交了十五个钱。
收好了钱,村里便开始着手准备祭祖的事宜。村里没有安排任务给元娘家,他们也乐得自在,商定好了要采买的年货,腊月初七这一日,全家一起去了太平镇。
一路上梅婆子和元娘都在讨论买东西的事儿,覃初柳不大感兴趣,只默默地坐在一边想事情。
“柳柳,你有啥想买的没有?”谷良凑近覃初柳,自告奋勇“我陪你去买!”
覃初柳想了下,“还真有,正好你陪我走一趟,替我出出主意。”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卖身葬母
进到镇里,元娘便要分头行动,覃初柳经常来镇子上,她倒也放心。
不过覃初柳可不放心,元娘自上回的事儿之后就再没来过太平镇,且她已经两次碰到蒋氏父子了,上一次还被认了出来,若是元娘不巧碰到了可怎么办?
元娘再三保证无事,覃初柳还是不放心,最后元娘拧不过覃初柳,只得跟着她去永盛找帮手了。
帮手是谁?自然是身材高壮的高壮了!
郑掌柜很痛快地就把高壮借了出来,一行人从永盛出来,覃初柳便打算带着谷良去办自己的事儿,唤了谷良好几声却没有回应,回头去瞧,就见谷良正和高壮大眼瞪小眼。
两个人的身量都很高很壮硕,站在一起倒也旗鼓相当。现下两人的身子挨的极近,鼻子几乎碰到了一起,若不是两人脸上的肃穆神情,覃初柳都会怀疑他们下一刻便会亲在一起!
他们统共也没见过几次,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那么大的仇!
“谷良,你再不走我就把你卖到……”覃初柳把目光移到花柳街的方向。
谷良用余光瞟到覃初柳的动作,心知她不会,却也退开了一步,气势一点儿没有松懈。
这边谷良跟着覃初柳走了,高壮才移动脚步,殊不知他现下满手心都是汗,高手果然是高手,只浑身的气势,也能让人不寒而栗。
覃初柳带着谷良大街小巷转了半天,才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一家铁匠铺子,铺子里只师徒两人,都打着赤膊,红彤彤的火焰照在他们健硕的上身,还挺好看。
覃初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左右她现在还是小孩子,等再过几年,她怕是没有机会看了。
覃初柳把自己要打的东西说了。铁匠师傅不可置信地看着覃初柳,“你打整个犁铧?你确定?不若你再回家问问大人,兴许他们说的是前面的铧子。”
覃初柳摇了摇头,“就是要打整个犁铧!”
这个时代的犁铧。犁是木质的,铧是铁质的,有些不亢用。她记得前世的犁铧都是铁质的,所以便想也打个铁的。
铁匠是见她态度坚决,便也没有说什么。
覃初柳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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