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是不是父皇有什么不对?”萧琀墨首先发问,并靠近了两步。
外面是深秋的寒冷,因而院首大人是穿了比较多的衣衫的。只是承乾宫里却因为要防止昏迷的皇上不受凉,都已经燃起了一小盆木炭的,本就有些暖和的让人微微出汗。但是手下诡异的脉象再加上众皇子的逼视,还有皇后娘娘的热切关注,院首只觉得额头的汗水正汩汩的冒出来。
赶紧抬手以袖口擦去额头像水流一般的汗水,院首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激动还是紧张的颤抖:“皇上应是快要大好了!”
是啊!手指下的脉搏似乎一夜之间恢复了健康活力,刚强有劲,弹性十足,与昨夜还测过的虚弱脉象完全是不同的两种,也难怪他方才有些凌乱了。
只不过,皇上尽快的恢复健康是最关键的,话一出口的院首大人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放松了许多。
整整一个多月啊,皇后娘娘没有发飙的将他拖出午门斩首该是多么的宽待自己呀!如今皇上的健康无虞,清醒过来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想必之后他少不得会被大大的奖励一番了。
“真的吗?”萧琀墨为首的四兄弟惊喜的问道。
“是真的!皇上的脉象已经平和许多,不过几天应该就能醒来了。”虽然话不敢讲的太满,但院首还是信心十足的点头应证,并俯首在地,高声吟唱,“皇上洪福齐天,乃我大禺朝之荣幸啊!”
“皇上洪福齐天!大禺朝荣幸!”院首身后的一干御医、医女立即也随着他的模样叩首高呼。
“好好!”萧琀墨连说了两个好,惊喜之色倒不似作假。
只不过,有人若是偷偷的去注意沈凝芷的话,便可以看见她满面喜极而泣的泪水下是含着多少的恨意,缩在广袖中的双手更是狠狠的攥成了拳头,长长的指尖掐着手心的皮肤,阵阵的刺痛才能提醒她此时不能露出异样。
带泪的凤眸在假装感动的抬手拭泪时,却是递了一个眼神给身后的冰霜,只见她微微颔首,便趁着寝宫中所有的人欢愉之时,偷偷的溜了出去。
互相的庆贺了一会儿之后,一个宫女端了萧承昊每日三顿必喝的汤药进来,院首自然又是事必亲躬的开始喂了起来。
今儿的萧承昊果然是有所好转了,院首喂进去的汤药他几乎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院首大人欣喜的松口气,萧琀墨亦是欣慰的点着头。萧卿墨、萧凌墨和萧宇墨笑了,一旁的沈凝芷和大太监李德禄也笑了。
“皇上能够恢复得这么快!还真是要多谢院首精心的照顾和鞠躬尽瘁的研制有用的汤药啊!”萧卿墨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对着院首就是微微的一拜,喜得院首赶紧的放了药碗深鞠躬的还礼:
“王爷谬赞了,这是小官应尽的责任。最主要还是皇上洪……”
想要再顺便拍拍马屁的话语还没有完全说完,就忽听众人一阵惊呼:“啊!皇上呕血了!还是黑色的血……”
呕血?还是黑血?
身上一阵寒芒掠过,院首大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泛黑,可还不能就此倒下,还须得看看皇上的情况。
可是,他颤抖着的身子还没有完全转过去呢,忽然就听见皇后娘娘沈凝芷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皇上!皇上啊!您这是怎么啦?啊?皇上,您别吓着臣妾,快点儿醒来啊,皇上……”
已经转过身的院首咕咚一声跌坐在地的时候,刚好就是看见了猛然醒来了的皇上痛苦的瞪大了眼睛,那眼珠子似乎随时都会从他的眼眶中挣脱出来。嘴角边黑色的鲜血汩汩而出,浑身上下就跟抖筛子一般的死命抖着,喉咙里“呜呜”的发出破碎而凄厉的声音,看了叫人不由得害怕的打起了冷战。
只是,挣扎了没一会儿,萧承昊便目眦俱裂,七窍流血,舌头还如同吊死鬼一般的长长的脱拉了出来,头一歪就一命呜呼了。
“皇上……”所有人都在短暂的震惊和害怕过后,猛地丢跪在地哀嚎了起来。
可这时候的沈凝芷却仿佛清醒了过来一般蓦地转过身,一把将院首推倒在地,怒火滔天的在一片嘈杂的哀嚎中尖声怒斥着:“张逑,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敢在皇上的汤药中下毒!本宫杀了你杀了你……”
只见沈凝芷此时就像是因为刺激过度得了失心疯一般的挥舞着双手,在完全呆怔住还没有清醒过来的院首大人的脸上狠狠的留下几道指甲划过的血印。
刺激的疼痛令得院首陡然清醒,一听皇后娘娘竟然怀疑是他下了毒药害死了皇上,立即大呼冤枉:“冤枉啊!冤枉,皇后娘娘,下官怎么敢在皇上的汤药中下毒呢!请皇后娘娘明察,下官绝对没有下毒啊!”
“药是你亲自喂下去的,不是你下的难道还是本宫下的不成!”一顿撒泼,沈凝芷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凤髻已经凌乱不堪,因为生气又加上悲伤,急喘着气的胸口起伏激烈。凤目中激烈的恨意似乎想要将院首这个罪魁祸首立即斩首示众才能消去杀夫之恨。
“下官没有下毒!下官没有下毒啊……”而已经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心里一团乱麻的院首只会重复着说这一句了。
几个皇子似乎也惊呆了,眼中亦是露出了怀疑的神色看着院首,那意思就仿佛是相信了皇后的话了。
萧琀墨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前一刻院首还说父皇的脉象平和,不日便可醒来,可为何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他便被人下了毒了呢?
跪了一地的御医、医女、太监、宫女殷殷的哭声嘈杂而烦人,向来最注重仪容的母后就像是个疯婆子一般的对着院首不依不饶,而这位在宫中已经当值了不少年头的院首大人,被吓得已经只会说一句话了。
只是,为什么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呢?
方才院首明明喜气洋洋加上比较得意的说父皇的脉象大好,却为何在随后又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下毒?说不通!完全的说不通不是吗?
对了!不一定是要在开始喂药的时候下毒的,也有可能是在煎药,或是将药碗端过来的过程中被人下了毒的。
宫女!方才端药来的宫女!
“方才端药的宫女呢?”灵台一阵清明,萧琀墨猛地大声问道,暂时吓住了遇事就慌慌张张的乱哭的一干没用的人。
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众人,又看看一脸认真的萧琀墨,萧卿墨略略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梢,等着看他想要怎么样。
“对!那个端药来的宫女呢~”接收到萧卿墨暗示的萧凌墨此时也一抹眼泪,顺着萧琀墨说道,“这毒不一定是院首下的,说不定是那个宫女,或者是煎药的人下的呢!”
“对!把这些人都找来,一定要好好的审审,说不定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人被人指使的,然后嫁祸给院首的!”萧宇墨也来了劲的大声嚷嚷着。
“没错!”萧琀墨沉着脸,立即下令传禁卫进来出去抓人。
而没有想到最关键的时刻,竟然是自己儿子识破了关窍的想要追查到底,沈凝芷觉得不能再这样浪费时辰了,应该快刀斩乱麻的将事情解决了。
反正,衡梧宫外已经被她的人紧紧的包围着,就算这边有可能出现什么意外,也可以拿那三个女人来做要挟。何况,这大禺朝天子的皇位本就该自己身为长子嫡孙的儿子继承,今日动手只不过是提前了一些日子而已。
只要将在场的人杀了灭口,那么就算是朝堂上还有人反抗,也没有人能够真正的回天了。
“等等!”不容置喙的两个字简单的出口,在一片静寂中,沈凝芷缓缓的在李德禄的搀扶下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方才被自己故意弄乱的发髻,然后抬起脸来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一字一句清晰的道,“太子,不用去抓人了,母后告诉你幕后下令的人是谁。”
“是谁?”本能的问出口的时候,睿智如萧琀墨怎么能够看不出自己母亲眼中的意思,惊愕的瞪大了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沈凝芷。
萧卿墨与萧凌墨、萧宇墨交换了一下视线,面上亦是一片茫然不知所云的模样。
“不可能的!”而萧琀墨在恍然之后,趔趄的倒退了两步,缓缓的摇着头,之后又冲到沈凝芷的面前,厉声喝问,“为什么?!”
“为什么?呵呵呵……”大笑数声,终究是在一国之母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的人,沈凝芷可以笑得仪态万方一点儿都不影响她的凤仪,“母后这当然都是为了你呀!为了你早日登上皇位,为了你早日号令天下!”
“我是长子嫡孙,父皇归天之后,这皇位便会是我的,可您怎么能下此狠手呢?”萧琀墨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母后不是一个甘于处于人下风的人,也不是甘愿等待的人。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她不单单暗中害死了许多的后宫女人以稳固自己的后位,竟然连自己的丈夫都下得了手。
看着显然是觉得站着有些累了,或许是方才的撒泼令她疲倦了,而在李德禄恭谨的搀扶下端坐在凤椅上的母后,他脑海中不禁闪过一道无法想象的诡异猜测——难道母后从来没有爱过父皇,她爱着的是一个——太监?
不、不可能的!这件事情太荒谬了!绝对是不可能的!
“一定会是你的吗?哼哼!”沈凝芷忽然冷笑一声,纤细的手指猛地一下子对着萧卿墨的方向指去,“你难道不知道老二一死,你这个弟弟就有可能会另有想法的想要把你取而代之吗?”
萧琀墨愕然,他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甚至还曾想着让老三继位也不是不行,只要那时候他能够娶到心目中的女子。只是,可惜的是,他与她终归是无缘。
被人指了鼻子的萧卿墨稍稍的怔了怔,随后顺着沈凝芷的指尖看向了沈凝芷道:“皇后娘娘,身为大禺朝不管是皇家子嗣,还是平常子民,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便都知道大禺朝制律严明,立长立嫡的规矩不会改变,。您,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
哼!想要利用他来找借口全她弑君的罪行,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萧卿墨,你也不用巧舌如簧的辩解。你若不是早有异心,怎么会暗中培养死士,开设禁堂,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想要夺我儿将来的皇位而准备着的吗?”既已撕破了脸,沈凝芷便毫不隐瞒自己对萧卿墨的暗中防备。
“呵呵!可笑啊可笑!”萧卿墨却是半点不心虚的笑道,“人人都知道我府中有惩戒院,院中有禁堂,但这可都是父皇当初允的,且也都知道,我开设禁堂,训练暗卫,不过是保自己一生平安,免得落入与我母妃一样悲惨的下场而已。怎么,皇后娘娘,您这是只管你暗箭伤人,而不管别人自我保护么?”
“原来,你早就知道你母妃当初的死因,所以暗中训练的那些人就是为了争对本宫的!”沈凝芷一凛,她本就一直觉得萧卿墨仗着萧承昊的疼宠暗中会耍一些花样,如今看来自己的顾虑和防备还是正确的,“哼哼!不过,你觉得你就靠着那些暗卫能够将本宫如何呢?”
见沈凝芷毫不愧疚的当众承认了当年陷害母妃的事情,萧卿墨霎时怒火中烧:“不错!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看着你还要恭恭敬敬的称你一声母后,就是伺机想要为母妃报仇的!”
“哈哈哈!听听!你们听听!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吧!”沈凝芷却狂笑了起来,“报仇!就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翅膀上的羽毛还没有长全,就敢在本宫面前提报仇。萧卿墨,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好好地掂量一下,就看看你那几十个暗卫,可能敌得过我上千的禁军。”
“禁军?呵呵!”这回,却是萧卿墨淡淡的笑了起来,“沈凝芷,那些禁军是父皇的,你恐怕没有那个本事调动吧!”
“哼!你父皇早已经断气,从此时起,琀儿便是这大禺朝的皇帝,而本宫是皇太后,宫中的所有禁军都由哀家和皇上来差遣。”干脆连自称都已经变了,在萧琀墨已经颓然的不愿意搭理他们这边热闹的对峙中,沈凝芷大声高喊着,“宣禁军统领沈中禾。”
随着一阵穿着着盔甲而稍显笨重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沈凝芷得意的仰着下巴,一副俾睨众生的不屑表情,对一直站在萧卿墨身边始终没出声的萧凌墨和萧宇墨道:“凌儿,宇儿,若是你们能够明断是非的择良木而栖,那么,你就还是你们大哥的好兄弟。琀儿登基那日便是你们封王之时。”
哪知两人就是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出来,鄙夷的瞄了她一眼后,又继续保持着静默的待在萧卿墨的两侧。
“你们可不要不知好歹,到时候一家上下全部陪着你们下黄泉,就别怪哀家心不慈手不软了。”居然被两个小辈不屑一顾,沈凝芷霎时下不来台的怒道。
“能够一家团圆,哪怕就是在黄泉之下相聚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萧卿墨却好整以暇的接口道,“只是,怕就怕,有人注定要孤独一人赶赴黄泉,连亲生的女儿也会背叛!”
“你、你什么意思!”猛地一震,沈凝芷立即恐慌的看向萧琀墨,只见他已经从低垂着头不声不响转成了抬头狐疑的在自己和萧卿墨之间来回转动着视线。
“啊~原来你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啊!那就请你-们的女儿来一趟吧!”萧卿墨故意的在你们这个词上面加重了语气,然后,朝着外面已经听不见方才那么沉重的脚步声的外殿唤了一声道,“副统领,将人带进来吧!”
“副统领商绯然!”沈凝芷大惊失色,本能的看向身边的李德禄,后者亦是一惊,有些无措。
而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并伴着“呜呜”的似是被堵了口的呜咽挣扎的声音,一身银色盔甲的商绯然拉扯着被堵了口的萧染墨走了进来。
“染儿!”沈凝芷和李德禄俱是一声惊呼,想要上前。可是,萧染墨却是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趁着商绯然松手并将她口中的布条扯掉时,萧染墨堪堪避过两人不约而同伸出的手,跑到了萧卿墨的身边道:
“卿墨,帮人家将绳子解开吧!手腕被勒得好痛!”
娇滴滴的声音酥软的叫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妹妹对哥哥亲热的称呼跌落了一屋子人的眼睛,连方才吓得快得失心疯的院首大人也被以毒攻毒的恢复了清明。
而此时的萧琀墨若再觉察不出点什么来,就枉费他向来自诩聪明了。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一开始的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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