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要紧。但终归是被他气病了,还是得回府去看看,梅梅现在不可能跟他回去,也要和她说说再走。
以前跟随在父亲身边,父亲不时教导他,要好好孝敬祖母和母亲,祖母生下父亲,却被太祖母夺了长子去抚养,伤心难过许久,每日跑去太祖母院子门口,只为听父亲的哭声笑声,直到有了二叔父之后才好些,祖母每每对父亲说及这段往事,母子俩都要流一阵子眼泪,父亲对祖母的孝心是无人能及的,除非他不在府里,否则早中晚三餐必定要亲自侍奉,陪在祖母身边,这一点连二叔父都做不到,当然二叔父陪着祖母的时日多长些,父亲常年在外,在京中的日子屈指可数。而自己的后母郑氏,在父亲眼中是贤良的,徐俊英两三岁上跟在她身边,她悉心照顾着,并未亏待自己,如今她也受了郑美玉的害,病瘫在床上,徐俊英不想对她有什么论说了,唯有尽力医治调理,要求她身边奴仆用心服侍好,希望她能康复起来,他会顺从她的意愿,立恒儿为世子,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料想她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也迟疑不决,有过思虑,毕竟立世子事关重大,恒儿以后袭了爵位去,自己亲生的孩子怎么办?是梅梅一番话让他想通了,心境豁然开朗。异域来的梅梅有胆识,胸怀锦绣,气度不小,一个小女子,好整流器以暇坐在侯府里操纵外边一群人为自己赚钱,她想带着恒儿离开,说恒儿不需要做世子,他只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必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这就够了!
困为梅梅,他有了另一种信心:子孙自有子孙福,没必要去为他们孝虑那么多。
既然如此,还是按祖母的规矩办,做为长子,恒儿就是世子,将来该他来继承爵位。
徐俊英心思散漫,沿着冰纹石甬道信步而行,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一片锦绣花海,妍丽灿烂,左边甬道隐入此藤花林中,右边甬道折往一片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假山后隐隐传来水声,他想了想,顺着右边甬道走去。
绕过假山,眼前又是一片奇景,岑宅里居然有小溪蜿蜒流淌,水势起落间,即有潺潺水声,徐俊英觉得奇怪,这可是城里,前后左右皆有街道,环绕无数人家,哪里来的溪水源头?仔细看去,才算明白了,他刚才走过的那个圆形池子并无特别,而面前这个月牙形水池便有趣了,也不知道前主人是怎么弄的,生生人为造就一条小小溪流,水自东边池角来,顺着精心铺垫的渠道,活泼泼地往西边池角涌流而去,徐俊英看着这道小溪,暗赞前主人的独具匠心,做出这桩奇巧工程来。
池畔一个方形亭阁,天气渐暖,亭子四边镶着雕花隔扇已尽数拆去了,梅梅原来带着恒儿在这里玩。此时她和丫头仆妇们在里面,围成一团不知做什么,一忽儿屏息无声,一会儿吱吱喳喳笑闹不休。
徐俊英走过去,小丫头回头看见他,喊一声侯爷来了,众人呼啦一声离开原本围绕着的桌子,低着头规规矩矩站到边上去。
恒儿坐在一个棉垫子上,翠思站在桌旁扶着他,梅梅将只小方瓷盆一盖,很快塞到桌子底下,起身对着徐俊英略一屈膝,微笑道:
“侯爷这么闲啊,我以为你回侯府看老太太了呢!”
恒儿不见了有趣的小玩物,哇哇大叫,徐俊英走近他,刚一伸手,他便顺势攀到徐俊英手臂上,徐俊英抱着他笑对梅梅说:
“你们母子俩在这玩得高兴,就教我一个人回侯府看老太太?那可不公平!你们至少送送我,还有,该拿点什么回去吧,老太太病了,总不好空手去看她!”
梅梅心里嘀咕着,想让他快点走,在宫里跟小公公学会斗蟋蟀,回来自己园子里捉了几只,驯了几天,今天才刚觉得它们掐得好玩,他一跑来又玩不成了。
便吩咐小丫头春草:“你去找翠怜,让她反今早宫里赏的物品分一半打包,几天前我从宫里带回来的上好的燕窝鱼翅也分一些,包成两份,嗯,我看看——包成三份?算了,给如兰不给二太太也不成,四份吧!”
又对徐俊英说:“那些补品,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和如兰各一份,麻烦侯爷带去侯府,要说明这是宫里出来的,这样谁吃了都不会出什么事!”
徐俊英看着她:“又胡说——皇后给你的,人多不够分,不如你自己留着用!”
梅梅猛省:“对哦,我为什么要分给她们?”
便要让人喊回春草,徐俊英却又拦住:“已经吩咐下去了,让她们办去吧,不次还会有的!”
梅梅并不是心疼,皇后给她赏赐眼都不眨一下,这种东西多得很,她只是想分点给大太太和如兰,结果一拖拉,老太太和二太太也有了,才不想让她们以为她有讨好的嫌疑。
送徐俊英到二门上,对他说道:“只说是宫里赏赐的说是了,别的不要提及,否则你家老祖母好不了!”
徐俊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放心吧。”
关我屁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梅梅腹诽,示意翠思接过恒儿,看着宝驹将各样物品装进车子,还是忍不住叹气:
请神容易送神难,虽说徐俊英这尊神是不请自来,把他送走也花费不少了,搭进去的可都是御赐品,但愿老太太病得重些,让他多在旁边服侍几天,过了皇上准的休假期,他一忙起来就好了,少见面少接触(W//RS/HU),慢慢冷淡下来再说。
徐俊英只带宝驹回侯府,仍留着百战在岑宅,临走对梅梅说:“晚饭等我,我会赶回来!”
梅梅也不应,只是微笑着,心想你且去吧,回不回得来那是另一码!
徐俊英回侯府,恒儿有些困了,梅梅只好让小丫头去照看好那几只蟋蟀,自己哄着恒儿用过午饭,陪他小睡了一会。
春日天气变化莫测,上午还是阴天,午后却艳阳高照,睛朗明媚,母子俩睡醒在廊下玩,梅梅想着是不是去一趟仙客来瞧瞧,忽见邹妈妈引了林如楠进来,不由得高兴地拍起手:
“好啊!正想着要出门呢,你一来刚好,我人结伴出去吧!”
林如楠却似不高兴般,扭头往后努嘴,梅梅看过去,原来是齐王跟在后头呢。
梅梅忙迎上去,福身行礼:“恭迎齐王殿下!”
身后翠怜、翠思等丫头仆妇跟着跪在地上,齐王不耐烦地摆摆手:“起来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用在跟前站着!”
梅梅有些郁闷:怎么这些男人,到了她的私宅,个个都这么不客气?支使打发起下人来,比她这个正经主子还像样!
齐王今天显得有些低调,他没戴紫金冠,只用玉箍和缎带束发,银色团花外袍,淡青玉带上系了一缕精巧宫绦,坠垂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含珠盘龙玉佩,是他身上唯一代表他皇族尊贵身份的标志。
第一八八章
梅梅奇怪地问道:“你二人一路来了?”
齐王和林如楠同时回答:“谁和他一路来了?”
话音一落齐王又瞪住林如楠:“和本王一路来辱没了你么?敢如此放肆!”
林如楠毫不示弱,也瞪回去,她今天穿了套粉蓝色的男装,同色缎带束发,清丽素雅,和齐王一路走倒是很配很好看,只是看他们两人的情形就知道,不可能和谐得了。
梅梅见两人斗鸡似的,忙找理由打圆场:“都怪我家教不严,下边人不懂事,殿下来了也不通报一声,没能到前边去迎接!殿下这边请,到花厅用茶!”
齐王却不随她走,自顾往正房去:“我看看人住的地方!”
梅梅无奈,林如楠走来挽着她轻声说:“你还不知道他?跟她讲什么客套!我在大街上远远看见他的,就跟过来了,到了大门口,守门的谁不认得我?我自是进来了,他紧跟着进来,就不让人传报!”
梅梅怎不知道齐王的怪脾气,当下也只是笑笑,示意翠怜把茶点送到上房来。
齐王刚要抬脚进门,廓沿下由翠思牵着学步的恒儿忽然大叫一声,齐王转头看过来,唇角泛起笑意:
“你小子,还记得我么?”
梅梅那晚抱着恒儿走出徐府,坐上齐王派来的马车,走过齐王面前时,齐王揭开车帘跟她说了句话:
“别怕,有我,没人敢动你!”
梅梅还没应声,怀中恒儿伸手朝齐王挥过去,被齐王捏住小手,转回去往他自己的小脸挠了一下:
“小子,像只猫儿似的!”
梅梅不服气地你头端详恒儿:哪里像猫了?恒儿明明虎头虎脑的好不好?
齐王走到恒儿面前,恒儿抬头看他,咬着下唇,嘴里嗯嗯有声,一只小脚在地上乱踢踏,一副挑剔的样子,梅梅觉得好笑,林如楠已经笑出声来:
“恒儿真乖!要不要姨姨抱?”
齐王回头看了林如楠一眼,似笑非笑:“我却不知道,你原来是他姨娘?”
林如楠大窘,跺脚道:“你才是他姨娘!”
齐王呵呵笑:“我要做便做他爹,姨娘还是由你来做吧!”
轮到梅梅吃惊了,四顾去看:今夕何夕啊,不会是回到现代社会了吧?怎么这种话轻轻松松地就说出来了?
幸而翠怜机灵,早在齐王赶人的时候将仆妇丫头们遣了出去,翠喜上午去了仙客来不在家,身边只有翠怜和翠思在,可怜两个丫头低着头,装聋作哑。
林如楠说:“齐王,你不要总这样言语无状,你是随口说说完,若是惹下烦恼,教人家怎么消受?”
齐王冷冷地看一眼林如楠,眼睛转向梅梅:“会有烦恼么?”
梅梅只好说:“现在没有。不过以后说话还是小心些好,毕竟这世上不是只有我们几个。。。。。。。人言可谓!”
齐王伸手拎起恒儿,让他和自己对视着,对梅梅说道:“这小子到底是不是你生的?怎么看都不像你,这一双眼睛里,一点胆气都没有!”
他只抓了恒儿的衣服,一个小孩儿被凌空提着,哪有不惊恐的?恒儿瞪着两只脚,张着嘴,小脸儿由红变白。
梅梅赶紧上去,伸出手的当儿齐王却又把恒儿轻轻一抛,然后稳稳接在怀里,恒儿紧紧抓住齐王衣领,松了一口气,之后又打了个颤,梅梅忙说:
“齐王你吓着他了,把他给我吧!”
齐王抱着恒儿转过一边:“他还没跟我玩够呢!”
林如楠拉住梅梅:“让他玩让他玩,难得齐王有雅兴,喜欢起小孩来了,看来这个月。。。。。。”
“你给我闭嘴!”
趁着齐王跟林如楠拌嘴分神,梅梅赶紧从他怀里抱走恒儿,交给翠思,翠思抱着恒儿往屋里去了。
要让齐王继续抱着恒儿,一会他就知道什么叫烦恼——恒儿打颤就预示着要尿尿,往齐王身上筛一泡童子尿,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林如楠明明知道恒儿这个习惯,仍想看热闹,也是个只图快意好玩不计后果的主。
齐王看着翠思急忙抱走恒儿,终于还是明白了,瞪着林如楠:“你这恶毒女子,专想看我笑话,等着,看我如何收拾你!”
梅梅笑道:“瞧你们两个,活像谁欠谁似的!想不想喝茶?不然到园子里玩去,我有几只好玩的蟋蟀哦!”
林如楠说:“我要喝茶!”
齐王见梅梅转身想往林如楠那边去,伸手拉住她:“留她在这里喝茶,我们去园子里!”
梅梅试着挣开,没成功,林如楠走来,双手抓住齐王和梅梅的手,齐王赶紧松开:
“你!做什么?谁让你碰我?岂有此理!走开走开!”
齐王把手在肚子上擦擦,瞪了林如楠一眼,拂袖而去,梅梅和林如楠在后头笑得直不起腰来。
出乎意料地,齐王对斗蟋蟀兴趣不大,拔弄了一会儿便离开,独自坐到一边喝茶,反而是梅梅和林如楠玩得兴高采烈,齐王示意翠怜和林如楠带来的女扮男装的小丫头过去跟林如楠玩,让梅梅来陪他坐坐。
翠怜便走去,俯身跟梅梅说了两句话,梅梅跟林如楠交换了个眼神,由她们玩着,她自己退了下来,朝齐王做了个手势,两人一起走出亭子,顺着那条蜿蜒小溪,缓缓而行。
齐王看着自由奔涌的溪水,叹了口气,对梅梅说道:“你当时不必顾着我,不用把那道懿旨还给皇上。。。。。。太后懿旨不同于皇后懿旨,如果太后较真起来,即便是皇上,他也不能废除!他收回那道懿旨,只有交还给太后,请求她收回,亲自焚毁。你若能抗住皇上逼迫,收着懿旨,求得皇后帮助,或是直接去求太后,会有用的。
皇上也就嘴上威逼一下,他不会对你一个弱女子怎么样。。。。。。你却那么快就把懿旨交出去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早说了我就不交回去,任由你被关在齐王府,若是你敢偷跑出来,便把你遣回封地,再不准回到繁华京都!”
齐王顿住,回头看着她:“那不正好么?京都有什么好的?我的封地,同样好玩得很!你拿到休书,我带你走!”
梅梅怔了一下:“你说真的?”
她那呆样让齐王为之气结:“岑梅梅!我对你说过假话么?那次我去仙客来找你,想对你说:做我的王妃吧,可是你居然说你是有夫之妇!把我气死了!我可以告诉你:这次的休妻懿旨也是我弄的!以素德喜欢徐俊英为由,哄着太后下旨教徐俊英休了你,然后让他娶尚公主,我当然知道没那么容易,皇上定是不肯,但管它什么结果?只要你拿到休书就成!他对你没有真心,你就没必要守在他家,跟我走,我会好好儿的,陪你终老!”
梅梅默然半晌,抬眼看着他:“赵宝,我怎么觉得你这口气像我的儿子?”
齐王脸色微微红了起来,避开她的眼睛:“岑梅梅,若是你跟了我。。。。。。,我,我们会好的!”
“想要脱离徐俊英,不可能了!”
梅梅轻叹口气,微笑着对齐王说:“那道懿旨,皇上绝不会容我拿着,我想通了,就这么着吧,能过就过,不能过——天无绝人之路,总会让我找到法子的!但是你为我做的一切,我记在心里了,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忘记:我有你这个朋友!也请你记住我,我是你忠诚的朋友!”
齐王看着梅梅,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心有不甘地说道:“如果你想走,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
“眼下我不想走,恒儿还小,我不想他受惊!”
梅梅含笑道:“赵宝,你是皇家人,要遵守皇家规矩,维护皇上威仪。。。。。。你知道吗?我希望你自由自在,快快乐乐地,永远是我心目中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