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玉笑靥如花:“托大嫂的福,昨日才诊出来,有一个月了呢”
“怪不得这么拼命护着家产,原来如此”
梅梅取笑她,又道了喜,承诺一会让人送过去一份好礼,白景玉只是笑,也不推拒,看来还沉浸在忽然怀孕的喜悦里,没清醒过来。
时至中午,午饭送到紫云堂,夏莲也抱着恒儿过来了,白景玉非要抱过恒儿,说是上次抱了恒儿才有的身孕,这次再抱他,必定能生个儿子,梅梅哭笑不得,这个老迷信
邀了白景玉一起用午饭,翠喜回来说及香兰榭的事宜,说老太太也没说什么,准了少夫人的安排,不支银子也罢了,但要记着好生关照亲戚,莫委屈了两位表妹。
白景玉说:“晚上我们一同上锦华堂侍候晚饭,会会这两位表妹。大嫂却不能真的要给她们徐府姑娘一样的月份银子,那不合规矩,徐府亲戚多着呢,表妹不计其数,以后来了都这样?这也是老太太拿来为难大嫂的,不必当真”
梅梅点头:“省得了,咱们只有一个大姑奶奶,特例也只能准一个”
第二三O章 议亲
罗庄氏带了两个女儿住进收拾得干净舒适的香兰榭,一排三间敞亮的上房,旁边精巧的花厅、厢房,所有的家具幔帐用品尽是新崭崭的,两个姑娘自小儿同住,此时忽然得了这么大一个院子,新鲜欢喜之下,便各占了一间卧室,长女罗照影爱作画,看中上房的宽敞明亮,便与母亲同住,各据一间耳房,罗香影却喜欢窗下花影重重的厢房,自去了侧边厢房住。罗庄氏笑得合不拢嘴,几疑一步到了天堂,徐候府比史学士府宽大富丽好几倍,这府里的人个个透着股贵气儿,就连丫头仆妇穿着打扮、举止气度都不同,她记得路过候府大门口时从车帘子里偷偷往外瞄看,门前两尊威武的瑞兽、高大的门楼、阶上站着的四名一动不动、衣装齐整的家院,光是那一份威严气势就把她唬住了,若没有堂侄女玉兰引领,她真是不敢随意乱登这个门的。好在本家姑母慈爱,并不嫌弃孤儿寡母,认了她这个没钱没势的亲戚不算,还留她们在候府住下,遂了母女们的愿,没想到两个心高气气傲的女儿,倒是心想事成,如今靠上大太太这棵大树了,接下来再来打算,央求老太太给寻两门好亲事,便是万事如意吉祥了
罗庄氏与徐老太太、庄玉兰一同出自江宁名门望族,却远不如老太太与庄玉兰心思活络有眼光,更不及她生的一双女儿聪慧机敏,徐老太太欣然留下母女三人,多半是被罗照影、罗香影姐妹的伶俐乖巧所打动,姐妹俩小嘴儿甜得像涂了蜜,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原是外姓姑娘,偏要跟着庄玉兰,亲亲热热喊老太太姑祖母,整日里围着老太太,说笑解闷儿,递茶送水献果挑点心,那一份殷勤周到、贴心热乎劲儿,当日的庄玉兰在时都未做得到,更不论徐府三位亲孙女,太太怎能不喜欢?这小姐妹俩虽然十岁上失了父亲,到底也是官家女儿,自小读书识字,请得师傅教习琴棋书画,各种规矩女红, 也是她们聪颖,都学有所长,罗照影画技出众,香影精通琴棋,姐妹俩有一双巧手,绣艺极佳,老太太询问之下,得知她们原是在庄家学的绣艺,频频微笑颔首,一边用手点着徐府三位姑娘,说道:
“从庄家出来的姑娘,绣艺女红没有不好的,你们以后与表姐妹相处,多学学看看,可与你们师傅教的一样?”
候府来了罗氏姐妹,锦华堂便热闹欢快许多,徐小娟很高兴,她一家子住在北侧月华院,开始觉着平和安静,渐渐地又觉得有太冷清了,如今有罗氏姐妹住进隔壁的香兰榭,顿时觉得这方人气盛旺起来,很是喜欢,每日里有事没事过来串串门,与表妹们说说话儿,或一同前往锦华堂请安,有时带了姐妹俩上街逛逛绣庄首饰店铺,如此打发时日,又是另一种愉悦。
而候府和西府的爷们,除了二老爷仍常来锦华堂陪老太太一起用饭,徐俊朗兄弟几个却是早晚得闲过来作个揖请安问好便离去,极少留饭,即便是老太太出言留人,也多是寻了借口,实在搪塞不去才不得不留下,吃了饭后便赶快离开。
梅梅平日里仍悄然戴了面具出府巡看仙客来和别处生意状况,不时带恒儿回娘家,秦夫人提出要与冯氏一同来候府拜望老太太和病中的郑夫人,意在为女儿撑个脸面,不教老太太再轻看女儿,却总被梅梅拦下,秦夫人无奈,又让外孙和一双家孙分了心去,想想女婿也外出公干未在候府,不再与女儿纠结,且由着女儿爱怎样便怎样,自去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梅梅出了候府,打理生意或是访友散心游玩,林如楠总会出来相伴,而林如楠的行踪齐王没有不知道的,常常尾随而至,在两人间插一杠子,两人相聚变成三人行,跟着的侍卫随从丫头们早已见惯不怪,只觉得这三人再正常不过。
在外边无论多么愉快,一回到候府,料理内府事,上秋华院探看郑夫人,偶尔去锦华堂,要面对的人,总是会让她很快沉郁下来,只除了和恒儿在一起做游戏时,她才会真正笑得开心。
徐俊英的第四封家信只有四颗字:等我回家
梅梅不相信地两边翻看了一下,这人太会学样了吧?完全用了她的风格不说,还比她更简短,后边加三个感叹号是她的习惯,也被他用上了。
时至八月,暑气渐散,天气凉爽起来,梅梅在紫云堂上和专管果品点心的管事婆子商谈做月饼的事,早在几天前老太太就叫了她去,说八月十五快到了,徐府月饼馅料丰富多样,精巧美味是出了名的,历年来这个节气都会做大量月饼,四处分发派送给族里和各路亲友,名册都应有在那里,今年也不例外,制做月饼工序繁琐,饼模之类各样工具都还在候府库房里,此事便由候府承头做了,一并将那边的月饼也做好,省得他们又动一番心思。
正说着,白景玉带着两个丫头来了,笑着说:“老太太那天提了此事,我在旁不好说什么,今日得闲还是过来与大嫂说一声儿:月饼便一块儿做了罢,到时西府派些人,自带上馅料……”
梅梅笑道:“这算什么?让人听去真觉着我们小家子气”
“大嫂莫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新得了几个月饼馅料做法,到时做些让家里人吃出个新奇,岂不是好”
妯娌俩便和管事婆子一起商谈,刚说完,却听婆子报说六爷来了,梅梅觉得惊奇,徐俊轩来紫云堂做什么?
徐俊轩显然是刚从衙里出来,还穿着官服,由丫头引进来,朝梅梅和白景玉各施一礼,白景玉还礼笑道:
“六弟如何此时便回府?还未到午饭时候呢”
徐俊轩说:“今日衙司里也无大事,我是趁隙早回来的”
梅梅请徐俊轩坐下,看了翠喜一眼,翠喜从一名丫头手上接过热茶,递到徐俊轩手上,然后福了一福身,引着丫头们下去,廊下的婆子也都退至院内。
梅梅说:“刚好今日事情打理完了,六弟有什么事?你二嫂也在,可否说来听听?”
徐俊轩喝了口茶,放下茶盏苦笑一下:“两位嫂嫂都在,正好一起与弟弟拿个主意”
梅梅和白景玉听了徐俊轩的叙说,禁不住各自拿绢扇遮着脸笑,徐俊轩红着脸道:
“两位嫂嫂莫只管取笑,好歹救我一救”
白景玉笑着说:“这不正好?罗家表妹水灵灵花朵儿一般,琴棋书画规矩女红红样样精能通,为何留在府里住着?就差老太太说句话了”
徐俊轩涨红了脸:“二嫂此话是什么意思?我怎知罗表妹为何留住府中?可不能说与我有关系”
梅梅说:“你可有喜欢罗照影,或是罗香影?”
徐俊轩摇头:“只以表兄妹礼相待,没有喜欢”
“你确定?”
徐俊轩坚定地点头:“弟弟说的是实心话”
“那你成日里上锦华堂吃饭喝茶,还与人家姐妹谈诗论文赏画,花上半日时间下棋,却是做什么?”
白景玉看着他:“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罗家表妹十六七岁,正值谈婚论嫁的年纪,却不着急寻婆家,有闲空跑到京城来探望老太太?而且还安安心心高高兴兴在候府住下来?这其中门道你看不出来?你哥哥们都不敢上锦华堂了,就怕老太太指个表妹给他们,且不管他们有没有娶妾的心,我猜着有兰表妹在前,如今徐家的爷们却是怕了庄家表妹了”
梅梅瞪她一眼:“你不说你自己善妒,绕上别人做什么?”
白景玉笑个不止,徐俊轩大呼冤枉:“我是真不知……看着也觉她们年纪与将要出阁的二妹妹一样,可我确实心无杂念也不知道为何哥哥们都不在锦华堂留饭了,我每日回到府里,去给老太太请安,若见着几位妹妹在便也留下,因着夜晚用完饭多是由我带了妹妹们一路送回去。那两位表妹确实读了不少诗书,大表妹尤其有才,作了诗画,小表妹拿来请我点评,我、我既看了,能不说上两句?小表妹邀我下棋,棋艺精湛,胜过男子,我好此道,也还能与她对弈几局,俗话说棋逢对手,下着下着谁记得时日?却真没往婚娶上想”
梅梅和白景玉看着脸红了又白的徐俊轩,笑了个够,然后才问他:“那罗香影交给你的帕子在哪?”
徐俊轩说:“不是交给我晚日我好好儿坐在书房抄写文辞,她何时走来我都不知道,说是来探望姨娘,顺便进来借我两本书看,我总不好怠慢表妹,自走去书架前为她寻诗册,谁料想她在我案桌白纸上写了两句诗,留下一方绣帕,送她走后才发觉的,我不知如何是好——我又无意于她,那方绣帕让姨娘收着”
“她写了什么诗句?”
徐俊轩脸又红了,梅梅说道:“我们是你嫂子,罗表妹又不在跟前,只管念来”
“身无彩凤一起飞冀,心有灵犀一点通”
白景玉冷笑:“好个多情女子六弟却为何不动心?”
徐俊轩道:“我方才说了,只是当做表妹,绝无别的想法”
白景玉看着梅梅说道:“我料想老太太也有此意,只是这位表妹却心急了些,要说与老六为妻,也还轮不到她,就敢私相授受”
梅梅笑:“或许罗照影没那意思,是罗香影喜欢老六,她怎能不急?老太太要是把姐姐嫁了,那她怎么办?难道嫁一陪一,姐妹一起嫁过来?”
徐俊轩头都大了,站起来朝两人又深深做了一揖:“求求嫂嫂们了,帮弟弟一个忙两位表妹都好,却不是弟弟喜欢的”
白景玉戏谑道:“那六弟喜欢什么样的?罗家表妹如此标致水灵都不要,难道你总不娶妻?”
“我……”
徐俊轩低着头:“二嫂饶了我罢娶妻总是要娶,也得看缘份、听随自己心意,怎能说娶便娶”
梅梅点了点头:“好我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白景玉却说:“大嫂不要掺合此事,不然老太太如何与你罢休?我今儿却是来得对了,由我来办我这便随你去姨娘那里拿了那帕子,看我如何还她”
徐俊轩忙说:“我原也想过让二妹妹悄悄儿将帕子还她,但罗家二表妹胆大率直,怕她还会来,我寻大嫂是想还了她帕子,再与她说一声……就说我有意中人了,让她绝了这份心便罢……不必让太多人知道此事”
“放心,没人处我再还她帕子便是”
白景玉哼了一声:“六弟倒还顾全她名声,我看她可不在乎——早在她们刚住进来我便留意着呢姐姐照影倒还好,这个罗香影,一双桃花眼只管往爷们身上转,打量我们都是瞎子呢”
梅梅想了想,对徐俊轩说:“六弟,我觉着老太太可能真的想为你定这门亲,若不喜欢,到时推拒恐又惹老太太不高兴,你若有中意的人,我们便遣媒人先去问个讯,要是姑娘家里也肯了,先口头定下来,你也有理由拒绝老太太。”
徐俊轩愁道:“那罗香影来过我书房,留了诗和帕子,我才急了,今儿早上越想越不对劲,也觉出老太太似乎真有那意思,赶紧来寻大嫂,我想着大哥应有家信与大嫂,也不知大哥何时回来?我想,我想请大哥大嫂作主,保一个媒”
白景玉很意外:“想不到六弟还真有意中人?是哪家小姐?”
徐俊轩低着头:“二嫂误会了,我没有——有一次大哥带我外出应酬,定国公府门前,停了许多的车子,我偶然望见长乐候夫人领着一位姑娘走过,只是看了一眼,觉得那姑娘仪容很好……仅此而已,再没想什么而今若是老太太非要我与罗家议亲,我却愿求那位姑娘”
白景玉怔住,梅梅好笑:“你……你不是也犯了你哥哥那毛病吧?只看人一眼便要娶你知人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肯不肯……”
徐俊轩脸红到耳根:“我知嫂嫂意思——但我看那姑娘冬日里衣裳单薄简朴,应不是门庭很高的贵女”
第二三一章 议亲(二)
梅梅心里打了个转,思忖着徐俊轩是不是误会她看不起他是庶子?她却真没有那个意思,一时不知怎么说,索性踢皮球:“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你又是什么意思?”
徐俊轩抬起头,平静地说道:“我是候门子弟,但非嫡子名门贵女择婿岂有不看的?那女子与衣饰华丽的长乐候夫人相比,虽简朴单薄,却气质不俗,行止端庄优雅,显然教养极好,我觉着她应出自一般人家,可以问一问”
梅梅看着他:“六弟自己钻牛角尖了吧?抛开候门子弟、嫡子庶子不论,你相貌出众,风度翩翩,又有如此才学,正六品朝廷官员,前途无量,娶贵女如何了?不是你自己说了不得功名,绝口不提婚事,媒人早已踏破徐家门槛,其中不知有多少名门贵女来求嫁呢”
白景玉笑:“二爷说过:咱们六弟清高,看不上那些骄矜贵女”
徐俊轩被两位嫂子说得又低下头:“我心里自有择妻准则,低门小户女子未必不好……”
梅梅笑道:“没错,骄矜贵女不一定入眼我也出自‘低门小户’,或许不算温柔贤惠,但自觉还善良,你二嫂可是高门贵女,也就那样”
白景玉喝了口水,差点呛着:“我怎样?你、你倒是说说”
叔嫂三人笑着坐下认真商议一番,梅梅答应徐俊轩,为他去找长乐候夫人,寻问那位“冬末春初”时节,只是惊鸿一瞥,便被他记在心里的、符合他择妻标准的姑娘音信。
不出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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