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子相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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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子相夫-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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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夫人看着媚娘说:“怎么这许久才来?还好恒哥儿是个好相与的孩子,并不怎么闹,当娘的人,凡事应以孩儿为重……老太太那里虽然也要侍候着,不是有瑞雪她们吗?”

媚娘垂眸道:“儿媳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去看了一下三奶奶……让母亲受累了,是儿媳的错!”

郑夫人一扬眉:“如兰还没好利落吗?唉,你们这些孩子,都怎么啦?这个好了那个又躺下……都不会自己保重身子!”

“母亲教训的是,儿媳日后多注意!”

郑夫人看着温顺的媚娘,满意地点了点头:“二房的媳妇们不成什么气候,景玉要强会一些,如兰是扶不上墙的。你是我们大房的媳妇,终究要掌管候府中馈,将来候府也是由恒哥儿来继承,你是他的娘,算是替儿子管家业,尽心尽力自不必说,脑子要灵活,心眼活络些……你玉表妹是我兄长最小的女儿,常来候府陪着我,你病了这些日,我身子也不好,都靠她照看,与英儿又是知根知底的……”

媚娘心跳快了半拍:来了来了,又要说什么了!

却见郑夫人的陪房何妈妈一步跨进房来,她身后,三四个仆妇端了食盒鱼惯而入。

随之,春月等丫头捧了盛装热水的铜盆和叠放棉帕巾的托盘进来,依次侍候郑夫人、媚娘、郑美玉洗手。

夏莲洗了手,打开食盒将饭菜摆上桌,何妈妈在一旁帮着拿食盒盖子,一边笑着说道:

“你们不知道,厨房里的婆子们在收拾一只狍子,说是大爷一位东北边的朋友送的!”

又是东北边的朋友,该不会是那位送人参的吧?媚娘心里暗忖,若是那个,她倒有心去瞧瞧,看他像不像个种植大户。

那人参真的好,她吃了两片,身体上没感觉出什么,精力却越发充沛。

秦媚娘这具身体,实际上很嬴弱,若不是她意志力强,总要躺床上十来天才敢四处走动。

媚娘盛了一碗汤,双手将汤碗送到郑夫人面前,笑道:“看这汤熬得极好,母亲先喝碗鸡汤!”

郑夫人接了:“你也喝些,刚好起来,不时地让厨下杀只鸡炖着吃,养胖些才好!”

“儿媳知道了,谢母亲关心!”

媚娘也给郑美玉盛了半碗汤递过去:“玉表妹也喝!”

郑美玉忙摆手道:“怎好劳表嫂为妹妹盛汤……”

郑夫人喝了一口热汤,眉头舒展开来:“接了吧,表嫂这次给你盛,以后你就学乖巧些,给表嫂盛!”

郑美玉抬眼看她姑母一眼,应了一声:“是!谢谢表嫂。”

媚娘盛了一碗鸡汤让奶娘喂恒儿,自己回到饭桌旁,看着郑美玉,微笑道:“若要说谢谢,我这个表嫂才该谢谢玉表妹!我病了许久,全赖玉表妹打点清华院的事务,听说月钱都替我收着呢,免使婆子丫头们胡乱用了去。又照看恒儿,恒儿是个好相与的,不哭不闹,可他吃亏就吃亏在这上边!”

郑夫人停下喝汤,看着她:“怎么说?”

媚娘说:“母亲不知道:那天我走回清华院寻找恒儿,发现整个院子都没人,不知是哪个狠心肠的,将恒儿独自一个扔在竹摇篮里,那样冷的下雪天,他衣裳单薄,身上也不盖小被,手脚乱舞,就是不哭不闹!若他肯哭闹,岂会没人来抱他?”

郑夫人回头看着一旁乖乖喝汤的恒哥儿,眼睛忽然红了,声音里隐藏着怒气:

“是哪个作死的贱婢!何妈妈去查一查,查到了给我狠狠打,打死了才好!”

媚娘道:“儿媳问过王妈妈,王妈妈那两天带了翠喜、翠思、翠怜和橙儿苹儿在前堂守灵,未能回清华院,奶娘当时也不在!”

郑夫人盯了奶娘一眼:“奶娘不和恒哥儿在一起,能去哪?”

奶娘忙说:“回大太太的话:奴婢那天刚巧有事回一趟家,出了候府,恒哥儿交给表小姐了!”

郑夫人看向郑美玉,郑美玉早先不小心将汤弄泼,春月正拿了帕巾替她擦拭衣袖。

见姑母目光灼灼地看她,郑美玉委屈地说道:“那日确实是侄女抱了恒儿,一时肚疼,将他交给院里守门扫地的婆子了,从净室出来都找不到人,我还吓个半死呢,后来就听说……听说表嫂活过来了!”

郑夫人垂下眼眸,媚娘叹口气说:“玉表妹这就不对了,怎将恒儿交给扫地的人?她粗手粗脚,怎懂得抱恒儿,自然是将他放回摇篮里去了,那么冷的天,风嗖嗖地灌吹,小娃娃儿手脚冰冷……玉表妹若是见了恒儿那惨样,怕是比我这当娘的还要伤心!”

郑夫人抬眼看郑美玉一眼,淡然道:“将那守门的哑婆子打一顿,念她年老耳聋,赶出去算了!玉儿以后记着别再犯这样的错,你就是再疼,抱着他入净室又如何?这么小的孩子……”

郑美玉满脸羞愧,低着头:“姑母教训的是!侄女日后再也不犯这样的错了!”

“嗯,昨儿你母亲着人来,说你父亲又病倒了……我让带了个包袱回去,过两日你也家去看看父亲,让何妈妈送你!”

郑美玉低着头,眼睛红红的:“全凭姑母安排!”

郑夫人叹息:“我们郑家也曾那样荣耀,只怨你父亲身子弱,读得几本书又如何?入仕不了,又不能守成……”

何妈妈替郑夫人添了碗饭,陪笑道:“太太吃些饭罢,舅老爷身子虽然不济,生得几位表小姐都是有福的,都嫁得好婆家……有几位姐姐姐夫扶撑着,表少爷定然能振起家业来!”

郑夫人微微颔首:“正是如此呢!三个姐姐,大姐嫁了陈翰林的侄儿,二姐嫁史部周侍郎的小儿子,三姐嫁甘寺丞家,都算是有脸面的,就只剩下玉儿了……表少爷虽不是嫡出,养在大嫂名下,好歹也延续着郑家香火,日后,还多承她们姐妹几个照拂着。”

见媚娘默默吃饭,郑夫人挟了只鸡腿送到她面前:“多吃些,你还太瘦了!”

又指着桌上的鸡汤和一碟东坡肉对何妈妈说:“端去给奶娘,趁热都吃完,她吃得好,恒儿才够奶水喝!”

说话间一顿午饭就这么打发了,何妈妈唤了仆妇将饭桌子抬出去。

恒儿吃饭喝足,依偎在媚娘怀里打嗝,郑夫人爱怜地看了他一眼,让奶娘将他抱了,夏莲引出去,到廊下看鸟雀,他玩得高兴了,自然就忘记打嗝。

又让郑美玉回房去歇着,然后吩咐何妈妈:“让她们抬进来!”

六个粗壮的婆子抬了三口大小不同的黄杨木铜角箱,走进上房,一字排开摆下。

婆子们离开,何妈妈依次打开箱子,媚娘看得发怔:第一口略小些的木箱子里,赫然排列着一串串闪着寒光的黑铁库房钥匙。

第二口、第三口大的箱子里,全是帐册,一本本砖头那么厚,竖直排列整齐。

候府到底有多少个库房?需要许多钥匙,徐俊英说帐册堆了几个房间,原来是骗人的,不就两个箱子嘛?小意思!

郑夫人指点说明之后,媚娘才蒙了:徐俊英真的没骗她!那两箱帐册,上百本厚砖头,只是候府所有来往帐册的索引目录!

媚娘翻看了几本,心里哀叹:想抓点权钱在手也不容易啊,得过对帐看帐这关,数目她不怕,繁体字啊……观世音菩萨,美女,行行好给开个天眼吧!

郑夫人示意何妈妈站到门外看着,然后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茶,眼睛里水蒸雾缭般看住媚娘:

“趁我还能说得上话,候爷不让你管家,我让你管!我虽不是他亲娘,再怎么说我将他养大,他不能不记我这个情!日后我们婆媳一条心,凡事我会顾着你,有什么事你也不能瞒着我……你若是把从前都忘了也无妨,只记住一点:我都为了你和恒儿好,恒儿……他叫我一声祖母,我把心都肯掏给他!”

媚娘感动地看郑夫人,郑夫人和徐俊英不是亲母子,这个没人告诉她,王妈妈也不说,她自己隐约猜到了,未敢确定。

郑夫人和徐俊英的母子关系显得别扭了些,可是她真心实意待恒儿好,这点,做娘的当然得拿出十二分的诚心来表示感谢:

“儿媳会教导恒儿,孝敬和爱戴祖母!”

郑夫人含笑点了点头:“你初次管家,必定要忙乱一阵子,恒儿,以后就养在我身边!”

啊?!

媚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睁大眼睛看着郑夫人,郑夫人仍然温和地笑着:

“我今儿觉得好些了,见了恒儿,心头高兴,刚才也能吃下半碗米饭……咱们大家宅,自来有这样的规矩,祖母疼爱孙儿,留在身边养着。你只管生了他,好好掌管候府事务就行,恒儿由我抚养!”

这是在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呢,狡猾的婆婆!

媚娘站起来,朝郑夫人深施一礼:“母亲!恒儿还太小,恐会累着母亲,等他大些了,再送来陪母亲……”

“不会累着我,我身边有的是能干的婆子丫头!你放心,恒儿就是我的眼珠子,我带,比你带着好上几倍!”

“母亲……”

“我累了,你回去吧!我自会让人抬了帐册跟着。”

“母亲……恒儿夜里会哭的!”

“有奶娘在,他不会哭!何妈妈,送大奶奶,我真累了,得歇歇!”

何妈妈和春月一左一右半扶半拖了媚娘出去,媚娘泪流满面,还想再求,何妈妈劝阻道:

“大奶奶罢哟,恒哥儿放在太太这里养着,只与太太相伴,又不去哪里!大奶奶每日里想恒哥儿了,随时都可以来看啊!”

这时王妈妈带了两个丫头来,媚娘见她们各自抱了些恒儿的衣物和奶娘的东西,知道郑夫人是下定了决心要恒儿,禁不住又哭起来,王妈妈上前轻抚着她的肩,小声劝道:

“大奶奶莫要伤心,每日来看看恒哥儿就是了!”

媚娘伏在王妈妈肩上流泪:她太大意了!古代封建社会,最重孝道,长幼尊卑顺序排列严格分明,长辈一句话,说对了你必须遵从,说得不对你不想遵从也不能在明面上反驳,郑夫人是她的婆婆,恒儿的祖母,她要把孙儿养在身边,做媳妇的连哼一声都不能的,她没想到这点,在锦华堂毫无防备、大喇喇地让郑夫人抱了恒儿去……这具身体生下恒儿,她占了这具身体,几天来和恒儿朝夕相处,感觉到做母亲的和儿子之间心灵相通的喜悦和牵挂,深深地疼爱着这个孩子,一时无法接受郑夫人将他抢走。

第二十三章 妾室

听见媚娘被王妈妈和几个丫头劝着拉走,郑夫人才从内室出来,问何妈妈:

“恒哥儿呢?”

何妈妈说:“在后院子看鸟雀,玩得正高兴呢!”

“快让抱回来,外边有风,小心吃了冷风进肚子!”

“哎,这就唤回来!”

夏莲抱着恒哥儿回到上房,恒哥儿举着手里一根小竹枝让郑夫人看,郑夫人笑得脸上皱纹都舒展开来:

“好孙儿,捡到宝了?给祖母是吧?好好,祖母陪你一起玩!”

她抱过恒哥儿,郑美玉也从后边转出来,坐在床沿逗弄恒哥儿,恒哥儿却不喜欢她,将她拿在手上的小竹枝夺了过去。

郑夫人笑了:“哥儿真能干,抢得过表姑姑了!”

郑美玉捏捏恒哥儿的小胖手,说:“媚娘真就肯把恒哥儿给姑母带着?”

郑夫人替恒哥儿将衣襟拉平:“她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她是媳妇,我是婆母,她还能反得了我去?以前孩子小,我让她自己带着,前阵子为了杰儿,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没顾上他。现在,看着恒儿忽忽就这般大了,他可是嫡长重孙,将来就是世子……我怎能再让他那个糊涂的娘养着!你看看她,让孩子穿得这么红艳艳的一片,刺我的眼,恒儿是能穿这个的吗?”

她眼神凌厉,四下里一扫,见丫头们都不在房里,何妈妈领奶娘去看房间还没回来。

郑美玉轻声道:“难道姑母还想让恒儿戴孝不成?这可就……”

郑夫人冷冷地看着她:“我自有办法,我的孙子不给我儿戴孝,还成什么礼法?他们以前的事连何妈妈都不懂,你却成日里没事做,东走西窜专刺探人家的隐情,你心里是清楚的,此事除了我和你,再没人知道,媚娘如今迷糊着,不记得了也好,就算记得她也不能害了她的儿子。若有半点风声走漏,必定是你——谅你也不能那样随便乱说!”

郑美玉低下头:“侄女不敢!”

郑夫人轻哼一声:“你对俊英那点心思,能收就收起了罢!老太太接了庄玉兰来,原也是要替了媚娘,如今媚娘又活了,你们俩谁也占不了便宜去,难道你还想给俊英做妾?还是等我得闲了,再慢慢另寻一门亲事吧!”

郑美玉垂泪道:“姑母以为我还能寻什么样的人家?父亲病成那样,家里景况一落千丈,哪个好人家愿意与我这样没多少嫁妆的女子结亲?”

“你祖父官至三品,你父亲没有功名是因为身子骨太弱,你好歹也是官家女儿,嫁个门当户对的有什么难?去年宁远候夫人说的高家,从郑州调升京官那个高振邦,你又不肯!”

郑美玉涨红了脸:“姑母又不是没见过那人,又瘦又黑,尖嘴猴腮他像个男人吗?还是续弦!”

“偏你会挑!若媚娘不好了,你跟了俊英不也是续弦?尖嘴猴腮怎样?人家好歹是个五品的京官儿了,他原是看上你,你不应,他转去求另一家女儿,如今成了亲,新夫人都有五个月身孕了——你道他那样人才如何能调任京官?原是宁远候夫人的表哥!宁远候与俊英,和皇上的关系再好不过,你失了这一桩亲事,可冤得很呢!”

郑美玉低着头不做声,良久才道:“姑母可听府里有人传说什么?”

“说了什么?”

“说大奶奶未死,大太太就带了侄女来,侄女又日夜待在清华院,服侍病中的表嫂,也去东园书房服侍英表哥……如今,侄女与英表哥已是牵扯不清了!”

郑夫人怔了一下,怒道:“谁敢传这样的话?查到撕烂她的嘴!”

她转念一想,盯着郑美玉:“俊英不是那样轻浮的男子,我从小带大的男孩儿我懂!莫不是你……媚娘已经好回来,我却不想你伏低做小,另寻一门正头亲事最妥当,但你若真有那个想头,我也不拦你,毕竟做他的良妾总强过嫁给一般五六品的官,你年纪又偏大些了,等我寻个时机与他说说……唉!”

郑美玉仍是低了头,手上绞着帕子,一言不发。

锦华堂暖阁内,徐老太太坐在榻上,庄玉兰半跪在她身后,双手轻按她肩膀,徐老太太皱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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