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子相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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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子相夫-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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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灵虚子看着张靖云,一本正经说:“夏家在京城亦有店铺宅院,我不想惊动他们,只在归云山庄住着,你若是烦我,说一声,我明日也去建一个‘留云’山庄住住!”

三人大笑起来,徐俊英说:“还有一事,我先与你们说说:西边有小战事,捷报刚传回来,是齐王打退的敌兵,但他受了重伤,如今正日夜兼程送回京城。齐王是皇上幼弟,一母同胞,生得健壮威武,练得一身好武艺,也是个争强好胜的,十六岁即自请去了西边关防,一去三年。这一次却是伤重而归,太后心痛不已,皇上也不想幼弟有什么闪失,待看过了皇后,或会让你们往西迎一迎齐王,到时我自会陪同前往!”

张靖云点点头:“战场上下来,无非是筋骨皮肉之伤,随身医士只要止住血,好生护得他伤处不坏死,有一口气在,我们赶上了自然全力救得!”

灵虚子忽想起什么,看着徐俊英说:“你家少夫人,脉象是极好,但她毕竟久卧病床,不得走动,筋骨尚软弱无力,不致弱不禁风,稍碰一碰只怕也会跌倒——方才为她诊脉,她手背掌沿有擦痕,脉像中可见筋络间有轻微瘀血积存,像是重重跌撞过,原本无需用药,会慢慢好起来。我看她言语行动,凡事想到就做,却像是个要强的,不太会顾惜自己,这瓶六合丸,你拿给她,一日一丸,可助她恢复体力。”

徐俊英推辞道:“六合丸是你师父一生心血研制得来,救命的丹丸,珍贵无比,还是留着急用吧,她恢复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灵虚子将一只玉脂瓶放在桌上:“给她吧,她有这福份——师父此次入关前,将这味丹丸方子写给我背下之后烧毁,我能自己配制,要多少不行?”

张靖云看着徐俊英,打趣道:“难道你不想少夫人健壮起来?你行军打仗是高手,眼光却也毒辣老到,娶得如花美眷,温婉贤良,有妻如此,又生得娇儿,这辈子应无缺憾了。我和夏兄却远不及你有福,此生只怕难寻到知心会意的人!”

徐俊英什么话也不说,只将那只小小的玉脂瓶拿在手上把玩,脸上带笑,内心却是苦涩不堪。

第三十五章 新衣

晚上,媚娘半倚在软塌上,指点翠思翠怜替她按摩双腿双脚,翠喜端了碗莲子羹,站在一旁,一口一口喂她吃,王妈妈指使仆妇们往房里多添两盆烧得旺旺的炭火,一边看着她叹道:

“一天下来就累成这样,饭也不想吃,往后怎么得了?要学管事,不急在一时,太太也不赶你,慢慢来!”

媚娘咽下最后一口莲子羹,接过橙儿递上来的茶水漱口,拿热帕巾轻拭嘴唇,对王妈妈笑道:

“谁说我不吃饭?妈妈问翠怜吃了没有?我带着她在三奶奶院子里吃了来呢。我原本以为,一个候府几百口人,事情应不复杂,谁知管起来却是极难的。按说规矩章程原有在那里,大太太又为我镇坐紫云堂,但她总不能一直陪着我,我须得立起自己的威信,便要下点功夫,听过管事婆子们的回话,各处亲自去巡视一番,熟悉了解府里情形,再看有没有需要改进增减之处,或许会另立些新的、更好更有效的规矩章程,等一切都掌握了,安定下来,才能松气。但这个月之内是不会轻松的——过两日便是冬至,冬至过后,各类帐册数目要对,货物银钱要入库,年关又到,准备过年,打点年货和外送的礼品……哎呀又乱又烦,还得用心给它理顺溜了!我不如单单去管外府事务呢,这内院啊,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若不是……这莲子羹做得极好,只是太甜了,以后少搁点糖!”

放下帕巾,媚娘满足地往棉垛上一靠:“你两个倒是伶俐,学得真快,对!就这样,认准穴位按揉,才有效……可惜这会子闲下来,却不能陪恒儿玩。”

她看向门边,两个仆妇正挑了门帘出去,王妈妈走近些说:“极老实本份的,我仔细问过,精挑细选才留下来。奶奶如今管着整个候府,不比从前,身边人不能少了去,廊下站着十几个婆子仆妇,都是身强体壮,会见机行事能干的,底子我都尽量摸清楚了。进出奶奶房里就这几个大丫头,把橙儿和苹儿也提了上来,外边的小丫头新进了七个,三个是人牙子处买来,四个是大太太叫送来的家生子,不用说,那是不能随意使唤的,只遣去做些外务事。”

媚娘微微一笑:“妈妈看着办吧,好与不好,过段日子就能显出来,到时任凭妈妈处置,随意找个借口,打发到哪里都行!”

她问专心致志替她按揉脚裸的翠思:“你去找夏莲,她怎么说?”

翠思抬起头来:“回大奶奶话:夏莲往日常来问我要绣花图样,有时我抱了恒哥儿,她也逗一逗哥儿说话,恒哥儿大概是认她的,在秋华院哭闹时,夏莲一抱就好,因此大太太指了她与奶娘一同带恒哥儿。我一与夏莲提及奶奶的话,她就满口应承,说她只与恒哥儿在一处,一步都不离的,除非大太太,谁要抱离她眼前都不行!郑家表小姐,自会小心防着,尽量不让她挨近恒哥儿!”

媚娘点了点头:“恒儿的奶娘太老实,又胆小,必是给太太吃死了的,夏莲肯与奶娘一条心替我看好恒儿,有什么事递个话出来,我日后自会有好处谢她。那郑家表小姐,我不记得她以前对我怎样不好,照你们说的,她真是太讨厌了,我总觉得她会对我的恒儿使坏!”

翠思欲言又止,有所顾忌地看了王妈妈一眼,王妈妈叹了口气:“奶奶面前说就说了,只不要到外边去吱吱喳喳乱叫!”

翠思嘟着嘴:“我又不是雀儿,几时吱吱喳喳乱叫了?”

媚娘和翠喜、翠怜看她那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翠思说:

“郑家表小姐,真不是个好的!她对奶奶的坏,说都说不完!”

翠喜眼睛微微红了:“那时以为奶奶不行了,表小姐喝斥恒哥儿我们也不敢做声,就怕她有天做了这院里的主子,对恒哥……”

翠思连连呸了几声:“就她也配?我赌大爷就不爱她那样的!庄家表小姐才……”

翠怜拍了她一下:“闭嘴!”

翠思省过来,通红着一张脸,小心看向媚娘。

媚娘轻哼一声:“放心吧,你们家奶奶好好儿的呢,管她哪家表小姐,只是表小姐而已,变不成奶奶!”

她微微皱了皱眉,看着王妈妈道:“不过说起来还得防着,太太跟我提及,想让郑姑娘给咱们大爷做妾呢!”

王妈妈怔住,几个丫头也呆了。

媚娘见状,笑道:“瞧你们这样,倒比我还难受。她喜欢大爷是吧?翠思说了大爷可不喜欢她,那咱们想个办法,看怎么回了太太,最好把这位表小姐轰回郑家去!”

翠思高兴道:“对!最最好有个人上她家提亲,不论做妻做妾,赶紧地抬了她走,免得再惦记着大爷!”

王妈妈小心地看着媚娘:“太太这么喜欢恒哥儿,显见是想靠着恒哥儿养老呢,如今恒哥儿就是太太的心尖尖!若是奶奶跟太太说:表小姐不喜恒哥儿,命里与恒哥儿犯冲,或许太太就没有那个想法了!”

“嗯?”媚娘眼波一转:“太太如今可不最紧张恒哥儿?她抓住恒哥儿,就等于抓住了大爷的心,儿子在她这个继母手里,大爷自然只有加倍孝顺她,听她的话,谁对恒哥儿不利,太太是不会喜欢的……这办法真是太好了!妈妈真聪明,我就没想到。”

王妈妈微松了口气,笑道:“唉呀,这些命理、八字上的事,你们年轻人不懂,也就想不到的!”

媚娘伸了个懒腰:“今天累坏了,也最有收获,觉着做了好多件事情呢!”

翠喜说:“制衣坊的人今儿在紫云堂替奶奶量了身后,也过来给我们几个量了呢!”

媚娘点头道:“我交待她们给你们也量一量,没落下谁罢?公中允许各房奶奶们每人做四套新衣,我要做六套,你们每人制两套新冬衣,多出来的银子我们自己补上。那白景玉真是岂有此理,我病中不能量身做新衣,连你们也不让做了,这什么人!翠喜明天起多跑几趟,就说传我的话,让她们全力赶做我们院的衣裳,别的先放着,慢工出细活,紧赶着也得给我做好了,尤其是颜色和绣品,我挑上的若稍有偏差,针线活有一点不如意处,那些人都给我滚出制衣坊!她白府绣庄以绣品针线出色著称,不见得她带来的陪房个个都是能干出众的,制衣坊二十几号人,候府有那么多衣裳针线活要做吗?还全是她的陪房,这点却不合规矩,谁知道那些人不是吃着徐府的饭,拿着徐府的月钱,做她白府的生意?总要整治一番!要忙的事情多着哪,三奶奶说明天起陪我在紫云堂处理事务,这最好了……”

王妈妈担心地问:“大太太那里……”

媚娘摆摆手:“放心吧,大太太明白得很,什么都交在我手里,我是主事的,三奶奶只是来为我分担些杂务,就是大奶奶也来,我一样欢迎!”

正想吩咐放热水泡个澡,廊下小丫头喊了声:“大爷回来了!”

房里几个人吃了一惊,翠思和翠喜赶紧地滑下榻来,规规矩矩和王妈妈站在一旁,翠怜刚走到门边,只见暖帘一掀,徐俊英跨进门来。

第三十六章 敲打

媚娘从榻上下来,翠思忙蹲下替她穿鞋子,徐俊英已走到那边圆桌旁,媚娘上前几步,领着丫头们向他行礼,徐俊英看一眼翠喜,说:

“我和大奶奶说几句话,你们都下去!”

王妈妈便带了翠喜、翠思、翠怜走出房门,橙儿递了茶上来,也行礼退下。

媚娘看着徐俊英,关心地问道:“夫君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传饭上来,我陪夫君吃些?”

“不用,我吃过了!”

徐俊英在桌旁坐下,拿了茶碗,揭盖子喝茶,却是甜的花茶,他皱了皱眉,放下茶碗,四处看看:

“你这屋里怎的这么热?”

媚娘说:“这两天虽说晴和有太阳,但一入了夜还是冷浸浸的,我怕冷,让她们多放了两个火盆进来,夫君若不习惯,便让她们抬出去吧!”

徐俊英看着她:“我只坐一会,说完话就走。”

“夫君要说什么?”

徐俊英从袖笼里拿出个玉脂瓶放在桌上:“这是六合丸,你吃着吧,一日一丸,能强身健体。”

媚娘走近来拈起那小瓶子赏玩,笑道:“这瓶儿真好看!谢谢夫君,我会好好吃的!”

“为你诊脉的灵虚子道长给的,该谢他!”徐俊英淡然说。

“是,改日好好谢谢道长!”媚娘笑着:“他们仍住在候府,还是回了归云山庄?”

徐俊英一怔:“你知道归云山庄?”

媚娘微笑:“夫君带了张先生去给如兰诊脉,我与灵虚子道长闲聊了一会,他告诉我他们住在归云山庄,日后可以去那里寻他们!”

徐俊英说:“你要寻他们做什么?”

“他们是神医啊,寻他们无非是看病,我求了灵虚子道长,等我哥哥回京,请他给诊看一下,哥哥读书太过用功,伤了身体,落下咳喘的病根,久治不愈。”

徐俊英板起脸:“他们并非寻常医者,有事情要忙的,你初次见面就这样相烦,日后还要再去寻找,岂不很令人厌烦?”

媚娘不服:“他们既有医术,必定乐于为人诊治,又是夫君的故友,自己人,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到外边去寻那些个不知底细的郎中,他说什么我们也不能全信,如今有懂医术的友人,不会故弄玄虚骗我们,为何不用?您瞧瞧如兰解了惑,放下心事,不是挺好的么?”

徐俊英说:“胡言乱语!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看病请的都是太医院的太医,他们是有真才实学的,怎么是故弄玄虚?今日如兰也罢了,等你哥哥回来,另请一位太医过那边替他诊看,就不必再烦灵虚子了!”

媚娘看了看他,别过脸去:“我既与灵虚子约好,来日定当带了哥哥去拜访!”

徐俊英眼里浮上一层冷色:“你不听我的话,日后只好老实在这院里呆着,哪里也别去,什么事也不用做了。明日我就去回太太,这候府中馈,还让景玉和如兰打理去吧!”

媚娘呆住了,和徐俊英对视着:“夫君这是做什么?我是你的妻室,是长房大奶奶,候夫人!候府中馈不该是我管着吗?夫君主外,我主内,夫唱妇随,与夫君同心经营候府,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过日子,不好吗?”

徐俊英转过目光,淡淡地说道:“你以前在娘家没学过女德吗?为人妻者,第一要顺从丈夫意旨,其次才是管理家务。你总这般不与我相商,不尊我意,凡事想做就做,全凭一时意气,我怎会放心让你掌管候府中馈?安心做你的候夫人吧,如今也不用带恒儿了,只在院里侍弄琴棋,读书作画,修身养性,岂不悠闲自在?”

媚娘咬着嘴唇,一口气堵在胸口,调息好久才顺了下去。

脑子飞快地转着:什么时候得罪徐俊英了?他责怪她不听话,凡事自作主张,自己都做了什么?

未经许可,去见他的朋友?昨天他不是醉熏熏地回来拉她去见那两人的吗?请灵虚子和张靖云为如兰诊脉,也问他来着,难道是没跟他商量就和灵虚子约好给哥哥看病?还是——哎呀!他知道了那五根老人参没全部送给老太太?可他也没明说要全部送啊!

徐俊英看着媚娘,灯影下,她微低了头,规规矩矩端坐着,双手笼在袖里放在膝上,侧脸和脖颈上的肌肤鲜艳娇嫩,发髻乌黑闪亮,长长微卷的眼睫轻轻扇动,像停歇花间的双蝶。

徐俊英不情愿地想起洞房花烛夜,那时的媚娘就是这副样子,娇弱无依,楚楚可怜,他很想拥她入怀,可没等他去做,新房外就传来喧嚷声,一班旧日交好的朋友要来闹洞房,看新娘,他赶紧走了出去,将他们拦住,反被拉出去喝酒,结果大醉,被人搀扶回新房躺倒什么都不记得,第二天头疼欲裂,半天起不来,老太太传下话:既然新郎身体不适,敬茶就免了。丫头们来服侍他,媚娘只是远远地站在后边看着,绞着双手,满脸怯意,眼里闪着泪光,他心里后悔极了,没有酒量偏要和他们喝,冷落了新娘子,看把她吓成这样!

新婚第二夜,他对她温柔体贴,谁知她却远远避开,一张小脸儿涨红发紫,轻声告诉他:她的月事来了!

没有比这个更令人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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