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如沐春风,浅浅一笑,足以摄人心魄。
“霍天得到劣琴一把,赠与夫人。”上次在她面前失态,霍天不敢去看她的脸。她的笑容仿佛着魔力,他根本无力抗拒。
阡陌看霍天一眼,他怀中果然抱着一把琴。“碧泉。”她的语气中带着惊喜。
“正是‘碧泉’。”碧泉和无音一样,都是传世名琴。比起无音,碧泉稍差。霍天将琴放到阡陌面前,“赠与夫人。”他要送她的,正是‘碧泉’。
阡陌接过,手指抚摸着琴身,嘴角微微上翘,明艳动人。“琴身用金星紫檀所制,做工精致,纹理细密,栩栩如生,好琴。”
“夫人懂琴,霍天相信,碧泉很乐意认夫人为主。”真正的好琴,需要一位懂琴之人来珍惜。
柳阡陌的目光在碧泉上流连,微微欠身,“既然霍将军诚心相赠,阡陌恭敬不如从命。”她不爱金银珠宝,却爱琴箫书画。
霍天有传世名琴‘无音’,这把‘碧泉’自然用不上。既然赠与她,她收下也无妨。
“夫人客气。”
“将军赠名琴,阡陌无以为报,抚一曲回赠将军。”阡陌嘴角含笑。
“能得阡陌夫人一曲,是霍天的荣幸。”柳阡陌孤傲,能听她抚琴的,恐怕没有几人。
阡陌就地坐在台阶上,将琴放在膝上。她微微侧头,手指滑过琴弦。
琴音清新淡雅,韵味隽永。律时隐时现,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悠悠扬扬,若行云流水。
“夫人的琴技高超,霍天自愧不如。”他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琴音。
“将军过奖。”阡陌起身,将‘碧泉’抱在怀中。
“敢问夫人,这是什么曲子?”他自问学过无数名曲,却从未听过阡陌所弹之曲。
“此曲名为《高山流水》。中国古代春秋战国时间,有一位精通音律,琴技高超的琴师,名叫伯牙。伯牙欣赏景色之时,见波浪汹涌,浪花激溅;海鸟翻飞,鸣声入耳;山林树木,郁郁葱葱,弹出《高山流水》。可惜世人皆俗,伯牙深感无知音。一夜伯牙乘船游览。面对清风明月,他思绪万千,于是又弹起琴来,正当伯牙弹得兴起,忽听岸上有人叫绝,那人名叫钟子期。子期完全懂得伯牙的琴意,成为伯牙的知音。两人分别时,约定明年此时还在这里相会。第二年,伯牙如期赴会,但却久等子期不到。于是,伯牙就顺着上次钟子期回家的路去寻找。在途中遇到子期的父亲,子期的父亲告诉他,子期已经亡故。伯牙随子期之父来到子期的坟前,抚琴一曲哀悼知己。曲毕,伯牙在子期的坟前将琴摔碎,并且发誓终生不再抚琴。自此始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伯牙摔琴谢知音的典故,此曲则流传千古。”她并不是多话之人,从不会无缘无故去解释什么。面对真正懂得音律的霍天,她忍不住多嘴。
“夫人博学多才,霍天惭愧。”中国是什么国家?她居然连其他国家的典故都知道,厉害。
“将军乃我朝第一聪明人,文韬武略,惭愧的是阡陌。阡陌闲暇时看过一些闲书,碰巧知道这个典故。”对于霍天,阡陌一直很佩服。他是武将,却精通音律书画,历朝历代,如此有才学的将军并不多。
霍天并不想和她继续争论,“伯牙的知音是子期,不知夫人的知音是谁?”是谁能有幸成为她的知音。
“子期是伯牙的知音,柳阡陌的知音是霍天。懂得欣赏阡陌琴艺,能与阡陌琴箫合奏的,霍天是第一人。”阡陌没有隐瞒,一曲‘秋水长天’她早将霍天当成知音。
霍天直视阡陌,温和的笑道,“霍天的知音亦是夫人。”
“将军里面请。”阡陌一手抱琴,一手提着裙摆,走进屋内。
淡情居的书房很简。
一张书案,一张琴案,一把椅子,文房四宝和几副水墨画。呵,幸亏有一张琴案,否则,她只能把琴放在膝上弹。
推开书房们,一阵墨香扑鼻而来。
阡陌小心翼翼的将‘碧泉’放在琴案上,转身浅笑,“将军,是否有荣幸听将军抚一曲。”
霍天撩起左手的袖子,手臂上缠着一圈纱布,他苦笑,“抱歉,五天前跟皇上过招的时候伤了手。”
“阡陌没这个福分。”霍天的箫吹得很好,她一直很想听他弹琴。
霍天歉意的笑道,“霍天欠夫人一曲。”他的眼角瞥到书案上未画完的山水画,“这是夫人画的?”虽然只画了一半,
柳阡陌打趣道,“将军欠我一曲,他日一定要还哦。”她走到书案前,低头看着那副画,“正是阡陌拙作。”
“为何只画一半?”留了一大片。
“将军,你看清楚哦。”阡陌含笑,语气随和,仿佛是在跟认识许久的老朋友说话。
将军盯着画看了一会,突然笑起来,“哈哈,留得好啊。这哪是空白,分明是江上的迷雾。”
阡陌拿起画,目光淡淡扫过,“不瞒将军,阡陌不知如何画这江上景,所以才会投机取巧。”
霍天笑了笑,若有所思,“如果夫人不嫌弃,霍天愿意一试。”
“将军请。”阡陌将画放在案上,玉手一摆,退在旁边。
霍天一笑,拿起毛笔,准备蘸墨的时候,才发现石砚中已经没有墨。霍天有些尴尬,不知如是好。
阡陌淡淡道,“我来。”她绕到霍天身边,往砚台中倒了些水,玉手轻动。
霍天看着画,“夫人当世奇女,只可惜王爷不懂得欣赏。”寥寥几笔,画中泛舟江上那种随和恬淡的意境。柳阡陌精通音律,诗画双绝。单论才情,已经是可遇不求。可惜,秦慕风不是柳阡陌的知音啊。不懂得她的美好,更不懂得珍惜。
“可以了,我边磨你边画。”阡陌并不想谈起秦慕风,故意把话题岔开。
霍天蘸了些墨汁,手在纸上挥动。
阡陌放下手中的墨,靠近霍天,侧着头看他挥毫。
阡陌的眼睛依然看着画,摸起另一支笔,蘸了,墨汁添上一笔,“再加一笔会不会更好?”
霍天直上身子,满意的点点头,“夫人这一笔让整副画更加生动逼真,不过。。。。”霍天俯下身子,再添一笔,“这里也应该添一笔。”
阡陌蘸了皱眉,蘸了少许墨汁,“既然添了那里,这里也应该添吧。还有,这笔太淡,画得浓些会更好。”
“没错,是霍天疏忽了。”出于习惯,霍天在落款处写了自己的名字。
‘天’字刚写完,阡陌也在落款处写自己的名字。‘霍天’,‘霏烟’并排,整整齐齐的写在左上角。
“你叫‘霏烟’?”霍天玩味一笑,“霏霏烟雨,好名字。”如此诗情画意的名字才配得上她。
“你为什么没有字?”她放下手中的毛笔。
“我已经习惯叫霍天。”
“我亦是。”霏烟不是她的字,而是她的名啊。
“这副画送我如何?”霍天看着案上的画,似乎在看稀世珍宝。
“七天后是家父寿辰,这副画本是给他最礼物的,将军要是喜欢,尽管拿去。”阡陌很富有,她有能力送柳朔一副名画。可是,她不想那么做。
“你送这个?”阡陌代表的是平南王府,送一副自己画的画似乎太寒酸。
“将军认为我该送什么?以阡陌的能耐,能送什么?”她并不想参加柳相的寿宴。她是出嫁的女儿,按理应去。演戏就要演全套,去也无妨。
霍天一时无言。是啊,以她柳阡陌身无长物,能送什么?
霍天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打,若有所思,“阡陌夫人,这副画送我。”
阡陌看霍天一眼,眸光深沉。“好。”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
045:稀世珍宝
柳阡陌坐在铜镜前,呆呆看着镜中的影子,珠宝首饰散落,随意丢梳妆台上。
今天是宰相寿辰,作为他的女儿,她必须去。
柳家那群女人嫌贫爱富,如果她太寒酸,势必会受到嘲笑。阡陌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这次是例外。她可以忍受任何人的羞辱,却不愿忍受柳家人的羞辱。柳家羞辱了她十几年,她已经无力再承受,也不想再承受。
她取下发上的玉簪和银簪,青丝像瀑布一样垂下。她拿起象牙梳,轻轻梳理着长发。每一梳,都是那么轻柔。
从镜中,阡陌看到一个紫红色的影子。她手中的梳子停了一下,又继续梳理长发。
胭脂走到她身后,淡淡道,“柳姑娘,今天你爹大寿,你不去么?”
“自然要去。”她放下梳子,拿起一根簪花把玩。“你来干什么?”
胭脂看着她,轻轻皱眉,“我来告诉你,王爷带着彩衣一起去参加宰相寿宴,把你给忘了。”秦慕风很过分。
阡陌手指收紧,捏着簪花的玉指泛白。闪烁的水眸,迸出寒光。
冰冷的气息在她周围萦绕,甚是煞人。
胭脂被她吓到,忙解释,“柳姑娘,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阡陌深深呼出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簪子,继续梳头,“不关你的事。”她语气淡漠,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胭脂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象牙梳,“我帮你吧。”
阡陌没有说话,拿起首饰盒中的银簪,反手递给胭脂。
“就用这个?”胭脂把银簪拿在手中,眼睛却盯着梳妆台上的首饰。
阡陌冷冷侧目,斜睨她一眼,“你话太多。”她喜欢一身清雅,讨厌俗气的金银首饰,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戴上那些东西。
胭脂无所谓是耸耸肩膀,熟练的替她绾起长发,“得,我话多,行了吧?”胭脂插上银簪,嘴里嘀咕,“这银簪好奇怪,柳姑娘,这上面的流苏是用什么做的?”这簪子很重,尤其是尾端的流苏。
阡陌嘴角一扯,拨开遮住眼睛的青丝,“玄铁。”
“什么?”胭脂手中的象牙梳掉在地上,大张着嘴巴,“玄铁?”玄铁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金属,是制作兵器最好的材料。至今为止,武林中只有两件由玄铁制成的兵器-----无敌门的‘追命刀’,清凉派的‘雾里花’。
追命刀削铁如泥,吹毛立断,是武林十大神兵之最。
‘雾里花’是一条鞭子,甩开的时候像一片银色波浪,宛如雾中花,所以取名‘雾里花’。
据说,‘雾里花’在五年前被飞燕盗走,下落不明。如果这簪子的流苏是用玄铁所制,岂不是说。。。。
“‘雾里花’?”胭脂怀疑的问。
“有些事没有必要说得太明白。”阡陌反手将簪子递给她,“你我心知肚明就好。”她并不想多做解释。
如果这银簪是‘雾里花’,那么。。。。柳阡陌有可能是飞燕?不对,她明明听耳听到飞燕帮阡陌,她们应该不是一个人。或许,她们是好朋友?好姐妹?飞燕是江湖上著名的人物,作为她的好朋友,柳阡陌自然大有来头。她到底是谁呢?进王府又有什么目的?
胭脂愣愣的接过玉簪,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忍不住惊愕,“千年寒玉?”这簪子冰冷,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气,绝对是千年寒玉所制。寒玉乃疗伤圣品,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物。
阡陌白她一眼,“没见过寒玉啊?”无争山庄人人都有,女子的是簪子,男子的则是玉佩。
“如果我没有记错,寒玉应该是雪山红颜宫独有的宝物?”她从哪弄来的?
阡陌没有回答,递给她一朵珠花,“梳头。”
“啊?”胭脂看着手中的珠花,又愣住了,她试探着问,“柳姑娘,这珠花上的蓝色珍珠,不会是解毒圣药蓝灵珠吧?”这么多稀世珍宝,居然活生生的摆在她眼前,不会是在做梦吧?
“是又如何?”阡陌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没什么。”胭脂吞下一口口水,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帮阡陌戴上珠花。
阡陌打开首饰盒,拿出一条丝带递给她,意兴阑珊,“太单调了,弄朵花吧。”
胭脂接过丝带,疑惑地道,“柳姑娘,这丝带不会是天蚕丝吧?”她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宝物,这条带子也应该是宝物才对。
“不是。”
“哦。”胭脂明显松了一口气,她的心脏啊,已经快受不了了。
阡陌拉拉袖子,凉凉的开口,“是冰蝉丝。”冰蝉丝冰蝉丝坚韧难断,冰凉清爽,用来包扎伤口最好不过。能止疼,而且伤口不会溃烂。
胭脂大受打击,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半晌,她哭丧着脸,“我受不了了,你哪来这么多宝物?我非被你吓死不可。”她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柳阡陌回头,阴森森地道,“衣小绿,这不是你该问的。”
“小气。”胭脂不悦的扁扁嘴,小心翼翼的将丝带帮在她的发上,结成一朵花。
阡陌低着头,眼底掠过一抹笑意。
046:倾城佳人
阡陌在柳府生活的时间并不长,自从六岁之后,她只回过柳府几次,对柳府没有太深刻的影响。
她印象中的柳府,是当年朴素的侍郎府,而非今日的相府。
如今的柳府金碧辉煌,雕栏画栋,是京城最豪华的府邸这一。
阡陌站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官员贵妇,唇瓣漾起一抹冷清的笑。柳朔追名逐利,为攀附权贵牺牲了她母亲,又牺牲了她。他的狠心,换来了荣华富贵。
他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他攀上了权利的巅峰。他想要的,都拿到了。这么多年,他可曾想过与他同甘共苦的结发之妻?可曾良心不安?
阡陌手中握着一卷画轴,提着裙摆踏上台阶。她看着朱红大门之内,眸子里射出寒光。当年,柳家逼得她们母女走投无路,这笔帐她记着,总有一天会连本带利讨回来。柳家人会为他们所做的事,付出残酷的代价。
柳阡陌刚准备进门,就被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仆人挡住了,“你是哪家小姐?请把帖子拿出来。”
阡陌穿着朴素,又没有拜帖,怎么看都不像官家小姐。
“一定要帖子?”阡陌明知故问。宰相大人为防止一些‘下等人’攀交情,规定只有持帖子者才能进。她没有收到帖子,帖子是给平南王的。
那人一看她没有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