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疼痛，让她觉得她又回到了那个充满屈辱与疼痛的冬天。
那个冬天有娘给她温暖，现在呢？
现在是冬天吗？仿佛。。。比那个冬天更冷。。。。
阡陌咬着牙被打完五十下，没有叫出一声，没有流一滴眼泪。
师傅告诉过她，只有弱者才会掉眼泪。飞燕时常提醒她，这个世界不会同情弱者。
她没有哭，亦没有喊，就连行刑的侍卫也被她的毅力所折服。柳阡陌，有着杨柳般坚韧毅力。
然而，她还是病了。
打完最后一下，她抬起眼睛对秦慕风冷笑一声，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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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你在哪，别丢下我，娘，你别丢下我。”阡陌趴在床上呓语，烧得浑身出汗。
香儿守在床边，以为冷毛巾替她擦汗，心急如焚。
她早这样烧下去，恐怕撑不过去了。偏偏王爷下令不准找大夫，连普通的金疮药，也不准给她，他是存心要她死啊。
额头上的伤不算严重，香儿已经替她清洗包扎。
但是。。。臀上的伤。。。。。
“老天爷，如果你真的有眼，请你们救救姑娘吧。她是个好人，好人不应该短命。香儿给你下跪了，你救救姑娘吧。”在嘴里念念有词，企求上天保佑。
阡陌艰难的睁开眼睛，虚弱的对香儿笑了笑，“我没事，你不用着急。”
“姑娘，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香儿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傻丫头，你哭什么。王爷希望我死，其实我死了也好，不需要再受他的折磨。”
香儿哭得更凶，“姑娘，不对。小姐，你说什么傻话？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香儿不是又要回到其他几位姑娘身边吗？香儿只愿伺候小姐，不要再伺候其他人。”她跟过那么多主子，只有阡陌拿她当人看。
“我不会死的。”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绝对不能死。
秦慕风，总有一天我会抓到你通敌判国的证据，到时候让皇上拿你千刀万剐，以报今日之仇。
“小姐，你要坚持下去啊。”普通女子哪能受得住五十板子，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咳。。。”阡陌咳嗽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塞给香儿，“王爷不给我治伤，也不会理会飞扬大哥。麻烦你替我照顾她，好吗？”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护着她。
“小姐。。这是？”照顾了阡陌那么久，还不知道她习惯在身上藏药。
“这个是止痛的，你给飞扬大哥送过去。”
“既然是止痛的，小姐为什么不吃？”
“我这里还有，别管我，先去照顾飞扬大哥。”阡陌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只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塞进嘴里。“你看，我不是吃了吗？你不去，我自己去。”阡陌说着作势要下床。
香儿忙按住阡陌，“小姐，你别动，我去去就来。”
香儿刚跑开，四侍妾之一的胭脂带着丫鬟款款走进来。
那张艳丽无双的脸上，挂着淡淡担忧。
017：空谷幽兰
胭脂本身艳丽无双，精心装扮之后，更是风华绝代。
两个丫鬟扶着她，慢慢走到阡陌床前。
身体上的疼痛，已经让阡陌无力应付她，她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夫人，你还好吗？”胭脂的语气中，含着淡淡的担忧。
阡陌气息微弱，淡淡道，“我没事。”她或许不擅长女人之间的斗争，但她不是笨蛋。胭脂一身华贵，明显经过精心装扮，她今天大驾光临八成是示威。
“要不我给你请个大夫过来瞧瞧？”胭脂拿起盆中的帕子拧干，替她擦上身上的汗水。
“胭脂夫人住手，阡陌担当不起。”她阡陌是什么身份？一个女奴，一个下堂妾，怎敢劳驾正受宠的胭脂姑娘。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跟我客气。我们是一家人，你客气什么。”
阡陌在心中冷笑，从小到大，没有人将她当做一家人。
她活得像条狗，若不是阴错阳差遇到师傅，她活不到今天。
“胭脂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点小伤，还不至于要她的命。
“不行，看你烧的，我得请大夫去。”胭脂站起来，对丫吩咐道，“快去请大夫。”
阡陌忙道，“不要，免得连累你。”
从她进王府那天起她就知道，王府里的女人个个不简单。
胭脂一身华贵打扮，却向她示好，隐隐含着威胁与拉拢的意味。
她柳阡陌只是奴，值得她拉拢吗？
初进王府之时，胭脂蔑视她。
如今突然拉拢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事到如今，只能见顺其自然，将计就计。她一定要拿到她想要的东西，谁也不能阻止。
胭脂重重一叹息，“好吧，既然如此，我替你上药。”
阡陌摇头，“谢谢姑娘好意，我想睡一会，请姑娘先出去。”阡陌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嘴唇发白，已有几条浅浅的裂痕。加上蓬乱的头发，憔悴得犹如鬼魅。
“这。。。”胭脂有些犹豫。
“我知道姑娘是好意，只是王爷有令，不准任何人帮我，你走吧。”他是她见过最狠心的男人。
胭脂无奈的看她一眼，“好吧。”
阡陌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出来。
她是平南王唯一的妾，然而，在王府她什么都不是。
身为宰相之女她，连出身青楼的侍妾都不如。
她原是主，地位却不如奴。
在相府里她看尽人间冷暖，尝遍酸甜苦辣。她自认为，相府是她的地狱。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王府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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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风，我咒你祖宗十八代在地下不得安宁，你的那几个女人全是狐狸精化身，把你吸称人干，送到那什么。。对了，送到博物馆去让人观摩。。。。秦慕风，你给我去死。生儿子没屁眼的大狗熊，本姑娘迟早把你这只种猪垛成肉泥包饺子吃，他娘的狗屎。。。。”
柳倩在杨柳院内破口大骂，花魁应有的优雅矜持，早已经被她扔进阴沟。
在她大发雷霆的时候，红萼花灵不敢接近她，事先躲到门后面避难。
“小姐，您骂够了吗？”花灵终于忍不住出声，再这样骂下去，整个醉烟楼都听到了。
“没够。”柳倩大吼，“那个人渣，居然打了阡陌，还把她丢在房里等死。他奶奶个熊，那算是什么男人，简直就是。。。那啥。。。变态狂，姑娘我现在有宰了那家伙的冲动。”
柳倩的妖娆，绝世无双。此刻的她，风华尽失，像一个疯婆子。
“花灵，今天姑娘我不见客，让那只种猪滚。”柳倩从手镯里拿出一颗药丸递过去，“把这个给他吃。”
“小姐，这是。。。”小姐不会是想毒害平男王吧？
柳倩白她一眼，“死不了人。”只会让他全身奇氧无比。
他虐待阡陌，这粒药算是对他的小小惩罚。
片刻后。。。
“小姐，已经按您的吩咐，把药放进他酒里。”花灵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暴怒中的小姐随时有可能杀人，躲远点是最好的选择。
“那只种猪说什么？”柳倩有些不耐烦，她现在不想听到跟那只种猪有关的事。
“他说。。。”花灵抬头看阡陌，正对上她愤怒的眼睛。花灵忙低下头，“他说他一定要见到小姐。”
柳倩将倒好的茶水灌进嘴里，捏着杯子走来走去，“奶奶个熊，他真是没事干。”
手中的杯子碎了，阡陌将碎片砸在地上，愤愤道，“家里养了一窝狐狸精，还要来招惹我。要不是为了十万两黄金，我吃饱了撑着才会无勾引他。妈的，钱真难赚。干完这票，飞燕我收山了，请我偷他真心的那位真是变态，真心有什么好偷的？无聊透顶。”
没错，柳倩是飞燕，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神偷。
她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有一身天下无双的偷盗的本领。
她十四岁出道，从未失手。这次，也不会例外，她有把握让那只种猪爱上她。
“小姐，见不见？”花灵低着头问。
柳倩冷冷道，“不见，对男人不能太好，否则让他们看轻。”男人就是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他说见就见，当召妓啊。。。呃，我现在不是贼，是妓女。就算召妓，也不是说见就见的，做妓女也要有尊严。现在为止，还没给过我小费呢，堂堂一个王爷，跟铁公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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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陌的伤很重，一直修养了半个多月才完全康复。半个月康复已经是奇迹，对一般人来说，恐怕需要几个月乃至半年。
额头上的伤虽然好了，却留下淡淡的疤痕，有疤痕又如何？她并不在意。没有人会在乎她的容貌，她自己也不会在乎。
坐在窗边看着庭院中的落叶，微微勾起嘴角，那恬淡的脸上，带和满足而温馨的笑。
“小姐，出去走走吧，你已经闷了半个多月。”香儿关上窗户，不让风吹进来。“小姐，你身子刚好，不能吹风。”前几天她一直高烧不断，差点吓死她。幸亏小姐吉人天象，终于转危为安了。
阡陌站起来，推开窗户，缓缓闭上眼睛享受着清风微拂，“为什么把清风挡在外面？在王府里，恐怕只是清风明月是干净。”恬淡的微笑，飞扬的白衣青丝，将她衬托得宛如天人。
“小姐。。”香儿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小姐心里有怨，有恨，有不甘，。这样一个女子，白白被糟蹋，任谁都会不甘。
阡陌回头看看香儿，淡淡道，“香儿，把我的箫取来。”
香儿自床头取过一支碧绿的玉箫，轻轻放到她手中。
阡陌摊开手心，碧绿的玉箫将掌心印得有几分翠绿。
玉指轻轻捏住，玉箫在她指间旋转了一圈。
阡陌自嘲一笑，这支玉箫，恐怕是她最值钱的东西。
“小姐，你会吹箫吗？”小姐玩箫的动作很娴熟，似乎经常弄箫。
阡陌没有答话，站到窗边，空洞的眼神凝视着远方，思绪飘渺。
她手中的玉箫又一转，轻轻放在朱唇边。
柔美凄凉的箫曲，如水似冰，低沉委婉，宁静悠远，回味无穷。那哀婉优雅的华音，表达出无尽思绪。吹箫的那女子，仿佛九天仙女，远离尘世，超凡脱俗。那含蓄的曲调，将她的淡薄，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玉指捏着玉箫，横在身后。
“小姐，这是什么曲子？”
迎着风，青丝微微散乱，阡陌低低吟道，“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那优雅的恬静的淡笑，如春风般温暖。
“小姐，这是谁的诗。”香儿好奇的问。香儿没什么文化，倒也读过几天书。
“这是中国古代唐朝诗人杜牧的诗，后人改做箫曲。”那淡雅如风的语调，比箫声更美。
“中国，唐朝？不明白。”在她在记忆里，她没有听过那个地方。
“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阡陌那深邃而冷淡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一分温暖，更加让人看不懂。
香儿乖乖点头，她的确不知道。
阡陌再次将玉箫放在唇边，樱唇淡淡吐出华音。淡雅如风，飘渺如云，仿佛是一副彩色山水画。
伴着箫声，她的身影更加飘渺。
“小姐，这又是什么？”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绿水悠悠绿水悠悠。。。。。。”
“小姐，这又是谁的诗？”香儿就是好奇宝宝。
跟她说出自《红楼梦》，她懂吗？
阡陌没有回答，转而吟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楮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是非成败转头空，转头空啊。”
“好一个是非成败转头空，好一个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含笑的赞赏，打断阡陌的风花雪月，一回头，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门口。
那男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微笑中含着赞赏。一身青杉，潇洒俊逸。
“你是谁？”他是霍天将军，阡陌认得。
“在下霍天，被夫人的箫声吸引，寻音而来。”霍天的潇洒文雅，像一个风流才子，不像将军。
当日在地牢没有看清楚，现在他才知道，柳阡陌是个清秀雅致的女子，并不如秦慕风说的那般不堪。
阡陌将玉箫横身后，抬头停胸的样子颇有傲气，“原来是霍将军，小女子献丑了。”一如往常淡雅。
“夫人的箫好，词更好。”女眷的房间他始终不宜随便进，他依然站在门口。
“闺阁之作，献丑了。”阡陌清秀的脸上一派恬淡，无任何情绪。
霍天微微瞟见她的脸，眼睛再也挪不开。她不是美人，却胜似美人。
她恬淡，优雅，淡薄，高贵如兰的气质，世间少有。举手投足，无不显露出优雅。
优雅淡薄中，带着几分目空一切的洒脱。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
她字里行间，有小儿女的做作，也有大家闺秀的高贵，更有江湖女子的潇洒。
柳阡陌如空谷幽兰般淡雅，她身上的气质，绝代妖娆的柳倩未必有。
那白衣，那如绸缎的青丝，将她衬托得似白莲般高洁。
这样的女子。。。。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地牢。那时候的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现在的她似乎有浑然天成的霸气。
短短半个月，这个女子变了太多。
到底是她变了？还是他看错？
“夫人的才情，当世少有。”
“霍将军过奖，小女子一时游戏之作，让将军见笑。”阡陌盈盈福身。
“阡陌夫人，听说你受伤了？”
“阡陌做错事，自愿受罚。”阡陌勾起菱角，看不出任何情绪。
“夫人，在下对音律颇有研究，不知有没有荣幸向夫人讨教。”霍天做出很诚恳的态度。既然她不愿说受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