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深不寿--皇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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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深不寿--皇后之路-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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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了,那句话,会不会是那句话,难道竟会是,他说的吗?

急急抬头朝嬷嬷看去,只见嬷嬷微微含笑,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姑娘通透,果然一猜就中了……”

只见嬷嬷自站起身来,扶腰轻轻捶了几下,仿佛如释重负似的,仰空长长舒了口气:“记得离府那一日,福晋匆匆安排下随行的人员,却并不叫打点行装,只嘱咐备了两乘四骑马车,撤去府上的标志,一概用棉被将车缝密密堵了起来,从外面看不出一点儿光亮,打发老奴护着姑娘,出东直门一路往清河驿。临行之前,福晋亲口吩咐老奴,此去一路不许停车,务必要在日落之前赶到清河,到了之后便自会有人接应,从此诸事便不必担忧了。”

“于是老奴一行数人,一路上连连催马赶着路程,好容易才在日落时分来在清河驿前,远远便瞧见驿站前的柳树下头,早已有三五辆高敞轩亮、打着象眼围格的厢车在候着了,道旁约合有七八名长随打扮的精壮后生垂手侍立,远远见咱们的车马赶来,登时有人飞跑去通禀,不过眨眼的工夫,便从其中一架厢车里头,当时跳下一个少年来……”

“虽说是七八年没见,可老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少年,急忙就要带着众人就要跪下参拜,他却丝毫也顾不上那许多礼数,瞧也不瞧一干人等,只一个人径自来在姑娘的车前,半刻也不迟疑,一把上前便揭开了厢车的帘门……”

“老奴在一旁看着看着,胸膛里一颗高高悬着的心,到此时才总算落了下来。眼看着这个当年还不及灶台高的小阿哥,如今已长成风度翩翩的少年郎,老奴这心里,倒仿佛是见到了久未谋面的亲人似的,直有股子说不上来的欢喜……”

“虽依然还是那么清瘦,他的身量可比以前高了好些,五官依稀还能分辨出小时候的模样,而在举手投足之间,已不啻是个老成持重的成年男子了,尤其是那一双仿佛能看进人心底里似的,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刻不离的紧紧盯着姑娘的脸庞,痴愣愣的,仿佛看也看不够,看也看不完似的,又见姑娘病中眉头紧锁面色潮红,呼气儿越发沉重,他竟是看着看着一个不忍,伸手上前紧紧捏住了姑娘的手,合在手心里反复搓摩着,而那眼神里说的诉的,满登登全是心疼,又是咬牙又是顿足,恨不能替姑娘分担了病痛去……”

“突然姑娘梦中呓语,在车厢中不住翻转起来,又握拳连连捶胸,似是胸口被气儿堵住,横竖上不来下不去,唬得那个人面上登时变了颜色,一把上前将姑娘紧紧拥在怀里,也不顾上男女大妨,竟伸手替姑娘轻轻揉起胸口来,他那两只眼紧紧盯着姑娘的反应,丝毫不敢懈怠了去。又听姑娘呼唤要水,他便赶忙从随身带着的水壶里,倒出些特意备下的薄荷水来,亲手喂着姑娘一点点儿喝下,随即又打夹袋中取出了颗天王保命丹,自比了比大小,再动手小心翼翼的掰成几瓣儿,一点一点,极耐心的喂给姑娘服下,直看见姑娘靠在怀中重新安稳的睡了,方才像是放下心来,也不用旁人动手,自己两手合托起姑娘,踉踉跄跄来到第一辆厢车上,极小心安置了下来……”

“从头到尾一番操作,他的眼睛从没离开过姑娘半分,老奴一旁琢磨着,那个时候,除了姑娘,其余周遭一应事物,他竟是什么也没有在意,什么也看不进眼里……”

“后来,只见他俯下身去,凑在姑娘耳旁,低低的,轻声说了句什么,老奴因离的远,又没敢仔细去听,如今想来,只怕姑娘病中沉睡,此时也想不起当日那人,说的是些什么了吧……”

两朵红晕早早飞上脸颊,嬷嬷这一番话,我是越听越觉羞臊难当,肌肤下面似是有千万只小虫在来回抓挠,身子渐渐酥软上来,眼看连坐,也坐不稳当了,直听到俯在耳旁说话的一段儿,也不知怎么,耳旁竟又响起了屡次在梦里出现的那个声音:“……我不叫你走,天也不敢夺了你去……”

那双粗糙的手,那个温暖的声音,原来,都是你的……

那么,后来,记忆中曾有只坚定粗糙的,立在床头轻轻捻着帕子,笨拙的为我擦去眼泪的手,可也是,你的吗?

想在这里,手心也不觉臊得飞烫,更哪堪又回想起当日病中,自己跟只猫儿似的,将面颊蹭在那只手上反复搓摩的景象,腔子里登时便烧灼了起来,好似点着了一盆旺火,将通身上下烤的无处不是火烧火燎的,一时之间又是急,又是臊,心里明明是羞愧尴尬的,可嘴角却偏是一个劲儿想勾出笑来,越是想用力克制,却越是克制不住,只得用手合住面容,死死埋下头去。

见我这副模样,嬷嬷也忍不住轻声发笑,待了片刻,我只觉嬷嬷起身坐近了一些,取过那只冰绡墨梅的荷包轻轻放在被盖上,小声说道:“还有另一件事,老奴不得不回禀姑娘一声。那一日姑娘病中神志不明,任凭如何呼唤也总不见醒,唯有一双手不住的凭空抓刨,显是想要寻个什么物件儿的模样儿,五娘于是带着织瑞几个翻遍了屋子,找来了姑娘日间常用的各色手绢、戒子、香囊、毽子等等不计其数的东西,一件件给递在手中,却都不是,好容易缀彩想起还有这么一只荷包,忙寻来拿给姑娘,谁知姑娘却只是摸了片刻,便重又丢开手去了,一屋子人皆是没了主意,眼睁睁看着姑娘不住的摸索来摸索去,个个急得满头是汗,却只能干瞪着眼毫无办法。最后还是坠儿机灵,想起姑娘日间常带着的那串龙涎香的手珠还没试过,赶忙七手八脚从妆盒里寻了出来,谁知刚刚递进姑娘手中,就见姑娘长长嘘出口气,仿佛迷途之人在深夜里终是寻见了一盏灯火似的,双手紧紧握着那串手珠,转眼之间,便已沉沉睡了过去……”

听嬷嬷的声音在耳旁轻声说道:“当时老奴就想,这串手珠对于姑娘,必是极其要紧极其珍贵的什物,所以这些日子以来,老奴总要在姑娘入睡之前,拿帕子将这串手珠层层包裹起来,极小心的塞在姑娘枕下,早起的第一件事,也是将这手珠寻出来,待缀彩伺候姑娘梳洗稍毕,别的首饰不提,一定要先带上这串珊瑚手珠,唯恐一个大意,又叫姑娘寻了不见了,那可就,大不好了……”

说到此时,嬷嬷停下话语,抬眼凝视着我,眼里微微盈着笑意,仿佛一点灯火,霎时间将整张面容映照的光华流转,竟是从未见过的温柔可亲:“姑娘识文断字,自然要比老奴来的通透,只不过眼前这些痴迷纷扰,缠绵悱恻,看似剪不断理还乱,皆只因姑娘身在其中,虽一时还未窥破,然而您自己的一颗心,却已为姑娘,早早作出了决断……”

听着听着,心头腾起的火焰已渐渐平息了下去,脸上的红晕也无声的散去了踪迹,自度量着整个人又慢慢恢复起了平静。然而面儿上虽是恢复了镇定,心里却甚明白,心头的那团火焰却并未就此熄灭,依旧有丛小小的火苗,融融的,烛光似的,暗暗燃烧在了心底,默默的,守着一小嘬儿温暖和光亮,仿佛已在不知不觉中,已把我胸口那颗空荡荡的心,渐渐的化开了冻,催出了暖,平空生出了颗无名的种子,钝钝在心田里蛹动了下去,惹得人心烦意乱,惹得我心绪难平,仿佛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想吐,想喊,却又更想一个人把头深深扎进被子里去,痛快的放声大哭大笑一场,再把心中这份不知名的情愫拆解开来,瞧得个通通透透……

为什么,为什么单是凭着旁人的几句话,我便已如此忘乎所以,失了常态,为什么胸口上一片麻酥酥的,仿佛至今还印着他的抚慰,为什么这早已戴惯了的手珠,已在不知不觉之间,仿佛和我的心长在了一起,已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为身子的一部分了……

难道说当真如嬷嬷所说的那样儿,其实在我心里早已有了他的影子,只不过是自己刻意强忍住欲念,不肯睁眼去辨个仔细罢了……

不,这又怎么可能,分明不是这样,他是谁,他是真龙天子,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身踞尊位受万众膜拜的天子,而我是谁,我不过是一个身陷十丈软红而希翼着归隐山林的小女子,一生只愿得一白头人,从此风雨兼程,痴迷纠缠,陪老做伴……

可是,若不是如此,那又为何只要一想起他来,我胸口那一颗空落落的、听风声呼啸而过的心,便会随着一口气息,登时便结结实实的被吹胀了起来呢,为何竟一下子变得踏实、安全,紧跟着连全身每一处发根毛孔,每一条皮肤纹路,每一点知觉,都仿佛渐渐填满了欢喜、温柔、甜蜜、遐想等等一切的美好呢,那份舒畅和安逸,仿佛不知不觉渗在心血里面,随着脉搏跳跃,直叫人宁可放弃所有,随风冲天去了……

但是,吹胀了的心,也如同一只吹胀了的皮球,脆弱的不堪一击,只要用力一拍,就会爆了,爆成一片片,一条条,零星散乱的,再也缝补不起来了……

想到这儿,手指不觉抚上那只墨梅冰绡的荷包,火烫的身子开始感觉出了一丝凉意,仿佛心湖面上平地刮来一阵料峭北风似的,乍暖过后,更觉霜寒之苦。

我是已被伤透的人了,揣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又怎敢再轻易尝试那份苦涩的甜蜜……

想在这里,不禁抬头望向嬷嬷,眼看着嬷嬷初时还满面笑容,待看清我的神情,不由一愣,继而眉心一动,慢慢散去了笑容,一双眼睛也逐渐淡去了光彩,不言不语的盯视着我,仿佛久已安于无情,却在眉头一蹙之间,泄漏了心底的担忧之意。

眼见嬷嬷为我担忧,我不由心气儿一松,转眼望着窗外满地残菊,悠悠轻声一叹:“嬷嬷的好意,芳儿敢不用心领会,只是这份儿心头上的事儿,不是一声命里注定,就已足够了的……”

此间少年9

听我此言,嬷嬷也微微发了一叹,“老奴此生誓奉佛前,常伴青灯古佛,无缘见证世俗情爱之事,心中也曾每有慨叹,却不知此一遭是幸是孽。如今眼见姑娘这般为情所苦,老奴还是得劝姑娘一句,世事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已一生一灭,所以诸事莫要太过强求,随心而安,随缘而动罢了。”

提步走到床前,轻轻布下了一双绣鞋,见我注视,遂低头轻声说道:“老奴局外之人,姑娘的心意不敢妄加揣测,只不过有一件东西,老奴想请姑娘亲眼过后,再下判断不迟……”

起身来在桌前,取过一盏油灯,拨出灯芯,往蜡台前自引燃了,端过放在床头几案上,又往衣架上挑拣来一件青色的长袍,同样放在床头,想了想,却没有摆下面纱,也没有伺候穿衣,却退后蹲身一参,轻声说道:“老奴请姑娘凭心选择,是随老奴前去求证,又或是不闻不问,安心固守伤痛,全在姑娘一念之间。”

说完垂手侍立一旁,低头不再言声。

我看着眼前的长衣,袖口三道儿蓝底儿白花的绣样儿迎着阳光微微发亮,于流光溢彩间仿佛隐隐流动着一层不真实的光泽似的,看得我不由微微晕眩,连在被子下头紧紧握着的拳头,也跟着轻轻放松了一些,低头看着床前绣鞋,也不知怎么了,竟不自觉一把推开了被子,起步一脚便踏进了绣鞋里面。

一旁嬷嬷赶紧过来搀扶,扶着我坐在床边,小心的将袍子套在我身上,一面细细扣上扣袢儿,一面伸手将袍角的褶皱一一抹平了去,刚要伸手替我挽上发辨,却被我举手轻轻推开了,随手扯过一方丝巾,将一张面孔连同脑后碎发整个儿遮掩起来,在脑后紧紧打了个结,唯独露出一双眼睛,转而看着嬷嬷,轻声说道:“芳儿无礼,请嬷嬷头前引路去吧。”

撑着嬷嬷的肩头晃了几下,强咽下了喉间一口恶心,迎着冷风深深吸进口气,继而猛一发力,一下将身子努力挺拔了起来,一边嬷嬷急忙伸手挽住了我的手臂,借力顺势依靠上她的肩头,慢慢散开了步子,由她引着,朝书架边缓缓移动了过去。

信信散了几步,也不知怎么的,胸口仿佛没有那么憋闷了,气息也渐渐平缓了过来,竟是越往前走,反倒越觉得力气一点点回复了过来,仿佛有股子生气儿打腰腹间滋生凝结,暖烘烘的顺着血液逐步游走,慢慢的往四肢里穿梭运行开去,随着身体的行动,竟逐渐冲开了僵冷的关节,在皮肤下面激荡起一层层的麻痒开来,仿佛有片片鹅绒不住搔挠似的,直痒得叫人大不耐烦,忍不住拿手一抠,竟是“扑落”一声,打手背上落下了什么什物儿来!

心里着实吓了一跳,赶忙低头去瞧,只见脚下金砖地上,正落着一块指甲盖儿大小,纸片似的,灰不溜丢的什物,还不待我定睛观瞧,只听耳旁嬷嬷笑着说道:“姑娘快瞧,这人□果然够功效,才用了不过一个月的工夫,竟已能够去腐存新,催生出新皮来了!”

闻言心头又是一惊,赶忙往手背上寻看了去,果然看见右手背上那重重痘印儿中间,被我无心一挠,竟是生生挠下了一块皮来,恰将那先前被遮盖的难寻踪迹的朱砂胎记,重又显露了出来!

心中兀自还不敢信,整个人只是愣愣的,耸身僵立当场,眼睁睁盯住了那颗胎记,也不知这样直勾勾的看了多久,方才乍着胆子拿指尖轻轻往手背上一点,登时便觉指下又光又滑,仿佛是除了壳的鸡子儿似的,竟是一般无二的,重现见昔日的细腻肌理!

心头悚然一动,忍不住提手又要再去求证,被嬷嬷赶忙一把拉住,笑着劝道:“姑娘莫要心急,这女儿家的肌肤最是娇嫩,轻易性急不得,此时新肉还未完全长成,若要强行剥除痘疤儿,只怕日后反倒会落下更深的疤痕来,老奴劝姑娘不若安心将养,假以时日,这层痘印儿必是会自行脱落个干净的……”

说到此时,嬷嬷不由长声嘘了口气:“我佛慈悲,姑娘的这场劫数,总算是出了头了……”

泪水在眼窝里溜溜打转,忙低头轻轻擦拭去了,眼见着嬷嬷满脸是笑,躬身朝我行礼贺喜,赶紧一把拉住了她,低声说道:“此一番若不是嬷嬷舍命相救,芳儿岂能盼见着痊愈的一天,芳儿拜谢嬷嬷的再造之恩还来不及,怎么反倒要受起嬷嬷的礼数来了!就请嬷嬷在上,受芳儿诚心三拜!”

说着话连连后退几步,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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