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 第20部分

“这样哦……”贺爷放下酒樽，“那你就坐在这里，尝尝方爷带来的秘制熏鳟鱼，这可是满朱雀城的馆子讨不来的美味。”

“这个……”莫莉低头瞟了一眼边上面无表情的三爷，“这个不大合适，奴婢……”

“博野兄，你这奴婢如此乖巧顺眼，你就允了她坐下吧。”贺爷见莫莉踟蹰着不肯坐下，知道她是怕三爷责罚，于是替莫莉求情道。

一路上山，三爷看着莫莉同贺爷有说有笑，心里就说不出的别扭，只是碍于贺爷的情面又不好说什么，心里却着实后悔带莫莉和这一群公子哥混在一处。这会儿见贺爷总是想方设法的挨近莫莉，于是抬手按揉了几下太阳穴道：“我怕是不能久待了，许是着了林间的阴气，头痛的厉害。”三爷说着一口饮尽杯中的菊花酒，“抱歉，扫了各位的雅兴，我得先行一步。”

众人见三爷一脸痛苦状，虽然遗憾，但又不便强留，只得寒暄着送他们主仆三人离去。

目送着莫莉的背影，贺爷黑亮灿然的眸光里，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失望。

30。卷二　　香魄入南国　　断情锁清愁…第030章　　爱意怜怜

重阳登高，令三爷长了极大的教训，至此，他再不让莫莉出现在那些公子哥之间。

贺爷自打重阳节之后，隔三岔五的便找个因由来到赤凤王府。虽然来得勤快，却是一次也没见到莫莉，后来实在隐忍不住，便直接托了媒人来见三爷，三爷当即就给否了回去，而莫莉对于这期间的事却是一无所知。

三爷和莫莉在一起的时间却是愈发的多了，除了辅导莫莉弹琴、读书，得了空闲，便常常让莫莉着了小厮的装束，和小铃铛一起，三人便穿梭在朱雀城的大街小巷，酒楼茶肆。

终日憋在王府里着实闷得慌，能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在闹市里走走逛逛，莫莉自是欣喜异常。而且三爷总是变着法儿的带他们到不同的酒楼品味各色美食，莫莉自己都感觉到小脸一日日的鼓了起来。

三爷的好莫莉铭记在心，知道三爷喜欢品茶，她便将茶神陆鸿渐的《茶经》，反复翻阅，仔细研读，将各种茶叶的煮泡方法、水温、时间等等牢记于心，于是，莫莉泡的茶，日益清香隽永，茶韵悠然。

每日里，三爷总要从纷繁中抽身，置于闲暇，捧一盏清茶，嗅闻那淡雅的清香，守着若有若无的氤氲，于那清澈，那静谥的茶韵里，将心沉沦……

三爷知道，他是愈发的离不开莫莉了。

又是一个年关将至的时节，三爷说：“莫莉，过了年你就虚龄十五了。”

莫莉说：“要到五月才会真正的满十五岁。”

三爷说：“十五岁的时候要行及笄礼的，爷陪你回趟家吧。”

莫莉听了激动得泪流满面，这么远的路程，莫莉从没想过三年间可以回去探望一次爹娘，“好师傅，师傅你真好~~”她高兴的几乎语无伦次，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谢意。

“不过……”三爷有些踟蹰，犹豫了片刻方才道出：“若回去，你可会去见廖家的二公子？”

莫莉愣怔了一下，方才灿若明霞的笑意惨淡的凝结成霜，她低下头，扯了扯衣角：“会的。”无限的惆怅从低婉的声音里飘出。

“什么~~你还要去见他？”三爷立时恼怒的提高了嗓门，“你到底有没有心啊？那样的人，置你的清誉于不顾，只自私自利的考虑自己，你居然对他还不死心？！”

“我是想去还他发簪，我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就这个原因？真的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师傅您怎么了？莫名其妙的，难道您希望我有些什么想法不成？”

“那个……O（∩_∩）O~”三爷讪讪的笑下，声音亦婉转了下来，“那个、我是说……我是说如果、如果他要纳你为妾，你可……愿意？”三爷窘迫的盯着莫莉，捧着茶盏的手，亦潮润的冒出了湿气。

莫莉悄然的叹了口气，娘亲说得对，姻缘是要讲求门当户对的，他们这样的人家，怎可以对财势雄厚的廖老爷家抱有幻想。只怪那时候年幼，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一心一意的以为，只要两人相互喜欢，一切世俗偏见都是可以冲破的藩篱。

“不会的，我不会嫁到任何一个大户人家做妾。这辈子，我只想像爹爹和娘亲一样，俩个人和和睦睦，好好过日子就行。”莫莉说完，忽然觉得这话说得有些心酸，转而换上一副笑脸道：“师傅，您是不是打算娶好多好多的妾呀？像王爷一样，一个一个一个……建一大堆的园子，今天东园子，明天西园子……”

“让你编排我，”三爷在莫莉的头顶狠狠的敲了一记，“都快成大姑娘了，还这么没正经。”

莫莉呲牙咧嘴的揉着脑袋跳到一边，嚷道：“是您先说的我，反倒成了我没正经？您也太不讲理了。”

三爷深邃的眸光停驻在莫莉娇俏可爱的面颊上，神思翻涌，如果不做妾，他又以何种身份留住她呢？

三爷低头啜饮了一口手中握着的半杯残茶，隐隐绰绰的感觉着齿颊间的清寒，茶汤凉了，也淡了，只余浅浅的余香在空气中浮漾。他颓丧的闭紧双眸，前路渺茫，他可以和一个人一生一世，相亲相爱，相扶相搀的共度一生吗？这样的社会，这样的家世，能够应允他如此的行径吗？

元和十七年，莫莉于赤凤王府经过了两度寒暑，在草长莺飞、杨柳拂堤，融融微醺的暖风里，迎来了第三个春天。

已是三月下旬，草甸子里开满了五彩缤纷的野花，一簇簇一丛丛，柔粉淡紫鹅黄猩红雪白……在葱绿的草海里，摇曳生姿。莫莉拉着萱儿，在草甸里欢快的跳着跑着，采摘着各种颜色的野花。

三爷四爷在十几个小厮的帮衬下，正将长长的龙头蜈蚣纸鸢拉上天，大小姐博野悦馨则在贴身丫鬟兰香的帮助下，将一个鹞子形状的纸鸢率先放飞到了蔚蓝的晴空。纸鸢翱翔，翻飞起舞，在清峭的春风里抖落了无限欢畅。

“起来啦~~起来啦~~蜈蚣飞上天啦~~”见龙头蜈蚣终于左右摆动，忽忽悠悠飞了起来，萱儿跳着脚，兴奋的蹦了起来。

莫莉牵起萱儿温润的小手，仰望天空。

二十来丈长的龙头蜈蚣，如同真龙乍现，在耀眼夺目的阳光里，扶摇直上，越飞越高，那红那黄那白那群青的璀璨，令一池碧蓝的天空，若水通灵。

“咱们去追三叔。”萱儿拉着莫莉向三爷奔去。

随着龙头蜈蚣左右摆动浮浮沉沉，三爷时而牵线奔跑，时而仰首远望，手中的麻线紧紧松松，不停变换。

萱儿同莫莉追了过来，萱儿嚷着非要三爷将线放到她的手中。这龙头蜈蚣太过庞大，在空中的劲力亦是极强，于是，三爷把着萱儿的小手，半蹲半就的和萱儿随着纸鸢来回奔波，不大一会儿功夫，就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一旁的莫莉笑弯了腰，三爷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莫莉，冲着四爷喊道：“老四，你来，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四爷的个头已经猛过三爷，脸廓棱角分明，被烈日炙烤的古铜色皮肤闪着黑亮的光泽，他的眼底亦是积满了讥诮的笑意。他一手抱起萱儿，一手牵住线轴的一端，在青翠欲流的草甸子上，仿佛一匹活力四射的战马，肆意撒欢儿，却不知疲倦为何物。

三爷早已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大小姐不知何时跑了过来，笑道：“三哥，你的筋骨也太过柔弱，赶不及鸿瑞的一半，简直一文弱书生，也太丢咱博野家人的脸了。”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疯丫头一个，哪有点儿女孩样。”三爷懊恼的瞪了一眼大小姐，转而冲着莫莉道：“过来，拉爷起来，爷得去那边棚子下歇会儿，喝点儿水。”

莫莉浅笑着盈盈走来，这师傅是愈发的自己娇惯自己，有时候赖皮的竟如萱儿。莫莉眼波流转，计上心头，她伸出如葱玉指。

三爷轻轻的盈握住那滑腻无骨的小手，一双黑眸对上毛茸茸长睫下的清亮目光。那眼底如月华凝水，波光粼粼，万般清澈，却又难见其底。

“莫莉，过两天，我就陪你回家，可好？”

“真的？”莫莉惊喜的不可自抑，“哦~~谢谢您师傅……”莫莉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三爷的拉着自己的手。

就要可以回家了，就要见到日思夜想无时不惦念的爹爹娘亲和小弟了，莫莉兴奋的摇啊摇着三爷的手。

“慢点儿慢点儿，胳膊都快被你拉扯折了。”

“O（∩_∩）O~”莫莉笑着，“师傅越来越娇气了，难怪大小姐说您呢。”莫莉说着，手上使力，拉了一把三爷。

三爷借势方要跃起，突然莫莉似乎用力过猛站立不稳，朝前又推了一下，三爷一个不妨，咕咚……又跌坐到地上。

“喂~~你怎么回事？你倒是拉住了呀~~”三爷抱怨道。

“不好意思啊师傅，刚才没站稳。”莫莉诡异的笑笑，“来，再起。”

莫莉卯足了力气，使劲用手一拉，眼见着三爷已经蹲起，突然，一股更大的力量又将三爷推了下去，同时，莫莉猛力抽出了被三爷握住的纤纤素手。

“哎呦~~”三爷痛的大叫，“小丫头，竟敢耍弄爷，看我怎么收拾你……”

莫莉呵呵笑着早已闪到一边，“谁叫您娇弱弱的，像个小孩儿，连站起来都要别人帮着，哪里像个男子的样儿。”

“小丫头，居然教导师傅，也太目无尊长了。”三爷说着飞身跃起，大步朝莫莉走来。

莫莉吓得一溜烟的朝远处奔去，这师傅恼羞成怒了，千万不能被他逮到。她像一只轻盈的鹿羚，飞快的跳跃奔跑，任呼啸的风声疾疾的从耳边掠过。

三爷在后面，边追边叱咤的叫喊：“站住~~哪里跑~~”看莫莉跳兔般的逃脱，他的眼里难以掩饰的露出无尽的欢畅。三爷始终不远不近的同莫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隔着这样的距离，看窈窕的身影在阳光里晃动，看鲜活的青春在生命中飞扬……

不知奔跑了多久，莫莉已经从草甸子里跑到了黄土铺就的官道，她已经喘息的不成，终于体力不支的靠在路边的一棵枝叶茂密的梧桐树上。

三爷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吓得莫莉闭上了眼睛，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边惊叫着告饶：“师傅~~师傅饶命……徒儿再也不敢了……”

三爷扑至近前，双臂撑住树干，将莫莉团在身前，亦是微微的轻喘。眼前的莫莉紧闭双眸娇喘吁吁，密集的眼睫微微翘起，粉红的脸颊香汗淋漓，朱唇半启，娇嫩若蕊，三爷痴然的愣住，一股热血直灌脑顶，‘莫莉，师傅等不及你长大。’三爷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心绪，低头向那抹粉嫩挨去……

31。卷三　　闻香各含意　识玉只一人…第031章　　王者归来

“致远~~”一声低沉略带嘶哑的嗓音，穿透尘烟漫漫的土路，从斜对面十多丈处的一棵老柳树下传来。

三爷蓦然惊觉，倏忽的睁开眼睛直起腰身，扭头朝声音的源处望去。这声音是那般耳熟，可是……这可能吗？

不远处的树下，一个脸颊瘦肖，目光炯然的男子正靠在树干上歇息。

这一声‘致远’，也将方才吓得闭眼，怕被师傅责罚的莫莉、睁开了黑亮的双眸。顺着三爷的目光，她也朝树下坐着的人望去。

“二哥……”

“王爷……”

俩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喊出。

杨柳依依，春风拂面，树下的人就在那一刻定格成一幅恒久的画。蓬乱的发丝随风起舞，遮挡住尘霜满面的半张脸廓，污旧的长衫被风沙土渍的不现了原本的色泽，唯有那一对犀利若鹰隼的眼眸，方才彰显着往日强悍王爷的本色。否则，这样一个落拓的人，只会让人以为是个流浪的乞儿。

隔着黄土弥漫的官道，看着两个衣着光鲜，目俱惊滞的如阳春三月的男女，赤凤王博野落枫的唇角扯了扯，似乎是微笑的样子，然而那微笑却透出了极度的疲惫。

“二哥！”果真是王爷回来了，三爷激动的迈着大步朝王爷奔去。

此时，树后的草甸子里，一个同样衣衫灰败的男子，正牵了两匹高头骏马走过来。

“和大哥！”只一眼莫莉就认出了和成杰，那黝黑的肤色，比两年前平添了更多的风霜，莫莉惊喜的叫着，朝和成杰挥舞着手臂。

阳光明媚，春日晴好，阔别两年之久的王爷同和成杰就是在这样一个温暖的日子里，突然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朱雀城欢喜的敞开了城门，恭迎风尘仆仆凯旋的英雄；赤凤王府更是欢天喜地，一扫往日的萧索沉静，处处都洋溢着喜气，欢迎主子的归来。

夜荷园，六夫人秦梦菲粉面桃腮对镜理妆，精精心心装扮了一番，今晚，是为王爷洗尘的家宴，芳心空寂了两年的秦梦菲，说什么也要在今夜一展媚影，胜却一直将自己压制的另几房夫人，就如当年在翠云阁一般，做花魁，只拔头筹。

玉音楼前，戏台子早已布置停当，台下酒席桌前的一边，穿粉着绿的已坐满了花枝招展的女眷们，六夫人款步移来，绯红色的曳地石榴裙妖娆艳丽，不只女眷这边的眼光，就连一侧正相谈甚欢的男人们，也不自禁的将目光移来。六夫人眼波流转，潜藏笑意，只轻轻的一扫，便向嘟着红唇，一副等得似乎颇不耐烦的萱儿走去。

“六娘~~你好漂亮哦~~”萱儿的眼前一亮，面前的六夫人艳光四射，美艳无双。

“萱儿才最是漂亮，六娘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都快想死我了。”盈润的朱唇轻启，吐出一串柔婉的莺语，竟比那萱儿还要娇滴滴。

隔过中间的一桌，靠近戏台的首桌上的几位花团锦簇的夫人，露出迥异的神情，只是这样人物众多的场合，又不便过分显露，于是各人只得用丝帕掩了面，只留一双鄙夷，嫉妒，恼恨的目光，死命的射向那矫揉造作的妖媚女人。

“六妹，过来这里坐吧。”二夫人姜兰芝起身，招呼正要坐在萱儿旁边席位上的六夫人。都知道王爷最是疼爱这个小女儿，六夫人的行为不言自明，在这深宅大院里混得久了，二夫人怎会看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二姐，你怎么可以让那种身份的人与我们同席？”三夫人崔金缘悄声恼恨的质问二夫人。

‘蠢材，除了满脑子的金银珠宝，你还能看得出什么？！’二夫人在心里暗骂，嘴上却低语着回道：“都是自家姐妹，不要让王爷以为咱们慢待了这位新主。”

六夫人歉然的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