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宪薇抽空问她怎么了?
赵氏惨白着脸,硬是挤出一抹笑,道:“我是想着,是不是需要再给相公纳个妾?”
张宪薇皱眉道:“胡说什么?大伯和大伯母刚去世,老大应该守孝的!”不过说是这么说,她记得当年朱锦儿确实是在那个妾死后,很快又买了一个丫头给李克。
这是唯一一次李显对朱锦儿大发雷霆,连李克都被抽了个半死。
张宪薇靠在车壁上,随着车摇晃着,淡淡道:“大伯和大伯母是你公公最敬重的人,咱们家就是服上三年的孝也是应该的。何况老大上一个妾刚没了,这么快就再买一个也显得太凉薄了。”
赵氏抿着嘴,应该是朱锦儿跟她事先说过什么。比如在她去渑城前,她跟她说如果这个妾没有生下一个儿子,那就再买一个之类的话。
朱锦儿怕死。
李克没生儿子前,她就老想着早点让他有后。等孙子落地后,她又想让他多生几个。有时街外来个道士,她在院子里听见了都会让丫头去买一个符回来。最后几年,她求佛问道,越来越疯魔了。
张宪薇的那个问题又转出来了:李显到底看中她什么了?
朱锦儿到最后,可称不上是好看。病得久了,人也显得一身病态。连李克都不肯往她的跟前凑,久病床前无孝子。他带着妻小搬出去后,逢年过节,回家磕头时,这才捎带着领着妻子和儿子去朱锦儿的屋里也磕一个。
终于回到了燕城,早有家人回去报信。他们的车马到的时候,大门已经开了。李家的仆人都迎了出来。
朱锦儿没来。
张宪薇也不想见她,何况上次是赵氏看家,虽说孙子死了,她也病了一场,但是跟这次孙子是死在她眼前是不能比的。
她抱着李南下车,贞儿让良缘抱下来。她对赵氏说:“你先回去把家里理一理,我这里不用你侍候。这么长时间家里没人在,事情一定积下不少。”
虽然这么说,赵氏还是跟着先把她送回了正东院。
良缘和几个丫头收拾箱笼,张宪薇又道:“明、后天我要带贞儿回张家一趟,住上几天。南儿我也一起带走,省得你分不开身。”
赵氏都应下来了,问要备什么礼?
“咱们刚回来,都乱糟糟的。再说都是自家亲戚,不用太麻烦了。”张宪薇想了想,“朱氏只怕身上还是不好,我们刚才在门口没看见她。等你闲下来了,再请个大夫好好给她看看。”
赵氏脸一白,她回去头一件事必定就是先办这个。什么都可以先等一等,倒是朱锦儿的身体是第一的。在李显和李克回家前,朱锦儿必须要好起来!
张宪薇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别人家的姨娘婆婆也没朱锦儿这么难侍候,亏得赵氏不计较。她温言道:“你也好长时间没回去了,找个空让你娘家人来看看你。他们一定也很担心。”
“谢谢娘。”赵氏这句话说的十足真心。没有婆婆发话,她不能想回娘家就回,想让娘家人来就来。张宪薇开了口,又要出门,就是把这个家留给她了。看她是想留娘家人住两天都行。
“行了,你回去吧。今天刚回来,先好好去去乏。有事明天再办也来得及。”张宪薇摆摆手,让她走了。临走前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拿二两银子买些香烛纸钱,再送到西山的观音庙去给那对母子念一卷经,超度一下。不然也不安心。”
家里到底是死了人,又是一尸两命。只当是买个心安吧。晚上张宪薇自己也念了一卷经,替那对可怜的母子积些功德。
新换了地方,李南半夜没睡着,早上又早早的起来写大字。李单教弟弟也有些迂腐,临走前交待他‘不能跟妹妹吵架’、‘要听大伯母的话’这些都对,偏偏又加了一句‘功课不能丢下,书也要继续念,我教你的字每天都要写十张’。
李南极听哥哥的话,以前李慕和薛氏都在的时候,只怕他也不会这么听话。现在人虽然还小,却已经知道不是在自己家里了,没有亲人,只能乖乖听话。他自己就开始约束自己,倒让张宪薇越来越心疼。
她想了想,干脆也把贞儿叫起来,让他们两个一起写字。
李南虽然是男孩子,年纪不到五岁,跟贞儿差不多大。两个小小人,也不必太讲究什么。张宪薇也把他放到贞儿的屋里,重新挪了一下摆设,隔成了两个屋子。
先让他们在一起住半年,等到冬天了该烧炕了再把李南挪出来。小孩子之间没有芥蒂,最好相处。贞儿不是个小气的,李南也不是个胆小的。都是被宠惯了的孩子,用不了几天就玩在了一起。
张宪薇还带着李南去了张家。贞儿最喜欢去张家,她在那里有不少比她大得多的表哥,而跟她同年的却都要管她叫‘姑姑’。
头一回去张家时,张宪薇给她准备了很多可爱的小荷包当礼物,给外甥的就是扇坠,都是她自己打的结,结下挂着铜钱。给外甥女的就是小荷包,这个倒是张宪薇帮着做的,里面放上一张手帕,或者一对小耳环。
做了‘长辈’的贞儿特别得意,而且很有‘长辈’的自觉,要照顾她的外甥和外甥女。
李南到了张家就被贞儿拉去跟她的外甥和外甥女一起玩了,张宪薇去了张家大太太的屋里,她娘就在那里。
“娘,送的药,你吃了吗?”张宪薇一看到她娘,第一句十有八九是这个。
梁氏一看到女儿,眼圈就红了,伸手把她拽到身边坐下后就上上下下的仔细看,未开口先掉泪:“薇薇,你受苦了。”
张宪薇习惯了,给她娘擦眼泪,再说:“娘,我好着呢。没人能给我苦吃。”
高氏在上面笑:“好了,弟妹别一看到咱们大姑娘就哭。”她一发话,梁氏就把眼泪擦了。她把张宪薇拉过来,扫了一眼就笑着点头:“看看我们大姑娘,越来越精神了。”
张宪薇笑了,高氏比梁氏更像她的娘。从她小时候起就知道,娘是需要她来保护的。高氏却是能教给她东西的。
“人总要自己先想通了才能把日子过好。”高氏叹气,“你没出门前,我就跟你说过当女人心气不能太高了。你倒是答应得爽快,可办得事真让人替你悬心。”她拍拍她的手,笑道:“我听说你要过继李家的一个男孩子?”
张宪薇刚要张口,高氏就打断了她的话:“你先别开口,先听我说!”她的脸一沉,屋里的人都噤了声。张宪薇乖顺的低下头,梁氏更是连呼吸都放轻了。
当年,张宪薇想帮着梁氏管屋子里的人,头一个学的就是高氏的这份气势。
高氏沉声道:“自从你生了贞儿,我还当你开了窍!现在再一看,根本是换汤没换药!”说着,她狠狠一指头点在张宪薇的脑门上。
“当年你说要跟我学怎么管你娘屋里的人,我教你了没有?事缓则圆!这什么事,转着圈来看着是花功夫又费时间,可不得罪人!!你倒是听进去啊!”高氏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
“瞧你的脖子,你的腰,挺的这么直,弯一弯会折吗?”
张宪薇的额头让她点得一晃一晃的,半句话也不敢说。
“哼!”高氏说,“这事就听我的。那个孩子就过到你名下!回去你就把这个事给我办了!”
张宪薇绞着手帕,不答腔。
“又是哪里别着你的筋了?”高氏慢悠悠的问。“你不说我也知道!上回,上上回,再往上一百回!我跟你说的都让你给扔到脑后去了!”
梁氏看了一眼高氏,帮腔道:“你就是不想着自己,也要想一想贞儿。有个哥哥在,日后她嫁出去也不会受委屈啊。”
看来她们在她来之前,倒是都商量好了。
上一次,高氏和梁氏也是这么劝她的。她也被劝动了,只是回到李家后,李显总也不提这件事。她后来也看出来了李单的心劲是往哪里使的。
当时,她最看重李显的意思,那是她的丈夫。又敬佩李单,不想硬是分开这对兄弟。所以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张宪薇说:“这个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一个是李克他爹,一个是李南的哥哥,那个孩子是个有心气的。”
高氏放下茶杯,“那你想怎么样?听着你的意思是已经有主意了?”
“李南养在我身旁,不是亲的也会养成亲的。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事,我有心用十年去磨,给自己磨出两个贴心的儿子!”
她用真心换真心,不只是李南,连李单也会变成她的儿子。就算不过继,也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把她当成亲娘!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2
12、第 12 章 。。。
李南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夜里就哭着要找哥哥。张宪薇就把他挪到她的屋里来,夜里抱着他睡。
贞儿知道了,非要也挤过来。张宪薇怕李南哭闹吵她睡觉,硬是不肯。贞儿就有些闹别扭,几天不说话,也不理李南。
张宪薇虽然心疼,可也知道不能惯得她不分轻重,就故意装不知道。直到李南病好挪回去,贞儿才又开始跟他玩。
她把贞儿叫过来问她:“为什么南儿病了,你不理他?”
贞儿低头不肯说,张宪薇就把她放到一边,做自己的事。旁边良缘来了几回,各种各样的事找她,贞儿好奇,爬到炕桌上看,张宪薇冷道:“回去坐好。”
直到晚上,贞儿憋不住了,委屈的问她:“娘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张宪薇说:“别撒娇,先告诉我为什么不理南儿了?”
“我讨厌他!”贞儿生气的说。
“为什么?”
“娘只要他,就不要我了!”一边说一边把手帕扔到地上。
张宪薇扫过丢在地上的手帕,贞儿慢腾腾的下去,自己把手帕捡起来。她问贞儿:“你这样做对吗?”
“……不对。”贞儿扭着手说。
“哪里不对?”张宪薇问。
“……”贞儿一下下踢脚,半天才慢吞吞的说:“他生病了,娘是照顾他。”
张宪薇接着问:“还有呢?”
贞儿咬着嘴,在她的目光扫过来又立刻不敢咬了,说:“南儿是客人……”
“那你现在该怎么做?”张宪薇问她。
贞儿往李南的屋子跑,良缘连忙跟着,“大姑娘!你慢一点!”
张宪薇在屋里等着,过一会儿良缘回来跟她说:“大姑娘跟南儿赔罪了,说不应该嫉妒他,还说明天的白糖糕让给他,她不吃。”
她被逗笑了,良缘也笑:“太太真是,姑娘让你吓得不轻。”
“人要从小开始教。贞儿在家受宠,出去难免不知道让人。在家里咱们当然都能让着她,出去了难道外面的人也都让着她?”张宪薇叹气,“与其到那时再让她吃亏,不如从现在就开始教她。她可以任性,但不能伤人。”
第二天吃点心时,贞儿把她的白糖糕给了李南,他把他的花生糕给了她。两个小小人换了点心,一边吃一边笑。
张宪薇在上面也笑。自从贞儿可以自己吃饭后,每天可以吃一块点心。为了让她养成好习惯,不会乱吃零食,省得该吃饭时不吃饭,张宪薇也陪她一起吃点心,告诉她就连娘也是每天按时吃一块点心,其它时间不吃。
下午,太阳快落下去时,天气就凉快点了。张宪薇让人把浴桶摆在院子里,里面是加了金银花的洗澡水,关上院子门后,两个小人挨着个进去洗,洗完了再抱到屋里去。
这个时节在屋里洗热水澡未免闷热,给他们洗澡用温水她又担心着凉,干脆关了院子门,只留下良缘侍候,再给这两个小的洗澡。
因为加了金银花,所以她总让他们在热水里多泡一会儿。现在蚊虫多,小孩子容易长痱子,洗洗金银花对身体好。
洗好了,李南穿上红肚兜,贞儿穿上单裙单褂,良缘再打开院子门,让人把浴桶抬走。
夜里风凉,早早的就点上蚊香让他们睡觉。等他们睡了,张宪薇再跟良缘商量家里的事。
朱锦儿确实是病了,病得还不轻。赵氏一回来就请来了大夫,熬好了药让她喝,连喝了几天没有一点起色。
赵氏怕出事,就过来问张宪薇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继续喝药。这个大夫不好,就换一个大夫。药不好,就换更贵的药。张宪薇从私房里掏出十两银子给赵氏,对她说:“不管是什么样的药,只要有用,只管买来。你那里不够了,我这里还有。”
赵氏接了银子回去,倒是不敢再来。她来一回,张宪薇就问她银子够不够花?不够就说。
她怎么敢一直要婆婆的银子?脸面往哪里摆?如果让李克回来知道了,她不肯掏钱,非要一趟趟的去张宪薇那里拿银子,他就该认为她不尽心了。
就像张宪薇愿意掏银子买省事一样,赵氏也愿意,甚至比她更愿意。重金之下,大夫倒真出了一个办法,说像朱锦儿这样的病人,一般的参太霸道,最好用红参。红参是泡制过的,跟她的病对症。
“还真吃出花样来了。”张宪薇笑,“那就照大夫说的,用红参。”
于是,朱锦儿的参都换成了红参。这么吃了十几天,身体倒还真的慢慢有了起色。张宪薇让朱锦儿说这个药吃得好不好?
朱锦儿的丫头来回说:“姨娘说,她这样的下贱人不能这么花钱,怕折寿。”
折寿?只是折寿可太便宜了。有时候福气不是那么好享的。
张宪薇以前还管着点家,不让朱锦儿和李克太放肆。但是,那时是为了家里的太平着想。现在她倒觉得,就算朱锦儿奢靡又怎么样?就算李克跋扈又怎么样?
一个妾,一个庶出的儿子,谁还在乎他们的名声不成?
她又拿了二十两银子,这回没给赵氏,而是让良缘去跟赵氏说:“你告诉她,姨娘吃的参都从我这里出,让她不用担心了。”
红参是个好东西,价格一家药店一个样。这家说自己是祖传秘方泡制的,那个说自己是百年老字号。难道谁还会去计较朱锦儿吃到肚子里的是哪一家的红参,值多少银子吗?
赵氏说这么着不合适,哪能让张宪薇全掏?她也该表一表孝心。她为难的坐在她面前,“娘,要是让相公回来知道了……又该说我不尽心了……”她就意思意思的收了她五两银子,事后也送了一株红参到赵氏的屋里,让她记着也补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赵氏喜欢在张宪薇这里告李克的状。她告她的,张宪薇听了也只当没听见,她说得多了,她也就劝劝:“家和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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