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雅珞将最后一口三明治丢进嘴里,跟著起身。
“有空随时回来,但尽量别再挑类似这种情况的时候。”丁芃妮叮咛,带了些戏谑的语气。
丁雅珞斜了她一眼。
司徒橙魃一迳笑吟吟:“小妈呢?”
“在前院帮黄魅给花儿浇水。”
“喔,我们会跟她道别一下。”司徒橙魃提起行李。“那,我们走喽。”
“嗯,一路顺风。”丁芃妮送他们到门口。
临走前,丁雅珞连著小宪一块儿地搂搂丁芃妮,有些依依不舍,却嘴硬地挖苦:“当妈咪了,别反而让这小子给欺负啦。”
“谅他也不敢。”丁芃妮点点怀中宝宝的鼻头,他微抗议地皱眉。
她们因此又笑了。
“再联络。”
“嗯。”挥挥手,丁芃妮目送他们离开。
※※※
下午,林洁霜消假到公司,发现她的桌上摆著一束海芋。她有些惊喜,脑中立刻联想起黄魅,也只有那个温柔解人的男人才会挑这种花送她。
海芋……好美的花,可惜她不清楚所谓的花之语,否则她也许能猜忖黄魅送这束花时的心思。
电话蓦地传出总经理的声音,骇了她一大跳。她放下花束,赶紧开门进总经理室——“请问有什么事吩咐吗?”
“别那么严肃,坐下说。”司徒黑魇命她坐进对面那张椅子。
“可是……”
“我的好秘书,你身体好些了吗”不理会她的迟疑,司徒黑魇又问。
“我——”林洁霜顿觉不好意思,居然请假在家睡觉。“好多了。”
“坐下吧。”他再度下令。
林洁霜也不好违逆,依言坐下。
“花美吗?”
“花很美。”她反射性答,霍地,她抬起头望著上司。“花是你送的!?”
“仅以上司身份表达对下属的一些关爱。”司徒黑魇说,并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莫非你以为是其他的爱慕者所为?”
“不,我哪来什么爱慕者。”林洁霜的心里有股很强烈的失落感。
“这般帐然若失、楚楚可怜的模样当然落入司徒黑魇眼里,他咬咬牙,决定不说出实情。
事实上,花是黄魅留纸条在他门缝下要他代送的,留言中也顺道帮她请了假,那么显然地,昨天他们两个必然在一块儿喽?
黄魅和洁霜……呵,他怎么都没料到的组合,为何……老天爷会安排他们相遇呢?
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黄魅呢?”
林洁霜一怔愣,接著升起戒慎之心。
“你怎么知道黄魅?”
他怎么知道!?司徒黑魇忍住就要冲出口的笑。
会这么个问法,表示黄魅没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为什么呢?他对她不是认真的?
不,他相信黄魅不是那种逢场作戏的男人,依他的个性绝不会。
那么,黄魅和她的关系究竟到什么程度?真可谓扑朔迷离啊。
“喔,我想起来了,他好像说过他伯父还是谁的跟你们认识。”陈洁霜忽而忆及,表情松懈了点。
这就更夸张了。
自从父母双亡后,他们九兄弟便不再和任何亲戚有密切的往来。其实当年他尚年幼,只大略了解大哥曾为父亲留下的公司与那些企图觊觎的每一位亲戚有过激烈的斗争。他们拼脑力、耐力、毅力、能力、实力等等,最后,大哥赢了,保住父母留下的唯一遗产,继而发扬光大。
他们几百年没喊过叔叔、伯伯、哪来什么伯父?
呵,这世界上不变的定律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唯有强者能统御一切。
当然,他们的“彩门”能够如此庞大,便是强者最佳印证。
他该揭穿黄魅吗?他该告诉她真相吗?
“你和黄魅怎么认识的?”司徒黑魇在思量后选择静观其变。
黄魅是他的三哥,他们九兄弟的向心力无人能敌,更不会有所谓嫌隙、内讧。
他承认之前他曾对她有好感,但如今既然黄魅看上她,他会默默全身而退,不踏这浑水。他对她的感情会是过去式,即使它不曾明朗化。
林洁霜回忆邂逅之初,不由抿唇一笑。
“说来挺奇妙的,那一天,我不小心撞到他,然后——”她突地打住,耸耸肩带过话题。
她一直不喜欢向人透露自己的私事,尤其是向一个男人,纵使他是她上司。
“你们已经熟到可以让他帮你向我请假?”司徒黑魇挑起一边眉。
“不。”林洁霜本能地否认。“只是……”
见她为难,司徒黑魇无意再逼供,反正,他是局外人了。从这一刻起。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花是黄魅送的,只有他才了解什么花适合什么人。”
“真的?”林洁霜没由来的欣悦。“那你刚为什么……”
“开个玩笑嘛。”司徒黑魇眨眨眼。“再告诉你另一个秘密,黄魅他是位鼎鼎有名的作家喔。”
“这我已经知道了。”
“是吗?那你一定想像不到他还是个园艺高手。那束花是他自己种的,也是自己包装的,我只是代送小弟罢了。”
这个消息——不,这个秘密果然令人讶异!
“他种海芋?”
“不。”司徒黑魇摇摇手指。“他什么都种。总之,他的优点是属于得慢慢发掘那一类,加油吧。”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林洁霜闪避他洞悉人心的目光。
“你懂。”司徒黑魇下完定论,决定放过她了。“好了,忙你的去吧,把早上的工作补回来。”
“是。”
你难得请半天假.让我发现不能没有你。”司徒黑魇在她转身后又故意说,感到她身子一僵。“你的能力。”他咧嘴补充。
明显地看到背对他的肩膀一松,他再次坏坏地刺激:“还有,咱们公司内是不许有特权的啊。”
“真高兴公司纪律严谨,不许有特权。”林洁霜淡淡生硬的嗓音传来。“谢谢总经理提醒,事实上我根本不需要。”
司徒黑魇看著那扇门被用以比平常“稍微”大了一点的力道带上,唇边漾著一抹恶作剧得逞的顽皮笑容。
黄魅与洁霜、水与冰——这样的组合合适吗?
身为旁观者的他该希望结局是怎样?
※※※
上半天班的感觉果然很不一样,一晃眼就已日落西山,到了下班的时刻。
大致而言,今日并没有太吃重的工作量,所以林洁霜很快就将早上延迟的工作在下班前全部完成,得以准时回家。
走出办公大楼,往公车站途中,她不自觉注意周遭,仿佛黄魅又会随时冒出来。事上,她心底也期盼如此。
但她走到公车站下、等公车来、上车走了,都没见到黄魅,这令她颇失望。
回想起中午与总经理谈话的片段,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她朔日些,有何用意呢?他眼中又是如何看待、想像她和黄魅的关系?
共事一年多,其实总经理是她所见过最好的上司。他不风流电不下流、不暴躁也不暴力,线条虽较刚硬,但她知道他其实跟黄魅一样温柔——等等!她怎会把那两人给想在一块了?纵然……仔细一观察他们两个长相还有那么点相似……但——他们有亲戚关系嘛,所以这不足为怪,是不?
黄魅、黄魅、黄魅……天!她干嘛一直想到他?
甩甩头,林洁霜想借此动作将黄魅的身影给甩出脑海外。
回到家,屋内一片漆黑,她顺手扭开灯源,纳闷著母亲为何不在。
早上曾到锁店打了把钥匙,让母亲能出入方便,这会儿她会上哪?买晚餐?不太可能,她从不吃外面煮的东西。
难道——“一个预感跳进林洁霜脑中,她冲往母亲房中,继而腿—软、跌坐在地——老天!妈居然又……人不在、行李也不在,那答案只有一个:她又回去了,回到那男人的身边去了。
可恶!为什么?妈妈为什么要这么没志气呢?她的离家出走竟撑不过二十四小时,多可笑?
拳头禁不住往门板一捶,门撞壁后反弹发出嘎吱声。突地,她记起那把钥匙,她默祷母亲没有连它一并带回。但在搜寻屋子一圈后,事实显然和希望相违背。
她颓丧地缩进沙发,不期然地瞥见答录机上有留话,于是按下钮,里头传出母亲的声音——“小霜啊,是我妈妈啦,我想一想实在不放心你爸爸,所以决定还是回家去好了。但我不会写字,也不曾用这个机器,最后只好到外面来打电话留言给你——啊,车来了,我要挂断了,你有空多回家——”
留言到此结束。
丈夫和女儿在她心目中的份量,还是前者取胜。
林洁霜凄楚地一笑——十月怀胎,骨肉相连的密切,居然比不过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男人!?
哈,她总算认清自己了。原来她的存在是那么可有可无,微不足道,地球多一个或少一个她仍会持续运转。说穿了,她什么也不是。
认清了这个残醋的事实,林洁霜所有的生命力仿佛在瞬间流逝,她双眸空洞地、没有焦距地张著,像具无神的娃娃。
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情、没爱、没心……为什么?为什么人会这么孤单、这么空虚的感觉呢?
是不是人在连最后一丝希望都被破坏殆尽后,便只能成为一真空壳子?
如果说生命只是世界的过客,那身体之于灵魂,也是相同道理吧?
她太沉湎于思考生命的意义了,因此,没有听到门铃响,连一个人影站在她正前方,她也浑然未觉。直到那人蹲下身,轻捧著她的脸审视她的失魂落魄时,她的瞳孔才缓慢地回复焦距……“怎么啦?”虽不明原因,但见她这副模样,怜惜的情愫油然而生,司徒黄魅感觉依稀又回到相遇的当时。
她抬起茫然的眼。
“我按了好一会的门铃,结果发现你没锁门,于是自己进来了。”他点点她鼻尖。“傻瓜,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要是我是个心怀不轨的歹徒,你怎么办?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该拿什么反抗?”
她下意识地喃喃:“又怎样呢?反正我也没什么东西好失去的了。”
真的察觉出她的不寻常,司徒黄魅坐到她旁边,将她转面向自己。
“发生什么事了?你妈呢?他这时才发现屋里少了一个人,那个他凌晨时分才送到这儿来的人。
她没有应声,只是被动地看著他。
“洁霜,说话,你怎么啦?”他轻轻摇晃她。
也难怪、心思细密如司徒黄魅会猜不著她为何这般神伤了,她什么都不说,再加上绝对没人会想得到她妈妈的“回家”竟让她难过至此。没什么道理,只是回家,并非失踪或生离死别,只要她愿意,随时可再见面。而她连吭都不吭一声,所以司徒黄魅只能毫无头绪地干著急。
“洁霜——”司徒黄魅忽地思绪一转,见她尚未换下身上的套装,忖度她应该还没吃饭,于是将她整个身子抱直起来。
“你——干嘛?”林洁霜微挣扎。
“吃饭呀。”他说得理所当然。
她甩掉他的手——“我不想吃。”
“那怎么行?”
“我吃不吃干你什么事?你走开。”林洁霜推开他,又坐了下去。须臾,她又抬眼瞪他:“对了,你怎么进来的?”
“我刚不是说了吗?”司徒黄魅的唇边渐展露一丝笑意。瞧她这反应,她的魂八成是回来了,而情绪应该也回复了。
“总之没经同意擅入人家家里就是不对。”她故意板著面孔。“你要找我可以到公司呀。”
“但你不是不喜欢我到公司找你?每回我去了,你总摆脸色给我看,现在既然我知道你家了,当然直接找来就好啦。”
“但我家是男宾止步的哦。”
“我例外。”他些许霸道地说。
林洁霜不予置评地偏过头去,但心底莫名地认可他的“例外”。的确,在她的生命中,他的出现是教人既惊且喜的。
他开始卷袖子,并兀自走进厨房。看著他的举动,不禁又问:“你干嘛?”
“你不想去外面吃,凑巧伯母又没准备,那只好由我来动手喽。”他开始翻冰箱。
林洁霜沉默著将自己缩成一团,闷闷地咬唇道:“她回去了,回她男人身边去了”
司徒黄魅顿一顿,敏感地注意到她所使用的措词——她妈妈的男人不就是她爸爸吗?
不由得想起那回他们父女问的剑拔弩张,以及提及她父亲时那股恨恨的口吻,不难忖见他们之间必有很深的芥蒂。
司徒黄魅虽有满腹疑团,但他也聪明地选择不在这时刻开口。
“哇,好了好了,可以吃喽。”司徒黄魅笑吟吟地端出两盘蛋炒饭,香味四溢。“来,给点面子,这可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下厨哟,看你多伟大。”
“是吗?”林洁霜不以为然地轻哼,勉强捧场地舀了一匙入口。
“如何?”司徒黄魅像急于邀功的小孩,眼巴巴地趴在她面前等待赞美。
她正视他半晌,才真心道:“这实在不像第一次下厨的男人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很棒。”
“真的?”他狂喜不已。“我就知道没有难得了我的事。”
“我倒不知道你是这么自傲的人。”她斜瞥他。
“这不叫自傲,是自信。”他立即反驳,然后也大口吃了起来。
“你跟我们总经理——司徒黑魇先生很熟吗?”吃了一半,林洁霜试探。
司徒黄魅一怔。
“为何这么问?”他不敢直视她。
当初没对她直接透露真实身份是认为没必要交浅言深,想不到对她的感情会愈陷愈深,到她不知不觉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后,他反而不知如何开口了。
他无意隐瞒自己与司徒黑魇其实是兄弟,而司徒黑魇明显地也没多嘴拆穿他,只是,目前这种情况,委实须找个适当时机好好解释一番,就是不晓得届时她是何反应。
他明白拖愈久愈不利,人说“择期不如撞日”,此刻……恰当吗?
“今天我到公司时,他跟我谈起你,他以为我们是那种关系。”林洁霜说到这,也低下头。
“什么关系?”
“你明知故问。”
“洁霜,有件事……”司徒黄魅斟酌著开口,但她在这一节骨眼把饭给吃完,然后又将盘端进洗碗槽洗,于是乎,他被这么硬生生打断。
将盘子擦干摆回原位,她喝了一杯白开水,司徒黄魅瞧见后便嚷。
“我也要。”
“两人简单地结束晚餐,接著一起坐在沙发看电视。
林洁霜不时偷偷觑他。许多年没和男性在同个空间内单独相处,她一直很排斥,但唯独黄魅例外,和他在一起总是很有安全感,她下会担心、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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