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妈沉了脸,说:“你把她带回来干嘛?”
“我害她喝醉了,又不知她家住哪,只好带回来啦。”
天晓得她是不是装的?司徒黄魅的身世背景外加一表人才,设陷阱好自动上门的女孩怕是不少。小妈不屑地想,打心底不喜欢那女人。
“不是我要讲得难听,魅呀,现在有些个女人可不比男人简单,你——”
“小妈,”司徒黄魅截住她的话,用谴责的眼神瞅著她。“我跟她真的没什么,她更不可能对我有啥不良企图,小妈您别胡思乱想,误会了人家。”
“我哪有。”小妈马上自辩。
“小妈,我了解,您绝不会存心去讨厌任何一个人,只是因为您实在太关心我了,对不对?”司徒黄魅搭著她的肩柔声道。
小妈宛如小孩般嘟著嘴别开脸。
司徒黄魅抿唇笑了下,低头吻吻几乎矮了他两颗头的小妈头顶。
“小妈,我绝没其它意思,只是想让您明白洁霜她不是什么坏女孩,其实,会认识她也算偶然……”司徒黄魅娓娓道出稍早与林洁霜相遇和之后一连串的经过,见小妈舒了眉,他才释了怀、安了心。
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无法忍受自己的亲人不喜欢她,这是什么样的心态呢?
“你让她睡哪?”前因后果听清楚了,小妈便立刻摒除对林洁霜的成见。
也许,她真的不太适合去讨厌任何一个人,因为一收起对那陌生女孩的戒心后,她顿感轻松许多;虽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她想日后还是不必太常抱持这种情绪比较好。
“我房里。”
“这样好吗?你要睡哪?还有空房,你要不要让她——”
“不必了,小妈,我在工作室窝一下就好了,反正我还有些工作得做。”
“这样啊,那——”
“小妈,我都三十几岁人了,您别为我操那么多心啦,快回房休息去吧。”司徒黄魅催道。
“好、好,我不多说,我回房去。锅里有鸡汤,晚些时候你若饿了可以当宵夜吃。”
“知道了。”司徒黄魅点点头,看著小妈进房后,转身上楼。
回到房里,看著林洁霜的睡容,发现她仿佛作了恶梦般不安地蠕动著,额际还微微渗出冷汗;他下意识轻轻为她拭去,抚平她紧纠的眉心;忽又想到什么,他走往工作室,不一会儿,他拿了一只小鼎,里头装有菩提子和一种他特制的香料;这种香料燃烧后的香气有安定神经的疗效,每当他心浮气躁时便会使用,所以他想让她试试,或许能恶梦不再。
他守在她身畔,嗅著花香在整个房间弥漫,然后,他感觉出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他才满意一笑。
端详著她清丽带点忧郁容貌,司徒黄魅不由忘情低语:“是你吗?我生命中的另一半,冥中所安排的,会是你吗?”
他们司徒家的人直觉向来灵敏,当他乍见她的瞬间,他便感到自己身体内的部分细胞产生了变化,他相信这种直觉,也想——捉紧它。
手又不由自主抚上了她的脸。她并非那种让人一见就惊艳的女孩,她的骨架纤细,五官细致,瞧久了才耐人寻味;他很喜欢这种清清秀秀、干干净净的女孩。
不会错吧?他几乎可以确定是她。
睡梦中的人儿感受到了颊上轻柔、温暖的抚触,嘴角下自觉地微扬,好像怕那触感会突然消失似的急忙用手捉住它——司徒黄魅一怔,随即笑得好温柔:结果,这晚他一个字都没碰过。
第四章
林洁霜辗转醒来,一时之间她有些茫然,但借由窗帘隙缝泄进的一丝光线让她明白并不在自己的床上。蓦地,一个念头闪过,她忙翻看被单下的自己——喔,还好,衣服全在。
接著,她打量周遭环境,一股清香隐隐传进了她的鼻子。她以为是床头柜上那束鲜嫩欲滴、看起来像刚摘下的白玫瑰所散发出的,结果仔细一闻,才发现原来床底还另有一只小鼎。
脑子在此刻启动回忆,当她了解到自己为何身处此地时,她不禁暗暗懊恼——都是那杯红酒惹的祸!而她也从不知道自己竟连那点酒量都没有。
轻巧地下了床,她走过去拉开窗帘,房内立即被阳光充塞。然后,她发现房内另有两扇门,右边那扇有通风口,显然是浴室,她走进一瞧,全是男人的浴用品,且只有单份。她打开水龙头为自己梳洗一番。继而小心翼翼转往左边那扇门——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一套完整的电脑硬体设备,她依稀记得黄魅说过他是位作家那么这显然是他的工作室了,而且是个比他睡觉的房间还大些的工作室。
浏览过那套人人称羡的科技设备,她往后方那一柜子的书籍走去。当她看见标明“未鬼”著作的作品占柜中的三分之二后,她不屑地撇撇嘴,不愿多看地转身。
想不到黄魅居然是那个“未鬼”的死忠书迷,似乎每本都买齐了。
但看在他还算是个君子的分上,她就不批评他的嗜好了。只是,他把房间让给了,那他睡哪?
想起了床头那束白玫瑰,她又走进房间,不由自主地盯著那洁白无瑕的花朵发怔——多么美好的纯洁呵。
情不自禁抽出一枝,她发现茎上的刺全教人给剔掉了。
是他吗?
一定是。自昨晚相识那刻起,她就不断发觉他是个细心和体贴的男人。
不经意瞥见了另一边床头柜上的闹钟,她骇然低叫——噢,上帝!她要迟到了!噢,她的全勤奖金!
来不及留下只字片语,也来不及仔细探索黄魅的家,林洁霜飞也似的直奔出大门——司徒黄魅在温室照料完那些花之后回到房间,发现林洁霜已不在床上,很明显的,她已经离开了,并且走得一声不响。
就这样吗?
他们有如此交集却无后续情节发展?
莫名地,他感到怅然满臆……“黄魅,你在房里吗?”伴随著敲门声,传夹嫂子丁芃妮的叫唤。
他打开门,一贯温柔谦恭却挥不去那抹郁,问:“什么事?”
丁芃妮没直说来意,反倒审视他:“你怎么回事?一脸失恋似的忧郁。”
司徒黄魅哑然失笑。
“大嫂,你别开我玩笑了,又没对象,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失恋?”
“我只是打个比喻,真正的情绪是什么,你应该心里明白。”
莫非……大嫂撞见离去的洁霜不成?
“你——刚刚有看到什么吗?”司徒黄魅试探。
@奇@“你觉得我可能看到什么吗?”丁芃妮反问。
@书@司徒黄魅挑眉耸肩,笑得有些不自然。
“大嫂,我怎么觉得近来你愈来愈敏感了呢?”
“别忘了,母性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说说刚才被打断的事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司徒黄魅巧妙转移话题。
丁芃妮拿出一只牛皮袋交给他。
“可不可以麻烦你跑一趟公司?魁忘记带了,我记得他提过下午的会议需要这份资料,你在中午前抽个空帮我送去好不好?”
“没问题,这点小事交给我就行了。”
“谢谢。”丁芃妮上楼前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黄魅,当我是大嫂,有事可以找我谈谈。”
他点点头。
“我会的,别为我操心。”
※※※
她还是迟到了,而且不止一、两分钟,是整整半个小时。
林洁霜望著打卡钟上的时间含恨咬牙——她的全勤奖金果然飞了。
都是黄魅不好!干什么把她带到他家去呢?害她在不熟悉路况的情形下转错了车,一折腾,想挽救也没办法了。
至于搭计车是她从未考虑过的行为,但她扼腕,若稍早想到这点就好了,奖金泡汤比起计程车资可让她心痛多了。
然,此刻说这些都于事无补。瞪著卡上的时刻,她徒然喟叹否则能怎么办?她总不能擅自将时间倒转吧?
强打起精神走进办公室,沿途有不少同事投来诧异的目光,仿佛她今天穿错衣服或怎么的。
哼,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般人偶尔迟到算正常,甚至还有人把迟到当一天的序幕,而她——林洁霜这奉全勤为信条的人居然迟到了,且还穿著昨天的衣服,这诡谲的情况铁定有内幕吧?
这样的问号清楚地写在每个人的脸上,她想看不懂都不行。真是!他们这群人天生就这么爱管闲事吗?为什么不能先管好自己?人类!
有些悻悻然地坐进自己专属办公桌,甫动手要开始工作,与她隔一面墙的长官似发觉她的到来,刻不容缓地召见她。
她心一沉——不会吧?连上司也有话说?
战战兢兢地开门进总经理室,林洁霜有点怯于面对上司的视线。
“你终于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司徒黑魇真切地关心道。
这个秘书进公司一年多了,所有表现他心里有数。在工作上,她认真负责。一丝不苟;但在人际关系上,她不知是不擅或不愿去经营,总见她独来独往。在这互动的社会中,她此行径是特立的,也因此比较吃亏,太冷漠到旁人无从发现她的好。但是,对于这样一个女人,他反倒产生惺惺相惜之感。
二十五岁,应该是一个女人最美丽动人的时候,为何她却浑身缀满忧郁的蓝和淡漠的灰呢?
曾翻过她的履历,上面只填了姓名、出生年月日和电话、地址,家庭状况是一片空白,经历也可能是虚构的,再加上她没有朋友,所以她的一切都神秘得令人好奇不已。
他想或者有人真心想与她交朋友,但她实在太难以亲近,不论对谁一概有礼而疏远,连这直属上司也不例外。他几次试图改变,偏偏她总无动于衷,公事公办又完美得令人无从挑剔。
但今天她会迟到实在儿反常了;他非常笃定外头那群人皆有同感,且已不断发出各种揣测了。
林洁霜因上司温柔的问候愣了愣,继而艰涩地在脑中榨“理由”——“我……我……睡过头了。”
“哦?”司徒黑魇反睁大眼。“这太不像你会犯的错误。”
之所以会对她惺惺相惜,是认定他们约莫属同一种人;只有在面对自己在乎的人时才会敞开心胸,暂抛那副令人生惧的冷面孔。
“我……我……不小心喝了杯红酒,而……我从不知道我不会喝。”林洁霜坦承。没法子,她不会说谎,只好从实说明。
老天!她在结巴。
有了这项新发现,司徒黑魇意外地想大笑;倏地,他又有了另一项发现——“洁霜,你抬起头来。”他不知不觉唤出她的名字来。
她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霍地抬头,却被上司那双锐眸给牢牢定住——司徒黑魇瞧得出神。
他的另一项发现——今天的她特别美,在卸下呆板的黑框眼镜和放下老气的发髻后。
林洁霜被上司瞧得浑身不对劲,接著,她恍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除了衣服和昨天一样外,她因匆忙出门而忘了盘头发,也忘记戴上她那副平光眼镜——噢!天!这果然不像她会犯的错,而她竟然犯了,不可原谅!
道了歉,林洁霜夺门而出,在包包内捉出那副眼镜戴好,而头发只有放任它一天。大略整理好自己,她才又重新进去总经理室。
司徒黑魇始料未及地见她又戴回眼镜,不由大皱其眉道:“为什么?你根本没必要戴眼镜,不是吗?况且,不戴也比较漂亮。”
说著,他起身走近她,伸手替她摘去——“不要!”她低叫闪过。
司徒黑魇愕然,收回手,饶富兴味地问:“什么原因让你必须做出这种多余的保护色?”用这种轻松的语气是怕令她感到严肃而更不愿说明。不知为何,他很想了解她。
“总经理,您多心了,根本没什么原因,只是我很喜欢这副眼镜罢了。”
“是吗?”司徒黑魇挑挑眉。“每个女人莫不费尽心思打扮自己,只求能让自己更年轻、更动人,我从没见过刻意装老的女人。”
“那我就是那个例外。每个人价值观不同、看重的东西也不同,外表对我而言,它就只是一个躯壳,借住个几十午后便得丢弃——如此而已。”
“将身体比喻为躯体,我还是头一回听过。那么,你的灵魂呢?”
“什么?”她不懂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想必你一定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身体,才会这么没感情地说它。由此可见,你大概常让自己的灵魂出游,现在它在吗?”
“如果它不在,我又怎会在此与您谈话?”
“说得也是。”司徒黑魇笑笑,而后语重心长地道:“洁霜,其实对这世界而言,我们每个人都只是过客,几十年的时间并不长呀;既然如此,何不用这身体好好去感受何谓快乐?不论曾经发生过什么,这身体这辈子只能是你的,爱护它让它美好或放纵它害它残破不堪,都操之在你的手。”
她不相信有人能如此敏锐,可她也讨厌这种敏锐,尤其对方所剖析的对象是自己时。
“对不起,假如总经理您说完了,那我回去工作了。”语毕,她几乎是逃出去的。
没有人可以碰触她的隐私,没有人!
※※※
吃完早餐,又在前院忙完那些花花草草后,已约莫十点光景。司徒黄魅正准备帮司徒赤魁送资料到公司去,便恰巧接到他的电话,他说要回家拿,司徒黄魅回答要帮他送去。
春天的脚步渐离,而夏天慢慢逼近,炙人的阳光当空笼置大地,灼得人几乎透不过气。
一般在空调室内工作的人还无妨,而那些在工地做苦工的人怎受得了?愈到仲夏,怕是会给晒掉几层皮吧。
伸手将车上冷气开至最强,不期然地,他竟瞥见了昨天被揉成一团随手丢弃的那封信;趁一个停红灯的空档,他拾起它,心情复杂。
如果不是因为它,他不可能与林洁霜相遇——这个时候想起这之间的关联,颇诡异的。
隔了一天,他乍见这封信后想寻其人的冲动已减缓许多,或许是因为心神早已分散开了,又或者他明白了大海捞针终究太难。
所以此刻看它,它只是一封来自某位读者不太善意的信件罢了。坦白说,他现在的脑子全装满了那叫林洁霜的女子。
真奇怪,不是吗?
人与人之间,竟也有此莫名际遇。
将军停进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司徒黄魅搭电梯直达司徒赤魁的公室,但里头没人。
怪了?他不是说了马上到吗?大哥为何没等他又不见人影?连秘书也不在,上哪啦?
转身往司徒黑魇的办公室,他也不在。
司徒黄魅皱皱眉,思索为什么这层楼闹空城计。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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