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获胜之机?
阿秀问道:“春儿,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你先前不是还说过我的么?”
幼春说道:“我自然知道大人不是的……先前……我是一时着急才说大人的,其实我心中也知道大人是为了涂州百姓才如此的,其实从用兵之计来看,大人所做才是对的。”
阿秀苦笑说道:“是么?自你一说,我都觉得自己不对。”
幼春说道:“大人,你不必为了我信口胡说而改变自己所想。”
阿秀看她,说道:“是么?”
幼春想了想,说道:“我曾跟大人说过,倘若大人真个觉得一个人死,强死一千人死,我主动同大人说要来鹰岩探,大人却不准,大人就是怕我会出事才如此的,对不对?”
阿秀叹了声,不言语。幼春说道:“我本以为这里是无人留心我的,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可是大人不舍的我死,大人知道我或许可以探出条路来,却不叫我去,大人是为了我好,对不对?”
她反反复复,执着的只问这句,又看阿秀。阿秀心头一阵阵地苦涩,终于说道:“你说的,都对。”
幼春正眼巴巴看着他,听了这回答,才欢喜的笑道:“果然我猜的没错的,大人。”
阿秀一声不吭,将幼春抱入怀中,说道:“你向来是个极聪明的孩子,你所猜的都是对的。”
白元蛟是个极识时务的人,在鹰岩望着自己的精锐被阿秀的铁弩工队屠戮便知道不妥,当下指挥岛上的众人将背在后山岩石下的船放出来,将大部分的鹰岩众人从削壁岩的吊索上放下去,众人只是在门口放了几回火炮挡了一会儿阿秀的兵众,其他的人却都乘船,出海扬帆而去。
阿秀得了人报,立刻叫在岛外守候的两艘船跟上追击,当下同白元蛟的部众又在海上打了一番。阿秀指挥其他众人,便把鹰岩肃清,收拾的一干二净。
白元蛟不愧是海上之王,海上的路又熟悉,逃起来更是如风一般,阿秀的两艘船追着他,在海上放了几炮,都给他躲过,最终在海上逃之夭夭而去。
在海上称王数十年的鹰岩竟被海帅攻下,这消息四散传开,涂州民众更是欢喜的沸反盈天,涂州城张灯结彩,恭迎海帅的得胜返回。司空作为驻守官员,便也亲临外头迎接阿秀入城。
如此短暂时间内涂州城便安稳下来,在除去了先头的知州之后,阿秀上表禀告朝廷,天子终于又派了新任知州下来,知州大人来到,先参见了海帅,阿秀见他看来一表人才,观看履历,也觉得清白中正,对答起来都中规中距,并不见什么虚伪颜色。阿秀自觉满意,少不得又叮嘱司空多盯着些。
阿秀知道白元蛟算是人中枭雄,虽然在他手里吃了亏,但他既然不死,终究有一日会卷土重来,因此阿秀便紧锣密鼓地叮嘱司空训练军士,提拔将官,又因大破鹰岩之事,将众将官升升赏赏,蒋中则便自去了燕州。
升赏的将官之中,却也还有陈添。原来先前陈添因擅自行事,连累幼春,阿秀一怒之下,就想在攻打鹰岩之后斩了陈添,后来因为幼春有惊无险回来,又破了鹰岩,阿秀才判了陈添个“戴罪立功”,又因幼春说了些好话,阿秀见陈添也的确是个可用之才,才把他提拔上来。
至于功劳最大的幼春,却不见阿秀有什么升赏。在幼春心中,始终牢牢记得那日阿秀在船上对自己说过的话:倘若此战胜了,你就再到我身边儿来……
可是阿秀始终没有说。幼春便不提。
阿秀时常能见到幼春跟些士兵在一块儿谈笑风生,练习拳脚,幼春时常能看到阿秀带兵经过,面无表情之态。如此,阿秀在涂州多呆了些时日,思量着要近日启程回九华州去。
临别之夜,幼春便自在军中歇下,睡到半夜,忽地觉得身边儿有人,模模糊糊里,幼春还以为是做梦,便眨着眼睛看那人,却蓦地听那人说道:“春儿,我要走了。”
幼春一惊,顿时清醒了三分,迟疑着问道:“是……是大人么?”那人说道:“是我。”
幼春听得声音熟悉,本是欢喜的,忽地察觉酒气冲天,阿秀的声音又是有些怪,顿时就爬起身来,问道:“大人,你……你怎么这时侯来了?”
此刻夏日将至,蚊虫起了,叮人很是厉害。幼春一个人睡,早就挂了蚊帐,阿秀将帘帐子掀起来,说道:“我要走了,春儿,你……你可会想念我么?”
幼春听了阿秀这句话,心中有些钝钝的疼,然而见他酒气冲天,就只问道:“大人,你喝醉了么?”
阿秀不答,只问道:“你会想念我呢,还是不会?”伸手捏住幼春的下巴,微微用力,幼春吃疼,又嗅到浓浓酒气,心头一怕,伸手将阿秀的胳膊打开。
阿秀一怔,望着自己空空地手,缓缓起身,幼春垂着头不语,阿秀望着她跪坐在帐中小小人影,有些醒悟过来,蓦地倒退几步出去,又站了片刻,终于打开门,大步疾走离去。
次日,听闻海帅要回九华妙州,众百姓不舍,夹道相送挽留,军中将士更是群情涌动,有几个同幼春相好的,便来叫她。幼春躲在房中,只说自己有些不舒服,便不出门。
一直到门口的声音从鼓噪到平静,幼春一个人趴在帐子内,始终不动,一直到推门声轻轻响起,似有人走进来,幼春闷闷说道:“我身子有些不爽利,怕是病了,不要管我,叫我自己多呆片刻就好,我已经托人告了假了。”
那人不语。幼春趴了一会,觉得不妥当,就抹抹眼睛,回头来看,隔着帘子,那人影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幼春眨眨眼,细看一看,蓦地呆了。
那一刻,帘子外那人将帘子一撩,笑道:“哪里有些不爽利,跟我说说,我叫大夫来看看。”幼春眼睛都看不清,问道:“你……大人,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阿秀笑道:“谁说我要走了的?”幼春呆呆说道:“昨晚上大人说的,……方才,也都有人说过的。”
阿秀说道:“哦……是么?不过计划有变,我要再多留几日。”幼春问道:“为何?”阿秀将帘子缓缓掀起,望着幼春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怔之下,平静说道:“为何?我也不知……总归是公务罢了。”
幼春咬了咬唇,望了阿秀一眼,转过身去不语。
阿秀上前,细细打量她,笑嘻嘻地说道:“小家伙,你怎了啦?眼睛竟然那样,莫非是给蚊子叮了?”
幼春吸了吸鼻子,压着浓浓哭腔说道:“嗯……是,给蚊子叮了的,大人你快些走罢,留神蚊子也咬你。”
阿秀说道:“我的血是冷的,蚊子怕是不喜欢。”
幼春说道:“蚊子不认得冷的热的。”
阿秀笑道:“春儿的血是热的,人又好,长的又嫩,蚊子是极爱的,跟春儿在一块,蚊子懒也懒得咬我,春儿说对不对?”阿秀说着,便自后面将幼春轻轻抱了。
幼春皱着眉用力挣扎,说道:“大人,快些放手。”
阿秀却不放手,只说道:“春儿还没说对不对。”
幼春皱眉不悦,说道:“大人你说的都是对的。”
阿秀说道:“那日我说要春儿留在我身边……”
幼春身子一僵:他,他还记得?
本来他那时候说出那句之时,心中十分欢喜,便信以为真。谁知道后来全然不是这样,他竟只字不提,连陈添都升了职,对自己却是不理不睬。后来又说要走……
怎么会为了他伤心呢?明明……不算是个极好的人,是的,跟景风叔相比……
可是,仍旧忍不住。
因此在他又重新提起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砰然心跳。
幼春紧张地沉默了片刻,问道:“大人,你……你说什么?”
阿秀说道:“那日攻打鹰岩之时,我说过,倘若事成,日后便仍旧叫春儿在我身边,春儿难道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只是暗自气他不记得了而已。现在忽然提起来,又是什么意思?
幼春叹一口气,摇头说道:“大人,我记得的。”
阿秀低头望着她,轻轻问道:“那春儿愿意回来么?”
幼春心头一动,冲口便想回答,话到嘴边,却又停下来,身后阿秀问道:“春儿?”幼春说道:“大人那天说过的,为何一直都没有叫我回去?”阿秀沉默,幼春说道:“大人若是不喜欢,我就不回去。”阿秀说道:“谁说我不喜欢?”幼春说道:“那当初为何没叫我?连陈大哥都去了!”
阿秀本正皱眉,听到此刻,便说道:“原来春儿是吃醋了。”幼春说道:“我没有!”
84、若教君心似我心
阿秀说道:“原来春儿是吃醋了。”幼春一扭头,说道:“我没有!”阿秀噗地一笑,将她拉过来,说道:“好罢,没有就没有,春儿说的都是对的,那如今春儿愿意到我身边来么?”幼春本以为他是要走定了的,因此只在这里暗暗伤心,哭的双眼红肿,兀自不肯认,如今听他口吻软和,如此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是个单纯的心性,心中早就乐开,只是又不肯教阿秀知道,就哼了声,也不答应。
阿秀望着她红红的双眼,说道:“春儿不答应么?那我可要难过了,怕是那蚊子也会来咬我的眼。”幼春心头一动,慌忙擦了擦眼睛,躲开阿秀视线,阿秀瞧在眼里,将她抱过来,揽在怀中,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说道:“春儿,……到我身边来罢。”
幼春问道:“大人,你这回,是说真的么?”
阿秀说道:“嗯。”
幼春说道:“那……好罢。”便偷偷一笑。
阿秀双眸微闭,点了点头,说道:“好。”
将心浸入冰水中冻的透明冷硬,却又复放在滚水之中翻了几个来回的滋味,不过如此。
幼春重回到阿秀身边,却是跟陈添一块儿成了个小小侍卫,从普通士兵的服色变作侍卫装,虽然她面嫩年纪小,但因也在军中历练了几个月,整装打扮完成之后,竟真有几分潇洒英武气质。
司空见了她便笑,说道:“春儿,这一身实在美的紧呀!”幼春搓搓手,说道:“大人,不要取笑我了。”心中却美滋滋的。司空见她脸发红,着实可爱,促狭心起,就说道:“春儿,前回子多亏了你,阿秀才能大破鹰岩,他有无给你什么奖励呀。”幼春说道:“什么奖励?没有呀!不过大人调我到侍卫营了,也算是奖励了罢?”司空啧啧说道:“这哪里能够?起码要赏些银两才是,阿秀恁般小气。”幼春说道:“大人自有定夺,不过我也用不到许多银子的。”司空说道:“我听说给别人银子了呢。”幼春看向司空,司空刚想再说什么,却听得背后有人说道:“给谁什么了?”
司空一跳起身,说道:“哎呀,是时候出去练兵了。”头也不回地就跑了出去。
这边上幼春就冲阿秀行礼,阿秀说道:“司空又在同你说什么?”幼春说道:“没什么,大人。”阿秀点头,说道:“这就好,此人最喜胡言乱语,不用理会他。”幼春说道:“司空大人有趣和善。”阿秀哼道:“有趣和善,哼。”
又过一日,外头三少忽然来拜访,不用分说,无忧也跟着来到,找到幼春,幼春告了假,两人就欢喜出去玩耍。
这边上三少同阿秀厅上落座,三少便看阿秀,眼直直地。阿秀被他看了一会,问道:“小三,你只管看我做什么?”三少说道:“我笑那人来来去去,怎么又回到你身旁了呢?”阿秀笑着说道:“你是说幼春?”三少点头,说道:“嗯,不错。我说秀之,不是这个理罢?”
阿秀略点头,正色说道:“小三,你莫不是疑心我什么?我之所以调他过来,是因他在破鹰岩之中立了大功,与她一同调任的还有个人,叫陈添的,你不信,可以打听。我并非为了私心如此。”
三少望着阿秀,说道:“我还未曾开口,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阿秀,你不觉得你这样说法,反而有些欲盖弥彰了么?”
阿秀笑道:“什么欲盖弥彰,我却不懂。”
三少望着他双眼,便说道:“阿秀,起初狄大人同我说的时候,我还有些不太相信,你的为人我是最明白不过的,家父也深知,是以才……我当时也觉得不过是个小小孩童而已,又何足惧?然而……”
阿秀问道:“然而如何?”'。电子书:。电子书'
三少说道:“然而……他不是平凡孩童,阿秀。”
阿秀说道:“小三,你想说什么?”
三少叹口气,说道:“我说的是陶幼春,他不是那些懵懂无知,天真烂漫不通世事的孩童,他年纪虽然并不大,但为人行事,处处有些大人所不及的风度,想必你比我更明白罢?我本来甚是不喜他的,可是你也看到了,后来……我对他敌意全无,甚至拿他如无忧一般对待,我打心眼里喜欢他,想要护着他。”
阿秀垂眸,慢慢说道:“因此呢。”
三少说道:“我不知你对待他究竟是如何的,不知你对他,究竟是何心境,但我知道,你是越来越古怪了。”
阿秀笑了笑,说道:“怎么个古怪法儿?”
三少哼道:“你自己难道不知么?前天你说要回九华州的,后来为何改变主意了?升陈添,你是自鹰岩回来就做了的,但是幼春呢?是最近才有的事罢?阿秀你为何如此?嗯——叫我来猜猜看,你是不是也觉察自己对幼春有些古怪之处,因此犹豫着不想叫他到你身边儿来,可是……你最后却仍旧……”
阿秀垂眸,心中却暗自震动,没想到三少竟连这细微差别之处都能留意到,他之所以拖延着没有叫幼春到自己身旁,的确是有些重重顾虑在里头。
三少看他一眼,见他不语,便继续说道:“你破鹰岩,我未曾在场,但是有人将当时情形说的清楚,当时万箭齐发,幼春本是逃无可逃的,是你自船上飞身下去,差些豁出性命将她救了,——秀之,你自来不曾做过如此毫无道理的荒唐之事,你是疯了不成?”
阿秀低低说道:“总不成,就看他平白死了。”
三少说道:“你听好了,——我只问你,若那是别人不是陶幼春,你会不会飞身去救?”
阿秀转过头看向别处,并不回答。
三少霍然起身,走到阿秀身边,说道:“你不能说?阿秀你自己早知道了罢?若是别个,就是死一万人,你都不会动一动心,只是因为是幼春,是也不是?区区一个陶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