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昀也不明白,便开口:“不如奴婢就出去说,说您不去。”
她才转了身,璇玑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忙拉住了她的衣袖。目光却依旧是定定地落在手中的帕子上。
是她突然糊涂了,外头人看她,不是璇玑,是鄢姜的兴平公主啊!
猛地紧握住了手中的棉帕,她知道了,这是夏清宁的帕子!
【宫闱血】33
思昀见玄机怔住了,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见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此刻也不敢说话。璇玑的目光依旧还是怔怔地落在手中的棉帕上,她的猜测应该是没有错的,这一定就是夏清宁的帕子。她终究是震惊的,华太妃手中怎么会有夏清宁的帕子?
底下的心思转得飞快,如今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华太妃与薄奚珩本来就还有联系。第二,薄奚珩的人在这寺庙里,挟持了华太妃让她派人来请自己过去。
她愣愣地想着,此刻华太妃的宫女正在外头候着,她此刻若是出去了,直接去找少煊,那不就是在告诉那边的人,自己已经不是兴平公主,而是璇玑了么?
兴平公主那么爱夏清宁,看见他的帕子,应该是赶得比谁都急就去见华太妃的。
微微咬着唇,况且,不管她是不是兴平公主,她都是想救夏清宁的。因为他救过自己,因为夏玉也来求过她。
手中的棉帕握得很紧,她已经翻身起来。思昀这才愕然:“小姐……”
璇玑深吸了口气,才开口:“你去告诉外头的人,就说我很快过去,一会儿,顺便帮我取了衣裳过来。”
思昀见她原本是很果断地拒绝,此刻却又要去了,有些不解,但是听她如此说,她也没有二话,只能点头应下了。坐在了床沿,璇玑心中怔怔地想,无论如何,她这一趟还是要走的。
在心中暗暗地告诉自己,她现在是兴平公主,不是璇玑。
华太妃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派人来请她,她此刻定然还是安全的。就算她真的和薄奚珩有联系,璇玑看来,她也不是那种会为了薄奚珩豁出命去的女子。若薄奚珩在寺庙里,他更不会对她动手,否则,他也休想走出这寺庙。况且,他如果要杀兴平公主引起两国战乱,当日鄢姜王在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他没有抓住,此刻鄢姜王都不在,他来杀了她,又在离开皇宫偏远的御福寺,皇帝完全可以有能力将此消息封锁。
思昀已经回来了,取了衣裳来伺候她更新。短短的半刻钟,她将所有的可能性都稳稳当当地想了一遍,确定自己应该没有危险,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现在也还不能出事,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完。
替她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思昀扶了她起来,又取了一侧架子上的裘貉给她披上,才扶了她出门。外头的宫女见她出去,忙拎着灯笼上前替她照路。这个宫女她是不认得的,璇玑只瞥了一眼,瞧见宫女恭敬地低垂着眼睛,那睫毛之下的眸光却是带着微微的犀利。她一定就是华太妃的心腹吧,璇玑心底想着,此刻也不动声色地抬步上前。什么也不多说,什么也不多问,免得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思昀倒是有些紧张,好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看见璇玑淡然的样子,她又生生地将话咽下去。她总觉得这华太妃叫自家小姐去,有些不合时宜。华太妃自从失去了孩子之后,就变得有些喜怒无常,虽然如今已是三年未见,可在思昀的心里,她依旧还是个暴戾的女子。
先帝的嫔妃们居住的地方离开这里还是有些距离的,那处独辟出来的院子,在整座寺庙的最西侧。这里也不似宫里,到处都高高挂着灯笼,整个御福寺的夜晚都寂静得很,偶尔能听见钟声隔着夜幕响彻起来。只要路上没人,也不曾瞧见有灯光传来。白日里的雪还不曾完全融化,地上湿湿滑滑的,走起路来也须极为小心。
漆黑的夜里,只有宫女手中的灯笼在大寒的天忽闪忽闪着光。
大约三炷香的时间,他们才到了那处院落。
璇玑瞧了一眼,此刻院子里房内的灯光已经零零落落,宫女熟门熟路地引了璇玑去了其中一间屋子,她立于门外,小声地开口:“娘娘,贵妃娘娘来了。”
里头,隔了会儿才传来女子的声音:“请她进来。”
宫女应着,小心地推开面前的房门,朝璇玑道:“贵妃娘娘请进吧。”她看了看思昀,倒是也识趣,依旧是什么话都不说。璇玑却是回头朝思昀道:“就在外头候着吧,本宫入内与太妃娘娘说说话。”
思昀有些惊愕,才要开口,见她已经转身入内,此刻,她也不能贸然进去。回身的时候,瞧见引她们来的宫女正直直地瞧着自己,她被她看得有些心慌,悄然握紧了袖中的拳头。
璇玑只是想着,安排兴平公主入宫,思昀原本就是伺候兴平公主的,他们若是看见思昀在她身边一定也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她明明知道华太妃给她送的是夏清宁的帕子,此刻还叫思昀跟着一起去入内,那就让人觉得奇怪了。兴平公主是怎么也不可能将夏清宁的事情告诉思昀的,是以她也只能将思昀留在外头。
里头,还有轻微的木鱼声传出来,璇玑闻声瞧去,见面前的墙上挂着一幅字帖,那些字写得龙飞凤舞,瞧着,像是经文。空气里漂浮着袅袅的檀香味,隔着一侧土黄的帐帘,她瞧见女子婉约的身影。
那木鱼声戛然而止,华太妃起了身,转过去看着进来的女子。
璇玑的脚步声不免止住了,三年未见,华太妃比那时候清瘦了很多,如今的她,已经褪去了艳丽的宫装,转而换上素雅的衣衫,内室的暖炉置得很足,她身上穿得不多,璇玑的身上却还罩着厚厚的裘貉。
她未动,她倒是已经拂开了那帐帘转出来,低低地笑着:“看来公主过得不错。”
她直接唤她“公主”,而非“贵妃娘娘”,其实从进来的时候,瞧见屋内只她一个的时候,璇玑就知道了,薄奚珩应该不在,而华太妃,这个女人竟然真的与他还有联系。心里是震惊的,这是她意料之外的一点。
当日兴平公主与她细细诉说的时候,并不曾提及有任何女子在场,是以,她敢断定兴平公主是不知道华太妃的。那么她现在,只能演戏。
顿了下,疾步上前,急急地拉着华太妃的手问道:“这帕子……这帕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既是不认识华太妃,便也不能那么快让她知道她已经知道华太妃与那伙人有关。
果然,瞧见她如此,华太妃的眼底略微闪过一丝得意。抬手,一把推开了璇玑,她只低声笑着:“看来公主还是知道这帕子的主人是谁。”
“知道!我如何不知道!求你,告诉我,到底是哪里得来的帕子!”
看着她急切的模样,华太妃竟是有些恍惚。这个女子与璇玑实在是太像太像了,方才她回身瞧见她的一刹那,她几乎要以为站在面前的人就是璇玑了!不过现在,她却又在心里否认了,那个果断沉静的女子,从来不会表现得如此焦虑。手指微微收紧,其实她倒真的是很想看看璇玑大惊失色的样子,呵,只可惜如今的她也不知身在何处。
可是面对着这张与璇玑一模一样的脸,华太妃心里是没来由地厌恶,她狠狠地瞪了璇玑一眼,开口道:“你以为是哪里得来的?有他的地方必然就会有这方帕子,公主,如今离新年可就只有这几日了!”
她的话,说得璇玑不免一怔,看来华太妃知道的事可不少啊。
她又急着拉住她的衣袖,求道:“求你们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但,真的不要伤害他,求你们了!刺杀皇上不是件容易的事,宫里,我也弄不到毒药,利器……就更不行,皇上会功夫,怕是还没刺到,他就发觉了!我也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求你们再给我点时间!”
华太妃的目光犀利地落在面前女子惊慌的脸上,忽而冷冷地开口:“你也有求我的一天!”
话出口,便瞧见面前的女子怔住了,华太妃却是阴冷一笑,厌恶地甩开了她的手,背过身去。她其实明白面前的人不是璇玑,可是她忽然很想看看那个女子跪在自己面前求着自己的样子,那,一定很让她觉得畅快吧。
身上的裘貉没有系紧,被她如此一甩就送了带子,“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璇玑也无暇去顾及,她愣愣地看着面前女子的背影。方才的这句话,她强烈觉得不是对着兴平公主说的,而是对璇玑。心下有些紧张,她知道华太妃不可能认出她来,却竟是对自己存了那么深的恨……
可她既然来了,这场戏就一定要演到底了。
抬步上前,急声道:“任务我一定会完成的,只要你们不伤害他!”
华太妃的目光有些慑人,薄唇轻启:“为了他,你当真什么都愿意做?”
“我什么都愿意做!”咬着牙答着。
华太妃阴沉一笑:“你可真像她!”
她……
璇玑心有一惊,此刻竟是好端端地问:“你说璇玑?”
听她提及这个名字,华太妃心头的怒意一下子旺盛了起来,她重重地一哼,才开口:“要不是她帮七王爷登上皇位,我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先帝在的时候,她再不济也是华妃娘娘,是西凉后宫地位最尊贵的女子。可惜,帝位一朝颠覆,她就再不是高贵的华妃娘娘了,还要来这种地方安静地度过余生!
她心里不甘心,她很恨!
在冷宫的一年多,她卧薪尝胆,却没想到出来了,竟是毁在一个宫女手上!
璇玑被她的话说得一惊,脱口问:“你怎么知道是她帮的皇上?”
华太妃的思绪蓦地转回,她睨视地瞧了一眼面前的惊恐的女子,只得意地一笑,也再不答话。而璇玑的心,竟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蛰了一下,脑海里回想着那时候与她接触的点点滴滴。
唯一一次提得少煊最多的,就是华太妃将要离宫的时候,指尖猛地一颤,璇玑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了。当日她来芜烟居问她,是不是也在背后算计薄奚珩。是璇玑糊涂了,竟说了句“天下注定是七王爷”的。
那不正是承认自己就是帮少煊夺得皇位的人么?那华太妃恨她便是恨得有道理了,她那时候还说,后宫的女人,全是拜她所赐。呵,如今看来,那指的,不正是她的下场么?什么全婕妤,什么薛昭仪,什么令妃,那都不过是一个幌子,她当日,是来试探她的,是来看看究竟她是不是细作!
璇玑的身子忍不住颤抖着,那时候发生太多的事,她毒伤未愈,少煊又执意想留她下来,而她心心念念所想的,不过是如何离开少煊,哪里会去注意这许多的事?
心底暗暗地叹息,到底是自己大意了!
华太妃倒是不想与她多说,只背过身去,径自倒了杯水喝,又轻声道:“今日叫公主来,不过是想提醒提醒你,日子不多了,自己看着办吧。”
可是璇玑却不甘心于如此,来都来了,就这样空手而归么!
咬咬牙,她又抬步上前,求着她道:“你说的我都记着,可是……能不能让我见见他?我只要知道他安好,我……我就放心了!”
华太妃斜视了她一眼,将茶杯搁下,才开口:“当日不是和你说好了么?事成之后,如果你还活着,那就让你们见面。否则,你也别想见到他!”
璇玑依旧急着问:“他好么?”
“你觉得呢?”她的眉毛微挑,轻蔑地看着前面的女子。对于璇玑,她是恨的,可对于这个女子,她打心眼儿里看不起。也许只是因为这张与璇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吧?
瞧着她惊退了半步,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华太妃皱了眉,却是没有伸手去扶她,如此娇弱,可真不是个成大事的人。她看她就是胆小,要说皇帝如此宠爱她,来御福寺都能带着她来,就只能说他的认定了这个女子是璇玑,难道会对她全身防备么?根本就不可能,不过这样胆小的女子,要她刺杀皇帝,还真真是一件难事。她倒是觉得叫她见见夏清宁也不错,让她看看心爱之人受刑,到时候她要再没动力与胆量,那只能是她爱夏清宁不够深。
华太妃又冷淡地开了口:“回去吧,叫皇上知道你在我这里待得太久可不好,免得,让他生疑。回去之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相信你心里清楚着。”
这个璇玑自然是清楚的。
思昀见她出来,忙上前扶了她,瞧见她红红的眼睛,思昀吃了一惊,忙问:“小姐怎么了?”
璇玑略摇头,抬手,将眼角的泪拭去,略略吸了口气,才抬步出去。
引她们来的那宫女依旧提了灯笼送她们回去,一路上,璇玑没有多言,她知道这是华太妃在监视她,看看她是不是回去之后就直接找皇帝去说这件事。
一个时辰后,宫女才拎着灯笼回了,华太妃问着:“如何?”
宫女低下头:“回娘娘,奴婢在外头等了好久,公主进去之后一直不曾出来,后来,便熄灯睡下了。”
华太妃这才点着头,开口道:“你再回去,给哀家好好地看着她。”宫女再次出去了,华太妃的眼底微微地凝起了一抹光,看来,她该去见见他的。深深地吸了口气,算算时间,她也快三年不曾见他了……
璇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今夜得知华太妃与薄奚珩有关系的事叫她倍感吃惊。后来回来,她其实也知道华太妃的人一直在外头监视着她,有时候她与思昀说话,那宫女会明目张胆地贴在门外听她们说话,璇玑也只能挑着有的没的说说。她此刻是“兴平公主”,她“爱”的人在他们手里,即便是对方要偷听她的话,哪怕手段光明正大,她也只能由着他们去听。否则,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么?
思昀知道她有心事,听她说着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自然也不会多问她。后来伺候她睡下,她也便径直回房去了。
璇玑抬眸,看了看外头漆黑的夜幕,想着少煊此刻应该还是与方丈大师参禅,她也的确不适合现在去找他。等明日,她找个时间提醒他一下。虽然她与薄奚珩的关系不能让他知道,但华太妃是薄奚珩的人,这一点至关重要,她不得不说。
叹息一声,尽管一点睡意也没有,但是仍然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
翌日大早,从太妃们居住的院子里出来两个宫女,她们的形色匆匆,径直出了寺门。外头的侍卫拦下问了话,才知是按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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