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在他心里,早没有那种分量了!”她只是没告诉他,少煊真正不再如之前那么在乎她,是因为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话落,却听他朗声笑起来:“我没告诉他带了你一起来。”
璇玑一怔,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听他又道:“也忘了告诉你,他也不是一个人来,到时候,群臣会和他一道上来。”
撑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子,璇玑随即像是转回了理智,嗤笑着:“凭什么?他不会通知大臣们一起来的!”
他淡淡地笑了笑,其实他也是赌,看看他的七弟是否真的在乎眼前的这个女子。他相信即便他不说,他的七弟也会猜到璇玑在他的手上。如果真如璇玑所说,他一点也不在乎她,不会带着群臣来中他的圈套,那也没有关系,他可以再寻下一次的机会。但若他的心里有她,就会带上那些大臣们一起来,那么,他们会看到已故的先帝还活着,会看到一个阴谋篡位的皇帝!
然后,他也很想看看他的七弟会怎么做?杀尽天下悠悠之口么?
唇角,露出一抹笑。
不远处的韩青依旧抱着剑一动不动地站着,四年了,他们依旧没能有任何的转变,主上今日作下的决定,不过是在告诉他,他也无能为力。没有有力的最后一击,只能给如今的皇帝留下一个后患。主上不说,他心里其实也明白。他们,再不能力挽狂澜了。
四年都不能做成的事,再四年,亦是枉然。
只是他不明白,向来执着的主上,为何会突然决定放弃。
目光,怔怔地落在璇玑的脸上,是因为荀尚宫么?
握着长剑的手蓦地一紧,他咬了咬牙,不愿去想。
璇玑的心里说不出的慌乱,薄奚珩是真的不打算活着回去了,竟会想出这么极端的法子。可是,倘若真的叫大臣们一同看见了他,即便他今日死了,那以后少煊又当怎么办?要说是相似的人,那么韩青又算什么?
当年先帝身边赫赫有名的韩将军啊,外头的官员不识得,京中大臣们可都是认识的!
就算杀人,又怎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她不得不说,薄奚珩这一招鱼死网破真的很狠。
…………
再往前,就是薄奚珩要少煊去的那个地方了。他勒停了马缰,身后一众人等全都停了下来,大臣们都面面相觑,说是皇帝突然来了兴致,带他们出来走走,可是,怎的就来了这么偏僻的地方?
孟长夜驱马上前,瞧见少煊的脸色铁青,片刻,才闻得他开口:“让他们都在这里稍等片刻。”那字条上不曾提到璇玑什么,他虽然心里肯定璇玑必然是在薄奚珩的手上,但是此刻,也想亲自上前看个究竟。
孟长夜应了,见皇帝已经驱马往前去,楚灵犀忙跟上去,孟长夜回身将话交待,也跟着往前。
大臣们就地歇息,不免窃窃私语地谈论起什么来。大抵都很好奇皇帝将他们带来这里作何?
丞相的眉头紧皱着,禁卫军也没有跟着上前,只有孟长夜和楚灵犀往前去了。他倒是并不觉得这次皇上带他们只是出来走走那么简单,反而倒像是有很重要的事。
他不免略往前,已有侍卫拦着他道:“皇上有令,请各位大人在此等候。”
他回转了身子,瞧见这一片的区域都已经被禁卫军团团包围,这架势,倒像是要抓人似的。
少煊驱马缓步走了一段路,随即竟是一扬马鞭,狠狠地抽下去。
孟长夜和楚灵犀吃了一惊,惊呼了声“皇上”,也都急急跟上。
面前的山头,于少煊来说,很熟悉很熟悉。曾经他做皇子的时候,无数次地来过这里。他还记得乾庆二年回京时,还带璇玑来过这里。他甚至答应她,等开春的时候,再带她来的。只是如今,又是一年将过去,璇玑却已不在他的身边。
翻身下马,靴子踩在地上,雪还没有积起来,此刻踩下去,声音软软的。
抬眸,眼前却是一片空旷。他是特意迟了些时候来的,却是不想,他竟也还未来?衣袍下的手不自觉地紧握,他怎的还未来?那字条上的话,不过是耍他的么?
“皇上……”楚灵犀不自觉地上前,她方才上来的时候,手中的长剑握得很紧,还想着一会儿见了薄奚珩的人,她是不是就忍不住一剑直刺过去?此刻,倒是讶然了,这里除了他们,根本就没有第四个人!
孟长夜忙上前小声劝着:“皇上,不如我们先回去。”如今他们在明,敌在暗,他只是怕一个闪失,皇帝会有危险。
楚灵犀也点着头,正有此意。薄奚珩既说来这里见面,可他人又不在,那也就不是他们爽约了。
少煊脚下的步子却不动,他几乎是有些本能地朝对面的崖头看了一眼,隔着五六丈的距离,风雪里,他竟是瞧见了两个身影!
猛地往前几步,孟长夜吓了一跳,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袍,见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对面。他与楚灵犀也随之瞧去,不免狠狠吃了一惊。
少煊已是忍不住脱口:“璇儿——”
璇玑等了许久不见少煊带人来,不免有些吃惊。他们已经来了那么久,少煊若是要来,不可能此刻还未到。恰逢这时,耳畔传来一声“璇儿”,她的心头猛地吃了一惊,慌忙回过头去,瞧见西壁崖对面的山头上,那熟悉的影。
大结局(下):吾若得卿,生无二色
两边的悬崖隔得并不远,这一头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那边的人。璇玑这才震惊了,她没想到薄奚珩竟要少煊去了那一边!抬眸,扫过他的脸,见他唇角依稀可见的笑意,璇玑心下已是了然。
就算少煊来的时候出乎了他的计划,他此刻亦是有足够的时间离开。这两个崖头虽隔开不远,可倘若要下去再转往这边,那用去的时间可就多了。方才想不明白的,此刻都想明白了。薄奚珩他始终不是那样的人,不会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可是那声“少煊”却梗在喉咙口叫不出来,他……他不是应该看了那封信了么?为何此刻叫她的声音里依旧带着浓浓的担忧之情?
步子不自觉地往前一步,身体却被薄奚珩紧紧地禁锢住。
少煊的眼眸一撑,厉声道:“放开她!”他真恨面前隔了一道深渊,恨不得此刻就飞奔过去。
薄奚珩却是冷声道:“怎么就你们来了?这么清冷,怎么看这出好戏?”他的声音随即又低下去,附于璇玑的耳畔道,“看起来,你在他心里的位子,还是很重要的。”
璇玑的心“砰砰”地跳,一切都像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她当日留给少煊的信呢?他怎么会没有看到?薄奚珩他是在逼他要大臣们上来看看先帝还活着的事实。
这样想着,她急着大叫:“少煊,不要管我,你走!”
她的声音那样大,少煊的心头剧痛,咬着牙开口:“叫我不管你,怎么能不管你?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娘啊!靖儿还在宫里等着你,你却在这里和我说这种话!”她走的时候,他恨过怨过,可是如今见了她的人,那些仿佛竟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此刻心里想的,全是要她平安。转了口,看向薄奚珩,“你放开她!叫我来这里,不就是想让他们都知道你还活着么?好,我成全你!长夜,去传话,让他们都上来!”
孟长夜吃了一惊:“皇上……”楚灵犀咬着牙,此刻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要!”璇玑急着开口,“不能让他们见他!”这一见,后果会更加严重,少煊此刻杀不了他,日后先帝还在外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她怕那些愚忠的人会拥护他。到时候,这西凉天下又将不太平了!
薄奚珩却是冷冷地笑:“真是情深,云儿,我说过的,要让你和我一起看着他变成乱臣贼子的样子!不过看来,他现在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啊。等众人都上来了,我替你告诉他,如何?”
这边少煊只瞧见薄奚珩靠得璇玑很近,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急着开口:“你别乱来,别伤害她!长夜,还不下去!”
“皇上,师兄……”楚灵犀忍不住拉住了孟长夜的衣袖,这一去,等大臣们上来的后果是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着。璇玑拼命阻止,为的,也还是皇上的江山啊。可是她心里亦是清楚,璇玑在皇上心里的位置,甚至比他自己的命还要重!她拉着孟长夜的手却没有松,仿佛这一松,她就成了千古罪人。
“灵犀!”少煊的语气带着怒。
楚灵犀哭着跪下了:“皇上,娘娘的心意难道您不懂么?皇上,江山为重啊!”
孟长夜震惊地看着跪下的女子,他与楚灵犀认识那么多年,也不曾见她这般过。心头一热,他也忙跟着跪下了。
那边的璇玑是听不见楚灵犀的话的,不过看她突然跪下了,她的心防却是一松。好在灵犀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个时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少煊见此,心中悲痛,却闻得薄奚珩的声音再次传来:“既不去,那休怪我不客气了。”
“不要!”失声回眸,他的心仿佛要跳出胸膛了,一咬牙,开口,“去叫人都上来,你们若再不去,朕亲自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现在只要璇玑平安!
“皇上!”楚灵犀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袍。
璇玑的脸色惨白不堪,此刻见他亲自要下去,心头一震,一手伸入袖中。
薄奚珩回神之际,瞧见面前一阵银光忽闪,璇玑手上的匕首已经刺入他的胸膛,他的眼眸微微撑大,眼底露出的,居然不是不可置信,而是一抹释然。
璇玑的力气不大,匕首刺入的并不深,殷红的血流淌下来,低落在脚边,他没有倒下去,就这样怔怔地看着。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我警告过你,你若执意,我会杀了你。”当日她与兴平公主互换衣裳的时候,在公主的身上找到的匕首,她想了想,还是带了出来。如今,终究还是用到了。
目光,从她的脸上移至胸前的伤口,他的话语倦淡:“没想到,你真的会杀我。”鲜血,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涌得更加疯狂,唇上的色彩缓缓地褪去,只剩下一抹苍白。
璇玑却因为他的话,经不住浑身一震,撑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你知道?”
他嗤声一笑,人是他带回的,当时她还昏迷不醒。也是他亲自给她的手上药包扎的,她身上藏着一把匕首的事,他一早就知道了。那一日,她还说,若是他执意看着那把龙椅,她会杀了他。他就是不信,不信曾经那样爱过他的云儿会真的动手杀他!
可是此刻,他还能说什么?
低低一咳,血自嘴角流下来,却再不是殷红的颜色。璇玑在抽出这把匕首的时候,就知道了,兴平公主在那上面淬了毒。她引薄奚珩出来,就是为夏清宁报仇的,只要有机会接近他,哪怕是划破他的一层皮,也会叫他回天乏术!
这种毒,璇玑比任何人都清楚,与她当日在苍都王宫杀死鄢姜太后的毒一样。
无药可解的孔雀胆!
夏玉与兴平公主策划这个局的时候,就算计好了一切了。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她破坏了所有。
薄奚珩的目光有些迷离,可是抱着她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璇玑的心底一阵恍惚,颤声问:“为什么?”他既是知道,完全可以躲开的,不是么?
仿佛是要凝聚起很大的力气,才能看清面前女子的容颜,他竟像是从这张脸上,又看见了七年前云儿的脸。
云儿走后,他得到天下,可是他心里,却再住不进任何一个女子。他开始宠爱那些与她相似的女人,可是每一个,却都不是她。好几次,他奢望着云儿可以回到他的身边,可是想着倘若真的面对了云儿,他的心里竟又会惊慌不已。就如同那一次,他第一次在回廊上看见璇玑的时候。
呵,那就是他心里的一道伤。
七年前,西壁崖上绝情的一推,才最终造成了今日的局面。他说不清到底有没有后悔过,可是如今,他却是清楚地认识到,四年过去,这西凉的江山再不可能是他的。让七弟站得那么远,他不过是要他看看,即便是死,他也休想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而这西壁崖,是属于他和云儿的地方,他不会允许别的人肆意踏足这里。
更多的鲜血自口中溢出,他的眸光依旧直直地落在璇玑的脸上,大掌缓缓地抚上她的脸庞,忍着剧痛开口:“这个世上,谁也没有资格杀我,除了你。”
他与她的宿怨,就是在这西壁崖开始的,那么,就让一切,都在这里结束吧。
看出来的景色越来越模糊了,毒气开始窜入心脉,他到底支持不住,身子一软,半跪下去。璇玑惊呼一声,几乎是本能地蹲下身去扶了他一把,依靠着她的身子,他才没有倒下去。
起初,薄奚珩一直是背对着韩青的,是以直到此刻,他才猛地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大叫一声“主上”,抽剑就冲上去,瞧见地上的一滩血渍,他心头大惊,径直将长剑架在徐那几的颈项:“解药!”他只需看一眼,便知那伤根本不重,但是匕首上有毒。
对面,少煊还与楚灵犀纠缠着,差点就直接打起来。此刻闻得韩青的一声“主上”,都本能地将目光朝对面探去,瞧见半跪在崖边的薄奚珩,他们三人都吃了一惊。
“解药!”韩青再次冷冷地问着,手上的长剑一动,划破了璇玑的颈项,早已有薄薄的血珠从她的肌肤渗出来。
那修长的手指却是推开了那柄长剑,韩青不可置信地看着底下的男子,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却听他低声开口:“韩青,你走吧。”
“主上!”
“走……”
握着长剑的手到底是一颤,“咣当”一声,落在地上。他没有走,一下子跪倒在地,他追随了他十多年了,今日的局面,竟是他一辈子都没有预料到的。
颈项处的伤口传来丝丝的疼痛,面前的男子俯身倒过来,额角抵在她的身上。
“是孔雀胆,没有解药。”她的声音颤抖不已。
却换来他轻微的一声笑:“我知道。”既是要杀他的,匕首上的毒必然是无解的。他靠在她的身上,还是笑着,“如今,你快活么?看着我失去一切,现在,亲手杀我?”
璇玑紧蹙着眉心,其实那么多年,她都没有想过要他死,可是今日,她依旧还是下了手。谈不上快活不快活,心里阵阵复杂的感觉,也像一把利刃,一刀刀地割在她的心头。
他突然开口:“我还有一口气,你说,要不要我告诉他,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