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转了身,低声言道:“这名字可不好。”兰儿,兰儿,会叫她想起慧玉宫的那个宫女。
宫女像是吃了一惊,慌忙又跪下了:“奴婢……奴婢请公主赐名!”
果真是个机灵的丫头,想了想,便道:“叫思昀吧。”
“谢公主。”她又叩了首方起身,“奴婢会对公主尽心竭力的。”
璇玑轻笑着回身坐下,见宫女已经近前,端了茶水给她,才道:“当日也幸亏公主出手救了奴婢,否则奴婢这条胳膊,怕是早废了。”她说起那日的事,显然还是有些后怕的,整张脸有些苍白起来。
璇玑抿了一口茶,睨视着她:“你可要知道,本宫不是西凉人。”
思昀略一怔,依旧从容而答:“可公主是奴婢的恩人。”
二人正说着,有宫女来禀,说是夏大人来了。请了他进来,他只道:“臣与皇上说过了,后日一早便启程回鄢姜了。”
璇玑点点头:“我王兄刚即位,夏大人是早些回去辅佐他才是。”
夏玉应了,才道:“公主若还有吩咐,只管告诉臣。”
将茶杯搁下,她淡声道:“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了,夏大人路上小心便好。”
“是,臣谢公主体恤。”他拱了手。
璇玑朝思昀瞧了一眼,开口道:“给夏大人倒杯茶,这一去,也许一辈子都间不了了。本宫得趁此机会,和夏大人好好叙叙。”夏玉朝这叫思昀的宫女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听得璇玑又道,“是华妃娘娘忍痛割爱给本宫的丫头,又机灵又勤快,夏大人也只管告诉我王兄,说本宫在这里很好,有人照顾,要他不必挂心。”那时候不要鄢姜的公主伺候,只是怕到时候人一多,真要抽身的时候便难了。
听她如此说,夏玉心中明白了几分,点头称好。
不多时,便见沈太医来了。
夏玉拂袍起身,淡淡地回眸瞧了一眼。沈太医进来恭敬地行了礼,才言:“臣是来给公主请脉的。”
“有劳沈大人了。”思昀扶了璇玑过内室。
回眸,看见宫女出去,沈太医才替璇玑把了脉,他活脱脱像个医者:“公主今日的脉象平和,再服帖药,很快就药到病除了。”
璇玑点头道:“沈大人果然医术高超。”
吩咐了外头的宫女让御药房去熬药,沈太医的指腹却依旧还是搭在璇玑的腕口,他没有起身,低声转口:“今儿皇上不在,公主所日答应臣的事也该说了。”
璇玑依旧侧卧在绡帐内,淡声道:“这个是自然,只是昨儿还有一事沈大人却并未告诉本宫。”
“何事?”
“岚儿的事。她也死了?”
沈太医倒是从容:“她忠心自己的主子,道黄泉路上去伺候着,公主难道觉得奇怪么?”
此事说给别人听倒是不奇怪,可是说给璇玑听未免太过好笑。卓年又不是真正的惠妃,再说,看岚儿的样子,就算是真正的惠妃在,她也未必会忠心到如此地步。
沈太医却不想拖延时间,只问:“公主和他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隔着绡帐,璇玑却是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沈太医的眉头一皱,听女子出声道:“其实沈大人心中已有答案了,不是么?”他应该会怀疑她与某位监视他主子的人有关系。
当然,其实事实并非如此。但是璇玑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沈太医的脸色凝重起来,这件事他昨晚就想过了,只是如今京中不安全,他也不敢擅自给主子传达信息。迟疑了下,他又问:“公主想做什么?”
他开始问得深入了,可是璇玑却什么都不能告诉他。目光透过绡帐朝外头瞧去,她有些忐忑。直到,那声“皇上驾到”适时响起,她才终是松了口气。夏玉去见了他,算算时间,他也该来谈她了。
沈太医没想到此刻皇帝会来,到底是有些惊慌。璇玑装作很惊讶的样子,一把掀起了绡帐,低声问:“皇上如何来了?”
沈太医未答话,回眸,瞧见那抹明黄身影已经入内,他慌忙起身行礼:“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薄奚珩“唔”了声,上前坐在璇玑床边,低声问:“公主今日如何了?”
“回皇上,公主的身子已经无碍了。”
璇玑略坐起身子瞧着面前的男子,低声道:“皇上政务繁忙,怎的还往兴平这里来?”
“嗯,朕不放心便来瞧瞧。正好夏大人将要离京,朕还想问问你身子无碍的话,朕找一日设桌晚宴,也当为夏大人践行了。”
“兴平替他谢皇上恩典了。”
沈太医见皇上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也知此刻呆不住了,便起身告退。
璇玑也不看他,只朝薄奚珩道:“我早就没事了,不过是沈大人非得说要再喝一次药罢了。小时候在王宫,我也是最怕喝药的,总是我父王和太子哥哥哄着喝。”
皇帝眼底缓缓流转着一抹光,伸手捉住女子的小手,低声笑着:“嗯,那朕也哄着你喝?”
璇玑“嗤”的笑:“皇上也想做我太子哥哥不成?”
“胡说,朕可不做你哥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略略加重了些许。盯着她的目光里,隐隐地夹杂着一抹霸道。
璇玑被他握着手,有些不适,此刻却也不好抽出来。不知怎的,她像是又想起那日在马车里,他强吻她的那个场面,心底带着微怒,面上依旧只能是平静。巧妙地转了口道:“为夏大人践行的事就全凭皇上做主好了。对了,皇上方才进来时,夏大人可还在外头吧?”
“嗯,在。”他转了身,“请夏大人进来。”
夏玉恰好与思昀一道进来,他倒是笑了笑:“既是皇上来了,那臣也该出宫去了,后日要走的,正好先准备准备。”
璇玑亦是笑:“师父急什么,皇上还说要给你践行呢。”
“是么?”夏玉显得有些吃惊,忙道,“也不必麻烦皇上了。”
才说着,思昀将药端过来,皇帝接了,示意她退下。璇玑却是往后仰了些,苦笑着:“我最怕吃药了。”
夏玉的音色温纯:“公主病了不吃药怎么行?药还是要吃的。”
略一抬眸,见他脸上也不笑了,璇玑倒是依旧笑着,将药碗接了过来,一面道:“我这不也好了么?沈大人还非得来瞧两次,这又熬药来。”她说着,秀眉微拧,仰头将整碗药都喝了,随即吐吐舌头,“好苦。”
夏玉低声道:“往常公主服药,我们王上总会备些蜜饯果脯。”
薄奚珩一听,忙朝一侧的宫女道:“传令下去,马上取些蜜饯过来,搁在芜烟居备着。”
“是。”思昀忙福了身子下去了。
璇玑直面笑道:“这丫头勤快的很,我还在祥屏宫的时候一起做过事的呢。华妃娘娘怕我闷着,特意将她送给我来解闷的。”
皇帝已收回了目光,低柔一笑:“你若是闷,可也出去走走。”
“出宫也可以?”
“自然。”他应得飞快。
夏玉藏于袖中的手有些紧,强压着紧张的心开口:“那臣就先告退了。”
皇帝点了头,瞧见他才拂开了珠帘出去,身侧的女子竟突然倒下身来。他吃了一惊,胸口似有温热的东西顺着龙纹流淌下来,猛地回头,见面前的女子一手捂着胸口,大口的血从嘴里喷出来。
“兴平!”他的面色一拧。
夏玉的身子一震,他略闭了眼睛,不过极快的时间,忙回身入内:“我们公主怎么……公主!”他疾步上前。
璇玑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毒,只道是胸口沉闷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刻什么也不管,胡乱抓住了夏玉的手,用力地抓住。
夏玉竟是猛地看了薄奚珩一眼,咬着牙道:“药中有毒!”
薄奚珩自然也明白,他胸前沾上的血呈现了深褐色,那就是中毒的表现。
“宣太医!”他怒吼了一声。
“公主!”夏玉反握住她的手,却见他冲自己浅浅一笑。璇玑不过是想告诉他,她信他。随即,再是支持不住,头一歪,整个人绵软下去。
夏玉又急急叫了她一声“公主”,见薄奚珩回过身来,他也不顾礼数了,将面前的女子扶正,运气上掌,抵在她的背心。薄奚珩吃了一惊,忙上前道:“夏大人这是做什么?”
“臣怕臣再不做什么,公主的性命堪忧!”一咬牙,将掌心的真气输给她。他不能在薄奚珩的面前展露他的医术,是以只能是一个会功夫之人所能做的本能。所有的情况都考虑到了,他才选了鹤顶红。这种宫里常见的,却又能逼出来的毒。
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事实,现在只看他的功力够不够。
薄奚珩一下子似是想起什么,忙疾步行至外头,佟寅满头大汗地跑上来:“皇上有何吩咐?”
他冷冷开口:“将沈元收押起来!”
佟寅一震,忙转身跑出去。
夏玉此刻也不管薄奚珩在不在场,他只凝神专注着救璇玑。薄奚珩再次入内,瞧见床上的女子连着吐了好几口血,颜色是一次比一次浅了,他紧拧的眉头也略舒展了些。
夏玉忽而撤了掌,剩下的,他还需留着力气。
薄奚珩见他的脸色煞白,才欲上前,便听得外头的太医来了。路上早已草草地听了些许,此刻谁也不敢怠慢,忙匆匆上前,却见夏玉伸手拦住了他们。太医们一怔,闻得身后皇帝开口:“夏大人这是作何?”
他试了试,才勉强站了起来,低声开口:“臣信不过他们!”
薄奚珩脸色一变,想起方才的事到底是理亏。佟寅自外头跑进来,整张脸也是骇人的白,附于皇帝的耳旁轻声道:“皇上不好了,侍卫们过去的时候说沈元跑了!”
“什么?”他的声色一沉,“给朕封锁皇宫,叫韩青去找!”
佟寅慌忙应了声出去。夏玉的声音略沉:“看来皇上的后宫还真是不安全,如此,叫臣怎敢将公主交至你们手中?”
薄奚珩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太医们见皇帝的脸色铁青,一个个都不敢出声了。
夏玉略退了半步,才又道:“还请皇上准许臣先行将公主带去行馆,至于太医,皇上也可派您信得过的过行馆替公主医治。此事,在皇上没有给我们鄢姜做出交代之前,臣不好将公主交给您。”
“夏大人是在威胁朕?”皇帝的声音骤冷。
夏玉却不惧,只浅声道:“臣也不想这件事让我们王上知道,影响两国邦交。”将鄢姜王搬出来,薄奚珩不退步也不可能了。
思昀取了蜜饯回来时,才听闻芜烟居里出了大事,她惊得忙丢下了手中的东西。外头的轿子早已经备好,夏玉出来时,瞧了思昀一眼,指着她道:“随我们一道过行馆伺候公主吧。”
思昀怔了怔,忙点了头。
跟着过行馆的是刘太医,皇帝依旧还留在芜烟居里,坐在桌边面色全无。有太医过来跪下道:“皇上,臣查过,是鹤顶红。”
鹤顶红?
皇帝的眸光一沉,看来真的是要她的命。
沈元,他早就怀疑他了,他迟迟不对他动手,也不过是不想打草金蛇罢了。如今看起来,倒是他慢了一步,杀也便杀了,看来他那主子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握紧了双拳,只是如今那鄢姜公主真的有个好歹,于他来说倒真的只能是损失了。届时就算真的抓到凶手,将沈元交给他们处置,安能平复鄢姜的怒意?
深吸了口气,夏玉……倒也是一个棘手的人。
太医们见他只怔怔地坐着不说话,也是谁也不敢说话。
只过须臾,佟寅又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禀报说:“皇上,沈元去了皇子所!”
一句话,惊得薄奚珩猛地站了起来,他二话不说,径直朝皇子所冲去。
韩青已经将兵力部署在皇子所外,里头之人是插翅也难飞了。
沈太医在听闻芜烟居出了事时,便想到了事情的不妥,他有预感这次的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果不其然。不过皇帝的动作也很快,这么快就封锁了整个皇宫,他想来想去,也只这皇子所的两个孩子能叫他心软吧?他闯进来的时候,皇子和帝姬被抱在一处玩耍,真不巧,令淑仪居然也在。
他们见沈太医入内时还浑然不知,令淑仪还上前问他怎的就来了这里。
此时的他,一手抱着皇长子,推开窗户之时,早已瞧见了外头密密麻麻的禁军。下没下毒他自己最是清楚,但是他仍然不确定此事是不是皇帝在嫁祸于他?
只因这次,又牵扯到了鄢姜公主。庆陵王一脉被灭门一事,世人不知,可是他清楚,缘由还是因为鄢姜公主。很显然,庆陵王没有刺杀到公主,不过是让皇帝嫁祸了。是以这一次,沈太医心中亦有恍然。
更有是,那鄢姜公主似是与西凉的某个人走得很近,她还知道惠妃的事……一切的一切都让沈太医感到了危险与不安。如果真的是这样,也就说明自家主子也早已被盯上了,只是这个消息他还未来得及送出去。
薄奚珩匆匆赶来了,韩青一脸沉沉:“皇上,他挟持了殿下。”
“什么?混账!”皇帝直冲过去。
“皇上!”韩青忙追着上前。
里头,到底传来沈太医的声音:“皇上还是不要上前的好,以免臣一时失手,伤着殿下。”他的身后,两个奶娘吓得瑟瑟发抖,令淑仪抱着帝姬也吓出了眼泪,只帝姬还小,浑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依偎在令淑仪的怀里浅浅地笑。
皇帝到底收住了步子,稍平复下心情开口:“放了朕的皇儿,朕放你走。”
沈太医笑了下:“臣倒是不太相信皇上的话。还是让韩将军的人先撤下。”
韩青咬着牙,见皇帝的手略抬,他只能下令撤退。毕竟皇长子在他的手中,此事倒是他的疏忽,若是皇长子出了什么事,他是难辞其咎的。
外头,薛昭仪闻讯赶来,见韩青的人正撤出来,她吓得眼泪几乎都要出来了。要不容易将皇长子过继过来,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啊?她在宫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就背过气去。
韩青见薛昭仪过来,忙拦住了她:“娘娘,您可不能进去!”
薛昭仪忍不住急着哭出来:“殿下怎么样啊?啊,告诉本宫殿下怎么样?”
韩青找人拦住了他,此刻也没工夫和她解释,他还担心沈太医会对薄奚珩不利,忙又折身回去。
“韩将军!”薛昭仪急着叫他,可是有侍卫拦着,她也进不去。
此时的薄奚珩忽而冷静了下来,沈元开始就不提要他放他的条件,也许,他根本就不打算或者离开!想到此,他的心不免揪起来。
沈太医低头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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