玑了,为什么就非要如此决绝呢?连他都能对她改观,她为什么就不能与王爷在一起?
目光,依旧落在那抹淡淡的身影上,孟长夜心里有些怕,怕这次璇玑又死了,那王爷可真是……
哎,心里低叹着,两年前的事,他已不愿去想。
内事的温度已经缓缓升高,他握了握她的手,却依旧是冰冷的一片,他却已经分不清冰冷的究竟是他的手,还是她的。
“璇儿!”这一路上,他唤她,却再得不到回应。
每次感觉她的气息微弱下去,他会毫不迟疑地将体内的真气输给她,视线有些模糊,手本能地想要撑在床沿,却是没有撑住,额角狠狠地撞上一侧的床柱。
雕刻着蟠龙的檀木柱子,坚硬得犹似玄铁般。
突如其来的剧痛竟是令他又清醒了些,倚在床柱上,定定地望着床上的女子。她紧阖着双目,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像是一个不慎就会消失在他的眼前。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他有些不敢松了,是真的不敢。
孙连正自外头进来,看见孟长夜守在外头,他朝里头看了眼,才开口:“王爷在里头?”
“在。”孟长夜面无表情地点了头。
孙连正又道:“各位大臣们来了,在御书房外。”
孟长夜心知宫里的事平息,那些大臣们也该来了。如今秦先生不在,郢京的事自然只能由他与孙将军多操心些。迟疑了下,他到底伸手拂开了珠帘入内。
“王爷,大臣们来了,在御书房外等着见您。”
半晌,才听得男子应了声,他低唤了声“长夜”,孟长夜忙抬步上前,瞧见他骇人的脸色,他大吃了一惊。见他欲起身,他忙上前扶住他:“王爷您……不如属下去回了他们,就说今日王爷有要事,让他们改日再来?”
“不必。”他反握住他的手,“你让夏玉……”
他顿了下,想想又觉得不妥:“去太医院宣个太医过来看着,本王现在过御书房去。”西凉现在还并没有真正稳定下来,他此刻不能松懈,万一再出了问题,他丢了刚刚掌控的江山,也一样救不了璇玑的命。
目光,再次看了女子一眼,心底略沉,他不会让她死,更不会让她在醒来的时候看到她千辛万苦要给他的江山,又在他的手里丢了!这一次,他薄奚琰绝不做无用之人!
孙连正依旧在外头候着,瞧见军医匆匆入内,手中还端着满满的一碗药。
恰逢孟长夜扶了晋玄王出来,他一怔,慌忙上前。孟长夜接过他手中的药递给晋玄王,他抿了口,却是问:“夏大人的药配了么?”
军医点头:“听说都配了,不过似乎熬起来有些麻烦,王爷不必担心。”
闻言,他总算是松了口气,一口气将药都喝了,才朝孙连正道:“孙将军辛苦了。”
他回来后,孙连正是未曾见过他的,此刻见了,不免大惊:“王爷身子不适?这……张大人怎么随军伺候的?”
一侧的军医早已变了脸色,却闻得晋玄王开口:“不碍事,本王只是有些累。既是大臣们都来了,此刻便过去。”他朝孟长夜看了一眼,低语道,“你不必去了。”
孟长夜才想起他方才的吩咐来,此刻见军医正好来了,忙道:“就让张大人入内伺候公主好了。”他还是不放心,要跟着去。
晋玄王没有说话,行至外头,才听得孙连正问:“公主?可是鄢姜的兴平公主?”
晋玄王“唔”了声,孙连正又道:“王爷怎的把她带来乾承宫了?这可是……可是皇帝的寝宫啊。她不过一个鄢姜公主,怎么能待在这里?”
“将军,因为公主得了重病。”孟长夜急急替晋玄王解释。
他一句话,叫孙连正蓦地意识到了什么,他忙转了语气道:“王爷,末将是以为,既然公主是留在宫中养病的,这乾承宫确实不是最好的地方。日后您登基,这宫里前前后后的又要忙,乾承宫里进出的人势必会很多,公主是要静养的,这样也无法静养啊。所以末将以为……”
“本王明白。”他低低地打断了孙将军的话。璇玑那么不想与他在一起,若是醒来,得知自己在乾承宫,她也会不开心的。这一点,他一早就想到了,他只是……不想让她离开他的身边罢了。
这一次,是下了决心了,只要能治好她,就放她离开。是以,也就这段时间了,他还能有机会看看她。
孙连正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以为是他方才的话让王爷生气了,可前前后后看下来,也不见他像是生气的样子。不免舒了口气,看来倒是他担心得多余了,王爷现在早已不是两年前的王爷,他会知道这江山的来之不易。
御书房外,众大臣们都已久候多时。昔日襄桓王进京时,便派人去过各府上,面上是劝说,实际上却是威胁。没想到这次晋玄王进京,却是什么都不曾去说过。他们中间不乏有当日秦沛亲自上门拜访过的,虽然当日秦沛也不曾深入说什么,不过此刻却让这些大臣们觉得晋玄王倒会是一个好君王。
如今,先帝已是内乱中死了,他们这些做大臣的,权衡之下,还是觉得晋玄王比之前的襄桓王好了太多。
众人见他过去,忙行了礼。晋玄王略扫视了一遍,却并未瞧见丞相,甚至是此刻来的,也不是京中所有的高官。他没有过多的言语,略低了眼睑,请了众大臣进御书房,他才道:“本王是想等几日再招各位大人前来议事,倒是不想你们竟先来了。还是本王有欠考虑。”
廷尉忙道:“王爷哪里的话,西凉百姓还得感谢王爷肯出兵**呢,这次王爷平息内乱,可谓是西凉首功啊。”他身后众人附和着称是。
晋玄王转了身,低低一叹,道:“内乱才定,西凉也需要休养生息了。”
奉常上前一步道:“可是王爷,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新君之事,还是趁早定下的好。”
晋玄王朝门口的孙连正瞧了一眼,见他的神色有些淡,此刻也不说话。这内乱的平息了,之后却是轮不上晋国的人说话了。晋国出兵,自然是为了这皇位,但是这句话,却不能要他们自己说。
同样站在门口的孟长夜此刻倒是紧张了,他们辛辛苦苦打下这江山,这群老匹夫可别又扯出别人来坐这皇位!他不免朝自家王爷看去,见他的脸上倒是没有惊慌,只淡声道:“此事本王不方便说话,看来各位大人心中已有人选?”
众大臣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后头谁说了句:“王爷便是不二人选!”
之后,众人都连连点头。
孟长夜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却见晋玄王摇头:“本王还是觉得不妥。”
孟长夜惊得撑大了眸子,却被孙将军一把抓住了手臂,示意他此刻不要轻举妄动。
大臣们见他这是要拒绝,一个个都惊讶地看着他,他已起了身,开口道:“此事不急,各位大人还是先行回府去,再考虑考虑。”
“王爷……”廷尉欲再开口,见他已抬步朝外头走去。
刚跨出御书房,却见丞相自下面上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大臣。见了他,忙上前来行礼。
晋玄王微微一怔,他还以为丞相不会来,却没想到,最后时刻,他还是来了。
“王爷这是去哪里?”丞相上前问了一声。
后面一些大臣忙迎上来,开口道:“丞相也来了?”他们到底是震惊的,叛军起事的时候,丞相府就开始闭门谢客,后来襄桓王进京,还将丞相给收押了起来。那必然是丞相不想效忠襄桓王的,如今晋玄王进京,居然连丞相都亲自来了?
晋玄王低笑一声:“方才与各位大人闲聊了几句,此刻正要散。”
丞相心知他们“闲聊”的是什么,也不提,只道:“臣还有些事,想要当面与王爷说说的。”
“丞相请讲。”他顺道回了身,众人又忙跟着进来。
丞相上前,却是什么都不说,直接跪下了,才开口:“王爷,国不可一日无君。”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些大臣们也都一起跪了。
原先已经在御书房的大臣见此,自然也慌忙地跟着下跪:“王爷,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丞相……”
“王爷深得民心,臣所言,亦是天下百姓所想。”丞相低着头,恭敬地说着。
晋玄王怔了怔,才道:“本王以为丞相……”后面的话,他顿了下,没有说全。
丞相却已接口道:“臣为西凉百姓谋福。”
好一句为西凉百姓。
晋玄王略一笑,终是上前亲扶了他一把:“那此事……本王就交予丞相准备。”
“臣遵旨。”他应下了。
众大臣陆续出去,晋玄王也从御书房出来,听得身后传来丞相的声音:“王爷。”
站住了步子,身后之人已上前来,他瞧着他,才道:“其实有秦公在王爷身侧辅佐,原本也没臣什么事了。”
晋玄王这才笑道:“秦先生一生已为晋国奉献太多,他如今也年事已高,是该颐养天年了。朝中大事,该仰仗丞相和诸位大臣的。”
丞相终归是怔住的,他以为他今日来拥立他为帝,他必然会将自己手中的权力收回去,谁都知道,秦沛深得他的宠信。却是不想,他竟说要秦沛颐养天年的话。对他丞相的权力竟是一分一毫都不动。
如此胸襟,是他之前看低了他。
如此,他再无二话可讲了。
晋玄王欲走,听丞相又道:“臣看王爷脸色不好,是想劝王爷,日后您可要为西凉保重。”是病了,还是操劳,这些他倒是不必细问。
“本王知道。”他应了,才与孙连正等人离开。
丞相回了身,吩咐一侧的侍卫,让奉常、太仆等人过他府上去,登基大典是该好好准备了。
步下了台阶,孟长夜才上前扶住了他的身子,方才孟长夜是被吓了好几身的冷汗,此刻才松了口气,不免问他:“那日王爷与丞相说了什么?”他可真是想不通了,今日竟连丞相也一起来了。
晋玄王略摇了头,只低声道:“本王什么也没说。”
孟长夜“啊”了一声,还是不解,不过看他的气色,知道他方才不过是硬撑着,也不想再问他,轿子早已在下面候着。再次回到乾承宫时,掀起轿帘,竟见他靠在软垫上睡了。
孙连正叹息一声,英雄难过美人关,他看得出,王爷对那鄢姜公主是真的动了心了。他只盼着,那女子不要让王爷迷失自我才好。
孟长夜迟疑了下,没有叫醒他,却在伸手将他扶出来的瞬间,见他猛地惊醒了。
“到了?”他问着,抬眸之时已然瞧见了乾承宫的宫门,他二话不说便朝寝宫赶去。
刘太医送了药来,才知道原来是公主出了事。此刻见晋玄王入内,他忙朝他行了礼,他不看他,只问:“她如何?”
“王爷,药刚端来,还没来得及喂药。”刘太医迟疑了下,才问,“是否要传了宫女进来?”他与那随军的大夫都是男人,又怎么敢给公主喂药?
晋玄王伸手触及药碗,看起来刚端来不久,还是温热的。他却道:“不必了,你们都退下吧。”
“对了,夏玉如何?”他倒是差点把他忘了。
刘太医忙答:“夏大人还在御药房,王爷放心,臣会医治好夏大人的伤。”
他应了声,身后的人都推下了。行至床前,小心吹凉了勺子里的药送至她的唇边。喂进去一点,却又重新顺着她的嘴角流出来。
“璇儿!”他痛心地拧起了眉头,“究竟要我怎么样?好,我答应你,等你好起来,再不拦着你。你想要去哪里都可以,我不再找你,不再缠着你,好不好?璇儿,忘了我的话,我从来没说过爱你,你也从来不曾爱过我,难道这样……还不行么?”
他的声音带着嘶哑,沉甸甸的,直痛进他的心里去。
将药含进嘴里,俯身吻上她的唇,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不会让她去死。
他不会忘记,皇陵的事情,是她替他守住那个秘密。薄奚珩面前,亦是她帮他唱完整出戏。还有几天前的内乱,亦是她算计了所有将那最好的机会留给他。
她给了他那么多东西,他却什么都给不了她。只能……逼着她去死么?
心一揪一揪地痛,痛得仿佛要裂开来。
极苦的药,从他的口中缓缓地喂进她的嘴里,他却不知此刻最苦的,究竟是嘴里的药,还是他的心。
“不许吐出来,我欠了你太多的东西,只这一次,让我都偿还了,可好?”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柔柔地传入她的耳中。眸中的痛,一分都散不了,他欠了她的,何止是这些东西?
璇儿,璇儿,他有太多的为什么得不到解答,而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只要她活着。
一碗药,他喂了她整整半个时辰。
将空碗搁下,他低伏在她的身侧轻轻咳嗽着,他也好累,真的好累。
在她的身边靠着,手缓缓地握住她的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她手上有了些许的暖意。嘴角微微上扬,他阖着双眸道:“其实我真羡慕夏玉,因为我连被你利用的机会都没有。”他现在知道她爱的人不可能是夏玉,可是她却可以骗他说她爱夏玉,还能跟着夏玉一起走。而她在自己面前,从来不会这样,从来不会……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想不通,一切的一切都想不通。
外头,新来了宫女和太监,孟长夜没有让他们入内,吩咐他们只在外间守着。孙连正再来的时候,听闻公主还在乾承宫里,他的眉头皱得有些深。孟长夜却是叹息一声道:“王爷在里头睡着了,此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孙连正没有多说话,只点了头。
以往,晋玄王身边那么多人,孟长夜是最不希望璇玑和自家王爷在一起的,可是现在却连他都恍惚了。他甚至还在想,是不是那时候,他对璇玑态度好点,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微微咬着牙,盼着灵犀快点来,也许,她去劝劝还有转圜的余地。
迷迷糊糊的,感觉像是听得那熟悉的声音一直在耳畔说着话。话语很轻,却是句句带伤。
略动了下,左手腕口竟像是痛得要断了一般,轻微地嘤咛了一声,女子的眼眸才缓缓睁开。
头顶是明黄色的绡帐,多盏琉璃青灯将整间内室都映照得富丽堂皇。里头暖暖的,丝毫没有一丝的寒意,璇玑自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何时来的乾承宫。
眸光微转,瞧见睡在她身侧的男子,她是略吃了一惊。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一动都动不了,手似乎还被他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