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声问道:怎么了?”
“你上哪去了?怎么不在软玉楼呆着?”寰照快步走过来,表情异常的严肃,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陆翌凡望望手里的剑,又探了眼苏锦凉做贼心虚的表情,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该不会又和那无耻狂徒……”
“好了,事不宜迟,你快回去。”寰照今日是铁了心的不让陆翌凡把话说完,又果断地出声相阻,看着她,满目焦急,“有任务等你。”
苏锦凉愕然,旋即又正色动身:“那我这就走。”
“等等。还是做些准备。”寰照的表情似是有两分担忧,“这次的任务有些许不同;是要……杀一个人。”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直接去就是了。”陆翌凡如今得了剑,简直就有斗战胜佛的气质,说得慷慨无畏。
苏锦凉没有动,只定定地看着寰照,听他的语气,她便知,事情远没这么简单。
寰照担忧地看着她,清晰道:“锦凉……这次不比往常,你要一个人去。”
这本不是一个突兀的要求,可话一出口便是两个人都惊了。
大家都知道苏锦凉从不杀人,但凡有任务也总是替她万般的担待,为了尽量避免与人命扯上关系,才时常派给她窃取东西一类的任务。
寰照镇定地说完,却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话语焦急:“锦凉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何处见过门主,还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纰漏?他为何点明指定要你独去?”
“门主?”进门一年了她可是连门主的影子都没摸到过呀……苏锦凉想也不用想,确信地摇摇头,不仅是答他这个问题,还有方才的那个,“我不去,杀人,我下不了手。”
“锦凉,你当知道,这没有你能回绝的余地。”寰照说得十分笃定,话锋一转,又藏了半斗玄机,“况且……这次你若办成了,上回你跟我说的事,兴许……有转折的可能。”
苏锦凉闻言猛地欣喜抬头,又陡然低黯了光芒,果断道:“要拿别人的命来换……我不干。”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怎么完全不知道?”陆翌凡看着苏锦凉,那满怀心事的样子是他没有见过的。
寰照深深地叹口气:“我就知道……”
他淡淡地笑了,笑容有些勉强,伸手招呼苏锦凉:“你且过来。”
陆翌凡瞧着那二人在不远处悄声说着什么,月水笼下来,苏锦凉的表情有些模糊,看不真切,只觉得她昂着头的样子,会离他特别的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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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清楚了么?你只须稳着心性去,就你下手的分寸,再重的伤我也能替你医活过来。”
“不懂你们这是唱得哪出……既然不让人家死为何还要我去跑一趟。”苏锦凉万分无语,却也没多言,接过了刺就准备动身,寰照已经催了老半天了。
“等等……这个带上。”寰照递来两颗黑色石球,“万一打不过,不要硬拼,性命最重要。”
苏锦凉乐了,笑得茅塞顿开一般:“咱组织什么啥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好了,不要玩笑了,你记得我嘱咐过,出任务时是不可懈怠的。”寰照笑容亦有半分松释。
苏锦凉点点头,转身就去了,在月夜里漾起一阵轻波。
“喂……”陆翌凡见苏锦凉当真独自走了,赶忙快步跟上去。
寰照单手拦下他:“让她自己去,这事你插不了手。”
“那你就让那个没脑筋的去送死啊……她从来没有……”
“小翌!”寰照厉声阻断,“你也不能事事护着她,总会有顾不到的一天……”
寰照抬眼望向苏锦凉走的方向,院门空空落落,他平直的眉头在黑夜里皱得曲折:
锦凉,这次若你有命回来,恐不是不能走,而是非走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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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一路出奇顺利,在门口不凑巧撞见丽娘,她竟也未盘问去哪了,只是颐指气使地叫她快些端了清洗的水到杜姑娘房里去。
苏锦凉闻言心里大喜,二话不说马上照做,完全没有平日里懒散的样子。
寰照先前说要杀的人便是她在软玉楼里侯了好久的,与杜危楼交往甚密之人。只是那时说让她好生观察着便是了,不知为何这次要让她来动手,真是古怪得蹊跷。
况且,连她这个盯梢的都没觉察出目标是谁,也不知寰照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不过丽娘这一差遣倒是帮了大忙,都不用再想如何摸索进她房里的法子,顺水推舟。
苏锦凉藏好刺,端起清水就往楼上走。满楼的肥男拥着艳女,挤得她绕不开身。
她心里略微还是有些惶惶无底,就连耳边颇为好笑的浪语都听不进去,在心里擂着小鼓。
自己一个人去……那人到底厉不厉害?你倒是没打算真下手去杀他,可万一被人杀了怎么好。
“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么?以为就你那两下子能活着走出燕归楼?”
她突然想起那日他在背后凌空抛给她的话,脚下的步子一个不稳,水泼出去半瓢。
直到现在,她都还心存侥幸地认为那里边是有在乎。
步子笃定地踏上沉黑的木板,走廊里,房门总是间或被打开,里边是暧昧不清的潮红色。
她端着水盆,神思恍惚地走过去,像是没听见里边的嬉闹。
“把自己弄得像个姑娘家些有什么不好,成天打打杀杀的。”
现如今,我只差这最后一件事情,也许就能如你所说做一个安分的姑娘家。
只要别一不小心死了,还是能去普通市巷里聊度些时日,他日有缘再见,我亦能笑得端庄娴雅,流水飞花。
苏锦凉定在那扇檀红的镂花木门前,人来人往,她的命运被冲挤得很小。
她抬手叩了叩门,稳下音绪:“杜姑娘,丽娘叫我替姑娘打水洗漱,侍候姑娘就寝。”
心突然跳得很快,是对未知危险本能的紧张。
顾临予,不知道此刻外边的星辰是不是像乞巧夜那晚一样好?
沉寂了半晌,门内终于响起倦怠清冷的声音:“进来吧。”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她握紧铜盆,打散所有与今夜无关的念头,推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看见玉树的灾情很揪心。
想着寒假的时候去青海,百无聊赖地在西宁筹划去哪,因为一直记得玉树的星空很美想去,后因交通不便太远做罢,现在想起总有些不是滋味。
只愿那些灵魂能好好走,我们也仅能绵薄地送上一声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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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七章 小楼吹彻玉笙寒(一) 。。。
窗户微敞,顺着望出去,夜色里只模糊可辨一株高树,旁的什么也没有。
杜危楼坐在妆台前,褪了外衣,着一件白锦银丝轻衫,上边的片片春红好似血痕,红得料峭。
怎么没有别人?苏锦凉端着水走进去,心中暗疑,却仍是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听着一切可能有的动静。
只要没那变态的敛神诀,常人的鼻息她自信还是探得出来的。
铜镜里,杜危楼面庞犹如皎月,比平日里多了一分清冷,少了一丝明艳。
她细细地梳着乌娟的长发,眼神落在窗外,动作似是无意识的,只一下,又一下。
苏锦凉悄然慢着步子,淡定地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人的角落,停至妆台前。
视线瞥过铜镜,头顶的光景便也一目了然——并无梁上君子。
夜风涌进来,细薄的清凉。
完全没有任何的动静,难道那人还没来么……苏锦凉在心里捏了把汗。
如果是还没来,待会出现时他该先睥到她,占得先机,这对她可是大大的不利,真是置自己于险境啊。
“搁这吧。”杜危楼淡淡道,眼神却仍是落在黑寂的夜色里,并不看她一眼。
苏锦凉应声放下水,摇晃的清波中映着一双皓腕。
隔近了才发现杜危楼是这样白,近乎一种苍白色。
她右腕上系着一根红丝绦,残败不全,只看着像是有个结,却又不太像,灵巧地扭了几个圈就夭折了,看不出究竟来。
苏锦凉站在后边叹气,你好好一美女放着金链子玉镯子不带,玩什么非主流?还是抽象派的。
胭粉香气被风吹得弥散满室,琳琅满桌的妆奁盒,个个精巧非常,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苏锦凉想起陆翌凡送的摆在自己桌角的那个,黑咕隆咚像个地雷,在心里笑得神魂颠倒。
地雷好,很衬她!
杜危楼伸手将木窗全部推开,夜风飒飒地吹,争先恐后地涌进来,那棵树在黑夜里烦躁地摇摆。
苏锦凉被这乍起的涌动惊得抬起头,只觉得眼前的她像是变了个人。白天的妩媚妖娆是袭完美的戏袍,褪下来,不过是一个清冷幽独的女子。
眼神寂凉却执着,无半分弱态,静静凝着窗外,像要将什么看破,看透。
苏锦凉心生好奇,又跟着往夜色里望了望,除却一棵发疯的树还是什么也没有。
杜危楼就这样一直静静地望着,也不出声,看得她心底不由生了几分莫名的怜叹:这就是青楼女子不得自已的悲哀么?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那些只存于旧纸上的伤情此刻呈于眼前,苏锦凉方才感觉到那种切肤的痛。
她忍不住开了腔:“姑娘,水要凉了。”
杜危楼唇微微动了一下,秋水潋瞳里淌过小段伤心,很快就逝了。
美人伤心,最是伤心,世间一切色彩都像是为她凋了。
半晌,她终于伸手褪下那根丝绦,长发在风里舞得凌乱无章。
她紧紧攥在手里,松开,良久看了,又握紧。
青丝胡乱地抽迭着她如冰雪的素臂。
水真的已经全凉了,一丝热气也没有。
杜危楼拿过铜镜下的匣子,檀木雕花,镌得奇美灵动,竟像是真的一样,只不过式样普通,猛一看倒有点像她的地雷,苏锦凉咋咋呼呼地想。
纤长凝指细细地探着纹路,一一抚过去,划至匣口,才恋恋不舍地打开。
红丝绦孤零零地摆在里边,像一个来不及实现的承诺。
杜危楼移过水盆,轻撂起袖口,顿露小截丝线勒痕,这勒痕……竟是时时有的,难道她每日都带在腕上么?
苏锦凉心中又生一阵怜惜,忙出声——真真切切的关心:“姑娘,水凉了,我替姑娘换一道来吧。”
杜危楼抬起眼凝着她,真是美得太无可挑剔的脸,苏锦凉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公子哥愿为她一掷千金,千金亦难买一笑。
“宛儿呢?”她直盯着苏锦凉,无半分弱态,仿佛刚才伤神的人不是她一样。
苏锦凉忙开口道:“丽娘说,宛儿染了风寒,怕误了姑娘的身子,所以唤我来了,我叫落落。”
杜危楼闻言,淡然收回手,垂下衣袖:“那你去吧。”
清冷孤高,不屑与他人多吐一字。
苏锦凉也不以为意,当真端起水盆就出去了,只想快些替她将水打来:那样的苍白憔悴,必须得好好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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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凉心急火燎地端着水“噔噔噔”跑上楼,溅起的水花惹得姑娘们一阵乱叫。
噼噼啪啪,灵动如珍珠。
左看右看,顶着丫鬟头的苏锦凉都完全是一死心塌地的狗奴才。
狗奴才飞步行至门前,想快些把水端给杜危楼。
才一伸手,门里隐约飘出半缕声音,让她当即就顿住了。
“我都已经来了,你就别想了……”
极度勾人的语气,可分明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苏锦凉怔在原地,纸糊窗户上隐约漫出几抹黄晕,她贴近了细听,那绵绵摄魂之音就像是在耳畔旁,娓娓传来:
“每回说起这事你就给我这脸色……别乱动……你呀,莫再等了。”
苏锦凉这时才幡然醒悟了自己此行的正事!可不是给人家端茶送水的!
寰照先前只交代了目标是个男人,可这都进闺房了,肯定关系非同寻常,不用确认,是他没错了!
苏锦凉一激动就甩了手中盆子,倾盆烫雨落下去,炸起四下惊叫。
盆子准确地扣在大厅中最胖最多金的郭太傅头上,周围陪了很多的落汤鸡。
一个落汤鸡倒下去,千万个落汤鸡站起来!
苏锦凉想到这一点,便毫无牵挂视死如归地破门而入。
翻身纵跃,双刺现于手上,苏锦凉在翻腾的瞬间瞥见房内光景。
很好!这对狗男女都到床上去了,一前一后地坐着,杜危楼的衣服居然都被脱了一半!
她走了才多久的功夫?!这男人简直猴急到令人发指!一定要为民除害!ZEi8。Com电子书
苏锦凉正义感作祟,斗志愈发昂扬,双刺横握,腿才一落地便蓄了力,单刀直入。
可只刚抬头便呆掉了……一位是她钦叹的绝世之姿,另一位……苏锦凉足上虚了一下,底气悄散。
面前这男人……到底是不是男人?
鼻若峻峰眉似黛,唇齿桃花面如风。
他霎是整好亦抬眼望她,狭长的双目潋滟如画屏,像是要漾出水,呈着不以为然。
呆掉了,便是脚下都不用刹车,人就自觉停了下来。
不是没见过美人!是没见过这么美的!
不能杀错人!不能重蹈玄夜提五个人头回去复命的覆辙!或许“他”只是生下来不小心长了一喉结,说话低沉了些,说不定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苏锦凉在心内一再地嘱咐。
大敌当前,苏锦凉突然临阵收兵,昂头问他:“你男的女的?”
他听了,原本就悠释的面容愈发的慵懒,索性靠下来,侧身半卧在榻上,衣襟就势微开,露出小段锁骨勾人的曲线。
他显了半抹笑,是浓浓的戏谑与把玩。
“摸摸不就知道了?”
千转百回,犹如玉酿初入喉。
摸摸?!这人豪放程度简直堪比重砂!那姿势!那眼神!
比重砂还销魂!
很好,爷就爱你这一款的!
苏锦凉大方向前,准备亲身实践探个究竟。
手才刚一出便被他二指格回。
苏锦凉一心想看“她”的胸会不会比重砂略有可塑性,好趁机绑住,在她落魄不得生还的时候替她谋一条生路。
她双手取探,恨不得连双脚都一并用上,可这人只悠闲地凭着一只手,便让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近身。
她简直忍无可忍!山路不通走水路!上面不行下边行!
她手忽改了个方向,向下袭去。
果然好远见!成功得手了,可是感觉……好像有点不大对呀?
苏锦凉像是碰到了烙铁,突兀地缩回手,扬起脸来。
那人凝着秋瞳,笑里挂着二分啼笑皆非,三分怒喜交加,剩下的……
苏锦凉已全然顾不得那笑里还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