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瑜可以理解,佟家的繁荣始于康熙,他是个重视亲情的人。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在控制外戚,也就只有他,亲自扶持了生母的母族,而且放任其发展成了“佟半朝”。由此可见,康熙这人有多念旧。
理解归理解,但是她绝不会支持宜肯额现在的心软。
“宜肯额,额娘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但是现在不是玛姆和额娘不放过太后,而是太后一心想要置我们于死地。你出生前的那些事额娘先不说,但是你看看这几个月。先是额娘跟你差点一尸两命,再是你大伯几乎被终身圈禁,然后咱们全家又几乎全都感染天花。
这一桩桩一件件,额娘就是心胸再宽阔,也放不下啊。额娘不想让你郭罗玛法和郭罗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也是个聪明的,自己想想吧。”
说完她留下呆住的儿子,自己去准备午膳了。
宜肯额看着额娘伤心的走开,很想叫住她。可他心里天人交战,愣是发不出声音。一直目送额娘走出门,他才开始认真思考额娘说过的话。他比额娘更了解这位前世的太皇太后,额娘刚才说的那些,肯定是一点都没冤枉她。
自己前世虽然不让太皇太后参政,但是对她和皇嬷嬷以及她们身后的科尔沁,真的是再优待不过了。尤其是最后那几年,罗卜藏退守西北后,察哈尔原先的草原几乎都划归了科尔沁。加上朝廷的支持,吴克善舅舅当真过得比当年的林丹汗还滋润。
现在想起来,他并不欠她们什么了。即使是欠,从额娘怀自己到自己出生,几次三番的想要自己的性命,也足够抵偿前世的恩情了。
当婉瑜准备完午膳回来,见到的就是朝她咧嘴笑的宜肯额。她笑盈盈的抱起儿子,心里松了一口气。亲了一口他的小脸,她知道这事儿成了!
宜肯额回了额娘一个白眼。
“小孩子不要老做白眼,眼睛会长不大的。我和你阿玛都长得这么好,你可千万不能太丑了。好啦额娘知道你不会说话,我儿子这么聪明,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拐呢。
所以额娘一点都不担心,不过你还是比我想的聪明,这么一会儿就转过弯来了。”
宜肯额眼睛一闭,直接睡了过去。
“喂,给额娘笑一个啊,让你不做白眼不是让你闭眼啊。”
话虽这么说,婉瑜还是抱着儿子去了松溪院。母子俩刚到,博果尔也从外面回来了。这两天贵太妃天天支使他干一堆有的没的,以至于累了一天的博果尔,天天晚上都要求安慰。
“爷不是很累么。”
“是啊,婉婉让爷舒服一下么。”
见过无赖的,没见过这么无赖的。昨晚婉瑜终于把三人重生的事说了,本以为惊涛骇浪,但博果尔只是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婉婉上辈子嫁过人么?”
婉瑜摇摇头,别说嫁人了她连男朋友都没找过。
“那就好,婉婉只是我一个人的。”
96宫闱惊变(一)
“那爷不想知道你上辈子怎么样么?”
“不想;看你的眼神就知道过得好不到哪儿去。”看婉瑜愣在那里;他干脆打蛇随棍上,“爷都那么惨了;婉婉就来安慰我一下么。”
得;这人如果下床后脑子还转的这么快;那他上辈子绝对不会这么惨。婉瑜胡思乱想着;一阵触电般的感觉传来;她很快没心思去想其它的了。
脸上柔软的感觉传来,宜肯额在抓她。婉瑜的思绪终于飞了回来,扭头看着笑得一脸揶揄的婆婆,她面不改色的吩咐那些丫鬟摆饭。
一道道膳食上桌后;丫鬟们也就都撤下去了。贵太妃看了眼儿子,笃定的说道:“瑜儿都告诉你了吧?”
“额娘;那些都过去了。不管以前如何,儿子现在都会好好孝顺您。只要您过得好,我和瑜儿还有宜肯额也就开心了。”
婉瑜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贵太妃身边升摇车中的宜肯额,也咿咿呀呀的叫着,见玛姆看过来,他连忙笨拙的点点头。
“额娘现在好得很,但是博果尔你们了解额娘,我这人向来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上辈子,孝庄圈禁了阿布鼐,害死了你。自戕,多么可笑的理由,亏她好意思说出来!博果尔你说你会自戕么?”
博果尔现在是真的惊到了,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婉瑜横了他一眼,叫你昨晚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额娘你别难过,你也知道儿子惜命的很,最喜欢享受了。自戕那么痛,我可干不来。”
“所以现在,额娘要你去争那个位子!”
“什么?!”
婉瑜和博果尔一齐惊呼出声,贵太妃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虽然现在大家都知道福临短命,但他这几年再生个儿子那是完全没问题的,即使是生不出来在宗室中过继一个也可以啊。
总之,贵太妃的话一出口,全家人都惊呆了,包括升摇车中的宜肯额。
“那个位子本来就该是你的,若不是你当年太小,哪有福临的份。再说,……”
贵太妃压低了声音,快速的说了一句话,正是这句话彻底惊住了婉瑜和博果尔,也改变了两人的看法。
“额娘,这是真的么,怎么会这样?”
贵太妃没理会儿子,只是点点头确认了他们的疑问。“所以,你必须要去争。”
沉默半响,博果尔坚毅点点头,看得贵太妃一阵欣慰,儿子终于长大了。
“但是额娘咱们可说好了,皇帝我可以来做,但是奏折你们看。那些咬文嚼字乱七八糟的事,我可不会处理。还有我们现在得告诉大哥一声,万一要是失败了,我们就去草原上牧马放羊。”
轰,婉瑜和贵太妃心中,博果尔那刚刚建立起来的高大形象瞬间轰塌。升摇车中的宜肯额直接闭上了眼,他怎么会有这么个阿玛,简直不忍直视。
“不过额娘,博果尔说的也在理。即使我们有理有据,但是也得做好两手准备。倒是去草原上还得斟酌下,毕竟这会牵连大哥和大姐。”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牵连不牵连的。阿布鼐临走时我就跟他说了,他早就答应了。”
原来婆婆图谋已久啊,这下婉瑜放心了,以婆婆那破表的战斗力以及快要修炼成精的头脑,谁能斗过她?再说顺治这个皇帝,说实话真心让人畏惧不起来。所以现在要造反神马的,她感觉毫无压力。
这边三人欢乐的合计着篡位大业,那边宫中昏迷了两天的孝庄终于醒来,她这一醒来,哈宜呼和乌云珠也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李太医诊断一番后确定,三人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这场大病之后,三人这辈子得静养。尤其是太后年纪大了,更需要天天吃药,而且不能劳神。
孝庄起初还不服气,但当她强撑着起来处理了一件吏部报上来的官员升迁而再次晕倒后,她终于死心了。
皇宫里喜气洋洋,而宫外则传开了流言,皇上是太后怀胎十一个月生出来的,而且出生时红霞满天,定是尧舜禹汤转世。
不信?这不在皇上的保佑下,太后和两位娘娘转危为安么?
那为什么京城的天花还不好呢?
你是来找事的吧,皇上大清皇帝天命之子,哪能纡尊降贵亲自来管这些升斗小民?!
流言愈演愈烈,起初福临还有些自得,可传到最后不知道怎么就变了味。京城中那些患有天花的,纷纷猜测是皇上失德,才会天降大灾。至于那保佑太后和妃子,当今太后陷害察哈尔亲王的事你忘了么?皇上更是宠妾灭妻,任由淑妃贤妃欺负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
“孟古青,朕什么时候宠妾灭妻了?”
“皇上,臣妾这几日一直在伺候皇额娘,此事臣妾真是一无所知啊。”
“你还不知,你以为你对哈宜呼做的一切,我不知道么?哈宜呼和乌云珠病成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你出言讽刺,还不尽心给她们治疗?”
“冤枉啊皇上。”
孟古青擦了擦眼角,顿时眼眶红了。本来睡得不踏实的孝庄也被惊醒,刚好看到儿子难为皇后,“福临,孟古青这几日都没出过慈宁宫,你是要气死皇额娘么?你走,去你的淑妃贤妃那里,皇额娘为了怕你染上天花,才封了景阳宫,你却见天的往那跑。你去吧,皇额娘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皇额娘,儿子错了。但是乌云祝她,是为了照顾大阿哥才染上的病,而且大阿哥的病是……”
“你大了,皇额娘管不了你了,你随便吧。”
孝庄万念俱灰,她辛苦了一辈子,全是为了眼前的这个孩子。可他到现在,竟然还怀疑荣亲王是她害死的?
“皇额娘,儿子先去上朝,然后再回来陪您。”
孝庄总算是安慰了点,儿子最起码顾及她的情绪。
而福临上朝后,第一件事就是封乌云珠和哈宜呼为贵妃。满朝文物哗然,福临再三强调乌云珠生育有功,且诚心照顾大阿哥。
“奴才认为,贤妃娘娘的确有功。但淑妃娘娘一未生育,二照顾大阿哥不周,实在当不得贵妃之位。”
佟国维也站出来,“臣附议。”
连大舅哥都说话了,顺治当然不好坚持。其实他本来的目的,就是封乌云珠,毕竟乌云珠那么美好脆弱,她值得最好的。
目的达成的皇帝,草草的结束了早朝。他把圣旨发出去后,自己去了慈宁宫,却再次把自己的皇额娘气晕了。
“孟古青,封贵妃的事就交给你了,三月初一是个好日子,就那天吧。”
孟古青连声称是,以一种看脑残的眼光,目送他大步踏出慈宁宫。天花还没压下去,皇上竟然要在一个月内举行这种大典。
刚醒来的孝庄,听到儿子的话,再次悄无声息的晕了过去。
而民间的传言则是愈演愈烈,皇上不顾百姓疾苦,竟然要敲锣打鼓的封贵妃。这么一闹,顺治宠妾灭妻的传闻算是落实了。而不管不顾的太后,则成了纵容儿子不明事理的婆婆。
宠妾灭妻在满人严重不算什么,但是在汉人眼中那就是天大的事儿。前明可是出了名的维护正妻的利益,皇帝几乎都是皇后出的嫡子。如今民间见此,大呼本朝礼崩乐坏!就在这时候,妙音寺的慈航真人公开讲佛法,抚慰了愤怒的民众,慈航本人的声望也越来越高。
贵太妃坐在松溪院内,调|教儿子的同时,美滋滋的看着民间的传闻。博果尔一脸苦恼的看着那本折子,黄河水患贪官污吏神马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就知道做皇帝很累,早知道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额娘。
“额娘,儿子真的不会。您就饶了儿子吧,要不您看喜欢什么,儿子给您淘换去?”
贵太妃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这儿子很聪明,就是脑子不往正处使,“你可是答应了额娘,不能反悔。”
“额娘,咱们还有宜肯额啊。瑜儿告诉我,他上辈子当了六十一年的皇帝,而且还当得不错。要不这样吧,如果事成了,咱们就让宜肯额处理这些事。”
博果尔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就差抚额相庆了,果然生个儿子就是好,生个拥有前世记忆的儿子更好。现在他不怨念宜肯额不是女儿了,反正婉婉还可以再生。
“你好意思?宜肯额才六个月大。”
“额娘,他总会长大。再说他可是我儿子,子承父业不是应该的么?”
贵太妃已经不想跟这个儿子讲话了,他这堆歪理实在是让人头疼。
“今天就先到这儿,你先去干这个。对了把瑜儿叫来,额娘跟她商量一下。”
“额娘,您真的不考虑不一下?宜肯额那么聪明,绝对干不差。”
“要不你看这样,瑜儿来松溪院陪我住一阵吧。”
“别介,让宜肯额来陪您吧。好了儿子知错了,我明个儿一定好好学。额娘儿子先去忙了,您可千万别要瑜儿一起住,儿子今年还想再要个小闺女呢。”
博果尔说完似乎怕额娘反悔似得,撒丫子跑了。贵太妃终于憋不住笑了起来,儿子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前世的玄烨还真不错。
97宫闱惊变(二)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稍稍有些刺骨的春风;终于吹散了些许笼罩多时的阴霾;京中的天花疫情总算有所好转。
只是当沉湎于家人死去的百姓,听到北边传来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时;心中的滋味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这么盛大的仪式;得花多少银子啊。”
“几天前我家二蛋,就是因为抓不起药才死的。如果能赏我一批布帛;二蛋就能活下来。”
“你个妇人瞎说什么,噤声!”
“老爷;我实在憋不住了,你就让我说一下吧。咱们这一片好些人家还没出头七呢;外边就敲锣打鼓的,也怪咱们命贱不值钱。”
上街在在人群中维持秩序的博果尔;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了。看着那衣衫褴褛的妇人,从她那没有皱纹的脸看去,也是跟瑜儿差不多的年纪,但她的一双手活像六十岁的老妪。
他从来没有如此深刻的觉得,皇兄的所作所为是如此的荒谬。默默上前递给他们一块碎银,不顾后面的千恩万谢,他头也不回的打马走开了。
几日前已经气休的范文程劝谏皇上,不宜在此时大封贵妃,被震怒的皇上命其回府闭门思过。令范文程失望的是,慈宁宫方面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博果尔想着这事,再次打马来到范文程的府邸,刚好遇到了来看望恩师的佟国维。两人一同进门,看到范府的下人正在热火朝天的收拾东西。
“范大人这是要?”
“给襄亲王请安,老臣打算回盛京老家。”
“恩师何必如此,皇上昨日只是一时气愤。恩师年事已高,长途奔波于身体无益。”
“是啊爹,虽然您身子骨还硬朗,但也到了花甲之年。盛京那边不适合疗养身子,您还是留下吧。”
范文程看着眼前的三人,眼眶有些湿润。从昨日下朝到现在,府里来拜访的就一直没断过。
“范某何德何能,劳驾襄亲王亲至。”
“范大人别夸我了,我你还不知道么,不过是个光头王爷,万事不管。但是范大人可不一样,您可是我满清开国第一功臣。皇兄最近有些急躁,有您京里还有人敢劝谏,为了天下百姓,您还是留下来吧。”
范文程本来就有些后悔,但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佟国维见此趁热打铁,“是啊师傅,您留在京城,咱们也有个主心骨。”
两人这样说着,却只口不提慈宁宫中的太后昏迷未醒的事。而范文程在野多年,对宫中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想起揽权独专、任由皇帝为所欲为的太后,他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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