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泪水,如洪水般泛滥。面具下的盛春悦不由的蹙了下眉,这个女人的眼泪……
“怎么对得起他……”当他同情心开始泛滥的时候,这句话划过他脑海。是啊,她和天恩的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怎么对得起天恩!
“母妃,我要飞,放我。”颜君黎扭动着自己的屁股,想让苏子叶别这么抱着他,他没有力气去抱面具了。
苏子叶生气的拧了下颜君黎的屁股道:“叫你这死孩子飞。”拧一下似乎不解气,又起身完全不顾这里有外人在,拉过过颜君黎,狠狠的抽打他的小屁股。“我让你飞!看你还要不要飞,以后再跟我提一个飞字,让你父皇打你!”
似乎听到“父皇”,颜君黎才有了点惧意,也不挣扎,由着苏子叶打。
颜君予腿软的从假山上下来,方才颜君黎下落的那一刻,一道身影雷速般的闪过,接住了颜君黎,还带着他在空中转了两圈,这才落了地。如果没有这个戴着面具的偷窥者,颜君黎怕是……
“母妃,别打九弟了。”颜君予忙的抱住苏子叶阻止她继续抽颜君黎的屁股:“都是君予的错,该好好拉紧九弟的。”苏子叶回神,心疼的看着被自己打却不哭,眼珠子还一直瞅着别人的颜君黎。
这死小子竟然不哭不闹,眼里只有别人。
别人!苏子叶猛然抬头,便看到一身劲装的面具男子侧身站立在他们面前,苏子叶给颜君予和颜君黎拍了拍衣服,这才起身整理了下自己,才对那人说:“方才若非大侠出手相救,怕是小儿此刻已不测……”
“苏娘娘?皇贵妃娘娘!”苏子叶的话还未说完,插入了一个女声,声音柔软带着疑惑。苏子叶移动目光,将来人打量了一番。步摇绣鞋罗裙纱衣,非等闲之人。
而楚悠怜亦是将苏子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且不说气质如何,但凭她那惊魂之后能绽出一抹直达眼底的笑,楚悠怜便佩服她。方才,她还是个哭泣无助,怒子不听话的母亲,而这会儿这镇定模样使得她身上隐隐散发着某种处变不惊的性格。
苏子叶微笑着,“不才,正是本宫。”想来这些都是凤子祯的贵客了,不过见到她有那么惊讶吗?
楚悠怜盯着苏子叶看了一会儿,也扬起了嘴角,稍稍福了□当做行礼了。“民女楚七七与家兄楚悦给娘娘请安,娘娘金安。”虽盛春悦一点动作都没有,但楚悠怜还是这般说道。
苏子叶倒是惶恐了,立马阻止道:“楚姑娘,这礼断不可行,方才若非与姑娘同行的大侠相救,只怕九皇子这会儿不会……”说着,苏子叶看了眼颜君黎,抱大腿?他能不能别去抱人家大腿!
“楚姑娘请稍等。”
“颜君黎!平日里怎么教你的,赶紧给恩人行礼才是。”苏子叶摆出恶狠狠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对颜君黎说,奈何颜君黎不理会她,而她只能干着急。
颜君黎继续扭动:“面具人,飞!”颜君予一边扶额,他怎么有这样一个弟弟?
苏子叶满头黑线,她和盛春悦怎么就生出个喜欢抱大腿的娃!
躺在假山上的嬷嬷继续挺尸着……
楚悠怜瞅着孩子可爱,笑了起来,蹲下去捏住颜君黎的脸说:“我也可以带你飞,你可愿跟我?”
颜君黎提溜着那双黝黑的大眼,上上下下将楚悠怜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自己抱着的人,毫不犹豫的就做出了决定:“要面具人。”
楚悠怜有些尴尬,被孩子拒绝是第一次啊。“面具人……?”楚悠怜好笑的看了眼盛春悦道:“那你就继续抱着面具人吧,看他能否答应带你飞。”说罢起身对苏子叶微微点头道:“九皇子真是可爱。”
苏子叶脸红啊,颜君黎要是可爱,世界上就没有可爱的人了。“楚姑娘谬赞了。”恨恨的瞪了眼还在抱着人家大腿的人,恨不能打烂他屁股。
“方才,多谢楚大侠相救。本宫也今日出宫未带什么东西,这样吧,若二位不嫌弃,明儿本宫着人给二位送上一份礼,以表本宫的谢意。”
楚悠怜笑了下,不愿欠人人情的性子,也不错:“不必了,方才家兄也不过举手之劳。”
盛春悦一直低着头,看着抱着自己的娃娃,那双眼睛水汪汪的,他总觉的有些亲切感。但想到是天恩的孩子,他嘴角又不由自主的上扬了,嘲讽必现。
他竟觉得苏子叶和天恩的孩子,和自己有那么几分像自己。头脑闪过一个念头,不过片刻便被他自己打消了,他似乎忘记自己和天恩是兄弟,侄子和自己相像那是难免的。
不过,这孩子眉宇间更像苏子叶。尤其是他那眼神,看到喜欢的就会放光,比如现在自己在他眼里一如猎物。
苏子叶笑笑心里有了打算:“即使如此,那本宫便不勉强,如有需要知会丞相凤子祯一声便是。”能入凤子祯内院的人,必定不是什么外人。而且,这二人都是楚姓,她大略猜出几分来了,可能是泽瑞国的人。
楚悠怜点点头,只觉得旁边的盛春悦发着呆令人担忧。“娘娘,民女和家兄有事儿在身,得先行一步,您看……”
苏子叶自是尴尬的看了眼孩子,笑:“楚姑娘稍等。”
嬷嬷什么的都是浮云啊,一吓便不醒了,苏子叶只好自己上阵去拉儿子。
拉开颜君黎一只手,他的另一手便又紧紧缠着面具人的大腿。她无奈只好又去拉开颜君黎的另一手,而且还得保证不碰到别人的大腿。
颜君黎的手都被苏子叶抓住了,可他还有脚。一脚勾住了人家的腿,另一脚也立马勾上,紧紧的……
苏子叶也不敢使劲儿。第一是伤着孩子,第二是怕碰到别人。天,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那么难,连个娃娃都制服不了。
“母妃,飞!”颜君黎不依的嚷嚷了起来。苏子叶欲揍颜君黎的屁股,却一不小心巴掌打在了人家的小腿上。
苏子叶动作顿住,机械般的仰起头看那面具人……
盛春悦也惊讶,怔怔的低头看她,这巴掌好熟悉。
苏子叶透过他的面具直看入他的眼……那般深邃还带着惊讶。而她觉得这双眼十分的熟悉,很熟悉……那种熟悉之感令她想要摘到他的面具。
盛春悦看着这张思念三年,回忆三年的脸庞,顿然觉得心中某处被什么东西填满,又被什么东西覆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恨”的东西。
苏子叶放开颜君黎,颜君黎立马又紧紧抱住人家大腿……
她管不孩子了,起身站在他对面,怔怔的看着他,那种熟悉感越发的浓烈,直觉让她去揭开他的面具,而她也这么做了,毫不犹豫的就伸手过去……
那双眼,是她熟悉的,十分熟悉,她不会认错!
但,她揭面具未遂。反而没有防备的整个人被他拂开,跌落于地。
苏子叶怔怔的仰起头看他:“你是……”
“娘娘,家兄面相丑陋,从不以面目示人,怕吓坏人,您万别见怪?”楚悠怜忙去扶起苏子叶,心里十分惊讶,盛春悦竟这般大力的推开她。
苏子叶眼眸不曾离开过他,即使他转过头去,口中低喃:“面相丑陋?”
楚悠怜点头:“嗯,家兄从小就这般,从未将面具取下过,就算砍了他脑袋,都得戴着。”
苏子叶没了神魂,那双眼明明是三年前她朝夕相对的那双眸子啊。“你们真的是兄妹吗?真的是从小就这样?”
“娘娘,民女不敢欺瞒您。”楚悠怜道。
苏子叶看向楚悠怜那双满是天真的眸子,心下黯然了。“楚大侠,再让九皇子飞一下吧,如不,他不会放手的。”颜君黎不会放手的,这点随了她。而她也有另一目的,便是要看他是有盛春悦的影子。她的感觉没有错的,真的不会错。
盛春悦掩去眸中的些许诧异,伸手捞起颜君黎,在庭院中饶了两圈。颜君黎也因此满足了,一直在自己“飞”的梦中回不过神来。
而苏子叶就那样怔怔的看着这个身形都十分眼熟的人,她不由心痛了下。直至楚悠怜和那个酷似盛春悦的人离开,她都未从伤神中走出……
春悦已死
老丞相寿辰的夜宴开始,苏子叶带着孩子整理了下便入了席。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一眼就被天恩看穿。“怎么?哪里不舒服?”上座,天恩微笑看着众人,口却蠕动,小声对苏子叶说。
苏子叶的眼眸在宴席上寻找那个戴面具的人,没有发觉身边人的说话。心中一直在想,如果能够入丞相府内院的,必然不是什么外人,可为什么主宴席上没有他们两人的身影?
一张张笑脸,一张张恭维恭敬的脸,此刻在她眼中如此之扎眼,她想撕破这些人的嘴脸,之后找出那个面具人。那双眼,那身形她怎么也忘不了。
“子叶?”天恩蹙眉,终是转过头看向苏子叶,而她很给面子的蹙着眉头看着别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告诉朕。”
苏子叶终是回头看天恩,发现他那双眸子竟然这般的酷似盛春悦。蓦然,欲伸手去抚摸他的眼,却被带着喜意的天恩阻止了:“做什么,要亲昵回去再说。”这双失神的眸子是因为他吗?看来是的。
然,下一秒他却看到她颤抖的口型,念的是“盛春悦”那三个字,他的脸立马黑了下来,转过头带上职业性的笑容,桌子地下掐了下她。
她,竟然看着他天恩想着盛春悦,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必也是因为他了!
苏子叶感受到疼痛,心神算是清醒了些许。而这时,眼睛瞟过门口,那面具人正侧立在门口,面具下的那双眼带着戏谑的看着她。她差点莽撞起身,还是被天恩制止。天恩看向门口时,没有什么人值得她注意的……
因为,此时的面具人已经消失!
“你在做什么?”天恩隐忍着怒意。苏子叶紧紧捏着拳头,道:“身子有些不爽利,可能是方才受了君黎的惊吓。”
桌下,天恩捏了捏苏子叶的手,压低声音以示安慰道:“君黎已然无事,莫再担心。”说着看了眼临席的颜君予和颜君黎。
苏子叶点点头,心头愁绪却益发浓烈。
如果,她确定他真的是盛春悦,当时真的解开他的面具,她说些什么,又该如何自处?在他眼里,她不过一个欺骗他感情,背叛他信任的人。她还有资格站在他面前吗?
侧头看了眼颜君黎。他会认颜君黎是他的孩子吗?还是,他得知孩子叫天恩为“父皇”,对她的恨更加深厚呢?
“君黎无妨,别担心。”依然发现身边的她心神不定,天恩左右直接搂上她的腰。
苏子叶这回不得不从愁绪中走出,拿开他的手道:“嗯,他没事。”之后执起筷子用了点东西。
天恩将她的心不在焉看在心里,他明白,苏子叶心里有事儿,绝对不是颜君黎的意外令她失神。因为,苏子叶不是那种后怕的人,既然危险过去,她更不会去回想起让自己心惧的事儿。
那么,是什么人让她想起盛春悦,还在寿宴上如此失神?莫非是那个救了颜君黎的人?他虽未见得,但颜君予提起了,那个面具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让苏子叶如此异常?
天恩将所有的疑惑留在心里,一切回宫才问起。苏子叶却遮遮掩掩,回避他的问话。
“今儿这孩子吓坏我了。下次不准你抱着他飞,以后站个高处就跳下来,命都没了。”
“子叶,不和朕说实话吗?”天恩沉声道。苏子叶别了他一眼,坐到了梳妆台前,遮掩了眼中逃避道:“都说担心君黎了,你怎么不信。不然我还能为什么失神!”
天恩迈开步子,往苏子叶身边走,双手扶着她瘦弱的肩膀道:“你在欺骗朕,你知道你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朕都能分析清楚你内心的想法。”
苏子叶身子僵直了下,伸手拂开他的手道:“我想离开,我要离开。”
天恩深眸看着铜镜中的她,嘴角扬起来了,却是带着诡异的冷漠之意:“离开?朕跟你说过,不准你再提起这事儿,你是忘记朕的话了吗?”
听着他略带威胁性的言语,苏子叶倒是一点也不怕,起身面对他:“身为君王,必然言而有信。”
“对天下,朕尚可无信,何况你?”天恩笑道:“莫再提此事,朕不愿听到。更不愿你如昨日那般伤害朕。”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手臂。
苏子叶叹息,“我知道我走不了,不提也罢。”
天恩将苏子叶的乖巧模样看在眼里,心觉奇怪,她是这般好说话的人吗?她从来不是。还是她心里有了什么打算,才这般敷衍他的?
“宴后你和单宗泽聊了些什么,这般起劲儿?”不管她敷衍与否,这会儿他也不想提起之前的话题。
苏子叶心里咯噔一下,天恩不会派人盯着她吧?若是如此,找单宗泽去打听,岂不是很危险。“就是想劝劝表哥,早些成家。君黎都两岁多了,而他这个做舅舅的至今连个看上眼的都没有,令人担心。”显然谎话连篇。
然而,天恩却信了:“也是,朕也正打算册后大典后,给单宗泽寻摸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苏子叶脑袋轰的一下炸了,他真的铁了心么:“什么时候册后,可定了黄道吉日?”不自然的别过眼去取梳妆台上的梳子,心里却在大肆叫嚣:离开离开!
“定为立冬那日,早已着人准备。这段时日,你也准备下。朕不希望你成为朕的皇后之后,还与朕有任何一点的疏离。”天恩强势道。
苏子叶完全明白天恩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成为他的皇后之后,要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她是那种贪慕这后位之人吗?这个皇后对她来说,完全无关紧要!所以,他用“后位”诱惑不了她。可,这会儿她还能说什么,只能沉默,心里算着离立冬的日子。想到还早,心也就放下了,有足够的准备时间离开这里。
见她沉默,天恩这心里边有些犯嘀咕。她这般乖巧,过于异常。
苏子叶静静的想了一下,觉着不妥,狠狠的放下梳子,让梳子和桌面发出“啪”的一声,十分清脆,令她自己都怔了一怔。抽搐了下嘴角,转头看天恩,恨恨道:“能不能换个人册后?我不想做皇后啊!”
天恩本蹙眉,因她这句话而将心中的疑惑全部打散了。这才是她,不知道顺从的她。一旦顺从一定有诈!
“笑什么笑,你以为你是皇帝我就怕你啊。小心立冬那日我跑给你看,让你的册后大典没了皇后。”看到他的笑容,她心软了下,但还是做恶狠狠的模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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