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五……”
“十五也是小孩子……”
“我比你年长。”
无忧很想说,我曾经活到二十三,话到嘴边,咽了回去,那二十三算是白活一场。
无忧扁了扁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给了了斟上酒,“猜拳,赢了喝。”
“好。”惜了了毫不犹豫,他不想她一个人独醉。
不凡的这壶酒,虽然不多,却是货真价实的百年女儿红。
加上二人孩子心性未去尽,三两杯下肚,无忧输得多了,没得酒喝,便开始乱抢,
了了和无忧都是不胜酒力的,加上二人都抢着喝酒,酒喝得也急,没一会儿功夫,壶顶朝天。
二人也醉成一堆,歪歪倒倒的挤睡在一处。
不凡看了还如同孩子的了了和无忧,低叹了口气,将他们扶躺下来,分别盖上锦被,手指抚过无忧滚烫的面颊。
又是一叹,那案子不能翻……如果翻出当年毒杀峻言之事,会有许许多多的人卷入腥风血雨,包括王妃……
192
无忧睡梦中忽然听见清脆的铃铛轻响。
猛的睁开眼,翻身坐起,向车窗边扑去。
被躺在靠窗边的惜了了的身体一绊,跪倒下去,本能的双手攀了窗沿。
饶是如此,屈着的膝盖仍压得了了一声闷哼,醒来,长睫轻颤,半眯着涩涨的眼,看向跪趴在他身上的无忧,问道:“出了什么事吗?”声音哑得不象样子。
无忧记挂着梦中的铃声,无暇理他,手脚并用的从他身上爬过,趴上车窗,一把掀了窗帘,往外看去。
车外道路,却是没走过的,正想回头问不凡,这是要去哪里,路面一转,见远处竟是‘常乐府’西门出来的茶摊。
茶摊旁边围了不少人。
虽然离得还远,却隐隐能看见有人正在捣鼓茶摊旁边的秋千。
心脏猛的悬了起来,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忘了身后车箱里还有不凡和了了,定定的望着前方,眼一眨也不敢眨。
“在看什么?”
惜了了见她神色有异,坐了起来,凑到她耳边。
无忧的手紧攥着车帘,拦去半边车窗,对他的问话恍然不闻。
对了了而言,这条路,虽然并不多走,但也是熟悉的,平时冷冷清清,并没什么特别之处,见她如此,更加好奇,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看不出去,只得往她身后挪了挪,头换到她另一侧的耳边望出,身体不经意的贴了她的后背。
与她一起时,才会有的异样感觉顿时泛起。
他象是被烫了一下,忙要退开,却又不舍得退开。
转脸,见她直直的望着前方,对自己的靠近浑然不觉,面颊微红,不再退开,反而轻贴了她。
隔着衣裳能感觉到她削瘦的后背和圆翘的臀,心脏激烈的跳了开去。
脸越加的烫,忙收敛乱飘的心神,向她所看的方向望去。
了了挤着无忧,却背着手,不敢去抱她,碰触她。
厚密的长睫,却因为偷偷亲近无忧的兴奋的不时轻轻扇动。
不凡看着了了,不过是偷偷挨近无忧,他漂亮的狐狸眼里就流露出孩子般的纯真笑意。
他的开心和满足是如此简单。
突然间竟有些羡慕了了的在男女之情上的单纯和简单。
正因为他的单纯和简单,无忧才对了了不避不忌。
而对自己,他低头看着手中茶盅盛着的澄黄茶水,抿紧了唇,她与自己看似走的极近,心里却对他筑着千百道坎,不容他靠近。
他知道她会看见什么,但他不会,也不愿阻止。
有些事,越是刻意去防,越是防不住,越是想避,越是避不开,倒不如即来之,而安之。
无忧望着远处的人影,害怕他们结束手上活计,就此离开,更换秋千的人,与她就此错过。
一来怕引人怀疑,二来怕惊动前面的人群,提前散去,又不敢催马车快行。
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的默念,快跑些,快些,再快些。
随着马车渐近,无忧紧张的好象心脏要跳出噪子眼。
两个陌生的男子正在将两个全新的铃铛系在秋千上,旁边树杆依着个年轻的男子,长得比一般男子瘦小,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等马车靠近,她抬头向驶近的马车望来,目光不避不闪,看见趴在车窗上的无忧和了了却是一愣。
无忧望着那张极美面庞,血液渐渐冷去,心里万般滋味,随着错身而过的身影褪去,最后只剩下失望。
苦笑了笑,果然不是子言。
长宁果然就是救子言的那个少女,她和子言离开后,长宁一定重新前来过这里,所以知道那秋千,也不难知道那铃铛的来由。
“你脸色不好,有什么事吗?”惜了了的手伸了过来,摸她的额头。
“没事。”无忧放下窗帘,心里凉拨凉拨的,懒靠向身侧车壁,感觉另一双视线追逐着她。
回头看去,不凡坐在茶几后,手中握着卷书,那双似凝水的眼,静看着她,若有所思。
眸子深邃如点墨,虽然让人如沐春风,却深不何测,这么摄住她的眼。
无忧静静的与他对视,这些日子一直没想明白的疑团渐渐明朗起来。
如果子言是南朝的太子,与长宁并非亲生姐弟,因为子言的死,将子言为自己搭的秋千三个月一换,这情深长得未必诡异了些。
眼见要打仗了,长宁还敢来这里换秋千,虽然她有改装换貌,但终究是南朝的长公主,这风险不能说不大。
从她看向马车的眼神,分明知道不凡会从这里经过,而非偶遇。
又从她看见自己时的惊愕,失望之色难掩,足可见,她来这里,就是为了等着见不凡。
可惜她和了了堵了窗口,误了他们相见。
无忧“呵……”地一笑,那么秋千三个月一换,怕是另有深意。
身子一歪,靠向茶几,手撑了下巴,睨了惜了了一眼,似笑非笑看着不凡,“知道我在看什么吗?”口气中还带了些调谑的嘲讽。
“知道。”他的眸子幽深得好象能吞噬世间的一切,但回答她的话,却坦坦然。
无忧碍着了了在场,不再说下去,正想滚倒下去,马车蓦然停下。
清儿在外面唤了声,“公子,神巫派人送了封急函给郡主。”
无忧撇了嘴角,这神棍不知又要玩什么花样。
不凡伸手出去,接了个牛皮信封进来,递给无忧。
无忧对凤止的事,一直就不感冒,懒洋洋的拆了信,想着扫上两眼,知道个大约内容也就是了。
但一看下去,猛的坐起来,“停车。”
“去哪里?”不凡扫了眼她手中信函。
“培田村。”
“培田村?”不凡眉头一皱,飞快的扫了一眼了了,“去那里做什么?”
惜了了眼里闪过一抹不自在。
无忧对地名没有什么概念,不知‘培田村’是什么地方,但光听名字是个蛮中正的村子名字,白了不凡一眼,“给某人的相好擦屁 股。”
不凡偏头笑了笑,对她的粗俗不以为意,“此话怎么讲?”
无忧懒得答他,直接将信丢了给他,向了了问道:“‘培田村’是什么样的地方?”
“会动的花 楼。”惜了了奇怪她居然不知道‘培田村’。
“什么样的花 楼?”无忧越加的迷惑, 这时的花 楼就是指青 楼,青楼怎么动?
“流动性的花楼。”
“哈……看来那掌柜是以此为乐,不求财。”无忧笑了,这生意做的真是别致,人家青 楼都讲的是一回生,二回熟,巴不得人家夜夜不归,这家青 楼到好,居然流动,尽做生人生意,这能挣上几个钱?
“怎么能不求财,她们比寻常青 楼挣的多去了。”
“呃?难道你们男人好 一夜 风 流后,再不相见的调调?”无忧越加迷惑,二十一世纪到是有不少一 夜 情,但那些一 夜 情之后。感觉不好的,自然只有一 夜 情,感觉好的就会二夜 情,三夜 情,没准就成了夜 夜 情。
“我……我们哪有……那些女子是专为军中战士……”了了涨红了脸,说话也结巴了,后面的话也不好意思再说出口。
无忧恍然大悟,原来是军 ji,嘴角扯出一丝讥诮,真是凤止的作风,约人都是往青 楼约,不过不明白他在婉城的青 楼呆的好好的,做什么要转到什么活动花 楼去。
滚回茶几边,见不凡正低头沉思,屈指敲了敲桌面,“再不停车,进府了。”
“我同你一起去。”不凡将信函拆好,装回信封,递还给她。
“你知道在哪儿?”
“我在军中近三年,自然知道。”
“你该不会,无聊时也会去……咳……咳……”无忧睨了旁边了了一眼,见了了一双狐狸眼在不凡身上乱转,怕他把男女之事又再想歪,忙把这H段子打住。
不凡不答她,只说前方正在建筑防事,马车前往不太方便,要惜了了先行回府,而他与无忧骑马前往。
惜了了不愿去那种地方,自没有意见。
“也好。”无忧不知培田村在哪里,四处乱找,到不如捎上不凡带路,但出去办事,人多总是碍事,不凡与她二人前行,正合心意。
马车停下,她揭了车帘,先行出去,没看见不凡和了了交换了个眼色。
无忧和不凡骑马走远,一只信鸽扑腾着离了惜了了手心,飞向远处。
※※※※※※※※※※※※
无忧看着面前,被风一吹都能晃一晃的木板楼,完全没办法将它与了了口中说的大挣钱的移动青 楼联系在一起。
但楼角上悬着的几块牌子分明写着‘培田村’,说明不凡没有带错路。
进进出出的女子基本上是些粗枝俗叶,坦胸露脐,衣着大胆,言行举止更是轻浮。
怪不得了了主动避让,不肯前来。
翻了个白眼,“凤止的喜好真是广泛别致。”
不凡手握着拳不自在的轻咳了声,“男人来这种地方,未必就是你想的。”
“看来你是经验丰富啊?”无忧嘴角微撇。
“哪能。”不凡飘飘然的睨了她一眼。
那些女子一双双眼尽在了不凡身上,滚来荡去,贪婪得如同野兽见到美食,但见无忧一身华服,站在他身边,二人神态亲昵,倒不敢上来搭讪,自找没趣。
再看不凡,神色间的却是全无表情,好象不管什么恶劣的地方,再恶俗的事情,在他看来,都是水上浮萍,都进不了他的眼底。
半晌才有小厮上来,引了他们上楼。
193 别致的约会地方
无忧和不凡比约定的时间早了许多到达,还不见凤止人影。
一个三十上下岁的女人将她们接下,送茶递水。
伙计叫这个女人玉姐。
刚刚坐了下去,木板小楼就晃了晃,伙计刚放到桌上的茶水泼出不是一滴两滴。
无忧直觉地震,一把拽了不凡就算往外冲。
却见玉姐瞟了不凡一眼,气定神宜的捏着块小木块拍了拍身边木墙,咳了一声,“悠着些,这房子搭得不是很结实,昨儿才塌了一回,我花了好大力气才叫人重新搭上。再弄塌了,我可不管了,你自个想办法去。”
木板后传来一声女子浪笑,“玉姐,我乘着年轻,自然要多卖点命,等过几年,我到你这年纪了,这些杂活也帮着你分担些。至于现在,我挣了,也就等于你有挣,你就多担待着些吧。”
玉姐对着木板啐了一口,“我可担待不了,我话是搁这儿了,这楼里的姑娘可不止你一个。你不知道收敛些,弄塌了房子,一会儿妈妈回来,发起脾气,你自个说去。”
玉忧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那一晃是怎么回事。
眼角见不凡那张永远从容淡定的面庞也出现了些尴尬裂纹,正瞥眼看她。
无忧身体顿时僵住,抓着不凡的手,忙要丢开。
一听房子要垮,攥着不凡的手反而收紧,另一只手紧紧抠住桌子缘。
玉姐回头见无忧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堵木墙,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前些天在路上,没柴火了,那个天杀的火夫偷懒,不肯上山砍柴,抽了根梁柱去劈了来当柴烧,到了地头搭房子才不得不临时凑了根梁木,新木比旧木短了那么点,所以这房子才有点晃。”
“那……我们到外面搭张桌子坐……”无忧慢慢转着眼珠子,左右看了看,小心的挪动步子,唯恐重些,就将小楼给踩蹋了。
就在这时,随着身边木墙‘咚’地一声,小楼又是一晃。
无忧脸色一变,将不凡拽得更紧,“我们下去了。”
玉姐忙将木墙一拍,“悠着些,别惊吓到贵客。”
转头又向无忧赔了个笑,道:“姑娘不必害怕,房子晃是晃了点,塌不了。您二位,还是别下去的好。”
“为什么?”无忧无语,明明刚才还说昨儿才塌了一回。
“这位公子,实在俊了些,我们家姑娘尽看公子去了,哪还有心思做生意,一会儿妈妈回来看见,非骂到半夜去。” 玉姐瞅向不凡,吞了口口水,“姑娘放心,这房子还能经得起一阵折腾,一时半会儿的,塌不了。”
无忧瞅向不凡那张脸,脸上苦得能挤出汁来,不凡与她目光一对,也极不自在。
“玉姐,玉姐……”楼下传来小丫头的急呼。
“叫魂呢?这么大声音,魂都叫你吓没了。”玉姐探头出去,一脸的不耐烦。
“地字二号房的客人不知吃了啥东西,一天一夜就是不泄,人脱虚昏了过去,春花姑娘说客人的那东西卡在里面出不来,叫你过去想想办法,帮她弄出来。”
“该死的,叫这些小蹄子别只盯着银子,啥人都接,出事了吧?”玉姐骂骂咧咧。
“春花姑娘在杀猪的嚎呢,说您再不去,要出人命了。您先别急着骂,去帮她弄出来,再慢慢的骂。”小丫头在下面赔小心。
“来了,你也别闲着,赶紧去拿结蓖麻油。”玉姐骂归骂,也不敢多耽搁,回身塞了一块小木块给无忧,过意不去的笑道:“手边有点急事,暂时不能陪二位。如果隔壁闹得厉害,就用这个在墙上拍两拍。”
说完,急匆匆的跑着去了。
无忧看着手中小木块,顿时凌乱了,这地方比想象的还要命,饶是她再脸皮厚,也是周身的不自在。
睨向不凡,“这些都是你们的兵?”
不凡手握了拳,抬起来,遮了嘴干咳了两声,甚尴尬,“不是,工事没筑好,大军扎在三里外的清河边,这时候来这里的,都是负责修建防事的。”
“出来修建防事的,难道不都是官兵和穷人家的百姓?”无忧不解。
“做苦力的固然是官兵和穷人家的百姓,但看管的可就不见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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