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里固然不缺有轻功的人,但如果对方当真就是银狐,那她和银狐有瓜葛的事扬了出来,被官府定为捉拿银狐的线人,以后去哪儿,都少不了被人盯哨,自己以后的行动也诸多不便。
暗骂了声:“见鬼。”
思量着以自己的本事,爬上树取到那方手帕,不至于压断树枝,但一个郡主爬树,目标着实大了些。
而且兴宁虽然箭术好,但并不会武,她这一爬,可就漏了馅。
不动声色,等晚膳后才拉了千千,问道:“你能不能带根竹杆爬树?”
千千迷茫的点了点头,不明白爬树为什么还要带竹杆。
无忧隔着窗格,将桂花树上的丝帕指给她看:“你爬到那树杈上,把那帕子给捅下来,不过不能被任何人看见。”
千千一整衣裳,转身就走。
到了门外,打发了院子里的下人,又闲晃了一阵,确认院子里再没有别人,蓦然向桂花树,跑冲几步,单脚在地上一点,身子便飞向树杆,半空中一旋身,双脚在树杆上一蹬,借力向上斜飞,伸手间,已经那块手帕摘下,轻飘飘的落地,动作干净利落。
无忧在窗后看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千千还有这么好的轻身功夫。
直到千千进了屋,突然感到院子一角的有些异样,寻着方向望去,只看见树梢上只得一处树叶轻摇。
千千取下的手帕果然是那夜所见,上面绣着的白狐憨态可掬,极是可爱。
帕子中另裹着一张草纸。
无忧无语的望了回天,这贼当真是寒酸了些,虽然不是传递情书,却也不至于节约到用草纸传书。
以他的吝啬,让无忧甚至担心这张草纸是否做过某种用场,两根手指拈着草纸一角翻来覆去的细细看过,确认没有异常物体沾付在上面,才放心往上面的图案看去。
照图案线条粗细来看,应该是用千千的那只小炭笔所画,不过画出来的东西如同小儿涂鸦,完全看不得了。
一个圆不圆扁不扁的太阳爬过一座山,又爬过一座山,在第二座山脚处的树林边有两个更夫,正在打更,更夫更是被他画得人不人,鬼不鬼。
其中一个更夫的眼睛大得出奇,眼珠子斜挑挑的望着某处,那处有扇门刚刚开启,有小鬼探头。
千千看了半天,没看懂什么意思,点评道:“这人想学人浪漫,以绣帕、诗画传情。苦于不会写字,所以以画代字,偏偏又不是画画的材料,画出来的东西,不但画功上委实丢人,就连审美和想象力上也是属于下下下三滥。”
点评完了才想起,这些东西是无忧叫她去取下来的,眼珠子转了半圈,定在了无忧脸上,忙捂了嘴:“他该不会是郡主的地下情-人?”
无忧横了她一眼,找情-人也不能找他那样的,嘴上莫名的一麻,象是那日被他咬过的感觉,脸泛了红,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这仇不能不报,凑到千千耳边吩咐了几句。
千千一脸迷惑的去了。
无忧笑嘻嘻的看着那方草纸,“后日吗?后日子时就可以得到三百金珠。”
这幅图画的虽然丑些,意思却是不难猜。
太阳连爬了两个山头,也就是两次起落。更夫只有夜间才会撞鬼,这更自然是打的夜更。而小鬼刚刚探头,那门自然是鬼门关,而鬼门关是子时方开。
第二天去和神棍凤止相亲,意外的还见到了另一个人……常乐郡主的五夫—惜了了。
这是无忧第一次正式与惜了了见面。
与一个男人相亲,却带着另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跟自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无忧觉得很匪夷所思,不过这么做,纯粹是姨娘为了投凤止所好。
凤止明明是个神棍,却有个很风雅的爱好,就是品茶。
只要爱茶的人,就不会不知道婉城‘一品香’的茶最好,作为‘一品香’的老板惜了了的茶道,就可想而知了。
虽然惜了了这个灯泡有些不合适,但风雅的气氛熏一熏,凤止或许便只看到杯中的茶,稀里糊涂的也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说直白些就是王妃对无忧的个人魅力没什么信心,反而觉得惜了了的茶道比无忧的个人魅力更容易取得凤止的欢心。
而无忧也希望凤止把惜了了看上,二人去唱一出郎情郎意,进了郡主府直接搬去跟鸟鸟绑一堆,她就此向姨娘交了差,以后也无需和那神棍有太多纠葛。
所以对由惜了了陪同前往是一叠声的称好。
不过想着那日街上的事,脸上仍是个‘囧’字,好在照着兴宁的习惯,出门仍是面纱遮面,能少几分尴尬。
惜了了有自己的马车,但王妃的意思,他与无忧同乘,再邀凤止一起,三人在车上,饮饮茶,观观风景,气氛和情调也就有了,处得融洽了,也好办事。
于是惜了了被迫捧着茶具上了无忧的车,和她一人坐了花几一头。
无忧虽然蒙了面纱,但惜了了上了车仍径直将脸别开,绝不多看她一眼。
他不看无忧,无忧却毫不客气的看他。
惜了了垂着眼,齐眉的留海下,细长眼线如墨笔勾画出来,显弧线斜斜上飞,再压上小扇子一样的长睫,鼻梁挺直,唇艳红欲滴,配上那张白玉般的瓜子脸,真是媚到了极处。
无忧看一眼,感叹一次,这般容貌怎么却是个男子,叫天下女人情何以堪?
他穿的也是一身深蓝的阔袖长袍,简单的款式,只在领口和袖口绣着重重叠叠的番红花,在常人看来毫不起眼的衣裳,被他穿得明艳照人。
035 五年之约
惜了了别着脸,仍能感到无忧面纱后的眼在他身上溜达,神色间还算淡然,攥着袖口的手指却僵得发白。
无忧六岁前,在深宫学的也只有宫廷礼仪,后来跟着冥王长大,除了学医,就是学如何杀人以及如何不被人杀,虽然当过几年的童星,但团社的人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没有人对她多加教育,所以社交一块相对是个缺陷,不太会刻意讨人欢心。
但车里气氛过于憋闷,让她觉得别扭,趴俯上身前案台,手撑了下巴:“三年不见,那日在街上,我没能认出你,权当我们重新认识一场,我们也算是不打……呃……不啃不相识。”
她不提那日的事也就罢了,这一提,惜了了便一阵不自在,撇脸过来,原来极妩媚的眼冷如寒泉。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忌女人的?”无忧望着面前冰雕一般的美人,嘻嘻的笑,这下他该炸毛了吧,他一炸,这车里气氛也不用这么别扭。
不料美人看了她一阵,神色居然缓和下来,打开带上车的包裹,开始捣鼓茶具,摆好茶盘,茶盅。接着又从包裹里面的一个锦袋里取了块炭,放入小炉子,升了火,开始烧水。
那炭起了火,居然无烟,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
这些事,他一件件不急不缓的做下来,就连加炭升火都极致的优雅。
无忧看得险些流下口水:“你说,如果把你扮成女子,凤止会不会看上你?”
惜了了不答,斟了杯茶,递到她面前:“喝茶吗?”
无忧身子忙往后缩了缩:“不喝。”
“呃?”惜了了有些意外,普天下想求得他亲沏的一杯茶,并不容易。
“怕毒。”无忧老实回答。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毒死你。”惜了了声音语音柔和:“但现在还不能。”
“就算毒不死,来点八豆,也受罪。”无忧对他温柔的毒言恶语并不着恼。
惜了了也不勉强,自行端了青瓷小茶杯,慢慢饮。
等茶尽了,放下茶杯,才看向无忧:“你忘了我们的五年之约。”
无忧微怔,又是协议,目光落在他难得平视过来的眼眸上,半晌,笑了:“忘了。”
他略勾了唇,重新垂下眼睑,掩去眼里的琉璃游光,为自己斟茶,碧绿清亮的茶水从壶口成线注入青瓷杯中,他柔婉的声音伴着水声响起:“你我约定,五年内,只要你不来招惹我,我自是为西越卖命,我们的账五年后再算,但如果你违约招惹了我,协议立即中止,我们的账也就得好好算算,如今离五年之约,还有一年零四个月,你是否想提前将把我们之间的账算了?”
无忧越加不敢去碰面前的茶杯:“如果现在算,会怎么样?”
他慢条斯理的饮着茶:“不过是挖你一双眼,砍你一双手,再将心挖出来拜一拜那些因你而惨死的无辜百姓。”
无忧抖了抖:“你就不怕,我先杀了你?”姨娘和兴宁不知怎么样的,居然弄了个定时炸弹在身边,难道当真是生活得太过无味,要寻些刺激?
“只要郡主杀得了我,生死由命。”他声音依然轻柔,就象和他茶苑的茶客闲聊。
“还是满了五年再算比较合适。”
无忧撇了撇嘴角,转身手枕了头,躺倒下去,斜眼睨着仍在自斟自饮的美人。
她过去学习杀人,并不只是理论上学学,自十八岁起,六年来接了警方不知多少次买卖,不管明里暗里,已数不清到底杀了多少个黑帮难缠的首要人物,没有一次失手,也正因为时常要去完成这些任务,才造成工作频频失业。
不知这个人比那些黑帮老大的本事如何?
“话说回来,你所谓的违约也太过牵强,你不先骂我,我岂能去啃你?再说,男女亲嘴的事,女人比较吃亏,好吧?”
惜了了一张美人脸瞬间涨得通红,手中持着的茶杯重重的顿上几案,脸上泛了黑,瞪着手撑了头,面朝他半躺在对面的无忧,实在想不出面纱后是怎么一张没皮没脸的面容,过了好一会儿,神色才重新缓和下来:“下不为例。”
无忧蓦然翻身坐起,手臂攀上桌缘,向他移了过去,跪坐在他身边,一把夺了他手中茶杯,对了光,举在眼前慢慢转的看,漫声道:“是你骂我下不为例,还是我亲你下不为例?世间交易定要讲个公平,不公平的交易,我没兴趣。如果你先开口不敬,我自然也难以礼相待。”
二人挨得极近,惜了了本能的往侧里一让。
无忧‘哎呀’一声,身子一歪,身体压在了他身上,将他抵在的他身后车壁上:“脚麻了。”
惜了了没想到她这时候还敢乱来,一怔之下,竟被她压住,正要发难,感到二人身体间有异,低头看去,却不知何时一把只得巴掌大小的小金弩抵在胸前,无忧纤纤的手指已扣在扳机上,只要轻轻一动,箭尖便能直穿入他心脏。
常乐箭术高超不是秘密,院中上下,无人不知,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带了这么个东西在身上。
无忧空着的手攀了他的肩膀,从头顶上泄下的面纱轻轻拂过他的脸庞,他身体随着脸上的瘙痒即时一僵,无忧‘哧’的一声笑:“到底是哪样下不为例?”
他从小金驽上收回目光,并无惧怕之色,肩膀却在她掌心下僵如铁石:“均下不为例。”
无忧暗笑,他不是怕死,只是还不想死,既然不想死,也就有所顾忌,有所顾忌就注定有弱点,食指关节在他细滑如瓷的脸颊上划过:“这是你对我不敬所付的利息,如果你嫌我的手脏,一会儿下了车,找护卫借把刀,把头削了。”
惜了了被她靠着,胃中翻翻滚滚,正有些难忍,听了这话,胸口生生烧起一把怒火,抬手猛的将她一推。
无忧借力滚过一边,仍斜靠回自己的位置,笑嘻嘻的隔着面纱将他看着。
惜了了被她这么一闹,固然怒气冲天,胃中不适却消去不少,也靠了身后靠枕,斜眸瞅着无忧,防她再有什么异常举动,在不经意中,举手投足,也是无一不美到极点。
无忧忍不住又向他打趣:“你说去‘一品香’的那些男人是冲着茶去的,还是冲着你的这身皮囊去的?”
惜了了善于交际,不管对着什么样的人,总能和颜悦色,举止得体,可是对着她却全然失了常态,眼里喷出的火,几欲将对方烧死。
无忧闹了这一场,得知与他有五年之约,也算小有收获,不再胡闹,揭了窗帘,见马车正在一家大客栈前停下。
这次出来,本来还要顺路为姨娘办点小事,结果出了门,又收到消息说,事出意外,那件事无需再办。
再加上路上太过于的畅通无阻,结果直接导致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个来时辰。
反正已到晌午,索性到对面酒楼吃个饭,歇歇脚。
总算可以结束与无忧的单独相处,惜了了明显松了口气,马车刚刚停稳,便掀了帘子下车。
无忧得知那五年之约,心情大好,与院子中的人越少瓜葛,对她越是有利,跟在他身后,直接蹦下了车。
无忧不曾到过这地方,免不了四处乱看,反落在了惜了了身后。
惜了了虽然与无忧不合,但无忧的身份终究摆在那儿,只得停下来等她先走。
恰好有卖糖人的过去,无忧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没注意到惜了了已经停下,仍是扭着头,追着糖人看,脚下却是没停,实实在在的撞在了惜了了后背上。
本来这种情况,惜了了只需迈出一步,便可以稳住身形,偏偏这时,只觉身后一个牵扯,一前一后两个不均衡的力道拖拽着他,脚下顿时失去平衡,险些扑倒在地,等重新稳住身体,往下看去,脸即时黑了下去,狠狠的瞪向无忧。
无忧刚好将目光从糖人身上收回,对上他含怒的眼,愣了愣,迷惑道:“又被哪个路人亲了?”
惜了了冷着的脸,越加沉了下去:“踩到了。”
“踩到了?”无忧不解的随他视线往下看去,才发现自己竟贴着他后背,站在他身后拽地的衣袍下摆上,忙跳了开来,深蓝的衣摆上已留下两只小小的灰脚印。
想也没想,顺手将他的袍子捞了起来,拍去上面灰脚印。
惜了了略抬眼帘,眸中讶然,白玉般的面庞微微泛红,从她手中慢慢抽回袍角:“不必了。”
无忧这才想起,这样的行为在二十一世纪再正常不过,但她现在身为郡主,而惜了了却是她的夫侍,这么做就有些不合身份。
她虽然明白这些道理,但毕竟在二十一世纪生活了十八年,早习惯平等的社会风气,并不以为然,拍拍手,迈进酒楼。
这家酒楼规模不大,光从外观看并不多起眼,但一直口碑极好,生意却是极好,刚到饭市时间,已经没了空桌子。
好不容易跟别人分了半边桌子,才算有位置坐下。
036 何为攻受
分给她们桌子的人,是穿着一身亮紫长袍的男子,戴着顶慕离帽,和衣袍同色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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