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开天眼,窃视天机,是什么罪?”他的眸子冷而寒。
千千迎视着他的眼,不避不让,“连你这么一头鹰都不怕死,我为何要怕?”
洪凌瞪了她半晌,蓦然将她放开,“你为了他竟可以做到这步,可惜他什么也给不了你
“我的命是先生给的,我不奢求什么。”千千揉着被他抓痛的手臂。
“如果你奢求什么,只不过是痴心妄想。”他说完,转身就走。
千千从不曾奢望什么,但被他一说,心头仍是一痛,在他身后扬声道:“难道你不是痴心妄想?”
洪凌不理她,走自己路。
千千跟在他身后,又道:“你随你的主人出征,在战场与小天女相遇,便喜欢上她,可惜你很快知道,她就是你的主人一直要找的人,便把这情深藏了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可惜,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的天眼。”
“一派胡言。”
“是吗?小天女把对先生的气撒在你身上,拨你的翎毛,折你的翅膀,将你钉在九重山顶,风吹雨淋七天七夜。以你的本事,只消轻轻一扇便能阻止,可是她必被你所伤。你宁肯忍着她伤你,也不肯还手,令她遭受反噬,受到损伤。如果你不是对她存着心念,又是何道理?”
“我不想主人为难。”他低吼。
“就算那是你不想先生为难,那现在呢,明明知道只要杀了她,就能让你的主人免去逆天之罪,避免灰飞烟灭。明知她死了,只不过是一次轮回,你却为何下不了手?”
390 狗屁不是的小天女
洪凌猛地转身,怒道:“你既然知道这些,又这么为先生着想,为何不杀了她?”
“杀了她又如何?结束的不过是这一世,这一世结束了,那下一世,再下一世,又会如何?”
“起码他这一世不会犯下逆天之罪。”
“是,他这一世不犯,那难保下一世,下下世不犯。”
“我顾不了这么多,保一世算一世。”
“是,你可以一世一世的寻到他,然后守在主人的身边。可我不能,我只有这一世,这一世没了,我不知还能不能再看见他。不到最后,我不会放弃。”
洪凌冷哼,“不过是一个小小散仙,想逆天而行,不过是不自量力。”
千千不恼,笑道:“战神鼎鼎大名的座前战鹰确实是威震一方,不过,你不是同样下不了手?结果都是一样,和我这自不量力的又有何区别?”
“我说了,明人不想做暗事,她清醒的时候,我不会手软。”洪凌被她气得七窍生烟。
“真的吗?那我应去告诉她,你要杀她。明天,我陪着她等你来,我会看着你亲手杀她。”千千转身回走。
洪凌抢上,一把将她拉住,俊目里是无法掩饰的痛楚和纠结,“别去。”
“承认了,是吗?。”千千轻眨了眨眼。
“不要告诉任何人。”洪凌握住她手臂的手,紧得捏痛了她,“就算你回去后,因窃视天机,被支离魂魄,我也会分魂与你,保你性命。”
千千微微怔了一下,以前一直以为他猎户自大,目中无人。
不想,他竟能为小天女,做到这步,心中一阵恍惚,又笑了起来,“这算交易?”
“是。”他握拳的手,紧了又紧,“不要让我主人知道。”
“就为了,你可以站在远处,悄悄地看着她?”千千笑着戏谑。
“你难道不是如此?”他是战神的战鹰,喜欢栖身在院中的高树上,站得高,望得远,千千在院外的徘徊,他哪能看不见?
千千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摔开他的手,转身就走,这是她心底的秘密,不容任何人触碰的秘密。
洪凌望着千千跑远的身影,慢慢拧紧了浓眉,“不知死活的小丫头。”
骂归骂,对这个毫不起眼,在他看来,又蠢笨得可以的小丫头生出一分赏识。
千千回到竹屋,见无忧人事不知地醉睡在竹榻上,雪蛋咬着她的衣裳正用力拉拽,玩得不亦乐乎。
她抱起雪蛋,雪蛋仍不肯放口。
千千轻撩它的嘴角,在它张嘴来她手指之际,将无忧的衣裳抢救出来。
雪蛋嘴中少了东西,知道上当,飞快张口,又将无忧的头发咬在口中,打死不放,而无忧却仍睡得烂熟,浑然不知。
千千想到战神将会被九日暴晒,散飞魄散,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又急又痛,而她却还能睡得跟头猪一样。
越想越难过,越看越气。
在无忧手臂上拧了一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一边抹着眼泪鼻涕,一边低声抱怨。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解开封印,封印不解,你狗屁都不是。可是封印再不解,先生就要被晒成灰了。如果先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我就……”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散仙,而无忧是小天女,她的能力不及无忧一根手指头,如果先生没了,她就算恨死了她,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越想越委屈,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不管怎么样,我反正是不会放过你的。”
夜里很静,她的声音惊动隔壁。
平儿和他的母亲起身过来,在门口叫道:“千千姑娘,出了什么事?”
千千忙堵了嘴,吸了吸鼻子道:“我家姑娘发酒疯,打我呢。”
平儿怔了一下,和母亲对视了一眼,人家主仆间的事,他们就不好参与,回头见宁墨从外面回来,忙迎了上去,“公子回来了。”
千千赶紧把鼻涕眼泪抹了,起身开门。
宁墨在院外便听见千千的哭嚎,千千跟平儿的对话,他也是听见了的。
无忧虽然处处跟他过不去,但对别人却是极好的,更不会随意打人。
知道是千千胡乱编排掩饰什么。
一来他本不爱说话,二来见千千眼眶红红,确实象是受了委屈,更不多问,到了无忧门口,还没进门,便闻到一股的酒味。
来到竹榻边,轻把无忧手脉。
千千已经恢复冷静,蹭到他身边,心虚道:“她去见洪凌,我……我没想到她会喝这么多酒……”
“没关系,你也累了,休息。”宁墨将无忧的手放入被中,回头吩咐跟在身后的云娘:“去熬些醒酒汤。”
云娘忙小跑着去了。
千千睁大眼,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不怪我?”
“她自己不爱惜自己,怪得了谁?”宁墨轻抿了薄唇,眸子深且沉,她凡事闷在心里,总有一天会憋出事来,偶尔发泄,反倒是好。
到了门边才停下,“一会儿云娘送来醒酒汤,你服侍她喝下。”
千千老实点头,追了两步,“公子。”
“还有事?”宁墨对这个丫头倒是温和。
“纥公子……”
“没有纥公子。”宁墨将她的话打断。
这一夜,千千心里太乱,这才发现自己失言,南朝不会有纥不凡,只有睿亲王纥于不凡,“他……他怎么样?”
“死不了,不过想伤好,还得不短的日子。”宁墨摸了摸大妞的头,出门而去。
千千嘘了口气,不死就好。
☆☆☆☆☆☆☆☆☆☆
宁墨和无忧在吴家村居住下来,绿鄂仍是痴痴傻傻。
绿鄂痴傻的时候,谁也不理,除了瞧见宁墨时,目光永远粘在他身上,倒也不给人添麻烦。
宁墨对她却是视若无睹,只是在食用上,却从来不亏她。
而云娘对绿鄂的服侍也是尽心尽力。
无忧弄不明白绿鄂得的什么病,问宁墨,宁墨径直说不必她理会。
她私下给绿鄂把过脉,以她的那点医术,却看不出是什么病,又见宁墨虽然不搭理绿鄂,但每日汤药,无论多贵的药材,从来不心疼,该给她服用的,一点不少,也就认为绿鄂当真是得了什么奇病怪症,难以医治。
宁墨和无忧带着平儿母子,主仆四人加个绿鄂,就算没有长宁不时送来的重金酬劳,也不愁吃用,但村中人听说宁墨是大夫,治的是睿亲王。
家中有重病患者,或者不治之症的村民,壮着胆子前来求医。
宁墨虽然喜静,又不爱多事,但对前来的患者却是有求必应。
没有多久,他的名声便被传扬开去。
上门求医的人越来越多。
原本轻闲的日子变得忙碌。
无忧虽然没什么生活目标,但不凡的伤一日没能全愈,她一日不能离开。
宁墨忙,她也不好闲着,只得挽了袖子在一旁帮忙。
这一忙起来,去想不凡的时间也就少了,日子反倒不那么难过。
不过吴家村紧依着京城,京里任何风吹草动,都一丝不漏得传到吴家村。
来往的患者多,闲聊的人也多,关于不凡的种种消息,便一个不漏的全灌进无忧耳中
听得她一阵忧,一阵痛。
不论好坏消息,宁墨一律不加阻拦,任她听。
要忘记一个,靠禁,是禁住的,唯有淡。
现在听着虽然痛苦,但听得多了,渐渐就会麻木,时日长了,也就会淡去。
南皇亲封睿亲王,下诏太子和睿亲王共同参政,三年后,谁得民心,传位给谁,扶持太子的新臣顿时乱了方寸;长宁一方却没有任何举动,睿亲王更是淡如止水,不论不争,反而极得人心。
无忧听到这消息时,苦笑了笑,他最终还是走了上皇权路。
这日,她采药回来,刚到门口,听里诊堂有人道:“皇上终于给睿亲王赐婚了,真是丞相的第二个女儿叶儿小姐。”
无忧怔在了门外,握着药篓的手,紧得发白。
“睿亲王答应了?”
“丞相与长宁公主联手,在朝中势力,无人能比;那叶儿小姐,又是京里出了名的美人。丞相对这个女儿极为宠爱,太子是想死了得叶儿,可惜他早有太子妃,丞相不肯把叶儿给他为妾,这回二话不说,给了睿亲王为妃,摆明了是站在睿亲王这边,一旦睿亲王为帝,叶儿就皇后,这往后的日子定是全力扶持。睿亲王既得丞相撑腰,又得美人,一箭双雕的好事,能不答应吗?据说大婚定在明年开春。”
无忧手中医篓‘啪’地一声跌落在地,草药撒了一地,心里一片冰冷。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子言……子言不是名利是图的人。
正在开方子的宁墨抬起眼睑,淡淡地瞅了她一眼,等目光重落回手下纸墨时,嗓声淡淡响起,“平儿,茶凉了,换一换。”
平儿正忙得一头汗,丢了药包跑过来,那茶还是他早上沏的,今天病患多,宁墨从头到尾就没顾得上喝一口,这时听他突然叫换,赶紧捧了茶。
转身看见怔杵在门口的无忧,招呼道:“姑娘回来了。”
391 心狠莫过于妇人
无忧这才醒神,忙收敛心思,嗯了一声,蹲下身拾起打撒的草药,不再进屋,独自去到院中一角,一样一样的将篓中草药分晾开来。
草药没分几样,便握着一束草药怔怔出神。
她离开他,是想他娶兴宁,顺天而行,太太平平的过完这一世。
他现在却舍兴宁于一边,别娶别的女人,固然可以理解为,他是为了报仇复国,但只要弃了兴宁,终是逆天,百年后仍是逃不过逆天的惩罚,这不是她想要的。
虽然现在是他放弃了她,但她也不能容他走上不归路。
宁墨握着的笔停了下来,微微一顿,搁回笔架,“平儿,今天就到此为止,收拾东西随我进京。”
平儿刚把沏来的茶放桌上,没见宁墨喝上一口,又要出去。
但宁墨的性子,向来说一不二,忙打发了前来就诊的患者,背了药箱推着宁墨出门。
☆☆☆☆☆☆☆☆☆☆
睿王府门前门庭若市。
前来贺喜巴结的人来来往往。
所有人都由府中管家接着,身为主人的不凡却不见踪影。
无忧自到了南朝,为了不招人眼目,一身布衣,与门里门外的锦衣华服格格不入。
但她相貌极美,来往之人都向她观望指点。
要想从这正门进去,怕是还没见到不凡,便已经招来是非。
无忧见有家人打扮的人向她走来,忙低走走开。
寻了个小面摊,吃了碗面疙瘩,又在附近小巷子口,远远的望着睿王府,直等到天黑,才摸到一处僻静处,翻墙而入。
王府很大,无忧对府中道路不熟悉,捡着人少的僻静小道摸索,偏偏就这么没费多大力气,把他给找到了,顺利得无忧都无法相信。
她不知道,有人在她到来的时候,提前调开守卫,让她顺利进到了睿王的寝院。
只以为是前头宾客如潮,为了保证府中次序和安全,守卫都调到了前头,这后方才疏于防守。
不凡一个人坐在院中石桌前自斟自饮,桌上已经东倒西歪地摆了好几个酒壶。
仍然是随意的月白衣阔袍,头顶发髻束着一条二指宽的月白缎带,干净而朴素,与在‘常乐府’时并没有不同。
无忧胸间微哽,仿佛初进‘常乐府’,那个白衣少年分柳而来,拉过她的手,拨了她指上树刺,放入口中,吮去指上血滴,看着她微微一笑,那么温柔,那么的温柔,如夜色中散下的月华。
此时院中梨花开得正好,风吹得繁花四散,几瓣雪白的花瓣落在手中持着的杯口,晃了几晃翻入杯中。
他静静瞧了一阵,仰头连着花瓣一同饮去,几分萧伤,几分寂落,与远处隐隐传来的喧声闹语格格不入,更显孤凉。
无忧从不曾见过这样的他,心中隐隐地痛,有些恍惚,等他倒空了手中酒壶,唤人送酒,才如梦初醒,他不能饮酒。
正欲上前,花荫后传来一阵环佩珠响。
无忧向前的步子生生停住,突然见不凡朝这边望来,忙缩身树后。
不凡一望之后,便将视线错开,她不知他是否看见了她。
叶儿持了壶酒款款走来,心脏象被一手突然握住,狠狠地揉捏。
早该料到她会在这里,但猛然看见,仍是无措。
带着一份奢想,望向不凡,希望能看见他冷落叶儿,还是那个不为皇权屈身的子言。
叶儿走到不凡身边停下,垂着眼慢慢将他的洒杯斟满,柔声道:“王爷,你已经喝了很多了。”
不凡抬眼,几分醉意,几分迷离,“知道我喝了不少,为何还斟?”
叶儿在他身边坐下,“因为叶儿知道王爷心里不快活,叶儿顾然心疼王爷的身体,却不想王爷将不开心的事窝在心里。”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端了起来,衣袖滑下,露出腕间雪白肌肤,白手玉杯,煞是诱人,“叶儿陪着王爷醉,只愿王爷酒醒后,不再不快活。”
无忧身上一阵发麻,为了利,虚情假意的奉承实在叫人恶心,不凡是何等惠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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