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薰边说边观察老妪的反应。起初什么都没有,但渐渐地,那双混浊的眼中透出了一丝光亮,双手也渐渐停止了颤抖,布满皱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声音。
洛薰仔细听了听,听到她说,“记得。”
第21章 救人
“太好了!”洛薰好开心,正要再问,就见老妪两眼一翻,双手死命地抓着胸口,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似是犯了什么病的样子!
“婆婆,婆婆,你怎么了!”
洛薰试图安抚她,但没有效果,这可如何是好!
洛薰扶着老妪左右看看,四周都是一片黑漆漆的竹林,这可让她往哪里去呢?又不能扔下她不管。
忽然,老妪抓住了她的袖子,一只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指着竹林深处的某个地方,“那……那里……”
老妪这是让她朝那边去啊,洛薰虽不知那是哪里,但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她多想,于是心一横,将老妪背在身上朝她指的方向走去。
老妪骨瘦如柴,所以洛薰背起来并不费力,不一会就穿过了竹林。其间,老妪一直在给她指路,见她走偏了,就会剧烈地扭动身子,直到洛薰找到正确的方向。
穿出竹林的时候,洛薰认出了所处的位置,正是她跟绿衣来过一次的那间破败的院子,据说从前是候府关押罪人的地方。
在老妪的指引下,她进了院子,又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穿过一条曲折的长廊,到了一个黑暗的房间。
四周一片漆黑,只从高处的一面小小的圆窗中透进来一点昏暗的月光。
洛薰摸索着将老妪放下,等了好一会,眼睛才完全适应了黑暗。
她打量下四周,不由一阵心酸,这里也只能勉强称为房间,屋内靠墙放着一张茅草铺成的床,床头堆着两块大小不一,表面略平整的石头,算是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破碗,一个破盘,里面盛着撒发着怪味的不明食物。
洛薰将老妪扶到床上,老妪大口地喘着气。
洛薰不知所措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盛水的罐子,于是在破碗里倒了些水给老妪喝了,却并不见有多少起色。
忽然,她想起了曲枫丸,赶紧掏出来,拿了一粒给老妪服下。这本来是她今晚要给绿衣的,不想正好派上用场。
曲枫丸并不是药,自然不能驱除老妪的病痛,但至少可以让她恢复些体力,洛薰这样希望。
不只是曲枫丸的作用,还是老妪的病痛已经过去了,大概一盏茶的光景,老妪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
为了以防万一,洛薰就又给她服了一粒。
良久,老妪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似乎是终于缓了过来。
“婆婆,你觉得好些吗?”洛薰仍旧很担心。
“好……多了。”老妪说话很费力,除了没什么力气,洛薰觉得更像是因为多年不说话,丧失了语言的能力似的。
“婆婆,你就住在这里?”洛薰也在茅草铺成的床上坐下来,轻声问。
老妪点点头。
“你一个人?”
又点点头。
“那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不……记得。”
“那你平时吃什么啊?”
老妪不说话,半天抬起手来指了指墙角的一个篮子。洛薰刚才找水的时候见过,那里面放着几个快要烂掉的野果,还有一些硬的能砸死人的干粮。
洛薰叹了口气,“府里还有其他人知道你住在这吗?”
老妪惊慌地抬起头,突然死死抓住了洛薰的袖子,猛烈地摇着头,“不要……不要……告诉……”
“好,好,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洛薰急忙说。
一再保证之下,老妪才终于松开了她。
洛薰知道自己该走了,绿衣还在等着她,但她又不放心老妪。
“婆婆,你刚才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啊。”
老妪听懂了,但显然有所怀疑,一双昏花的眼睛茫然地望着洛薰。
“你相信我,我会配药,刚才给你吃的药丸就是我自己调的。”说着洛薰又拿出一粒曲枫丸,老妪小心翼翼地接了,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嘴巴一咧,露出一丝笑容。
“香……”
“不但香,还可以提神益气呢,我再给你几粒,你要是觉得饿了,或者不舒服的时候,就吃一粒,或许可以好受一点。”洛薰说着分了十粒出来。但包药的布巾只有一块,她还得给绿衣,只好又满屋里到处找布巾。
老妪明白了她的意图,拉住她,从茅草床下摸出了一个用布巾包着的长方形的东西。
老妪将布巾慢慢打开了,动作轻柔之极,像打开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屋子里本来很暗,但布巾落下的霎那,屋子里陡然升起了一抹明光,光源就在老妪的手上。
洛薰定睛一看,原来光是从盒子上发出来的,来自于盒盖上镶嵌的一枚鹌鹑蛋大小的明珠。
一个连饭都不上的老妪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洛薰颇为疑惑,更奇怪地的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秘道所在的呢?
老妪抚摸着盒子,明珠的光芒将她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柔色,竟似也没那么苍老了。
老妪打开盒子,像是怕洛薰看见,只开了一条缝,手伸进去在里面摸索着。洛薰只瞟了一眼,好似是些珠翠一类的。这东西洛薰不怎么懂,一瞥之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老妪在盒子里摸出了一方绢帕递给了洛薰。
洛薰会意,就将那十粒曲枫丸用绢帕仔细地包了,交到老妪的手里。
老妪紧紧攥着绢帕,混浊的眼中渐渐盈满了泪水。
“婆婆……”洛薰最看不得老人家伤心,只好又坐下来安慰她。
“你—是—好—人。”老妪握住了洛薰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白色的绢帕垂了一角下来,洛薰看到上面绣着一个红色的“夜”字。
安顿好老妪,洛薰匆匆赶到秘道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索性绿衣还在,正担心的要命,不知洛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时候不早,洛薰只是将曲枫丸交给了绿衣,匆匆说了两句话就分别了。
洛薰没有将遇见老妪的事情告诉绿衣,她是觉得,在了解进一步的情况之前,还是不要把绿衣拖进这趟混水里了吧。
三日之后,天有些阴雨,洛薰不得不暂缓了砍柴的活,在屋里坐了一会,收拾了一个布包,就又溜了出来,见左右无人注意,小心地朝着竹林的方向走去。
走到竹林中央的时候,雨势不大却见密,薄薄地连成了一片雨雾。洛薰没有遮雨的东西,又不想湿了布包,只得将袖子拢在头上,朝着那座破败的院子跑去。
白天看上去,这里比上次她和绿衣来时还要破落,摇摇欲坠的木门被风刮得摇来荡去,地上满是落叶、树枝,还有几扇扔在地上多时已经被雨水泡烂了的窗户。
凭着记忆,洛薰七绕八绕,好不容易找到了老妪所在的屋子。
白日里,屋子总算比上次看得要清楚多了,却也显得更加破烂不堪。
细密的雨丝从没有遮挡的圆窗里飘进来,将窗下的一片地面都弄湿了。
老妪正侧身躺在墙角的茅草床上,面朝着外,两眼紧闭,两手将自己紧紧地抱着,不停地打着哆嗦。
莫不是又病了?洛薰紧忙过去,“婆婆,婆婆,你怎么了?”
老妪听见了,眼皮动了动,只微微撩开了一条缝又合上了。
洛薰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只觉得烫得吓人,怕是发烧了。
洛薰赶紧打开布包,拿出里面的一件厚衫给老妪盖上,觉得不够,又拿了一件薄衫也盖上。她的衣服也不多,能拿出的也只有这两件了。
布包里除了这两件衣服,就是一些新鲜的干粮,是这几天洛薰从自己的饭里省出来的,用布包包了,放到了老妪床边的石头上。
看老妪盖了两件衫子仍旧冷得利害,洛薰知道这样靠下去怕是不行了,于是拽着绳子将冷玉拿了出来,握在掌心,说了声“进去。”
幽光一闪,洛薰就不见了踪影,老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皮撩了撩,但随即又无力地合上了。
洛薰进了空间后直奔中央的阁楼,拿过那本巨大的药典开始翻阅。
药典上关于退烧的方子颇多,而且每个都很有效,但其中好多都要用到药性很烈的草药。洛薰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地学过医,但这两年因为空间的关系,也多少涉猎了一些药学的知识,知道向老妪这样虚弱的体质,过烈的方子用不好很有可能事倍功半。
反复斟酌之后,洛薰选了一个比较温和的方子。
方子名叫平凉丹,调配到不费事,就是需要几味洛薰从未见过的新鲜的药草。
事不宜迟,洛薰抱着药典跑进了田里。
要说洛薰在这空间里进进出出也有两年多了,但对空间里的天气却始终无法摸透。
空间里似乎多有雷阵雨的情况,常常是西南角的药田大雨滂沱,西北角却艳阳高照。就比如说现在,她进空间时天气还是好好的,突然莫名其妙的东北角就大雨滂沱起来。
而她找遍了所有艳阳高照的药田,还是独缺一味凉雨草。
不用想了,凉雨草一定就在那片雨水肆虐的药田里。
洛薰叹口气,看来今天她是别想干着回去柴房了。
第22章 旧恨
洛薰抱着药典冲进了大雨里,既要保护药典,又要对比草药,眨眼就把自己湿了个透。
好在她在药田的尽头终于找到了那味白色的平凉草,拔了几株扭头就跑,一边提醒自己下次一定得放把伞在空间里,否则老这样玩湿身真的很没意思。
配药又花了洛薰半个时辰的样子,这才落汤鸡一样出了空间。
在破屋中央站定,洛薰一回头,发现老妪已经醒了,双眼微睁,正看着自己的方向。
大概是自己的凭空出现吓了老妪一跳,她无神的眼睛突然睁大了几分,嘴巴张开了,一只颤巍巍的手伸出来,指着洛薰的方向。
洛薰倒没有因为被看见显身而紧张,她直觉老妪不会害她。
“婆婆,你醒了,你在发烧呢,我给你配了一剂药,你吃下去就会好了。”她走过去,冲老妪摊开掌心,露出几颗白色的小药丸,拿了一颗放到老妪手里,又扶她起来,把水碗端到她面前。
老妪看看她,看看药丸,又看看她刚才突然出现的地方,似是仍有疑惑,但终究什么也没说,乖乖地把药丸吃了下去。
洛薰放了心,告诉了老妪新鲜干粮的所在,觉得时候不早了,就想回去。
没想到老妪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襟,“不要……”
洛薰只好又坐下里,“婆婆,你是让我不要走吗?”
老妪点点头,眼含希望地望着她。
洛薰好不为难,“可是婆婆,我要是一直不回柴房,会被发现的。不如我过两天再来看你啊,等你身体好一些,我再陪你说说话。好不好?”
“真的?”
“真的,我保证。”
老妪仍有不舍,但还是缓缓放开了洛薰。
洛薰于是扶她躺下,给她盖好两件衫子,看着她闭上了眼睛,这才离开了。
洛薰走后,老妪却又爬了起来,从床下摸出了那个嵌有明珠的盒子,放在怀里抚摸着,摸着摸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嘴里反复地重复着两个字,“红夜……红夜……”
等洛薰找到时间来看老妪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好几日了。
与之前相比,老妪的精神好了不少,混浊的眼睛中也多了一丝清亮,一看到洛薰就露出了笑容。
“婆婆,你可好些了?”
“好……多了……谢谢……你的药。”老妪说话仍不是很流利,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不少。
“不谢。”洛薰很高兴,“你好了就好,我这几天还在担心。”
洛薰在茅草床边坐下,打开了带来的布包,拿出这几日积攒的干粮。“婆婆,这几日天气热,这些干粮要赶紧吃,放坏了就可惜了。这个是我从厨房拿的新碗,给你吧,你原来的那个都快漏了。”洛薰放下一个干净的陶碗,挽起的袖子一缩,露出胳膊上的一道崭新的伤痕。
老妪看到了,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这是……”
“哦,没什么,我……砍柴不小心弄伤的。”洛薰赶紧把袖子放下来。其实那是她前天去厨房偷碗的时候差点被人发现,一个慌张,胳膊靠在灶沿上,就烫了一个大水泡出来。虽然当晚她就抹了自己调的药膏,但之后的几天又碰了水,还是发炎了,又红又肿,还要化脓的样子。
只是这些事,她怎么好跟老妪说呢。
索性老妪没有再追问,放开了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你在……这里……多久……”老妪第一次主动问洛薰。
“婆婆,我来侯府两个多月了,我是随四夫人进府的。”
“四夫人?”
“嗯,婆婆不知道吗?侯爷两个多月前娶了雍华楼的云凝姑娘。当时府里足足热闹了三天呢。”
“你?”
“我在雍华楼就是云凝姑娘的侍女,她嫁来候府,我也就跟了来,只是前些日子犯了错被侯爷罚到了柴房。”洛薰半真半假地说。
“霍平江。”老妪这名字说得特别清晰。
“是啊,就是他,婆婆也认得侯爷?”
“霍破城。”
“婆婆还认得将军?”
“哼,”老妪突然冷笑了一声,“霍家……都该死!”
啊?洛薰吓了一跳,这是从何说起?
“婆婆,他们为什么该死?”
老妪不语,眼中的恨意确是无可掩饰。
“难道是他们将婆婆逼到这步田地的?”
老妪不再说话,甚至不再理洛薰,回身面对了墙壁。
老妪不说,洛薰也没有再问,其实,她说不说洛薰也都无所谓,反正霍破城和霍平江在她心中早就是死了两千多年的古人了。
洛薰仍旧得空就去看老妪,每次都给她带些新鲜的干粮,陪她说说话,但再也没有提起过霍家的人。
有时候想想,洛薰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好像自己身上的秘密还不够多似的,还要再加上一个侯府中的隐形人。
在洛薰的陪伴下,老妪的语言能力渐渐恢复了。
这天,洛薰又来看老妪,见她正抱着那个镶有明珠的盒子发呆。
洛薰不是第一次碰见老妪这样了,见怪不怪,并没有打扰她,放下布包,先将屋子里收拾了一下,然后将带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好。
做完这些,洛薰发现老妪正看着她,原本混浊的眼睛透出几分温情,眼中好似有些东西在闪动。
“婆婆,你怎么哭了?”洛薰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比洛薰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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