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主帅的声音又突然响起,“霍破城!我念在你是个栋梁之材,本想留你一条性命,可你竟然如此不识抬举!这就怪不得我了!”
话音刚落,峭壁上几十只火箭同时对准了他。
而他的弓铉上是空的,人已经退到了山谷的边缘,身后是坚硬的壁石,身边只有几个各自奋战保命的秦军。
他空空的弓垂了下去。
也罢,看来是天要让他绝命于此了,可恨的是,他竟然让那么多人替他陪葬!
他好恨,恨宋魏通敌卖国,恨自己的计划不周,恨昨夜的一面竟成了永别!
他的弓慢慢垂了下去。
那几十只火箭拉成了满弓,他听到弓铉被拉到极致的咯吱声,几十点正对着他的火光汇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短暂的静止后,猛然朝着他直扑过来。
他并没有闭上眼睛,他并不惧怕死亡,只是遗憾没有死在真正的两军对垒的阵前。
正因为他没有闭上眼睛。所以他才看到了那个与火球同时扑过来的人影。
那是个穿着号衣的秦军,身材欣长,脸背着火光看不清楚,但飞身扑来的时候,他的帽子掉了,一头青丝突然在风中飘扬开来。
他只看到了这些,那个人影已经扑到了他的身上,将他严密的罩在了自己身下,而将自己的背完全暴露在了那个火球之下。
霍破城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这个人的后背就瞬间被火点燃了。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号,声音却赫然是个女子!
不需要再看到这个人的面容,霍破城已经知道了这个奋不顾身救了他的人是谁了。
“武月!”他凄然喊出她的名字,想要推开她,但她的力气此时却大的惊人。死命将他罩在身下,身子不住地颤抖着,忍受着后背的烧灼和刺痛。
她一头飞扬的青丝已经被火舌燎着了,发出一股烧焦了味道,不仅如此,他还看到她的胸前有箭剑穿胸而出!
“武月!你怎么这么傻!”他的眼睛模糊了,一遍又一遍叫着她的名字。她的身子抖得厉害,那张曾经英姿飒爽的面孔现在因为痛苦而扭曲的变了形。
“你——哭——了?”她几乎是拚劲了全力才说出这几个字,她觉得身体里已经找了火,正在从里向外吞噬着她,与之相比,后背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但这一切都不及她看到霍破城为自己而流泪的开心与幸福。“你——原谅——我——了吗?”
“我原谅,我什么都原谅你!”
“那——我——就——可以——安心的——去了。”
“不行!你不能死!你不可以死!”
“这是——我——听到的——最动听的——话了,我——知——足——了。”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完,整个人在他眼前骤然化成了一朵火中盛开的莲花。
“武月!”他凄厉的大喊一声,朝着那朵火莲伸出手去。
火舌灼伤了他的手。他却没有感觉,直到那朵火莲开谢了,在风中划成了无数黑色的碎片,飘散而去。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他疯了似的,拣起了武月留下的那把铁剑,不知哪里来的能力,借助山谷两旁的岩壁,几个纵落突然飞身跃上了峭壁,朝着敌军的主帅直冲过去。
“保护大帅!保护大帅!”
敌军潮水般涌来,在他面前围成了一道铜墙铁壁,但他已经红了眼,那道铜墙很快被他冲开了一个缺口,只是很快那道缺口又被新赶到的敌军堵上,于是他只有奋力再冲。
他已经无暇思考这是不是最好的杀敌方法了,也无暇顾及自己的体力,他只有在杀死一个又一个敌军的时候,才能看到武月的音容笑貌,她小时缠着他要他陪她玩的样子,比剑输了耍赖的样子,亲亲热热叫他大哥的样子。
只是这些都不在了,而且再也不会出现了!武月死了!死在了这帮人的手上!
他脑海中只剩了一个报仇的念头,全没察觉自己也受了伤,他的腿上,手臂上,胸前,背后,都落下了无数的伤口,而他挥剑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他的气力正在被这道铜墙铁壁慢慢地消耗殆尽,在砍倒了不知道第几个敌军之后,他终于没了力气,站立不稳跌落在一棵树下。
铜墙分裂开来,一个猩红色战袍的男人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抬起染满了血的脸,认出了这个男人就是敌军的主帅。
“怎么,没有力气了?”那人的声音风青云淡,仿佛只是看了一场游戏。“久闻霍将军用兵如神,威名远播,没想到却是个连车轮战都无法堪破的莽夫!”
他没说话,只是打量着猩红色的战袍,盘算着一击即中的胜算。
他已经不打算或者回去了,但是武月的仇,他就算死了也要报。
他以剑支地,勉力想要起身,身子只不过一动,那人就赫然吓退了几步,手上也多了一把利剑,剑锋一抬,直指他的胸前。
“这么多人保护你,你也会害怕?”他歪着头看着他笑了笑,露出一嘴被血染红的牙齿。
“你不要再逞强了,我现在就可以一剑杀了你!”
“那就来啊。”他不退反进,朝着他走进一步,将自己送到了他的剑尖上,暗中却握紧了手中的剑。
“好,那我就成全你!”那人说完,剑一送,剑锋穿透了他的左肩。
第112章 往生谷(三)
洛薰两人快要达到山谷的时候,正好看到夜空中划过了一片流星般的光华,自峭壁上直落山谷。
“不好!他们中埋伏了!”黑衣女子猛地勒住马,“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这条山谷就是个天堑,如果大军被困在其中,峭壁上埋伏了敌军,只要一通乱箭,山谷中的人只有等死,更何况,他们放的还是火箭,没中箭的也会被烧死!”
“那——那怎么!我们快去救他啊!”
“不能冒然闯入,既然他们在谷顶安排了人,出入口很可能也是他们的人,我们只有另辟蹊径,也许还有一线可能。”黑衣女子出奇的镇定。
“到底怎么办!”洛薰已经没注意了,眼看着一片又一片的火箭落入了谷中,这其中任何一支都可能射在霍破城的身上!
“跟我来吧。”黑衣女子环视下周围,有了主意。
黑衣女子唤来了豹虎,两人弃马上了豹虎,在山谷一侧的峭壁上疾驰而去。
没走多久,她们就发现了敌军的人马,在山谷顶端的位置密密地分布着,手中皆是蓄势待发的火箭。正在不知要怎样才能找到霍破城,就听到了有人大喊了一声霍破城的名字。
两人立刻循声而去,还未到近前,就听到一声令下,几十只火箭组成的巨大火球朝着谷底流星般坠落。
“不!”洛薰惊呼出声,几乎被附近的敌军听到了,黑衣女子只好死命捂住她的嘴,“你到底还想不想救他,想救他就闭嘴!”
“可是他死了……他死了!”
“他没那么容易死!”黑衣女子恶狠狠地说,驱动豹虎朝着火球升起的地方奔去。
霍破城生死未卜,她们正在踌躇是否要下到谷中,却突然听到霍破城凄厉地呼唤着武月的名字。
“他真的没死!”洛薰喜极而泣。
“但是武月死了,真是个傻子。早知道……”
话未说完。霍破城突然从谷底一跃而出,直奔敌军冲去。
不待她们靠近,霍破城已经疯了似的冲进了敌军之中,她们只好隐身在一旁看他战神一般与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对抗。将那道铜墙铁壁一次次地冲开缺口,又一次次被堵上。
“在这样下去他迟早会累死的!”
“等他打不动的时候,就是我们出手的时候。”黑衣女子似乎颇有把握。
“你去分散敌军的注意,我去救他。”洛薰紧紧盯着霍破城,终于看他体力不支倒在了树下。
“你?你怎么救他?”
“我自有我的办法。”
说话间,敌军主帅朝着霍破城走去,黑衣女子看到霍破城握紧了剑,神色决绝,“不好,他想跟他同归于尽!”
“他想都别想!”霍破城中剑的同时。洛薰已经冲了出去。
“这个丫头!搞什么!”黑衣女子被她搞了个措手不及,只好也冲过去,随手甩出数条蛇藤,将挡在洛薰接近霍破城路上的敌军甩开。
洛薰一路畅通地到了霍破城面前,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将霍破城从那人的剑下拉了出来。霍破城本就受伤无数,现在全凭一口气撑着,突然被洛薰拖开,肩头的伤口骤然迸出了一注鲜血,仅存的一点力气也消失了,扑通跌在地上。
一身腥红战袍的男子愕然看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将霍破城挡在了身后。好像想要保护他。
她是不是疯了!就凭她!好像练武功都不会的样子,居然还想把重伤的霍破城救走?
大秦的女子难道都是疯子吗,刚才一个什么武月舍身替他挡了火箭,现在又来一个不要命的!只是除了枉送性命,他真看不出她有什么能耐。
哼,既然她们都想死。那他就成全她们!
他退后一步,“来人,把他们两个给我乱箭射死。”
“是!”立刻一排弓箭手上来将几十只箭对准了两人。
黑衣女子此时已经隐身在一棵树上,面对眼前的情形却束手无策。
这个洛薰,这不是找死吗!自己的蛇藤就算能够缠住弓箭手。却也一次缠不住这么多啊,而且弓箭离他们的距离那么近,恐怕她的蛇藤未到,他们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放箭!”
猩红色战袍一声令下,几十只箭同时射了出去,黑衣女子不由紧闭了眼睛。
只是,意料中的惨呼没有发生,相反的,敌军中有人大喊,“咦!人呢!”
“怎么不见了!”
“巫术!巫术!”
黑衣女子猛地睁开眼睛,刚才洛薰和霍破城跌坐的地方,此时整齐地插了几十只箭,只只入土三分,但洛薰和霍破城却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猩红色战袍推开一排弓箭手冲上前来,“混帐!人呢!”
“启禀大帅,刚才箭一发出,我们只看到幽光一闪,那两个人就没了。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人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的!一定是藏在附近什么地方,给我搜!搜!”
“是!”
大批的敌军放弃了对山谷的攻击,转而搜山寻找霍破城的踪迹,但是直到天明的时候,这些人翻遍了所有地方,也没有发现这两个人的行踪。
搜山的时候,黑衣女子决定暂时离开,待天光大亮之后又返了回来。
此时,禹国的军队一无所获之后已经离开,而山谷中则遍布了秦军被烧焦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的味道,黑衣女子只往山谷中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
她回到了两人消失的那颗树下,树下的羽箭还在。她拔掉了所有的羽箭,甚至翻看了地下的土地,又敲击旁边的树干,还是没有发现一点两人消失的蛛丝马迹。
“洛薰!霍破城!你们在哪!给我出来!”她气极大喊。
“我们不就在你身后嘛。”突然洛薰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猛一回头,看到两个人就好端端的坐在昨夜消失的地方,霍破城的伤口已经做了包扎,只是人仍在昏迷中。
“怎么回事?你们昨夜去了哪里?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这个以后再说吧。”洛薰站起来,举止神情比昨晚淡定了很多,“现在我们得先给他找个安全的地方养伤,宁南城恐怕是回不去了。昨晚我听他呓语,说军中有奸细。不如……去你那里吧。”
“我那里?”
“刹寒峰上的那座木屋。”
两人扶着霍破城上了豹虎,又找到了一匹没有受伤的战马,洛薰骑马,黑衣女子和霍破城骑着豹虎,很快回到了那座爬满蛇藤的山中木屋。
两人合力将霍破城抬上了床,安置好。
“你给他看过了,伤得重吗?”黑衣女子仔细端详着霍破城苍白的脸色。
“刀剑伤无数,失血过多,又受了刺激。从昨晚一直都没有醒过来。”洛薰给他喂了一粒丸药,又将一块冰过的布巾放在他的额头上。
“你给他吃的什么?”
“补身的药。”洛薰埋头整理下他的衣服,黯然说,“昨晚,他一直叫着武月的名字。”
“那个傻子!”
“她不傻。只是被情迷了心智,太过执着。”
“那就是傻,而且是天下最傻的傻子!”
“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你根本不认识武月。”
“我……”黑衣女子突然站了起来,似乎相当的烦乱。刚要说什么,突然屏息凝神听着窗外。
“怎么了?”洛薰忍不住问。
“嘘!”黑衣女子闪身到了窗口,透过蛇藤缠绕的空隙朝外看去,“有人来了!”
“谁?”洛薰忙也凑到窗口向外看去。见一个秦军装扮得男子正踉踉跄跄地朝着木屋的方向走来。
那人的战袍被烧毁了一块,几乎染成了黑色,脸上也黑一块、白一块的,步子踉跄,但手中却始终紧握着一柄铁剑。
“是霍行远!他还活着!快,快让他进来!”洛薰欣喜不已。从没想到自己也有如此高兴见到霍行远的一天。
虽然她不喜欢霍行远,但霍行远就是霍破城的左膀右臂,有他在,就可以早日帮助霍破城重回宁南城,查出内奸。已决后患。
但是黑衣女子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神色却更加忧虑了,“你高兴的太早了,你再看看。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一个人?”洛薰再看,见霍行远朝着木屋摸近,同时不停地回头看着身后。
洛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被一道白光晃了一下眼睛,是阳光照在刀刃上的反射!细看,霍行远身后的树林不时有人探头谈头脑地张望,手中或持刀,或持剑。
有几个探身探得大了,以至洛薰看得清清楚楚,竟是禹国的号衣!
“他怎么会带着禹国的人!”
黑衣女子哼了一声,“还不清楚吗?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内奸。”
“不,不可能!”洛薰猛烈地摇着头,“内奸不可能是他!他可是跟霍破城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若想害他,这许多年不知道得手多少次了!”
“话是没错,但是你别忘了,想害一个人可以有很多方法,而杀了他是最简单的一种。”黑衣女子幽幽地说。
洛薰有些懵了,“那——那我们怎么办?他既然带人找到了这里,一定是确定了我们在这。我们又不能一直躲在屋子里不出去。”
“有人吗!有人吗!”说话间,霍行远已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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