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女天香- 第83部分

至于洛薰这边，韩无涯也早就料到了洛薰不会轻易下手，所以除了偶尔让霍行远督促她之外，并没有逼得很紧，而另一方面，却在一路之上安排了重重的关卡，借以逐步削弱霍破城的兵力。但自始至终，往生谷的一役都是这场阴谋的重头戏，就是为了以众叛亲离令霍破城体内封印的血魔尽早苏醒，待万事俱备，由霍行远点破洛薰的身份，令霍破城受到更大的打击，也逼迫洛薰不得不下手，则血魔的封印可解。

整个的计划都在韩无涯的计算之中，只除了刹寒峰下由宁红夜制造的那场瘟疫，还有洛薰和霍破城之间的一段情，而霍行远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将洛薰和霍破城之间真正的关系告诉韩无涯，这是洛薰在听完整个经过后发现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霍行远已死，霍破城也只记得刹寒风上有位巫女，除了洛薰，再没有人可以揭破宁红夜的身份。现在想来，洛薰突然明白了，霍破城醒来那晚，宁红夜一定是在莲花刀没入霍破城胸口的时候就发觉了什么，所以才逃走了。宁红夜本就了解血魔的传说，又目睹了霍破城第一次的闯营，似乎早就深信不移血魔附体的存在，难保不是当时就意识到了什么。

事到如今，洛薰只希望她能逃得越远越好，最好此生再也不要踏入雍京半步！

韩无涯离开的时候，霍破城一直将他送到了将军府外。洛薰再一次失踪了，就在绿衣到处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被秘密绑了塞进了一辆车里。

那些人绑她的时候，霍破城就在一旁看着，毫无表情的脸上一双血红的眸子一直在她脸上徘徊，像是一个失忆的人死死盯着一件可能跟他有关的东西，试图找到些什么。

可是直到洛薰被带走塞进马车里，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

马车一到国师府，洛薰就被人从车上拉了下来。

洛薰下车的地方是宅院的后门，门开着，洛薰随即被人推推搡搡地带进了府中。

夜深了，后门进去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长廊上亮着几盏风灯。但洛薰却被带着离光亮处越来越远，直朝府中的最深处走去。

国师府的最深处是一个荒废的院落。不过看似荒废，却有重兵把守。院中的屋子有些残破，看上去很久没人居住了，洛薰被推进了中间的一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正对着她的墙壁画着一个巨大的圆形的古怪图案。

押解她的人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那些圆形图案突然转动起来，然后墙壁自中间裂成了两块，缓缓开启。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

“进去！”洛薰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踉跄冲进门去。门内的地上不知铺着些什么东西，绊得她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哎，有人来了！快来接人！”押她来的人大声吆喝着。

“呀，有人来了！呵呵……这就来这就来！”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从黑洞洞的深处传来。

洛薰勉强抬起头。看到黑乎乎的深处远远闪现出一盏晃动的烛火，烛火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摇摇晃晃地到了她的面前。

“我这里可是好久没人来过了，让我看看。这次是什么人啊？”烛火突然凑到了洛薰面前，猛烈地摇晃着，淌下的烛油几乎滴在她的脸上！

“吆，怎么是个小姑娘！”对方尖细的声音让惊讶的语气更加刺耳。洛薰睁大了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在烛火下看到一张缺了一颗门牙的嘴一张一合。“是不是送错了，”那个声音又说。“押侍女的地可不在这！”

“少废话，这丫头是国师特别交待押在这里的！”送她来的人嗓门很大，震的黑洞洞的空间内嗡嗡作响。

“啊，知道了知道了。那就留下吧。”提烛灯的人打着哈哈。

洛薰慢慢站起来，看着送她来的人走了出去，墙壁在她面前合拢。她永远地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身边，一盏烛灯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而提灯的人确是个她连样子都看不清的人。

“走吧。”那人尖细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你就算在这里站上一辈子，也不可能再出去了！”

说着，烛灯径自朝前方移去。

不想被独自留在黑暗中。洛薰只有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问那个隐身人。

“这里是国师的地牢。你都被关进来了，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人嘿嘿笑起来。“说起来，这里关的人可都是有点来头的，不过还从来没来过你这样的小丫头。小丫头，你到底做了什么要被关进来？”

“我？”洛薰哼了一声，“我最不该做的就是信了韩无涯的鬼话！”

“啧啧啧，”那人差点把牙都嘬下来，“这话可不能乱说，就凭你说了这话，也得掉脑袋！”

“他不过是个国师，凭什么有这么大权力？！”

“只不过是个国师？哈哈，”那人大笑起来，“小丫头，你到底是从哪朝哪代来的？难道不知道这是大秦朝，国师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是功高盖世的霍王爷都要让他三分。”

“难道国师就没有任何忌惮的人吗？”洛薰失望地问，自己果然是低估了韩无涯的能力，可是他都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何必还要谋朝篡位呢！

“要说忌惮嘛，大概也只有霍王爷喽。”那人说。

“霍老王爷早就死了，还提他做什么。”洛薰黯然说。

“死了？”那人突然停下步子，“你说霍王爷死了？”

“是啊，已经死了五年了。”洛薰有些诧异，“难道你不知道？”

沉默了片刻，那人才仿佛突然回过神来，烛灯又晃晃悠悠地朝前移去，“我怎么会知道，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太久了。”

“有多久？难道你从来不出去？”

“不出去，”那人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了，“我想想，我好像已经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洛薰惊呆了，“可是，这里关进来的人难道也没跟你说过吗？”

“关进来的人？”那人咯咯地笑起来，“小丫头，实话告诉你吧，你是十八年来第一个被关进来的人。第一个啊……”

洛薰呆立当场。

第125章　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洛薰又跟着那人在黑暗中走了一段路，越往里走，湿霉的味道越中，而且道路是一路向下的斜坡，好像已经深入了地下。

走道尽头是一扇密闭的铁门，那人掏出一串叮咚作响的铜钥匙开了门，门一打开，里面的味道更浓了，但终于有了一些光亮。

借着光亮打量四周，洛薰发现自己果然置身与一个山洞一样的地方，光亮来自于洞壁上的几盏油灯，昏黄如豆。也是此时，洛薰才得以看清这个一直跟他说话的人的模样。

乍一看，这人不像看地牢的，更像是坐地牢的，头发油腻蓬乱，脸上满是皱纹，肤色因为许久不见阳光泛着惨白色，像是在脸上带了一张易容的人皮，唯有一双不大的眼睛透着精光，此时看洛薰打量他，也毫不客气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这人身型瘦小，背也有点驼，看样子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跑，让洛薰瞬间动了打倒他越狱逃跑的念头。

不过还好她没有作，因为这人接着就轻巧地抬起了一个足有数十斤的石桶。

“该送饭了。”他对洛薰说。

“送饭？”

“当然，你不会以为这里面只关着你一个人吧？不过关在这里面的非老即残，你是唯一一个还能帮我点忙的。”他又阴森森地笑起来，冲洛薰招招手，“过来，先帮我送饭。”

“啊？哦。”洛薰怔怔地答应了一声，抬起沉重的步子跟上去。

地牢里一共有几十间牢房，不过很多都空着，门也大敞着。

终于走到一间紧闭的牢门前，那人放下石桶，拿石碗从里面随便挖了一碗饭，塞给洛薰，又打开了牢门，突然推了洛薰一把。“送进去。”

洛薰被推得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扶着牢门站住了，眼睛却还不能适应牢里的黑暗，只看到地上有一堆什么东西闪闪发着光。

“送——送饭了。”她小心翼翼地朝门里迈了两步。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任何响动，那人却在门外不停地催促她快点，她只好又靠近了些，想把饭放在地上发光的地方。

这样一来，她几乎走到了牢房的中央，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地上发光的东西终于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竟是一堆白骨！

白骨在地上呈人型摆放着，不知道已经多久了，皮肉早就没有了，刚才的光就是白骨上发出的磷光。俗称鬼火！

昏暗的牢房，潮湿阴冷的空气，身后还跟着一个鬼一样的男人，再霍然见到一堆发光的白骨，任洛薰的神经再坚韧也受不了了

啊！

整个地牢中突然响彻了她的惊叫。她把饭碗重重地朝那堆白骨摔去，将那堆人型砸了个七零八落，带着“鬼火”的白骨在牢房的地上散落开去。牢房外同时响起了压抑不住的笑声，像有人被卡住了脖子，却还拼命地在笑。

洛薰拔腿就跑，跑出牢房一头撞上了正在外面开心大笑的家伙。

“你！你戏弄我！”洛薰惊魂未定，恨恨地瞪着那个瘦小干枯的家伙。

“小丫头胆子还不小嘛。居然没有吓昏。哈哈，”那人笑得几乎停不下来，“真是太好玩了，唉，这么好玩的游戏我可是十八年没有玩过了！”

“你！你！”洛薰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怎么会有这种人！

“好了。别废话了，还有很多牢饭要送呢！”那人笑够了，突然脸一变，又提着石桶往前走去。

又到了一间紧闭的牢房外，这次洛薰加了防备。推门确定没有“鬼火”才走了进去。

“送饭。”她站在门口看着黑漆漆的室内，目光找不到任何焦点。

突然，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传来，就在她的身边，她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却已经晚了，脚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而且那东西力气大的惊人，猛地将她朝一边拉过去。

“救命！什么！什么东西！”洛薰一边大叫，一边使劲地蹬腿，踢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几脚，却仍旧没有脱离控制。

就在这时，牢房外突然有人冲了进来，快得洛薰只看到黑影一闪，然后是一声闷响，她脚腕上的桎梏就突然消失了，她忙爬起来跑了出去，在牢房外靠着墙大口的喘气。

没一会，那人也出来了，啪一下锁上了牢门，冲她裂开少了一颗门牙的嘴一乐，“小丫头，忘记跟你说了，这个人是个瘫子，在这里关了太久了，以为自己是条狗，所以抓到什么都要咬一口，哈哈……”

洛薰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不在这里被关疯了，也先被这人吓疯了！

之后，那人又带着她去了剩下的几间牢房，洛薰加了小心，那人也暂时玩够了，总算没再受到惊吓，洛薰也终于见到了几个同样关在这地牢中的人。

粗粗一算，地牢中关了近十五个人，大多数人已经陷入了痴癫，见有人进来，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或者口中念念有词，或者自顾自在墙上、地上画着什么。

遇到这样的，洛薰就把石碗放在地上，说一句送饭了，然后离开。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痴痴癫癫的，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洛薰见到了一个靠墙而坐的人。那人起初是闭着眼睛的，听到有人进来才缓缓把眼睛睁开。

他的头发长而蓬乱，洛薰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他的眼睛确是她见过这些人中最清亮的。

他远远地在牢房的最里面，洛薰自然不会过去，就把石碗放到了地上，转身要走。

“等等。”没想到那人叫住了她，“你不是老六，你是谁？”

他的声音很厚重，听上去应该年纪不小了，而且带着些奇怪的口音。

“我是——新来的。”洛薰只好说，至于是新来的牢犯还是狱卒，就不用多说了。

“韩无涯竟然让一个小姑娘到这种地方？”

洛薰无言以对。

“这里已经十八年没有人来过了。”那人审视着她。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你吃饭吧，我走了。”洛薰干巴巴的说，这的人一个比一个奇怪，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等等。”那人又叫住了她。“我的手脚不能动，你能不能把饭放到我面前？”

不能动？洛薰这才仔细观察了下他，不过他的手脚都罩在宽大的黑炮子里，根本看不到。这不会又是那个什么老六戏弄她的诡计吧？洛薰犹豫着不想上前。

“怎么，老六没告诉你？”那人看出了她的犹豫，“你不用怕，我已经是个废人了。”说着低下头，用牙齿咬住了袍子，费力地拉起来一截。

这样一弄，那人隐藏在袍子中的手脚就露了出来，洛薰看了一眼，他的手腕、脚腕果然都软软的垂着，好像没有骨头一样，而且四肢也萎缩了，几乎和幼童的一样纤细。

“对不起，我不知道。”洛薰觉得好抱歉，赶紧端起石碗走到那人面前，放在了他面前一个凸起的台子上，刚才没有注意，显然这个台子是特意准备了给他放石碗用的。

“你的手脚怎么了？”洛薰觉得过意不去，就问道。

“韩无涯挑了我的手筋和脚筋。”那人说，平静的模样好像谈论的不是一场酷刑，而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

洛薰倒抽一口凉气，“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你做了什么？！”

“那你又做了什么被送到了这里？”那人反问她，“就算你跟老六一样，自由也仅限于这座地牢中，你还这么年轻，我倒是更好奇你做了什么令韩无涯如此惧怕与你。”

“我什么也没做！我——就算我真的做了什么，也是中了韩无涯的奸计！”洛薰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跟这个人说了这么多话。

“那就好。”那人看着洛薰，缓缓点了点头。

“唉，你在里面干什么！放下饭还不快出来！你真以为你是牢卒啦！”老六在牢房外等的不耐烦了，开始大声吆喝，“巫老头，你都不能动了，话还这么多！不是又想施展什么巫术吧！你就算想施展无数，至少也要手脚能动吧，哈哈。”

老六的话如此尖刻，洛薰忍不住狠狠地瞪了门口那个瘦小的影子一眼，但是被称作巫老头的人却并不以为意，反倒是关切地对洛薰说，“老六叫你了，快出去吧。”随即低声说，“他只是嘴臭，其实人不算坏。你如果哄哄他，跟他多说说话，他也不至于太为难你。”

没想巫老头自己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