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了……他知道你是……”忽然间,她的口齿有些不清,像看鬼一般凝视着我,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
“知道,都知道了。”我捏着她小巧细嫩的下颚,“壁天裔,辕羲九,都知道了。”
她的腿一软,重重的跌坐在寝宫那澄泥金砖铺成的地面,脸色早已经惨白一片,目光慌乱,呢喃着,“都知道了,都知道了……”
“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呆在未央宫,否则我将你做的一切告诉皇上……或者你逃回了辕府,难保九王爷不会杀了你。”我满意的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好了,既然你愿意待在未央宫,以后你就跟着卓然,她会吩咐你该做的与不该做的。”
夜里,壁天裔驾临未央宫用膳,他一身金色绣龙袍,气度端华,脸色依旧是那份冷酷。御厨们端上了一盘盘佳肴山珍于膳桌,他端坐在那里,孤独的神色更加清明,仿佛千年孤寂。
他用膳之时很安静,小饮几杯酒,细嚼几口小菜,却不说一句话。
我没有懂筷,而是静坐望着他,“皇上,未央想要一个奴才。”
“怎么,今日弄了个辕沐锦进宫做奴才还不满意?”他没有看我,声调如水。
我垂首不语,他又道,“说吧,想要哪个奴才?”
听他这样说,我立刻抬头,正好碰上他那道朝我射来的目光,“就是曾经被皇上你派去九王府训导我宫廷礼仪的瑞姑姑。”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冷冷的抽气声。
他的手轻轻把玩着玉杯,莞尔一笑,“你要瑞姑姑?”
“恩。”
“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朕就给你吧。”
一场晚膳就这样结束,壁天裔遣退了在场的所有奴才,当寝宫大门紧闭之时他推开了后窗,雪花随风拂动飘洒进来,落在他如墨般的发髻之上,白若尘霜。我站在他身后,大多的冷风皆被他当去,唯有少许北风刮在了脸上。
很奇怪,对于辕沐锦的事他竟然没有过问,只是小小的提了一下。我正沉思他却开口了,“莫攸涵是北国的暗人,照理说她早该死。可她是朕的救命恩人,亦是唯一懂朕的人。同她在一起很安心,不用朕开口她便懂我心中的想法。”
他的声音随风飘渺而来,虚幻无踪,“皇上何故对我说起她。”
“她个性十分要强,凡事都想争到最前头。她做的一切,朕都知道,却也装作不知道。”
见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顺着他的话题说,“皇上喜欢她,所以才能如此包容。”
“是的,朕喜欢她。朕的后宫美女如云,唯独她不让朕感到厌烦。”他的声音顿了片刻,倏然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可是,慕雪却给了我不一样的感觉。”
他捉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心房之上,“不是莫攸涵的安心,平静。慕雪给我的感觉是心跳,快乐。”
手感觉到他的心跳正怦怦的传入手心,我慌张的收回手,“皇上。”
天色濛濛,雪花一片片纷飞进寝宫,铺了一地的尘霜。他清冽的眸子传来丝丝的笑意,我脸颊一烫,别开脸。腰间一紧,我已被他揽入怀中,抬手捋起我鬓角的碎发,只听他轻轻说,呼吸拂面,“以后,叫朕天裔。“
轻靠在他的衣襟间,我唤了句,“天裔。”
他低沉的应了一声,我问,“我是第一个这样叫你的女人吗?”
他的呼吸一促,“恩。”指尖滑过我的脸颊,暖暖的气息拂在脖颈间,桌案上那红烛随风摇曳,明晃晃的映照在我们身上。
窗外传来风吹过枯枝的声音漱漱,他的吻落下了下来,即轻又柔。我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脑海中闪现的在白楼与辕羲九发生的一幕幕,但此刻的我没有激动,只是靠在他怀中承受着他那辗转轻柔的吻。
舌尖撬开我的唇齿,霸道的纠缠上我的舌。我的呼吸被他全数抽走,暧昧旖旎的气氛顿时包围着我们。
脚底一空,我已被他打横抱起,穿过重重轻纱,满目的鹅黄飘扬在眼前,迷花了我的眼眸。一宫的熏香细细,白雾如烟弥漫一殿,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当我被放在柔软的寝榻之上,绾好的发髻早已松散,铺了满床。感觉到壁天裔眼底那浓郁的炙热与欲望,我有害怕,想要退却,但是我不能。也许,我成了他的女人,就能爱上他,就可以将那个人忘记。
当安公公的声音由外面传来之时,壁天裔仍未醒,躺在幄帏中睡的安详,我让安公公莫打扰。看这天色还未破晓,离早朝还有一段时间,想让他再睡一睡,毕竟他太累了。累到连睡觉都紧蹙着眉头。
我躺在他怀中,细细打量着他的轮廓,朦胧的光舞在他清冷的面孔上,俊美出尘。回想起昨夜,我不禁轻叹一声。
我以为,我们会发生什么,但是却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拥着我过了一整夜。
壁天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他是冷酷的帝王,他无情冷血,可是他的孤独却总是充斥在四周,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我悄悄起身,穿好衣裳,轻手轻脚的离开寝宫,安公公一见我便朝我行礼,“奴才参见主子,皇上可醒了。”见他一脸暧昧的笑容,我知道他误会了。
“安公公让皇上多躺会吧,时辰还早着呢。”我淡淡的吩咐了一声,便离去。
庭霰天寒色,百泉皆冻,雪满梧桐。
我走过未央宫的游廊,望满目洁白,皑皑尘霜,忽听两个轻声细语的交谈声传来。
“听说没,昨夜九王爷竟然亲自向皇上请求赐婚……”
“听说了,听说了。九王爷还真是奇怪,当初皇上为其赐婚,他竟当众拒绝,可是昨夜竟然一反常态去求皇上赐婚……”
“昭昀郡主怕是在宫里偷笑了吧,嫁了个这么好的男人……”
“对了,皇上允了吗?”
“皇上当然允了,听说下个月由皇上亲自主婚呢……”
听到此处我只是笑了笑,转过游廊,千笋如株玉,惊雪如尘,襟已覆寒。
我仰头遥望远处,一个娇弱的女子正蹲在井边费力的提水,我一步一步的朝她走去。卓然这丫头果然狠,我只不过对他说了句‘只要是粗活重活全交给这丫头’,没想到卓然竟让她干了一夜?
看着辕沐锦一脸倦意与疲累,可见她真是干了一夜都没休息,还真是个倔强的丫头。
她无视我的存在,将满满一桶水哗啦啦的倒进盆中,水溅湿我的裙角。她蹲下身子用力揉搓着盆里的衣裳,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住,仰头望着我,“听说……你昨夜侍寝了。”
“不然你以为呢。”竟连她都知道了吗,也难怪,昨夜壁天裔确实与我在寝宫共度一夜,换了任何人都会认为他已宠幸了我。
她的脸色黯淡而下,“从小到大你都是如此幸福。”
“幸福?”对于她说的话我只觉好笑。
“小时候有大哥疼,长大了有皇上宠……”
“你以为我想要的是这些吗?”我厉语打断,“我要的只不过是母亲能少受点苦,父亲能多关心关心我。可是父亲从小就认定我是妖孽转世,而母亲却被你与你的娘亲害死!”当我将话说罢,声音愕然止住,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脑海中刹那间闪现出一个男子手持鸡毛掸子狠狠抽打一个女孩的身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泊之中……
辕沐锦红通通的小手浸在水中紧握成拳,浑身上下皆泛着冷冷的怒意,“你母亲本来就是个贱人,她妄想要介入父亲与母亲之间。”
一股怒气油然而升,一巴掌便甩向她的右颊,她的头偏去了一边,眼睛却是恨恨的瞪着我,“反正我已经是阶下囚,你即便是杀了我,也无人会过问吧。”
我冷眼望着她那凄惨的表情,辕沐锦,果然是个戏子,既然她爱演戏,那我便陪她演戏。
“以后不用干这些粗活了,和卓然一同伺候我吧。”才说完,远远望去,一个身披貂裘银袄的莫攸涵,她站白茫茫的雪地间就像是一座冰雕,绝美孤傲。
是来找我的吗?
想到这里我也不自觉的朝她走去,我清楚的见到她的目光中闪现出哀伤,“涵贵妃?”
她黯然回神,水眸凝泪,“你侍寝了……”
“是的。”
“你,你从小喜欢的人是辕羲九,为何要与皇上……”她的声音微微哽咽。
“我现在喜欢的是皇上。”
“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根本不爱皇上,你可以求皇上放你走,他不会勉强你的。为何你还要留在这里……为何要和我争。”
“莫攸涵,你别忘记当初与我的协议,我们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不要将我当作你的对手。”看她善变的性格,我有些好笑,莫攸涵是来我面前装可怜吗,“若要将我当作你的对手,请你掂量清楚,对自己是否有好处再来找我。”
“未央!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爱皇上。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我在这个后宫过的很快乐,不需要离开。”不打算继续听她说下去,转身便走,才过孜孜的雪花,冰凉之感由脚底传来。
辕慕雪,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也爱这样自欺欺人了,明明很想答应莫攸涵离开的。可是我不知道该去哪,隐居一辈子?
不,我不属于平凡,这是莫攸然告诉我的。
后来,我才从卓然的口中得知瑞姑姑是壁天裔的奶娘。
后来,我从奴才们的口中听闻九王爷与昭昀郡主的婚期定在元宵那日。
不知不觉来到皇宫已经两个月了,如今已时近新年,未央宫一片喜气,每个奴才的脸上都喜笑颜开,很多嫔妃皆带着厚礼前来未央宫拜访,一瞬间可谓是门庭若市。壁天裔的妃子还都是个个国色天香,娇媚动人的有,柔美可怜的有,高傲强硬的也有,做皇帝还真好。我听卓然说了,所有妃子都来拜会过,唯独谨妃未到。
想来也是,关于封后的事曾闹的沸沸扬扬,朝堂之上一方拥立谨妃为后,另一方则拥立涵贵妃为后,而我我却是孤立无援。没过几日,拥立涵贵妃的党羽竟然一夜间撤下了所有拥立涵贵妃的折子,转而支持我。
那一刻我不得不佩服莫攸涵,她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更加确信了壁天裔的那句话,‘是唯一懂朕的人’,莫攸涵真的很懂。
我抚弄着辕沐锦方才端上来的龙井,热气熙熙攘攘的拂出,而莫攸涵则揭盖轻吮。
我笑道,“涵贵妃不怕茶里有毒?”
她的手立刻僵在半空中,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毒?”她悄然将手中的杯子放回案几之上。
“这茶可是辕沐锦斟的。”我依旧把玩着茶水,“娘娘要知道,她斟的东西我从来不动,只摆放着看看。”
莫攸涵的脸色惊恐,随即便用笑掩饰了去,“未央你太谨慎了,她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对你下毒啊,除非她不想要命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我的原则。”我笑笑,“这后宫人心不得不防,随时有人在背后一刀,如今呀,唯有皇上的奶娘瑞姑姑让我信任。这皇上,总不会想杀我吧?”
她听闻后整张脸有些苍白,神色僵硬,“是啊,皇上不会杀你。你可知我为何突然放弃争夺皇后之位?不是因皇上喜欢你,更不是怕争不过你,而是政权。自从成家没落之后,谨妃便一朝得势,成了后宫另一股势力,而我则是另一股势力。你知道的,历来后宫皆是牵涉朝政的,而皇上为了稳固政权,绝对不会立我或者谨妃。所以他选择了你未央,你没有政权,没有党羽,所以后位非你莫属。”
“我没有势力,就算坐上了皇后之位也无法稳定。”
“未央你就别装了,现在朝堂以九王爷为首一直在拥立你为后,想九王爷与皇上是什么关系,况且他手握三十万兵权,在后宫谁又敢动你!”莫攸涵说到此处有些激动,而我也愣住了,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九王爷他……
莫攸涵自嘲的笑了笑,“若没有九王爷,你早就成为众矢之的了,还会有众妃前来请安贺礼吗?在这个后宫不是只要得到皇上宠爱就能为所欲为的。”
突然间的沉默让整个大殿显得异常安静,冰凉的空气中弥漫着我们的呼吸声,良久我才收回思绪,转移话题,“成昭仪现今如何?”
“成昭仪?早已被关入冷宫了,她成家窝藏北国二王子,皇上没有杀她全因大皇子还年少。”一提起成昭仪,她整张脸即刻冷了下来,仿佛与成昭仪有着多年难解的深仇大恨。
“大皇子?”原来壁天裔孩子了,可是为何听在心中却那么奇怪,孩子……“皇上他有多少个孩子?”
“就大皇子一个,可惜成昭仪不是皇后,否则大皇子早就被封太子了。”莫攸涵咬牙切齿,目露寒光,突然听到外边有人唱道:皇上驾到——!
莫攸涵脸上的冷意蓦地收起,即刻转化为淡淡的笑容,“参见皇上。”我与她一同行着拜礼。
壁天裔才进来却刚好与正欲出去的迎接的辕沐锦撞了个满怀,她被撞的七荤八素的瘫在地上,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仰头看着壁天裔,随即立刻跪着猛磕头,“奴婢不是故意的,求皇上恕罪……”
“哪来的奴才,竟敢冲撞皇上,来人呀,将她拖下去……”莫攸涵见此情景立刻怒道。
“好了,退下吧。”壁天裔挥了挥衣袖,正欲朝我们而来,步伐却顿住,“你是……”
辕沐锦泪眼朦胧的哭道,“回……回皇上,奴婢辕沐锦。”
壁天裔了然的点点头,目光直射向我,眼底有淡淡的笑意,“未央,她伺候的可舒服?”
我不答话,心中却暗笑辕沐锦的用心良苦,即使在未央宫也不忘演戏。
待他在首位坐好,顺了顺自己衣襟,手竟把玩起我的那杯茶水,“攸涵你这么有空来未央宫?”他的声音很低沉,却很有危险气息。
“臣妾怕未央妹妹有什么不懂,便来瞧瞧……”莫攸涵笑意甚浓。
壁天裔端起茶水欲饮,我慌张的唤了一句,“皇上……让未央亲自为您泡杯茶吧。”迅速将他手中的杯子夺下,也不顾他眼底的讶异。在转身那一刻,我见到辕沐锦紧撰的拳微微松开,仿佛松了口气。
正在泡茶的我恍惚间听见壁天裔的声音隐隐传来。
“元宵即将来临,也快到九王爷与昭昀的婚事了,朕打算亲自主婚,不知攸涵你有没兴趣与朕同去九王府观礼。”
“还是未央妹妹去比较好,毕竟她是未来的皇后,与九王爷的关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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