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足够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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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足够你爱-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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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颂它的诗人。 
从夏龙到巴勒杜克的路上,一大队人马正在夜间行进。队伍中心是一辆銮驾,简直就是一个大房子,车下装着四个轮子;车内铺满锦缎,外壁挂着绣帷。内部空间分成两部分,大的占四分之三面积,装饰华丽;剩余的靠近门的地方是外间,只能容下两个人休息。 
这个队伍就是护送新波兰国王亨利去华沙的护送队。走夜路是不得已,因为路上能住的城堡太少,行程安排又太紧张了。 
这让国王很不满。但他也没什么反驳的余地,毕竟周围尽是些言语不通的波兰人,而亨利的权力,我们知道,受到波兰议会的限制,可不像法国国王那样可以为所欲为。于是一到了夜里,他就只有回到銮驾里睡觉。 
这晚我睡在外间,那里的墙壁没有里面厚实,地上也没有那么多绒垫子,躺上去又冷又硬。我把两只小狗抱在怀里取暖。 
在我终于觉得自己能睡着时,突然听见里面房间传出几声惊叫。我推开小狗,一骨碌爬起来,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闪着昏黄的灯光,国王躺在床上,一只手在空气中胡乱地挥舞着,另一只手扯着床幔,嘴里还在低声叫着: 
“滚开!滚开!” 
我松了口气。我们新的波兰国王在做噩梦呐。 
我走过去,俯下身,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起来。 
“陛下!请醒醒!” 
“啊……!”他叫了一声,然后眼睛的焦距落到了我身上。 
“爱德华·赫利先生?您怎么在这?” 
“我听见有声音,就进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 
我看他的脑子出问题了。 
“陛下,我们在从法国到波兰的路上。” 
“啊!”他又叫了一声,不过伴随着恍然大悟的是一阵痛苦的表情。 
“对、对,我们去波兰,去波兰。” 
然后他一下子又倒回床上,万分沮丧的看着天花板。显然,他对于巴黎和法国王位仍是念念不忘。 
我翻身坐在他旁边,伸手摸他嫩滑的脸。他躲开了,但没说什么。我停了停。他脸上带着份敏感脆弱,双唇在不住地哆嗦,那样子很是诱人。他拧着眉头的样子也不像在责备或制止我。我又伸手去摸他的眉骨,那秀丽的眉毛光洁如缎,棕色的卷发覆在额头上。 
“小可怜。” 
“去他的可怜。” 
“这是事实。” 
“去他的事实。” 
“那为什么陛下的脸是湿的?” 
“那是纳尔西斯的口水。”他把责任推给了正在他脚边看着我们的狗。 
“好了。您就说了吧。您哭了。一位国王被自己的噩梦吓哭了。” 
我继续摸着他的脸。 
“放开!” 
他终于开始看着我,眼睛里在冒火。他在生气。 
“陛下!” 
我缩回了手。 
他半撑起身体,盯着我。但不一会,他就觉得累了,颓然地倒了回去。 
“哎!”他叹息着,“我梦见我哥哥来杀我。” 
“国王不喜欢您,但他不会来杀您。” 
“还有我的弟弟。”他继续说。 
“阿朗松公爵。不、不,他也不会杀您。” 
“他们都恨我。我哥哥恨我窥伺王位,我弟弟恨我登上了波兰王位。” 
“但他们不会杀您。国王陛下下不了手。” 
我们都知道查理九世心软,除了在打猎的时候,他也怕见到血。 
“还有阿朗松,”他不依不饶地说,“我死了他就少了一个竞争者,是啊,我一死这波兰王位就是他的了。” 
“不。陛下,您怎么不明白,他现在是不会这么做的。” 
“现在不会。哼。” 
“阿朗松想要的是法兰西的王冠。只要你在波兰,如果现在查理九世国王有什么不测,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便是他。如果我是阿朗松公爵,与其监视一位远在华沙的没有继承权的兄弟,不如推翻正在王位的人。” 
“啊,啊,”他的眼神开始有了点变化,“我的弟弟佛朗索瓦、阿朗松公爵,他以为那么容易就能推翻查理吗?何况还有洛林三兄弟和纳瓦拉国王亨利·德·波旁呢。” 
“怎么样?您心情好点了吧。”我把被子重新拉到他的脖子下面,“您起码应该记住,王太后是您坚定的同盟,她会想办法让您回到法国的。” 
“您说到我心里去了,爱德华·赫利先生。啊,太后,是的是的。” 
他安心的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我轻手轻脚的后退,心里想着他最好一睡到天亮,不要再让我半夜起来。这时他却再次睁开了眼睛,看着我,什么也不说。 
“陛下?” 
“赫利先生。” 
“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我想这样的夜晚外面够冷的吧。” 
我不得不忍住笑,回答。“是的。” 
“那我特许你在我的房间里睡觉。” 
“谢谢,陛下。” 
他听到我这句话后便闭上了眼,不再管我了。 
我看了看这间并不宽敞的车中房间,除了那比地板高出一尺的床以外——它已经被国王占据了,我大概只能和纳尔西斯一起躺在床旁边的软垫中间了。我伸手把纳尔西斯赶到一边去,然后抓过靠垫枕在脑袋底下,再把地上的毯子拉过来盖住身体。 
房间很暖和,这让我感到满意,但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我却睡不着了。而且纳尔西斯似乎很不高兴我占据了它习惯的位置,总是用它的鼻子顶我。 
我无事可做,抬起头,看着年轻国王的睡相。 
他蹙着眉,似乎这已成为了他的习惯,但是他仍然是欧洲最美丽的国王,虽然他本人并不想要这王位。刚才摸他的脸的时候觉得仿佛摸的是婴孩的皮肤,我的手上现在还带着芬芳的香料味。他漂亮的棕色卷发垂在苍白的额头上。跟一般的美男子不同,他不仅知道自己的美,也懂得如何显示自己的美。 
我有些理解为什么凯特琳王太后会独独宠爱这个儿子了。 
马车不停的颠簸着,我也越来越悃。大约凌晨一点的时候,我终于艰难地进入了梦想。 
我梦见我终于又见到了法兰西斯和理查和德吕亚,他们跟我说他们一直想念着我。我张开手,想拥抱他们,但是却什么也没有抓到,等我回头,发现他们被一些浑身冒着火光的人抓走了。他们一边挣扎着,一边喊。 
“救救我,爱德华·赫利!” 
“爱德华·赫利!” 
“啊!”我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天还黑着,跳动的火光映照在眼中。 
是的,我做了个梦。 
那些人,那些我爱过、崇敬过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他们只能在梦里存在。 
我痛苦地蒙住脸。 
这时,我才注意到,房间里有一种就像是被扼住脖子的人发出的低沉、短促的声音。 
“救我……” 
是国王。 
我扔掉手里的被子,扑到他身边。 
他脸色惨白,浑身是汗,眼睛紧紧闭着。他一直随身带着的十字架项链缠在他脖子上,勒出了一道红痕。当然,这不会要他的命,如果他有什么意外,也是被自己吓死而不是被勒死。 
我把项链解了下来,放到桌子上,然后按住他的肩膀,大声喊他的名字。 
当我把他从恶梦中唤醒,已经是三分钟之后了。 
“啊,啊。”他大口喘着气,想坐起来,但这场梦显然比刚才的那个更危险、更急迫,消耗了他大部分的体力。 
“只是个梦,只是个梦。陛下。” 
“梦、梦……”他喃喃的念叨着,眼睛并没有看着我,“查理要掐死我、阿朗松要掐死我、纳瓦拉、吉兹……他们全都要我死!” 
“那是梦,陛下!” 
“还有洛林主教、梅茵、还有蒙庞西埃夫人……” 
“陛下!陛下!” 
他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我没想到他细瘦的手指却有那么大的力量。 
“您也要杀我吗?” 
“不,陛下。” 
我尽量轻柔地摸着他的脸和额头,就像一个母亲抚摸自己的孩子。 
“不,我不会杀您。因为我跟您说的那些人没一点关系,我只是凭自己的意志做事。而且我是爱德华·赫利,这个世界上最独特、最自由的人。” 
他的目光渐渐不那么狂热了,他慢慢平静下来。 
“您?赫利先生,您得不到自由了。” 
“怎么说?” 
“您看到了我,所以您必须失去自由。”即使在虚弱的时候,他也照样可以发挥他的王权带来的威严。 
“看到了您?看到了您的脆弱、胆小?没有人可以坚强得像一块顽石。” 
“但脆弱这个词在国王的词典里不存在。” 
“啊,我可以当我什么都没看见,可是您依然还是脆弱的!” 
“住嘴吧!我不想听!” 
他甩开我的手,头转到一边去。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脖子上勒出的痕迹,也清楚的看到他突兀的锁骨,还有汗津津的胸膛上因为生气一鼓一鼓的骨头。他太瘦了,没有一点国王应该有的强壮。 
“可怜的人。” 
“您说什么?!”他回头看我。 
“我说,您已经陷入王室的纷争里再也无法脱身,就像掉进泥沼里的人一样,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有什么办法呢?我是国王,而一个国王……”他盯着我的眼睛,“不是今天死,就是明天亡。” 
他看明白这点了吗?我想。 
我又摸着他的脸,这次他似乎习惯了,并没有躲开。然后我抚摩他的勒痕,他缩了缩,似乎是有点疼。 
可怜的人。 
我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同时嘴里说。 
“请宽恕我,陛下。” 
“啊……”他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叹息。 
我们到达华沙时,已是五月。远处就是夕阳下的轮廓鲜明的城市,腰带似的围墙和巨大宫殿。那宫殿就像一只蹲伏着的狮子,气喘吁吁的城市匍匐在它的爪下。 
第一天里是接见时的狂欢,非常热闹,但国王却一直愁眉不展。一旦狂欢结束,偌大的王宫里顿时冷冷清清。 
我这天很累,职务刚一结束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算睡下,但没多久,传来轻轻地推开门的声音。我抬头看去,国王站在门口。 

  国王站在门口,久久地看著我。他身後就是黑暗的走廊,仿佛通向的是遥远的地方。华沙的天气很冷,王宫很空旷。他站在那,样子分外的削瘦憔悴。 
  我看著他的脸,看到了他的脆弱无助。我在心里默念,他和以前的那些人一样,急切地需要我的陪伴。可是上帝啊,求求你,不要让他想到这一点。 
  “陛下。”我翻身下床,但他却後退了一步,似乎我再前进他就会走开。 
  “叫我亨利。”他轻轻地说。 
  “陛下?” 
  “我说了,叫我的名字。” 
  他在这地方如此孤独。 
  我向他伸出手。 
  “过来,亨利。别站在那,你会著凉的。” 
  他走过来,钻到我身边。我搂住他的腰。 
  上帝,他可真瘦。 
  他把头低下,靠在我的肩膀上,润滑的长发盖住了我的脸。 
  “我想回巴黎。”他不胜凄苦地说。 
  “你会回去的。” 
  我捧起他的脸,看著他的眼睛。但他摇了摇头,把目光从我身上挪开。 
  “是的,我会回去,可那时我老了,衰弱了,回去对我来说又有什麽意义呢。啊,我的时间那麽少。” 
  亨利再次露出沈思的神情,眼睛看著远方。我发现自己深深地被他迷住了,那双手,那灵巧秀气的手指,那虽瘦骨嶙峋却毫无瑕疵的脸颊。 
  凯特琳王太後命令我爱他,是的。我看到了爱,但同时也看到了爱的结局;听到了记忆外层的那一片寂寥。 
  我摸著他美丽的棕色头发。这些头发会变白,从他的头上脱落,头皮会一块块风化。那麽少的时间……我们爱上二十年,三十年,然後有人把他的棺材掩埋,像法兰西斯、德吕亚一样。 
  那时我又会变成一个影子。 
  我猛地把他紧紧搂住。 
  “你说得对,”我说,“时间太短了。不应该结束,这样的爱情不应该结束。” 
  一阵颤抖沿著我的手臂传来。 
  “你刚才说的是什麽,爱德华.赫利?爱情吗?你说的是结束吗?” 
  “是的,我说的是‘爱情’和‘结束’。” 
  “哎!”亨利发出一声长叹,“这两个词连在一起多可怕。” 
  我伸出手,滑过他在睡袍下的手臂,摸到光滑的脖子。他的颈动脉在我的手指下有节律地跳动。然後我把手盖住他沁凉的脸蛋,另一直手挽住他的腰。 
  “爱德华……”他结结巴巴的说。 
  “嘘!” 
  他的眼睑轻轻合著,可我的手能感觉到,里面的眸子在转动。 
  “爱德华!” 
  “别出声,亨利。我在感受。” 
  手心里,他的眼睛睁开了一下,旋即又闭上,长长的睫毛刷著掌心。 
  “感受什麽?”他轻声说。 
  “你?” 
  “我?” 
  “有人曾告诉你,你很美吗?” 
  他笑了起来。 
  “有啊。我母亲,我哥哥理查,弟弟弗朗索瓦,还有我的妹妹们。” 
  “你是你们家的宠儿!” 
  “不,不是我。宠儿是玛戈。而我的兄弟们,他们恨我。” 
  我的手落到他胸前。亨利的眼神有一点悲哀。这是我不想看到的。我解开他领口上的丝带,把奶白色天鹅绒睡袍从他身上扯开,那吊著十字架吊饰的银项链在轻轻晃动。 
  我拿起那十字架,吻了吻,然後沿著那银链子,吻他的脖子,他的脸,他的嘴唇。 
  “爱德华.赫利!”他叫了起来。 
  我松开手。他的反应有些强烈。啊,是的,我们的国王虽然喜欢漂亮的男人,却并没和谁发生过关系。他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呼吸急促。 
  “你知道吗?亨利,我的国王。我们将要做的事,是渎神的。” 

  不知何时,睁开眼来,只觉房间里充满了幽暗的红光,那是阳光穿过红色帷幔的结果。 
  身边轻轻一动,我转头看见亨利坐起来。 
  “早安。”我说。手指触著他光滑的後背。 
  “别打扰我,我在想事情。”他蛮横的说,就像个国王一样。 
  他在想什麽?想昨天晚上我们所做的一切吗?他後悔了? 
  “巴黎到华沙有多远?”他突然问。 
  “四百多法哩。” 
  “好的,每隔十法哩,建立一个驿站。” 
  “你要做什麽?” 
  “每个驿站都要有最好的马匹,最好的骑手,”他仿佛没注意到我,仍在自顾自说著,“哦,不,不行,一条驿站不够,我还要建立另一条更秘密的驿站。” 
  “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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