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再瞧,哪是吓人?!竟是张牙舞爪的,要捕获猎物填饱肚皮!
我四下里瞧瞧,心中揣摩一番后终于发现,此处除了我应该再无活物!看来人家是冲着我来!只是我又不肥,便是吃了也要一根肠子闲半根吧!
但它却不懂我的心思,许多的爪子已奔了我来!我忙唤了声娘,就要动法力,只是方一提气,就觉得胸膛里撕裂一般的疼,而那口气偏偏提不上!
不信邪的再试,这次更是疼得如被抽了筋骨,猫腰蹲下好半响方缓过劲儿来,略想,便叫声糟!看来那法力不是黄河水,总会有个用竭用尽之时!只是若知晓今夜要遇这多爪鬼,昨晚就该多少留点法力在!也不至于如今这样毫无还击之力!
从前总羡慕那凡人,如今真成了没半点法力的凡人,倒要叫苦连连了!
而这一耽误的功夫劲儿,鬼爪已急速而来,便是近在咫尺,眼瞅着就要触到我鼻尖!
可我怎能令它轻易得手?!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腿便跑,这一通跑却是用了全力,只跑得大汗淋漓,到后来便晕了头,只觉前后左右都是鬼爪,躲不开也躲不过!心中安慰自己这是那多爪怪的蒙眼术,脚步却不敢停,只捡了鬼爪最少的一处直直冲,就“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撞了实物,我怪叫一声拼命挣脱,身子躲过大半,偏罗裙被几只鬼爪逮到!便不能再动半分!
我即刻惨叫声,心中就苦。
莫不是今日合该我倒霉,出门便遇鬼打墙?只是这鬼也太强些!也不知生前是啥子?
可我是妖,本不该怕鬼!虽说这府里养着两只鬼,但只听说过鬼吓人,倒没听说过鬼吓妖的!说来说去我们本就半斤八两,该是守望相助,不该自相残杀么!
心中胡思乱想着,背后已一阵一阵吹冷风,我寻思开那是这鬼觉得我们成了猫和鼠,便是抓到了也不急着吃,只管先戏弄一番,待厌烦了恐怕是要生火架锅将我扒皮煮了!
而身上汗毛便尽数立起,有心再搏一搏,偏罗裙被鬼爪实实成成抓在手中,那鬼爪又是个大力气的,我竟压根争不过它!于是只能凭空吊着,手脚乱刨乱蹬。此刻便是再没心思去找那薄脸皮的阿采姑娘了!
但我这副摸样,恐怕要将全妖界大牙笑掉了!
怎的也该争一争吧?!即便不成,如今这处也只我们两个,不至于多丢脸!总比明儿被陆少卿叶少锋他们发现一具被鬼吃的妖尸强。
退一万步讲,我是不该令陆少卿难过丁点的!
当下便搜肠刮肚,想着该怎样与这鬼搭讪,但我却是个笨嘴的,而从前只是一条道走到黑,便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主,如今令我屈就,倒真有些为难。好不容易想了几句与鬼爪交流的话,却觉得实在丢脸,硬生生吞回去不敢喊,而鬼爪似木头般,硬而凉,想必人死后再触,那手便是这种感觉?
可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何况我已出来太久,陆少卿必然会担心!而且他毕竟行动不便,昨夜又方经历金化加剧,如今再为我担心,却是我的大不该了!
于是就忍气吞声,心中安慰自己——我是个能屈能伸的妖!我是个能屈能伸能做大事的妖!
将这话说了十几遍,果然便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个能屈能伸能做大事的妖!当下就觉得浑身又有了力气,便是连心中都凛凛然,恍惚中,我就成了要披甲挂帅的大将军,此一行便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了!
“这位鬼前辈,晚辈只是只小妖,生得又不够肥,便是不够您塞牙缝吧?!不如您放了我?说来我与你们这院里儿的几只鬼有亲戚呢!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伸手不打笑脸人……咳咳,瞧我又犯痴病,这都说的哪跟哪!”
头脸上的汗唰唰下来,心中暗道必然今日逃不过此劫。反正伸头缩头都是死,不如就充一把大英雄!正要梗脖子让人家吃,就听得一声脆笑隐隐荡起,却是个小孩子笑音了。
“谁是你亲戚?!你真没胆!倒是我见过的最胆小的妖了!”
话音未落,就见一直黑漆漆的眼前突地亮堂起来,而我面前竟是簇花丛,花丛中正坐着个小姑娘。
小姑娘实在小,头扎着羊角辫,一笑两边嘴角各一个笑涡,一双眼却实在不小,那双实在不小的眼正盯着我,似要将我看穿。
玎珰?原来是她在捣鬼么!只是如今的她,却如寻常孩子一般,看不到满身的阴气了。
想想定是她戏弄我,有心咬死她,却又转念想,如今我并无半点法力,便是戏弄也只能硬挺着,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我又是能屈能伸的妖!于是就谄媚笑,道:“你爹不是叶少锋?”
“是啊!”她歪头瞧我,一双大眼灵活极了。
“那就对了!你爹是叶少锋,而叶少锋是灵山七子之一,陆少卿却是灵山七子之首,知道陆少卿是哪个不?就是随我一同来的,那个仙风道骨的道长。就是头一夜帮你避劫的道长啊!”
“别啰嗦,你只需说正题就成!”
“正题就是,他们都是灵山的,所以咱们便是亲戚。”
“他们是灵山的,也是我与陆少卿有亲戚,又与你什么相干?”玎珰手腕上也绑了一串铃铛,她似乎想不通,就抬起手来去抓头,而那串铃铛便“叮叮当当”地响。
“所以你叫玎珰?”我努力维持平衡,伸手去指她腕上铃铛。
“别打乱我思绪啊!我在想与你怎么就成了亲戚!”
我悻悻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本就是胡诌的混话,可再一想,就觉得脸面上烫烫的,正觉得羞,却又猛记起背后那些手,当下忙压心神,尽量软言温语:“乖玎珰,姐姐这次出来已经很久了,再不回去不止陆少卿,便是你爹娘也会担心!如今我们是你家的座上宾,相信你不会这样待客吧?不如这就放了姐姐,可好?”
“陆少卿与我爹虽然是师兄弟,可怎么我与你又成了亲戚?”玎珰却不理我,只是嘟嘟囔囔着,竟身子一闪,没了影踪。
我心中连连叫苦,若不是我此刻法力全无,怎至于落到求个孩子的地步?!于是便又腆着脸朝她身影消失的方向死命唤:“喂,别走啊!你倒与这多手鬼说说,令它放了我么!”
“那只是树,是你自己挂上去不肯下来啊!”
有声儿远远的传来,我在那声儿里便气歪了口鼻。
而这时,便又听闻一声笑。
只是,却不是玎珰的笑,可那笑音,我是在何处听过吧?
…………………………………………………………………………………………………………………………………………………………………………………………………………
如今夜色正浓,清风恰在此时荡起,拂动我面前丛丛娇艳花朵,就有淡淡香充斥夜空,夜空中又有了星光月光,方才还在一旁躲清静的星月此刻似乎也不愿错过这个人、这道音,竟争先恐后的露出脸面来,是要与其争艳吧?
于是这如酒夜,便有了个比酒还令人醉的仙。
只是那仙也不怕这夜风凉,竟临风而立,风吹得他衣袂翻飞,发带飘扬,但他却是冲我微微笑的,那样的笑,无比真实,却又无比虚幻!
他缓缓走近我,近的可以清晰听到他心跳音儿,近的我知他不是只存在我心头脑海,而是真真切切走出来,有血有肉的一个人。
从前,我觉得陆少卿是仙,只因他离我远,远得似乎一个天一个地,如今我却觉得他只是凡人,但这并非我不再欢喜他,反而那欢喜是从虚无飘渺变成实实在在,是触得着摸得见了。
“陆少卿?”我痴痴朝他唤。
他不语,只是笑意谦谦。
“你怎的也出来了?是怕我找不到回去路么?”
他仍不语,只是瞧着我的眼,那样的目光令我舌头打结,当下就想起自己的窘迫来,于是抢先道:“别担心,我只是觉得这样赏月比较有情调呢!”
他垂了头,去凝视脚尖,那双脚上是穿着一双干净的十方鞋的,我瞧他样子,就想着他必然是在偷偷笑话我了!可只是笑话么?兴许还会有丁点担心?那他会不会恼?觉得我一言不发的追出来是因生他的气?
越思越想越觉得自己最近越发在意他想法,可若当真深爱一个人,就会在意他喜怒哀乐吧?便会随着他喜而喜忧而忧愁而愁么?!
我凝视他头脸,凝视他手脚,再顾不得自己有多狼狈,只是不愿移开眼,恍恍惚惚开了口,又问:“你腿脚好了?”
话出口就一惊!不对,陆少卿是不该立着么!他是中了点金术,该是整条左腿都变成了金子,怎的会迎风而立?!
到底是哪个扮他扮上了瘾?竟好端端的来戏弄我?!却是觉得花锦绣好欺负么?!
当下便厉声沉脸,想在势头上压这冒充的鬼几分:“你是哪个?是不是玎珰派来的鬼?便是戏弄我很有趣么?若不是姑奶奶如今没了法力,定然打得你连娘都不会唤!”
眼前的陆少卿就轻笑,笑着笑着又一阵微风过,他周身便腾起白雾渺渺,反衬得他越发虚幻,而那虚幻中更有强光刺眼,我勉强睁眼瞧,就见那白雾过,虚幻无,这假扮陆少卿的家伙便现出原形。
竟是个身着长及地道袍的家伙!
按说这样一件极宽极长的道袍若穿在别人身上,定然会令人觉得邋遢,偏穿在他身上,就觉得无比舒服顺眼,并更显仙风道骨,风姿斐然来。
而那个人的眉眼间有慵懒神色,一双眼似嗔似怨,恐怕随随便便瞥一眼,也会令三界六道为之痴狂吧?!
我当下心中只有一感——这个人恐怕连神魔都不足以形容了。
可他却当真不是神,更不是魔,反而只是个小小真人!道号妙缘!
妙缘真人?!却怎么不在灵山待着,也追到了此处?!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扮作陆少卿,倒白白骗了我感情!令我心七上八下好一阵,末了却只是空!
当下心中不免有些恼,便头脑一热顾不得许多,只是责怪他:“真人想来也几百岁了吧!怎么这般顽劣!竟哪个不好扮却扮作晚辈样子出来唬人!”
妙缘真人一双眼便乜斜我,轻描淡写道:“扮谁还不一样!我只是几百年没下山了,想要试试自己的法力退步没有!反而是你,当真是个痴儿了!却是没见过男子吧?”
“真人才没见过男子呢!”我梗脖子。
“嗬,你倒说起我来!我见男子做什么?!可你这副样子,是把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我就奇怪了,怎么空空散人也不管?若是我,早责罚你们了!”
我心中一凛,直觉遍体生寒。若说空空老头,却是个与众不同的主儿,但谁知这妙缘真人是怎样人品?说不准回去就告上一状!却不知会说些什么了!
于是就想求他网开一面,可又一想,难道欢喜一个人也有错么?就算陆少卿修道,又如何?难不成这世间情爱还分三六九等?而妖就不能爱谁?!道就不许有情么?!
可虽这样想,却再不敢如实说,于是就转了话头,问妙缘真人:“真人突然下山,是担心陆少卿吧?”既然他不是陆少卿,我舌头自然不再打卷,心中也清明许多,又掂量一番,觉得还是莫要与他撕破脸才好。
只是,我却怎么也想不通他既然派我们来寻人,自己又出现作甚?
而他也不纠缠我与陆少卿的事,闻言只是以手抚额,幽怨叹一声:“哎……”
“那真人是担心楚少琴?可我们却是一直在找,偏找不到。不过真人却也不必太惆怅,说来我们却似乎有一点线索了呢!”
他歪头瞧我,认认真真地问:“到底是有一点线索?还是似乎有一点线索?”
“这?咳咳,是似乎,不对不对,是真的有一点点线索呢!”我被树枝挂得浑身酸,也不知这该死的巨树是什么树种,竟连枝杈都生得这般结实,我竟连挣都挣不脱!
“真人还是先伸下手帮个忙吧!这样说话我有点不习惯。”
他扑哧一声笑,那一笑真真令百花失色了!但我是不会被迷了眼的,说来这天下间,除了陆少卿,再无令我可心动半点的人了。
可当真再无么?
眼前似乎又有一双流血的眼,那双眼应是明亮的,却因个痴儿只剩空洞!若他真的去了九重天,会不会再生出一双眼?
就像初春洒下的种子,经历一整个夏,经历雨水风暴后,便会在秋发芽生根,开出花结出果儿?
“倒是说啊!”妙缘真人等不得,一挑眉,声调里有丝丝不悦。我忙收心神,就咳嗽声清清嗓子,道:“真人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法术?”
“法术我倒知道不少,却不知你指的是哪种?”他说得自然,偏令人觉不出半点狂傲。
“是还魂术!”我盯住他眼,想着他必然该惊讶了,但他却神色如常,一双眼仍慵懒着,似乎连多挑几分眼皮都不肯,都会觉得累呢!
等了好半响,他方打个哈欠,懒洋洋道:“我知道”。
“那就好办了!我本以为说起来会很难懂呢!”我情绪鼓舞,当下便将初到伏虎镇之事以及遇到三锦前前后后仔细说了一遍,而因有了听众,又因这听众实在听得认真,我竟越说越起劲,到了后来不但眉飞色舞,便是口沫也横飞了。
妙缘真人擦擦脸颊上被飞溅的口水,待我说罢,便怔怔地出了神。
我知他必然也觉得其中有些事奇怪得很!就拿那阿采来说,我就觉得非常像楚少琴呢!而且我更愿意相信,既然这三界六道有换魂一说,又有了三锦的实例在,必然那被换的人不止一个。兴许我们这样无有楚少琴线索,就因他早已被换了魂,成了女子了!
可那阿采,却不是三锦原来肉身?那么,三锦原本的肉身呢?而假若阿采不是楚少琴魂魄,她又是谁?!
心中就有了一团乱麻,理不清扯还乱。而妙缘真人已轻叹一声,神秘兮兮凑近我头脸。
我忙要后仰去躲,他已不屑地哼一声,道:“放心,我还没那么不挑食!”
于是就觉得尴尬,幸而他似乎对每件事都不愿深究,更不愿多说。很快便转了话头,又道:“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其实我有个仇人!”他言罢竟一脸紧张之色,而一双眼更是左右瞧瞧,似那仇敌就隐在暗处般。我心中糊涂,便等着他再言,果然他又道:“那仇人已经盯了我三百年,如今终于出手了!”
说来这真人比我还不靠谱,我都不知他仇人与整件事有何关联,而他便继续道:“我也怀疑此次金人事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