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坛子已空了!
“乒乒乓乓”将它们扫到地上;然后瞧着它们裂成一片片,每一片上都有一张脸;那张脸上线条柔和,便是连垂眸,都令人着迷。
但我,为何不随他留在青山秀水图中?!
眯起眼瞧天上的月,今儿夜,是满月呢!不由忆起上一次满月,我与他为救玎珰入了叶少锋府邸,引起他金化发作,那时我还能用法力加持来控制金化,如今却连与他说说话都不能!
明月,为何不用我的心了呢?!便是今后只能做个无心人也是无妨啊!我只要他与从前一般!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太阳自山后方露头,便可听到他脚步响,是欢快而轻盈的!他一溜清风似的下山,束发的带子会随着脚步一颠一颠,所有我前一夜精心布置的障碍,都会被他轻松跃过!
可跃过的时候定是不知了,那些碎石花草,都是我想留住你片刻脚步啊!
一摇三晃地奔着屋子去,一段段过往皆拼着命地往我脑袋里挤,但有些事是不愿触及的!我一直痛恨,为何当初不答应了他!那青山秀水图中的无奈垂眸,必然是伤了心了!原来痴儿也会伤了谁的心呢!原来我并非一厢情愿么!
这小院,屋子,是明月专门为食材准备的!而我,曾是她想要的食材!但如今这食材被酒水泡得过度,泡得被人嫌弃!
有时,我也很嫌弃自己呢!
立在屋子前找了好半响门,终于晃晃悠悠地打开,而后一头栽进去,强睁眼可见到屋子里的八仙桌上,仍有一瓶酒。
如今已是深夜了吧?!屋子里没有燃灯,但水晶瓶却被月光耀得晃眼,于是便依稀可见那瓶内淡紫色的液/体/荡/漾 ,心也一荡一荡的!此刻对我而言,唯有酒!
几乎是扑过去的,生怕那瓶子酒被人夺走,我急慌慌打开瓶塞,闻不到酒香扑鼻,也不在乎是否美酒了,事实上如今即便是一瓶子马尿,只要告诉我喝了会醉,便也会不犹豫了!
一股脑地灌进去,这会子连头晕都无,只觉眼前的雾气都散开,那些烦恼忧伤,似乎遥远的成了别人的事,皆与我无关。或许当再睁眼便会听到四妹笑着对我说:“痴儿,你又犯痴病了!那些都是你的梦啊!灵山七子仍好生生的在山尖尖上呢!若想瞧,便去爬那株榆树吧!”
嗬!有时候能在醒来后发现一切是梦,竟是件天大的快乐事呢!
床底下还有那幅藏着裴少玉的青山秀水图,那厮定然有事瞒着我,既然图难进难出,怎的他可以随意进出呢?!果然喝了酒后头脑会特别清醒,许多我未曾想过的事,如今都一样样涌上心头了。
这其中,每个人都有秘密,唯有我,是个傻子了!
越思量越气,便爬进床底将那好生生藏着的图翻出来,展开后仔仔细细瞧,却青山依旧,绿水依旧,不得见那该死的厮!于是就对着那图发牢骚,但却是无人听的!便也就烦了,随手将图丢一旁,烈酒作用下,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呢!
摸摸怀里,装着陆少卿金魂的瓶子还在,拿出来端端放地面上,絮絮地与它说着那些犯了痴病的日子,但瓶子也是个哑的,竟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肯答一句!
地上很凉!明月是个有洁癖的,所以这间屋子都是用整块的水晶做成,美虽美矣,可我讨厌这种明晃晃将一切都展现的感觉,更讨厌那水晶地面的冰凉触/感!
“陆少卿,你也一定很冷吧!不如咱这就起身?床上暖着呢!不过你别害羞,你独自躺床上歇着,我便搬个小凳坐一旁就成呢!”与他碎碎地念叨着,我就要起身。
身子将将要起,却突然瞧见,大开的门前多了一双脚。
一双男人的脚!
是的,确确是个男子的脚!那双脚着十方鞋,顺着脚往上瞧,便可见一节宽袍角,那宽袍我似乎在何处见过,但此刻却是任我如何想都想不起。
那双脚在门口略略停顿,便又抬起,一步步向屋内来。
我酒醉,头晕,便是连浑身都无力气!于是索性躺在原地;心中思索,必然是想得狠了,竟平白出现幻象,竟在明月这设了结界的小屋瞧见男人脚!
“是陆少卿还是裴少玉?”我自嘲的笑,想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灵山的,怎的总是在灵山七子中的两个人里转?
那双脚立即停住,却不回答我。
也是,脚怎会说话呢?!我想笑,但笑将展开了一半便僵住!猛想起脚必然是属于一个人了!那么这个男人既然不答话,又进了明月的小屋,却是所为何事呢?!
“你是哪个?”张口便觉得一阵阵反胃,是想要干呕了!而此刻也清醒了许多,于是就觉得心中紧张,难不成明月反悔了,现在就要取食材?
但再一想,被挖去心我却是不怕的!若立马被挖去心,是否陆少卿立马就会重塑肉/身活过来?!
“是来取心么?如今心也被酒水泡着,恐怕明月吃了会醉呢!”我嘻嘻地笑,总觉得只要陆少卿能好生生的,便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呢!
那双脚依然不说话!我有些恼,如今却是我一个在唱独角戏了,您好歹说一声答一句,总该让我死个明白么!
“为何不说话?你是怕?难不成明月的刽子手是个我识得的?”我想要起身仔细瞧他,但方一动便试着天旋地转得厉害,而浑身也无有力气,只觉不能支/配这四肢,仅剩张会说话的口。
那双脚不动,片刻后终于有道声音迟疑着,答:“是我……”
“哈,原来是妙缘真人!您怎么也进来了?是与明月和好了?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呢!若要我说,一定要珍惜眼前人么!别像我,到了如今想见一面都不能!”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原来竟是妙缘真人!只是,他是来帮明月取心的么?
“您是,来帮忙取心的?会不会很痛?不过妙缘真人想必剑法一流,不会慢悠悠的令我有痛感了!”
“呃……不会很痛,初时会有些刺痛而已,后来便妙不可言了!”妙缘真人沉声回答。
“刺痛?是要用刺的?原来剜心也可以说妙不可言啊?!妙缘真人还真是个有趣的!”我平躺在冰凉的水晶地面上,双手拇指按压额角,只觉那额角一蹦一蹦的,痛得很。
“是要用刺!不过我一定会很轻!”还未听过妙缘真人如此说话呢!只觉那嗓音有些沙,似强自压制着什么。
“那就拜托妙缘真人了!”想了想,觉得还有话要说,于是我强撑着支起上半身,却发现压根瞧不清妙缘真人的脸。
屋子里已经非常黑,若不是他穿了双亮闪闪不知何种材质做成的十方鞋,以及同样料子的袍子,我定然瞧不清是他了!但此刻他的脸确是藏在阴影里的,第一次觉得,此种光线下瞧这有了半仙之体的真人,竟有阴森之感。
“你不用拜托我,你该谢我!以我如今这具半仙之体,会令你得益良多!”他突然大笑,那笑声在黑暗中听来格外刺耳。
虽喝了不少酒,但我还是发现,这个妙缘真人,不对头。
但没给我机会多思考到底何处不同,就试着脖领子被揪住,而整个人被提起,顺势去瞧,却真的是妙缘真人,只是那张脸上表情与平日不同,不但狰狞,还有着种说不出的淫/邪。
“你不是妙缘真人,你是谁?你要做何?”我拼命去挣,却悲哀的发现压根控制不了手脚,猛然便想起桌子上水晶瓶中的液/体,猛然便忆起明月今日的不同!
心凉入冰点,头嗡的一声,任是我在蠢,也该知晓眼前这“妙缘真人”要做何了!
而身子已被他打横抱起,离我们身后几步远处便是那张床,床很大,床上铺着料子最柔软的云锦被,还记得当初随明月回来时,明月曾痴痴瞧着这张床发呆,我只当她总是为情所困,时不时的发发呆,如今想来,竟果然是有用处了!
似一块破抹布般被扔到床/上,气急之下只觉心口发堵,而那一脸淫邪的“妙缘真人”已欺身上前。
想要躲却躲不开,只听得那一阵高过一阵的讨厌笑声:“一会你就知道,什么都不重要!只有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才最重要!”
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冲上头顶,黑暗中他的手格外有力,仅一下,便撕开了我那身料子不错的罗裙。
拼尽全力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喷上他脸,如今我有裴少玉那厮的仙眼,若这“妙缘真人”是化形,我总该能一窥究竟。
但血雾过后,眼前人仍是那“妙缘真人”,只是这口血越发激起他的欲/望,我竟清晰可见他眼中腾起的两团火。
随手抹掉那脸上血雾,他竟万分享受地轻轻舔/舐:“没有哪个食材可以违背我!你别怪她,她并没有骗你!只不过她要的是心,我要的是人!”
咬破舌尖的痛楚令我手脚有了些微力气,而“妙缘真人”已俯身覆过来,拼尽全力朝他抓去,却只抓到他左袖。
“刺啦”一声衣锦撕裂响,他左袍袖竟生生被我撕裂,而借着月光,就可见靠近腋窝处一点似星光般的印记。
青山秀水图中的一切涌上心头,那只受了伤,被陆少卿救治的白兔,那只临出图前咬住裴少玉肩头的白兔,苍鹰阿采偷袭时,突然出现的妙缘真人,那点星光印记,都在我眼前无限放大,重叠。
窗未关,风自窗外灌入。
很凉的风,很冷的屋子……
☆、XOOX
肌肤上密密麻麻起了鸡皮疙瘩;这样的冷风下,只觉心也沉入结了冰的湖。
原来;明月是个骗子!而最大的骗子;却是妙缘真人!
他一直隐藏在我们身边;陆少卿一次次的金化加剧,恐怕便是拜他所赐!青山秀水图中,鬼面郎君的无缘无故受伤,也一定是他所为!想来定是当日鬼面郎君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于是去追那只白兔;却发现白兔并非兔精,反而是已有半仙之体的妙缘真人了!
于是妙缘真人觉得事情败露便伤了鬼面郎君;接着又随我们出画,那么放走阿采一定是他故意为之,恐怕阿采背后的主使人并非三锦,而是这有着冠冕堂皇身份的真人!
但他既然已是半仙之体,为何还需女子?!
难道,淫/欲竟是连半仙也不能渡的劫?!
那么,妙缘真人与此次点金术事件又有何关系呢?是否他一手策划?他又为何要如此做?而我,不过一介小妖,又是灵山脚一痴儿,无才无貌,为何他要我这具肉身?!便是为了快活,也可以饥不择食么?!
心中有万千个问题,却无时间去想。凉凉的风拂过裸/露的肌/肤,便控制不住的战/栗,而妙缘真人已不客气地覆上我身,想要推开他,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手脚!
“呸!好不要脸的真人!竟白白污了这半仙之体的名头!哪有还存着俗心的半仙?!要我说,你分明是骗子了!”情急之下也不知该说何,只希望尽量拖延时间,明知此处是明月结界,便是拖得了一时也断然拖不得一世,偏还存有一丝幻想。
裴少玉裴少玉!你可听到我唤声?!可知晓我处境?!
青山秀水图还孤零零的躺在水晶地面上,就连装着陆少卿金魂的瓶子也在地上!若他们随便哪个在,定然不会令我受此屈/辱了!
眼中已有泪,但我却强忍着不哭,狐媚子曾言过,男人奇怪得很,你越是挣扎越是示弱,他便越不肯放手。
那么,如今我该如何脱险?!是要故作镇定么?!
妙缘真人的唇已密密覆上我额头,鼻梁,脸颊,如蛇一般游走,一路向下。
脖颈,锁骨。他每一下或重或轻的亲/吻都令我心中更紧一分。
如今,还有谁能救我?!
四肢不能动,心一点点收紧,头脑却异常清醒起来。我在他唇移向那两团柔软时,终于冲口而出:“空空老头,救我!”
他动作顿住,身子僵直,立刻警惕地抬起头朝身后瞧,而我便用这片刻功夫再度咬破舌尖,剧痛之下手脚虽仍觉软绵绵,却终于可动。
滚下/床,奔了那地上瓷瓶以及青山秀水图去,只想着今日死活也要带着他们逃出这地狱。而手将将触及瓷瓶,脖子便被人掐住。
气息立马不接,我深知那句谎本骗不了他多久,却不想他连这点时间都不给我!努力朝那瓷瓶伸了几次手,终是触不到半点。而掐住我脖子的手又大了几分力气,只听得妙缘真人夸张的笑声,竟满满皆是讥讽了。
“倒真是痴儿,临死都不忘带着他们!可惜他们如今谁也救不了你!”
手上力气再次加大,眩晕随之而来,但我知晓,此刻却是万万不能晕的!便是死,也该留着个干净身子!总不该稀里糊涂便宜了这伪君子!
可有些事,却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了!即便我强撑着,要命的空白还是如期而至。晕倒前,我依稀瞧见脚边的青山秀水图发出一阵强光。
那光线,仿若凄凄夜幕中一盏明灯,牵引我,沉入黑甜梦境……
吻柔柔覆在我额头。
明明睁不开眼,偏能清晰感觉那两片柔软冰凉的唇,每过一处,便在那留下燃烧火种。身子越发烫起来,似被人扔进了煮沸的汤里,极度痛楚中又夹杂着丝丝期待。
呼吸声平稳,当那两片唇擦过我脸颊时,清晰听到他呼吸声。是平稳至极的,此人竟是心如止水了!即便如今正经历这惹/火之事,偏镇定得超乎常人。
他是谁?!
待嗅觉恢复,便可清晰闻得那熟悉的香,是淡淡的,极好闻的香。头脑里一阵清醒一阵糊涂,但我深知,如今这两片正在我脸上游走的唇之主人儿,绝不是那人面兽心的“妙缘真人”!
那么,他是谁?!
本已散去的酒意又起。幸而浑身不再瘫软无力,但却仍睁不开眼。只觉得那两片唇是蛇,自我脸面游入内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闻得一道温柔的音儿,一遍遍唤我:“锦绣姑娘?锦绣姑娘?!”
很想回答他,张了张口,却发现吐不出半个字。可这样令我心安的音,怎么这般熟?!熟得好像,好像陆少卿?!难道?不!绝不可能,定然此刻是我幻觉了!
兴许,我早已死去了么!又或者我已脱险,如今正身处画中。
记忆回转,忆起青山秀水图发出的光芒,那光芒中我头脑空白,在陷入黑甜梦乡前,明明觉得有股子大力将我扯入。
想必,已脱险了吧?!
可为何我还不能睁眼?!又是哪个在一遍遍唤我的名儿?在温柔至极地吻我额角发梢?!
有些热。
没了束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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