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雨幕里,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然后用一种自带嘲讽的声音说:“汤寒,你今天来这里找我,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地可怜,当初口口声声地说要保住派瑞,用尽力气地去跟许毅华斗,却还是落到了这个下场。所以你觉得我很悲哀?”
“你说什么呢?我没有同情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一直消沉下去,伯母很担心你这样子,难道失去了派瑞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吗?你还有你妈,还有很多关心你的人。要说到失去一切,我年幼时失去父母,岂不是该绝望死了,可是我知道我还有外婆,还有小姨,他们都对我特别好,我才有勇气活下来。这世上比你不幸运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你现在只是事业受挫,还有更多人连温饱都成问题,他们也依旧活的很开心。”
“我跟他们不一样。”
他推开我进了屋子,我不死心又追了上去:“有什么不一样的?同样是人,难道谁注定一生都站在巅峰吗?你说自己是大海,大海还有潮涨潮落呢,你要是始终萎靡不振,那才是真正的loser,真正的一无所有了。”
周霖山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我们身上都湿透了,我打了个寒颤,牙齿都冷的有些发抖。他看了我一眼:“跟我上楼换件衣服吧。”
有进步了。我连忙跟着上去了,他妈看着我,偷偷地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我朝着她点点头,跟周霖山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我才发现他过有多么糟糕。屋子里的窗帘拉着,也没有开灯,房间里就像是提前入了夜一样昏暗,烟缸里全是抽完的烟头。我环顾了一下房间,心里一阵阵地抽搐,他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他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他从柜子里拿了一件我过去的衣服递给我:“这是你之前留在我公寓里的,我搬过来住的时候不小心拿错了,带过来了,你把身上的换了吧。”
不小心拿错的?这个理由真是蹩脚,我的衣服都比他的小多了,分明就是故意带过来的,这个臭男人,死鸭子嘴硬。我心里埋汰,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多跟他待一会儿,万一换了衣服他就赶我走了可不行。所以我指了指浴室:“我要洗澡,不然我该感冒了。”
他皱眉头:“你怎么那么多事?”
“我要洗澡。”我坚持。
他没好气地说:“随你的便。”
我进去之后打开花洒不紧不慢地洗,一边洗澡一边在想等会儿怎么办。拿浴巾擦头发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垃圾桶里有一个空盒子,这是一个药盒,这房间是他的,所以这个肯定也是他自己吃的,难道生病了?
我低下头去看,名字很复杂,根本看不懂是什么药。索性我也不顾的卫生了直接伸手去把盒子翻了出来,想等会儿拿手机百度下这个是干嘛的。
等我从浴室里出来了,他又在房间里抽烟,光线太暗了,从我的角度看周霖山,只有一个弯着腰的背影,还有从他的唇齿里吞吐出来的袅袅烟雾。我把盒子偷偷地塞进包里,然后走过去问他:“吹风机在哪里?我找不到。”
“你能不能别吹头发了,你走吧,我不想你继续留下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哪有洗了头不吹干的?”我一脸义愤填膺:“周霖山咱两好歹有过那么长时间的感情,好几次都差一点领证结婚了,你不用对我这么绝情吧。”
“我看到你觉得很烦行不行。你不知道自己很烦吗?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请你离开。”
我呆呆地看着他,我们安静地对峙了好几秒种,然后我一转身就把窗帘给拉开了。大概是那一片乌云从头顶飘过去了,虽然还在下着雨,不过雨势小了很多,而且天色比之前亮堂了一些。此刻的房间里也亮了许多,他伸手扣着我的手腕,冷冷地说:“你在干吗?出去!”
“光线太暗了,我都看不见你的脸和眼睛了。我要你看着我说,你还爱我吗?”
“不爱。”他不看我,继续抽烟。
我把他的烟头给抢过来摁灭在烟缸里,我大声地说:“周霖山,有本事你看着我,你盯着我的眼睛说话,别把脸转过去啊。”
他定定地看我。
“你爱我吗?”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却依旧无情:“不爱了。”
我被他给气得呼吸都变得急促了,最后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拿了包就下楼了,他妈在客厅里坐着,看到我低声地说:“小寒,怎么样了?”
我都要哭了:“他心里已经没有我了,他说他不爱我了。伯母,我对自己没有信心了,我觉得他不会听我的。对不起,我想回家了。”
我不想再多留下,匆忙小跑着上了车,一上车就趴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刚准备发动车子,我忽然想起来那个被我塞进包里的空的盒子,实在是没有忍住,我拿出手机来百度,因为是英文名,我英文实在是不太好,等把一串字母输进去之后,我终于知道这药的音译是什么了。
flumazenil,氟甲硝基安定:【作用】?安定作用较硝基安定强,并有较强的肌松作用。【用法和剂量】用于催眠:睡前服1…2mg。甚至可以用于诱导麻醉:缓慢静注,平均剂量为2mg。
我呆住了,安眠药,这么一盒他是从哪里弄过来的,他每天难道都睡不着觉吗,所以才需要靠这种要来帮助睡觉。我又往下翻了几页了解到更多关于它的情况,这是强力安眠药,迅速诱导睡眠,如依照医生指示使用,会使紧张及焦虑减轻,有安详松弛感。过量使用会引起嗜睡、注意力无法集中、神智恍惚及昏迷现象,并造成反射能力下降、运动失调、头痛、恶心、焦躁不安、性能力降低、思想及记忆发生问题、精神紊乱、抑郁等情况。急性中毒因中枢神经极度抑制而产生呼吸抑制、血压骤降、脉搏减缓、意识不清及肝肾受损终至昏迷而死。长期连续用药可产生依赖性和成瘾性,停药可能发生撤药症状,表现为激动或忧郁。
我吓得手都抖了,我不知道这玩意他是从哪个医生哪里弄到手的,但是我此刻清楚地意识到,如果再放任他这样下去,他就真的没救了。
我手里拿着这个盒子看了许久,伸手把它给揉成一团,然后熄了火,下车又回到了他家里。一进去就发现他妈很沮丧地坐在沙发上面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又回来了她显然没有想到,有些诧异地问:“咦,小寒,你怎么又……”
我在她面前蹲下来,把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伯母,我们不能让他这样下去了,我一定要让他振作起来。”
她伸手替我把还湿漉漉的刘海整理好,慢慢地点了点头:“好孩子,谢谢你。”
我又上楼了,他的门还是关着,但是并没有锁上。我直接打开门进去,他扭过头来看我,依旧不是什么好的口气:“你怎么还没有走?”
“我还是想吹头发,伯母告诉我吹风机放在哪里了,我自己找。”说完我走到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把吹风拿了出来,又不紧不慢地坐下来吹头。
眼看着他又要点烟了,我故意咳得特别大声,周霖山一脸无奈地看着我,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我最近呼吸道感染,闻不得烟味,你没听到我嗓子都哑了吗,你再抽烟,我得咳死了。”
☆、163。我头疼
周霖山虽然很不乐意,但到底还是把手里的烟给灭了。我头发吹干了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伸手就环住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周霖山又要推开我了,我这回死活不肯松手:“让我抱一会儿,我心里难受。”
他动作一顿,我抬起脸看着他:“从前每一次你心里不高兴,我都随你抱多久的,这会儿我就这点小小要求,你总不好拒绝吧。”
他没再推开我了,但是绷着一张脸看起来特别不情愿。明知道他不会搭理我,我还是自顾自地开始讲话:“刚才你赶我走,我可生气了,我都被你给气哭了。可是我之前在雨里站着等你的时候心里就打定主意了,要是你肯下来见我一面了,我就坚决不会放弃。所以我就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没有血性。我不过是不希望你冻死在我家里,我现在可没有钱来给你当做赔偿金。”他冷嘲热讽,我只当做没听到:“我小姨让我跟一个海龟约会交往,他那个人是挺好的,可是我不喜欢他,每次跟他在一起,我都会想到你。”
“汤寒,你把我忘了吧。我现在真的不喜欢你了,我看到你都觉得很烦,你找那个海龟去吧,别来找我了。”
我把他抱得更紧了:“我不,他长得没你长得帅,带出去没面子,我喜欢长得帅的。”
周霖山又用那种无奈地眼神看了我一眼,我靠着他的肩膀说:“这里的洗发水味道真好闻,什么牌子的,回头咱们结婚之后也要一直用这个牌子。”
他大概是被我说出结婚这个词给刺激到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就把我的胳膊甩了:“你今天是不走了是吧,你不走我走。”
“你去哪里?”
他根本不搭理我,拿了一件外套就出门了。我特别沮丧地从窗户里看着他开车走了,但是随即又反应过来,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他吃的安眠药。终于在柜子里找到了,我把他们都倒了出来一起都冲进了马桶里,然后把我包里装着的一粒粒的彩虹糖倒进了瓶子里,放回到原处去。因为从前听jason说,吃甜食容易让人心情好,我就随时总是带着糖,每次心里难受了,我就吃一颗。
等我下楼之后找到他妈说:“伯母,我能不能今天住在这里,他现在每天是吃安眠药才能睡着的,我刚才把药都给倒了,今晚想观察一下他的睡眠情况。”
“当然没有问题,你能这样为他着想,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我给我小姨打了电话,当然不敢跟她说实话,我家里现在把周霖山的名字拉入了黑名单,所有人都不准我跟他再有来往了,我只能骗我小姨说:“我好多天没回到自己公寓里了,刚才过来这里想把屋子给打扫一下,顺便就在这里睡了,今天不回家住了。”
“汤寒你行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平时我跟你说让你打扫卫生也没有见过你这么主动过啊。”
我只好跟她打马虎眼,挂了电话就帮周霖山他妈做饭。我问保姆哪里去了,她说辞退了,又说:“我把保姆辞了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我用这个来逼霖山回来跟我住。我骗他说自己最近总是胸口疼,要是没有人在跟前照顾我恐怕哪天出事了都没有人知道,所以他没办法就搬回家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所以即使全世界都背叛了周霖山,至少他还有他妈守着他。当然了,如果他不是这么嫌弃我的话,我也很想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我们两个女人沉默地吃了一顿晚饭,这间别墅因为伯父的辞世和保姆的离开显得空荡荡的,如今就只有他们母子两人住在这里,一定孤单极了。
我们又坐在沙发上说了会儿话,眼看着时间也来越晚了,周霖山却还是没有回来,我问道:“他平时都这么晚才回来吗?”
“不会,他平时都不出门的。就算出去,也都是天黑前就回家了,可能是因为我一个人在家里觉得不放心。你别太担心了,他那么大的人了。”可她自己说着也掏出了手机打过去:“我还是问问吧。”
谁知道这时候外面车灯一闪,她松了一口气:“这不是回来了吗。”
周霖山推门进来,皱着眉头说:“怎么汤寒还在这里,难道还想留下来不走了吗?赶紧回家去。”
“小寒今天留下来睡,我觉得一个人太无聊了,你每次回家又都是自己关进房间里不肯出来,我就让她陪我说说话。”
“妈,她现在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还留在我家里住像什么样子,外面天黑了,开车不安全,让她尽早走。”
我随即接口:“就算不是你女朋友我也可以陪着伯母吧,那我现在认伯母当干妈总行了吧?”
他妈点点头:“对对,我最喜欢小寒这个性格了,我就认她做干女儿,那留在这里住一晚总没有问题吧。”
我们两相视一笑,他不再说话径直上楼,时间已经不早,伯母也要回房间休息了,临睡觉前她对我说:“等会儿你就去使劲磨他,要是他赶你去别的房间,你就说床单很久没有换了不干净。”
“您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周霖山在里头洗澡,因为关着洗手间的门所以并不知道我进来了,我蹑手蹑脚地上了床,把台灯开着翻手机打发时间。他没防备我在,一开门吓了一跳,一边擦头发一边冲我喊:“你干嘛跑到我床上来?下去。”
“我不。我今天就要在这里睡觉。”
“外面有那么多空房间你随便找一个住不就行了吗?”
“你妈说床单很久没有换了,不干净,让我别睡。”
“那我去总行了吧。”他说完就要拿枕头,我一把把枕头抱在怀里:“今天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上午在家看了一部鬼片,现在特别害怕,得有人陪着我,不然我肯定要做噩梦。”
“那回你家抱着你小姨睡去,我没那个心思陪你折腾。”
我一下子变得眼泪汪汪的:“周霖山,我真的特别怕,你不知道那个电影有多吓人,你也晓得我这个人胆子最小了,要是你不肯陪在我身边,我今天就别想睡觉了。”
大概是看我这样子可怜,他没狠下心来再赶我走,只是把枕头从我怀里抽出来放好,也躺了下来。
他让我把台灯给关了,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就睡了,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今天其实挺累的,已经有困劲上来了,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知道万事不宜操之过急,就想着明天再想办法开导他,看他目前没有吃药,我就想是不是他的用药量并不多,只是在特别压抑的时候才会服用,心里稍微放了心,迷迷糊糊地也就睡了。
我是凌晨的时候被周霖山给弄醒的。他看起来特别暴躁,一把把我给揪了起来:“汤寒,你把我的药都给弄到哪里去了,怎么都变成这些糖了?”
“什么药,我不知道。”我装蒜,他冷笑:“肯定是你换的。还真是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连我的柜子都翻了一遍,你到底想干嘛?”
“你不能再吃那些药了。那种强效的安眠药吃多了是会上瘾的,而且对你的身体伤害非常大,你这是拿命在开玩笑。”
他不耐烦地问我:“你到底把它们放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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