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就是马六在镇上养了个小,就这么大回事。不过,现下翠月姐已经离开了,不打算再跟马六纠缠不清了。她跟我说,对马六不过是感激之情。在她危难无助之时,马六给了她依靠,仅此而已。那你呢?你对海棠也是这样的感情吗?”
“我不知道……”红菱有些犹豫地说道,“海棠待我真是很好,就如同大少爷那般地好。当初被配给他时,我心里真是什么念头都绝了。可后来我才发现,他真真的是个好人,不嫌弃我破过身子,也不嫌弃我人笨,还一心一意地待我。这世上能找到几个如他一般的男人呢?”
“你真的……真的破了身的?”梨花有点迟疑地问道。
红菱点点头,略感惊讶地问道:“你怎么这么问?你不也伺候过老爷一段日子吗?”
“其实……其实我没被破身子,真的!”梨花嘿嘿笑道。
“什么?”红菱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没有被老爷……不对啊!你跟我一样都伺候了老爷一段日子,老爷怎么会没碰过你呢?”
“是真的,我自己,还有元……谢满庭也吓了一跳。”
“当真呐?那怎么可能呢?”红菱使劲摇头道,“你去伺候老爷的次数不比我和黄莺少啊!难不成老爷每晚都对着你干坐着?”
“我有点想不起来了,正想问问你呢。不过,看样子,你也是不知道的。”
“那实在太奇怪了,老爷从前看上去不像是不喜欢你的。他那人……罢了,不说他了,想起来我就觉得恶心!你既然没被破身子,说出去只怕也没人信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刁蛮的汪秋水
梨花点头道:“当初跟谢家人说的时候,他们也是不相信的,还只等是哄着他们玩儿的呢!”
“那着实有些奇怪了,你我是一同进府的,照理说你不该还是……”红菱说到这儿忙打住摆摆手道,“你没给破身子倒是件好事,兴许是老爷没福气沾你吧!当初胡妈妈极力向老爷推荐你,你却是唯一一个守了身子的,她恐怕也想不到。”
“胡妈妈?”梨花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三四十岁,浓妆艳抹的女人。
“对啊,你不会连胡妈妈都忘记吧?胡妈妈是专门给老爷采买姑娘,教习姑娘的,跟我们一块儿住在府里的冬琴院里。”
“我记是记得,却想不起当时为什么跟她吵架了。”
“谁知道呢?你从前脾气挺倔的,又不爱说话,身上有股子傲脾气,所以三小姐特别不喜欢你,总跟你为难呢。胡妈妈有时候训你,你也会跟她顶嘴,或许是因为这样,你们才会在池塘边上吵架的吧。”
“我以前很傲吗?”梨花很少追问过这身子主人从前的事,大多都是醒过来后陆陆续续想起的。
红菱点头道:“有那么一点点,可老爷好像就喜欢你那股傲劲儿,府里的宴会也常叫你出来陪酒。你的酒量又好,常常把那些客人灌得七荤八素的,惹得老爷很是高兴呢!罢了,从前那些不堪的事也别再提了,过好眼前的日子就行了。”
“那你得想好了,是一直记挂着大少爷,还是彻底忘了一心一意地对海堂哥?”
“只要海堂不弃了我,我会一直跟着他的。至于大少爷……”红菱咬了咬下唇瓣说道,“那不过都是陈年往事了。现下虽说暂时不能忘得一干二净,可日子长了我总是能忘掉的。”
“那就最好。”
梨花陪着红菱说了一会儿话,又一块儿去隔壁打扫了从前住的屋子。偶尔黄莺和龚氏会跑来说两句,可过不了一会儿,她们又得匆匆出去干活儿。直到外面传来男人们收工的声音后,梨花和红菱才开了门出去。
谁料到,两人刚刚走出房门,迎面忽然飞来了一只竹制的蹴鞠。要不是梨花拉得快,这蹴鞠就直接砸在红菱肚子上了。梨花抬头一看,又是那汪秋水!
“哎,”汪秋水穿着一身精短的女子蹴鞠服冲红菱挑了挑眉毛道,“赶紧捡起来给我啊!”红菱正想弯腰时,梨花拦住了她,走到蹴鞠跟前,用尽全身力气踢了一脚,那蹴鞠嗖地一下飞过了院墙,落到外面去了。
汪秋水惊叫道:“秦梨花,谁让你踢外面去的?给我捡回来!”梨花摇头笑道:“要捡你自己去捡啊!刚才我好心给你踢回来,谁知道你的蹴鞠这么不听话飞墙外头去了。要不,你吹个口哨叫他回来?”
“他又不是狗!”
“说得没错啊,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是狗,都得摇着尾巴讨好你。看来不愧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这么肤浅的道理还是懂一些的。”
“你说什么?”汪秋水怒红了眼睛冲梨花喝道。
“汪小姐,我要是你,赶紧出去找蹴鞠吧!乡下野狗多,指不定你那漂亮的蹴鞠就给哪只不识好歹的野狗叼回去送给他媳妇了呢!”
“你给我站住!”梨花没理会她,拉上红菱往前院去了。汪秋水连喊了几声都没回应,气得想捡起石头砸梨花。与她一同踢蹴鞠的采音忙拦着劝道:“三小姐,您忘了刚才大少爷的话了吗?您再随意责打那三个姐儿,大少爷就会罚您不许出门了。”
汪秋水摔了手里的石块,气愤地说道:“罚不罚有分别吗?整天待在这庄上,我都快憋死了!我要回汴京!我要回汴京!”
“小姐,您别闹了,叫外面那些下人听见了会笑话您的。”
“哼!”汪秋水瞪了采音一眼道,“还用你来教训我?赶紧去捡了我的蹴鞠回来啊!那可值不少银子,叫个乡巴佬捡了去买,准得肥死他家不可!”
“是是是,小姐,我这去捡。”采音从后面出去寻了一遍,哪儿还有蹴鞠的影儿啊?不知道是给人捡了去,还是滚到别地方去了。她寻了有半柱香的工夫,只好回来跟汪秋水复命了。
汪秋水一听,蹴鞠寻不着了,更觉得生气。本来就无聊得要死,偏偏自己喜欢的蹴鞠还丢了,连个玩儿的东西都没有了,她气得想立刻去找梨花赔。
汪新晟知道后,叫了她来房间里,训道:“那蹴鞠不长眼睛的,你也不长眼睛吗?你没招惹人家秦梨花,人家回来招惹你?蹴鞠掉了就掉了,回头再给你买一个就成了!”
汪秋水委屈地嚷道:“大哥,你好偏心呐!就帮着秦梨花说话,也不帮着你妹子!再有了,上哪儿买去?这处连个铺子都没有,更别提买到京城七色坊的蹴鞠了!那蹴鞠值二十两银子呢!”
“是我偏心吗?秋水,往常在府里,哪回不是你先去招惹她的?你还觉得你哥哥不了解你的性子吗?那蹴鞠等哪天去了县城里,先随便找一家买来玩玩。往后回了汴京城,你再去买就是了。”
“回回回!”汪秋水撒气地拍着桌子说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呀!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在这破地方待着了!”
“别生气了,拍破了手也拍不破这桌子,你跟个桌子较什么劲儿?该回去的时候自然就回去了,爹不是让我们等信儿吗?”魏氏虽好言劝着汪秋水,可心里是不太喜欢这小姑子的。不但娇生惯养,还有个喜欢恶作剧的坏毛病。
汪新晟表情严肃地说道:“你嫂子说得对,耐心在这儿待着,别动不动就撒气责打下人。没事就出去走走,拿你那画笔画画风景也是好的。又不止你一个人留在这儿,还有我们俩呢!”
汪秋水极为不满地嘟起嘴,趴在桌上不说话了。这时,马六和曹氏在门外求见。魏氏打开门问道:“什么事?”马六微微弯腰,殷勤地笑道:“大少爷,大少夫人,三小姐,晚饭已经备好了,现下就给你们送过来吗?”“送……”
“等等!”魏氏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汪新晟打断了。他起身走到门口说道:“我刚才瞧着他们猎了不少野物回来,今晚少不得要喝上一顿酒吧?”
“是,庄上是有这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小厮们自己猎回来了东西,晚上就吃得热闹些,少不了要拿出一两坛子烧酒来助助兴儿。这也是从前老爷发过话的。”
“你别紧张,我就是问问,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既然是热闹,那我们三人关在屋子里就凑不上那份热闹了。”
马六有点惊讶,抬头问道:“大少爷的意思是……”汪新晟微微一笑道:“把我们的酒饭也摆在外面,跟大家一块儿热闹热闹。”
“是是是!”马六连连点头笑道,“大少爷真是不拿架子呢!能跟您一块儿吃饭,是大家伙的荣幸呢!小的现下就去备着!”
“去吧!”马六和曹氏走后,魏氏不解地问道:“你跟那群下人凑什么热闹啊?”
“你要不愿去,待在屋里也行,不勉强你。”
“你……”魏氏话未说完,汪新晟就抬脚出去了。
汪秋水撑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道:“大哥是脑子给门夹了,再在这儿待下去,指不定还会娶给村姑给你做妹子呢,嫂子!”
“好赖是个千金大小姐,这样的话你还是少说吧!”魏氏白了汪秋水一眼道,“赶紧回房收拾收拾你那副妆容,别叫那些下人都笑话了。”
“你还真去啊?谁跟一群土包子吃饭呐?”
“这叫敷衍,懂吗?你以为管个家,单拿出当家的派头就行了。这里头门道多着呢!趁还没出嫁,赶紧学学,否则会叫你婆家人笑话的!”
汪秋水皱了皱鼻头道:“还嫁人呢?给赶到这破地方来了,什么时候回去都不知道!”
“少罗嗦了,汪三小姐,回房整理整理自己去!”
这天晚上的菜肴果真是很丰富。下午元胤去找海堂他们时,海堂说起前几天在林子里看见几只锦鸡在树梢上飞,元胤就叫上他们一块儿去找了找,结果,锦鸡没找到,倒猎了一只半大的野猪和几只野山鸡。回来的路上,几个人又在水田里捞了几条鱼,一并带回来交给了伙房里。
汪新晟发话后,马六立刻叫曹氏把厅堂再打扫一遍,单摆了一张桌子在里面,把好东西全都上齐了,摆了满满一桌。其他桌子都摆在了院子里。
等酒菜都摆齐整了后,马六才把汪新晟三人请了出来。汪秋水和魏氏显得极不情愿,一直摆着一张涂了蜡似的呆板的脸。三人往厅堂里一坐,看上去格格不入。
汪新晟发话后,众人才依次坐下了。可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家吃饭像做贼似的,筷子不敢敲碗,倒酒不敢出声,连平日里的八卦也省去不说了。这氛围压抑得连汪新晟自己都看不过意了。
“马六,”汪新晟端了碗酒走出了厅堂笑道,“叫大家伙该怎么吃就怎么吃,像往常一样儿,别拘束着!要不然,就是赶我这少爷回屋去单独吃呢!”
“可不是吗?”马六弯腰笑道,“老爷和夫人倒是回来过几次,大少爷,大少奶奶还有三小姐这趟回来算是头一遭了,小的们啊怕吵着你们,不敢出大声呢!”
“别那么多顾忌,在府里也有酒宴,哪回不是闹得满堂红的?这么多人吃饭连个声儿都没有,太不像话了!就得热热闹闹的,那才叫人知道我们汪家田庄日子过得多好!来,诸位,我先干了!”汪新晟一口喝完了碗里酒,引得大家都叫起好来,气氛瞬间就变了。
马六招呼道:“大少爷说了,该喝的喝,该吃的吃,非得整热闹点才行呢!都放开了,别拘谨着,省得大少爷不高兴了!”院子里骤然就热闹了起来,更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像五百只麻雀在唱歌似的。汪秋水一脸烦躁地看着外面,问汪新晟道:“哥,你干什么呢?这么闹谁吃得下呢?”
“是啊?”魏氏略微不满地皱起眉头,厌恶地说道,“叫了一块儿出来吃也就罢了,还非得这么吵,就像跟几百只绿嘴鹦鹉一块儿吃饭似的。先前那么静悄悄的,不好吗?”
“采音,”汪新晟拿着筷子在菜里拨了几下说道,“把大少夫人和三小姐的饭菜送到她们房间里去。”1cXdk。
“相公,我没有嫌弃的意思,那吃饭就得有个吃饭的样儿……”
“都把人家比作鹦鹉了,还不嫌弃吗?”汪新晟瞥了魏氏一眼道,“我明白,你听不得吵,在府里吃饭总是静静的。可我到了这乡间,心里大好,就想跟他们一块儿闹闹,什么烦心的事都没了。你和秋水回房去吃吧,我不勉强你们。”
最后一句话像针似的扎在了魏氏心里。和汪新晟夫妻不过一两年,可“我不勉强你”这句话是汪新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甚至在两人同房那种事上,汪新晟也多半是这样的态度,从不主动碰自己。魏氏忽感一阵心寒,却不敢迈腿走开。
汪秋水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翻着眼皮道:“采音,你没听见大少爷的话吗?把我和嫂子的饭菜拿屋子里去!”“不用拿我的,”魏氏忍下了这一口气,露出贤妇该有的微笑说道,“相公说得对,偶尔到乡间来,跟他们一块儿热闹热闹也别有味道。秋水,你要是嫌烦,那就回房去吃吧。”
“大嫂,你可真顺着我哥呢!”汪秋水不服气地说道。
“依我说,你也不该回房去。我们赏脸和下人们一块儿吃回饭,也是爹的恩典,让下人们都知道我们汪府是有教养的,爹是宅心仁厚,体恤下人的。”
魏氏这么一说,汪新晟的脸色微微好转。汪秋水没话可驳,只好拿起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眼皮不时地往院子那两桌瞟去,脸上净是嫌弃的表情。
汪新晟一发话,院子里那两桌就热闹了起来。划拳的,聊天的,大笑的,声音一浪比一浪高。酒劲儿一上头,大半人都忘记了厅堂里还坐着三个主子呢!
马六可不敢忘,和曹氏时不时地去厅堂里招呼一声,敬杯酒,添点菜什么的。汪秋水的抱怨就没消停过,把桌上的菜数落得一无是处,末了还拍了筷子说不是人吃的。
马六和曹氏恨得那个牙痒痒,可又不敢骂汪秋水半句,只能听了当没听见。肖嫂子领着西宁来上菜时,汪秋水瞥见她的小布包外露着一段鸡羽毛,像是个毽子,便对西宁冷冰冰地说道:“哎,把毽子给我!”
西宁有些不舍,这是下午野山鸡提回来时,自己挑拣了最漂亮的几根红黑色羽毛做的。可一看汪秋水那眼神,她就只好把毽子双手捧了上去。
汪秋水手拿着毽子抛了两下,说道:“还挺轻便的,就是不知道好玩不好玩。”
“秋水,坐下来吃饭。”汪新晟说道。
“哥,我吃饱了,玩玩也不行吗?我又不是在坐牢!”汪秋水抛着毽子出了厅堂,站在高高的石台阶上俯瞰着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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