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没有理会吴青,把钱袋交给了邓开罗,然后一一给除了曹昆和吴青的那几个人发放了工钱。那几个人拿到手里一看,只有三百文。原本说好的是五百文,足足少了二百文。
吴青趁机质问道:“姓秦的,你太不地道了吧?就算这两天没上工,你也用不着扣二百文这么多吧?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干这缺德事就不怕遭报应?”
“单扣了二百文还真是瞧着大家都是乡亲的份上,”梨花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这花田里正是出货的时节,别说耽误了两三天,就是耽误了半天,那也是有损失的。要是你们头两天能齐心把田里的活儿干好了,今天就能往城里补货,耽误的这笔损失我找谁算去?单单扣了你们每人二百文你们还觉得委屈了?那好,我索性从头把这损失再算一算,省得你们觉得我秦梨花亏待了你们!”
拿到工钱的几个人原本就有些心虚,毕竟自己当初一声不吭地就弃了工。一听梨花要重新算损失,他们都忙摇起了头,二话不说,捧着那三百文转身就走了。
吴青见他们都走了,自己好没意思,便催着梨花道:“我的工钱怎么说?曹昆也要赔你钱吗?莫不是想把你那点损失全算在我们俩头上吧?”
梨花瞟了一眼刚才被吴青扯掉的几株桔花苗说道:“你可知道我这花田里的一株桔花苗拿到城里是个什么价?”
“吓唬谁呢?不就是株桔花苗吗?你还能说个天价出来?”吴青不服气地问道。
梨花身边的邓开罗哼笑了一声道:“刚才还显摆自己有见识,什么都知道呢!这会儿装起乌龟来了?我告诉你,像这么大的一株苗,往那漂亮的盆子里一装,培些土,修点多余的叶子,拿到城里可好卖了!现下城里正兴着赏菊呢,大户人家里哪家不添置个几十盆的?就这么一盆少说也值五两银子!”
吴青脸色顿时变了:“哄谁呢!由你们一通胡说就算数了?”
梨花笑道:“你要有那么闲情逸致,想往衙门跑一趟,让县大老爷来定这桔花的价,我也不介意陪你跑一趟。”
“你男人是官,一准跟县大老爷串通起来整死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梨花抄手看着吴青说道,“难不成这地球是给你一个人转的?”
“你就是成心报复!”
“我报复什么?”
“你……”
“连你自己都觉着心虚不好说,那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吴青狡辩道:“我不是心虚,谁不喜欢工钱高的?谁不捡高枝攀呢?当初曹梅枝给我的工钱好,我才拉着兄弟们去她那儿的,我也是想兄弟们多给家里挣点!怎么了?偏只能在你这儿干,还不许我往其他地方谋口饭吃?我替你干了这么久的活儿,也是尽心尽力的。”
“那你不想想,当初花田里的活儿你会干吗?”
一句话问得吴青哑然了。梨花又说道:“当初这村子里少有人种花,你们这儿的人更没有人懂种花的。这种花不比种田,各行有各行的窍门。你们来了这儿,我从头教起,个个学得些经验,就拍着屁股一声不吭地奔高枝去了,把我花田里的活儿丢在一边不管了,这到底是谁缺德,是谁祖坟上裂大洞呢?”
吴青和曹昆的脸猛然红了。旁边的人都纷纷指责起了他们俩。梨花轻轻摇头道:“我也不想跟你们为难,就想借着你们这事跟其他人提个醒儿。我没说不放你们往高枝上去,我拦也拦不住的。可你们要走,倒也吭一声,横竖还是个男人呢,这点担待都没有?就算是住客栈,也该跟掌柜的打声招呼吧!今天我把话说这儿了,工钱你们别想从我这儿拿走半文,至于毁了我那桔花苗的钱我也不问你要了,只当我积点德送菩萨了!你们走吧,往后别在我花田旁边转悠,要是起什么歹心,吊树上那是迟早的事!”
“滚!”邓开罗喝了一声,挥手道,“没皮没脸的玩意儿赶紧滚!往后少上这儿来露脸,见一次揍一次!”
吴青和曹昆本还想着多少能拿回些工钱,可见梨花这样的态度,他们只好灰溜溜地转身跑走了。花田里的伙计们看着他们狼狈而去的背影,都哈哈大笑了起来。邓开兴对梨花笑道:“梨花姐,你就不该饶了那桔花苗的赔钱,狠狠收拾他们一顿才叫他们怕呢!”
梨花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要真逼着他们拿出几两银子来,估摸着只能卖房子了。做买卖的人到底不能太狠了。可我要把话说在前头,有不想干的人现成说出来,我一并算了工钱;大家也方便。”
之前数落过吴青的老妇人忙说道:“在您手底下干活心里踏实,您又不拖欠着工钱,又不刻薄,上哪儿去找您这么好的东家娘?都是吴青和曹昆那两个眼高手低的混小子不懂事,光想着挣大钱,把做人的本儿都忘了。东家娘,我们不是那起人,您放心好了,我们一准好好给您干呐!不过有个事我想多嘴问问,您现下都是官娘子了,往后还干这花田买卖吗?”
梨花笑道:“我再是什么官娘子,官夫人,我也不会丢下花田的。到底是我一手一脚干出来的,跟自己的孩子似的,哪儿能轻易丢了,您老人家放心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伙计妇人们一边说笑一边散开干活儿去了。梨花带着邓开罗往回走道:“开罗哥,眼下地里缺人,你暂时先不去城里添货,把田里的事顺清楚再说。该请人的请人,该收整的收整,至于添货的事就交给开兴吧!”
邓开罗笑道:“那好啊!他一准高兴得跳房梁呢!之前进城的时候他就有点小不服气的,说满祥能干个掌柜的,他也不赖。你能信他,把这事交给他,就只管放心吧,我们兄弟俩一准把花田的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过几天我要出门一趟,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准,花田里的事,还有海堂那伤都要你和雨桐费心照看着。”
“这自然不在话下,你尽管放心出门,万一有什么大事我再派人来跟你说一声便是。对了,有个事我想问问,海堂那伤打哪儿来的啊?平日里他在村子里又没结什么仇怨,谁能下那狠手呢?莫非是那两丫头干的?”
梨花笑了笑说道:“这事你就别再过问了,问也问不出个究竟来。”
邓开罗不是傻子,听梨花这么一说,他也不再多问了。两人回到院子时,听见了陌香的声音。梨花推门进了红菱的屋子,笑着打趣道:“原来举人老爷的夫人来了,真是有失远迎呢!”
陌香放下怀里的孩子,笑道:“一见面就笑话我,看来四婶是真没事了。”
“我能有什么事儿?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和易生呢!刚才在笑什么?”
红菱接过话道:“易生给孩子起了个名儿,叫曹居安,我觉得这名儿听着就像读书人起的,有派头,你觉得呢?”
“是挺不错的,”梨花走到摇篮前,弯腰摸了摸那孩子的脸笑道,“乖乖,你往后就叫曹居安了,安安,安安,这名儿好听不?”
安安忽然哇地一声又哭了,把梨花吓了一跳。陌香一边笑一边抱起安安乐道:“我刚才抱着他还好好的,怎么一见着四婶您倒哭起来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驿路桃花叩农门
“怕是认生吧。”红菱坐在床上,伸手从陌香怀里接过孩子哄了起来。
旁边罗氏想了想问梨花:“东家娘,你属什么的?”
梨花道:“我属虎的,怎么了?”
罗氏连忙摇头道:“怪不得呢!怪不得呢!”
红菱扭头问道:“这话怎么说?属虎的有什么不妥当吗?”
罗氏笑着看了梨花一眼道:“东家娘向来大方,我才敢说这话的。我听老人们说,那属虎的最忌讳没满月就进月子房,虎气威,怕撞破了孩子的阳气,往后不好养啊!这孩子回回见到东家娘就哭,只怕是这缘故了。东家娘,我说这话您可别往心里去,我也只是照着老人家的话直说罢了。”
梨花自然是不信这套的,可她自己心里也奇怪,只是见过这孩子两回,可每回孩子都哇哇地哭,像受了什么惊吓似的,难道自己真的额头上刻着个王字?她莞尔一笑道:“你提醒得对,该避讳的还应当避讳。大不了等他满月了我再来瞧。”
“也没那么严重吧?”红菱问道。
梨花知道红菱是有些过意不去,便笑道:“孩子是大事,避讳避讳也没什么大不了。”
罗氏忙说:“要不然东家娘去海子庙那儿问问庙祝,看有什么法子化解不?我听说戴上祈了福的银牌也是能消灾的。”
梨花道:“正好我有几样银器想送给安安,听你这么一说,我还是先拿到海子庙里去祈祈福再说。”
随后,梨花和陌香去了海子庙。近晌午的时候,海子庙里没什么人。走进庙里时,梨花看见庙祝正用浮尘扫着佛像上的灰尘,嘴里念念有词道:“都快年底了,就没几个来烧香的,一点诚心都没有……”
“念叨什么呢,庙祝?”梨花笑问道。
庙祝吓了一跳,抖索了一下肩膀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舒了一口气道:“原来是秦东家娘啊!您可是猫变的,走路都不出声儿的。”
梨花打趣道:“胆儿这么小当什么庙祝呢?佛像就在跟前,还能把你吓得没魂了?丢你供的这佛的脸呢!”
庙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请了梨花和陌香进后院静室里坐下,然后说道:“秦东家娘您不知道啊,今天庙里来了个怪人,也是走路不出声,一说话倒能把人吓个半死。我刚才还以为那人又回来了呢,所以才吓得了一大跳。”
陌香好奇地问道:“什么人啊?能把庙祝你可吓死,我倒想见识见识。”
“咳!也没什么特别的,瞧着一身好妆扮,可说话跟疯子似的。”
梨花问道:“他说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儿?”
庙祝一脸不服气地说道:“你们说,我好赖在这儿当了十几年的庙祝了,什么人没见识过?论掐指算命,这方圆几百里谁还能比得过我?那人倒是个奇的,一进门就给我算了卦,说我年底之前有血光之灾,非死即伤呢!说得有板有眼的,跟真的似的,我猜一准在别的地方混不下去了,想在这儿来混碗饭吃的,就撵了他去了。”
梨花道:“既然你觉着他是胡说,那又怕什么,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庙祝连连点头道:“你这话说得对,我真是自己吓自己呢!对了,你们二位这时辰来是有什么事吗?”
梨花把给银器祈福的事说了一遍,又掏出几样儿她临时在虞城里置买的银器交给了庙祝。她虽不信这套,但是知道红菱是信的,拿来祈祈福也没什么大不了。
庙祝收下银器,登记后便送了她们二人出去。刚走到前殿,庙祝忽然抬头喝了一声道:“你怎么又来了,刚才跟你说的话当是耳边风吗?我这儿是正经地方,不是你混饭吃的地方,赶紧出去!”
梨花也抬起了头,见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衫的中年男人站在佛像跟前,颇有一股清修雅士之气。他正仰头欣赏那佛像,听见了庙祝的怒喝声,抿嘴笑道:“我又不混你饭吃,你急什么?”
庙祝不客气地说道:“我最不喜欢你这样儿的人了!装什么神仙道人啊?要哄骗也是城里哄那有钱的,别在这儿装疯卖傻了,我是不信你那些说辞的。”
中年男人嘴角勾起一丝儒雅的笑容,然后缓缓地转过头来说道:“哄人钱财的事是你的勾当,与我何干?”
庙祝怒了,抹了衣袖,一副要开揍的架势。梨花忙上前拦下庙祝说道:“在你自己的地盘里开打,佛祖都不会原谅你的。他说归他说,你不信就行了。你这儿是打开门迎香客的,没赶香客的礼儿。”
中年男人的目光落到了梨花身上,含笑点头道:“这位夫人说话倒有几分在理,不似这哄人的莽夫。”
“骂谁莽夫呢?这儿不招待你,你赶紧走!”庙祝不客气地呵斥道。
梨花打量了这中年男人一眼,笑道:“我看你像是来游山玩水的,不像是专门来坑蒙拐骗的。这样吧,我家离这儿不远,你要不介意,随我回去将就一顿饭如何?”
中年男人彬彬有礼地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了!”
庙祝在旁边哼笑了一声道:“你最好说话小心些!这位可是村里有名的东家娘,能干着呢!她男人是官,你惹不起的。”
中年男人迟疑地看了梨花一眼,问道:“冒昧问一句,夫人芳名?”
梨花笑道:“没什么芳名,就三个字,秦梨花。”
中年男人的眼神忽然抖了一下,似有惊异的神色。不过,他很快遮掩了过去,随梨花和陌香一块儿出了海子庙,往花田走去。
走在海子桥上时,中年男人忽然停下步伐,对梨花说道:“夫人,能否单独说几句话?”
梨花奇怪地问道:“一会儿到了家,摆上酒菜慢慢说吧,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吧。”
中年男人含笑道:“既然人已经找到,有些话赶早不赶迟,说完我便要离开了。”
“什么意思?”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陌香,陌香很识趣地往前快走了几步,留下梨花两人。梨花问道:“刚才那庙祝说你疯疯癫癫的,莫非你真是个神仙?”
“在下并非神仙,也不是半仙,只是早年有人相托,要送话给夫人。”
“送话给我?”
“没错,”中年男人点点头道,“话不多就两句——借人之身终须还,求本还原才是真。”
梨花思量了片刻后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已经带到了,至于是何意思夫人自己应该能揣摩出来。”
“你等等!”梨花叫住了正欲拂袖离去的中年男人问道,“请问你尊姓大名?到底是什么人托你带话给我?”
中年男人微笑道:“在下姓蒙,偏居西南一小镇。夫人只管记着这话,又何必问话是谁带给你的呢?”
“西南小镇?西南一方那么多小镇,你说的哪个镇?倘若他日我真因为这两句话而得益,我也有个谢处不是?”
“不必了,夫人能受用那就不枉在下万水千山地来找你了。”
梨花不甘心,拦下那中年男人追问道:“你来得这么飘忽,又去得这么突然,我若不问清楚怎么甘心呢?无论你是不是半仙,总该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吧?”
“难道夫人不是来得飘忽吗?”
梨花一愣,脑子忽然有些懵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知道我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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