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开罗抱着不撒手道:“这大半夜的,谁有工夫来看我们俩呢?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啊?离了我,你还打算找谁呢?”
“我回去找我爹过活儿,总行了吧?快放我下来!”
“那还差不多,”邓开罗这才放下了龚氏说道,“你要敢找别的男人,我就像杀强盗那样,一刀一个。”
“瞧把你得意的,下回见了强盗,你最好还是躲远点,上回可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我没过门就得换亲了呢!这回你出门,可得小心点,那伙人不是好惹的。”
“知道了,知道了,来,我背你回去!”
邓开罗弯下腰去,龚氏很熟练地跳上了他的背,然后一块儿回庄上去了。
这一晚上,最睡不着的恐怕是满祥了,因为第二天吃早饭时,他一直不停地打着哈欠,像整晚没睡似的。庄氏好奇地问了一句:“满祥,你昨晚偷牛去了?没睡好啊?”
“没有。”满祥懒懒地回答道。
“是病了吗?”谢大娘又问了一句。
“没有。”
“那是怎么了?”
“没有。”
“没有什么呀没有?学你四哥说话呢?”谢大娘拍了他脑袋一下道,“最近地里没见你什么人影儿,你倒像累得要死似的,说,到底干什么去了?”
满祥用极其无辜的眼神看着梨花,梨花喉咙里的粥差点给呛了出来,心想死小子这点幌子都不会扯,还谈做买卖呢!她双眼含笑地回了满祥一眼,好像在说自己搞定吧!
“问你话呢,老五?”谢大娘又问了一句。
“没干什么,娘,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做了什么非得一件一件跟您说吗?最近地里是少去,可大哥交代的活儿我没拉下呀。”庄氏接过话瞟了一眼金铃儿两口子道:“老五这话倒是说得挺实诚的,他二哥常夸他好呢,干活利索,又不偷懒,交代的事都做得好好的。对了,老五——”她满面笑容地问满祥,“你最近去地里少吗?我怎么没听你二哥说呢?是不是瞧哪家媳妇去了?”
满祥的耳朵只听见了最后一句,脸微微红了,低下头去扒饭道:“二嫂,你说哪儿去了?我敢去偷瞧谁家媳妇呢?吃饭吃饭!”他那样儿把大家都逗笑了。
庄氏一边笑一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到底满祥还小,听不出她刚才那话的真正意思。自家婆婆如今不常下地了,上哪儿知道满祥最近少有去地里了?只怕是有人在背后告状罢了。
这话满祥没听出来,谢大娘倒是听出来了。她用眼角不满地瞥了庄氏一眼,趁着这气氛,故意笑问满胜:“老三呐,你和金铃儿思量好了吗?是去镇上还是留家里?”
满胜知道谢大娘是在给他台阶下,忙说道:“娘,我和金铃儿把奶奶的话细细地琢磨了好几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离不开这家。是我们思虑不周全,叫家里人都误会了。其实,我们没什么坏心思,就想着去镇上开个豆腐铺子挣了钱,把一家子人都接到镇上去住。”
没人接他的话,唯独谢大娘笑道:“你要有这心思是好的,该一早就跟奶奶说开了,省得叫人误会了。现下跟奶奶道个谦,也就没事了,对吧,娘?”她说完望向了关氏。
关氏挑了挑眼皮,慢条斯理地说:“既然决定不离家,那往后就得勤快点,别叫最小的弟弟都给比下去了,你自己脸面上也不好看呐。开豆腐铺子的事,等我死了之后你们再慢慢盘算吧。”满胜彻底地松了一口气,用胳膊碰了碰金铃儿,示意她说句话。可她却铁青着脸,咬着筷子头,就是不肯跟关氏低个头。她一直期待的事如今却化为泡影,她是欲哭无泪,哪儿还有精神跟关氏说好话呢?
满胜只好陪笑着对关氏道:“奶奶,我们知道了,您放心,您骂我们的话我们都记着呢!”
“想记仇吗?”
“不是不是!就是打算记着好好改。”
“满胜呐,想做买卖,你那嘴巴倒还不行,得多磨练磨练。跟你四弟妹学学吧,你要比她那嘴皮子翻得快,那奶奶就放心让你去做买卖了。”
“是是是,”满胜殷勤地点头道,“四弟妹就是会说话,四弟能娶着她,真是四弟的福气!”
这原本是满胜随口的一句客套话,却一不小心扎在了金铃儿最痛的心窝上。福气?娶着这样的姐儿也算福气?她斜瞟了一眼正在给满庭夹菜的梨花,心里装着满满的嫉妒和恨!
早饭过后,满胜回到了房间换鞋子,准备下地好好表现表现。金铃儿随后跟着进来了,问道:“谢满胜,你就打算在这家一直待下去,待到奶奶死的那天?”
“金铃儿,你别急嘛,”满胜好言好语地劝道,“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不先服个软,难不成真搬出去?靠着你那点嫁妆在镇上倒是能过日子,可我谢满胜不想被别人说让媳妇养着!再说了,凭什么这家里的东西我不能分一份儿?我是这家的亲儿子呢!奶奶脑子不对劲儿,可娘心里是明白的。等奶奶一死,到时候再分家,我拿了我该得的那份就走!”
金铃儿脸都气绿了,冲他低声嚷道:“你就是这么打算的?”
“眼下只能这样儿了,要不你说,还能怎么办?谁让你跟娘学做豆腐不小点?你明知道老人家有起夜的习惯,不像年轻人睡得那么死,还那么大意……”
“谢满胜,你这会儿子是来怪我了吗?”金铃儿不由地火冒三丈道,“就算奶奶知道娘私底下教我做豆腐,那她能想到我们去镇上的事吗?要不是你平日里跟你那几个好哥们喝酒聊天夸出了口,奶奶怎么会知道?村里哪个婆子媳妇不找奶奶拿草药的?一个传一个,能不进她耳朵里吗?她歼得跟针尖似的,娘再躲着教我,也得让她发现了!你可真算个男人呐!自己不敢带着媳妇搬出家去,倒还来怪我的不是了!”
“这家有我一份儿,我凭什么要空手离开?再说了,是你一直闹着要去镇上住,不爱在这家待着,可这儿毕竟是我家,我带着媳妇堂堂正正地住在这儿,谁敢说什么?”
金铃儿越想越气:“你就是这样哄我的?之前是谁跟我爹娘说的,一准叫我过上好日子,什么镇上的屋子铺子都会打点好,过不了多久就能搬过去!现下可好,我还得跟外面那堆儿人打挤!”其实跟谁打挤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天天得看着梨花和满庭两个人粘一块儿,心里难受得要死!
满胜被金铃儿说得脸都红了,也急了:“哎,金铃儿,你是嫁男人还是嫁屋子铺子啊?我没说不往镇上搬呐?那不是得顾全着奶奶吗?把奶奶气死了,我背个不孝的罪名儿,你好过吗?在这家多住些日子又怎么了?亏待你了?少你吃穿了?”
“我就是不想在这儿住下去了!”金铃儿实在压抑不住火气,冲满胜吼了一声。她心里觉得很委屈,满胜这个笨猪变的又怎么会知道她有多不想住在这儿呢?
“不住也得住!”满胜拳头都攥紧了,很想一巴掌扇了她到角落里去!可到底他是喜欢金铃儿的,打小就喜欢,所以还是忍住了没动手,只是甩了门出去了。
金铃儿气得连拍了桌子好几下,手掌都拍疼了麻了。她心里抱怨着谢满胜不是个男人,连搬出去养活媳妇的能力都没有,当初怎么就昏了头嫁了这么一个男人呢!
“金铃儿,你娘来了!”庄氏那不冷不热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金铃儿忙清了清嗓子,应了一声,打开门快步地走了出去。谢大娘正跟郭氏打招呼,想请她进来坐坐。可她站在门外,表情牵强地敷衍了谢大娘几句,然后冲金铃儿招了招手。
金铃儿走出门外,拉着郭氏问道:“娘,家里有什么事吗?”
“你这孩子,”郭氏见了面就数落道,“明知道秀儿心情不好,也不多回来瞧两眼。她这几天可闷坏了,跟谁都不说话,把我和你爹都急死了。你赶紧跟我回去一趟,好好劝劝她。”
“娘,您只当我真不想回去呢?”金铃儿压低了声音委屈道,“现下谢家给我立了规矩,要回去就得问过奶奶,奶奶答应了才能回去。您不知道上回在家住了一宿,回来就给奶奶骂了个狗血淋头!”
“什么?为着这么点小事就骂你?这谢家也太不拿我们金家的人当回事了吧?我得去问问谢大娘,哪儿有这么欺负人的?”开顶罗个聊。
“娘!”金铃儿忙拽着郭氏道,“您别去了!骂我也算好的了,还不许我和满胜搬去镇上开铺子。奶奶说了,我们走可以,家里东西除了我的陪嫁一样儿都不准带走!”
“啊?”郭氏大惊失色,气愤难平,握紧了拳头说道,“这真是太欺负人了!哪儿找这样的理儿去?儿子分家住还不让带东西走?要脸不要脸啊!”
“奶奶说了,我们走是自愿的,不算分家。”
“去他狗娘养的奶奶!她这么对你,还叫她奶奶做什么?摆明了就偏心那汴京城里来的小妖精!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跟谢家做了亲家!呸!”郭氏气愤难平,回头冲谢家大门吐了口唾沫子。
“您别这样,您再惹了谢家的人,回头又算我头上,我就难受了!您先回去吧,我试着跟娘说说,看她能不能答应我回去一趟。”
“罢了!”郭氏气得脸色发青,连摆手道,“我原本也只是想叫你回去看看秀儿,没想到还这么麻烦!你别去了,省得看你那祖宗奶奶的脸色!金铃儿,这事满胜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将就着住呗!等奶奶死了,拿了他该得了那份再说去镇上的事!”
“这不要脸的玩意儿!”郭氏恶毒地咒骂道,“当着我们面儿倒应得脆生生的,背地里却是个瘪倭瓜!没用的东西,我最瞧不上这种说话不算话的人了!金铃儿,你先委屈几天,这事你爹指定找他算账!”她说完气冲冲地回家去了。
☆、第一百二十章 再见田易生
郭氏一路咒骂地回了家。一进院门,她就想敞开了喉咙骂了两句,可见有好几个村里人在交东西,这才隐忍了下来。
每年这个时候,金家总是最忙的。村里信得过金家的人都会翻出存货,托金家带出山去。此时,金辉和金茂正在院子里清点东西,开发单子。他抬头瞟了郭氏一眼,不悦地问道:“又从哪儿死回来的?我不是叫你看着秀儿吗?你跑哪儿去扯黄板经去了?”郭氏揣着一肚子的不满,走到金辉身边说道:“本想叫了金铃儿回来瞧瞧秀儿的,你猜怎么着?人家谢家扣着不让回娘家!”
“扣着不让回娘家?金铃儿做错了什么事吗?”金辉低头写着单子问道。
“哼,我们家金铃儿那么贤惠,怎么会做错事?”郭氏冷笑道,“那是人家谢家新给金铃儿立了规矩,不许她动不动回娘家。要想回来,过个三年五载吧!”
金辉一听这话,放下手里的毛病,抬头皱眉道:“你说什么?三年五载?他谢家是哪门子规矩这么了不得了?”1c3UJ。
“哪门子?哼!”郭氏趁机对来叫东西的几个人说道,“你们评评理儿,那谢家是不是欺负人?放着那姐儿媳妇整天到处乱跑,倒不许我们家金铃儿回娘家。我刚才亲自去接,谢大娘都不给面子放人,我还能怎么着?难不成跪地上哭着求着她放人?真是没处说理儿去!”
那妇道人家一上火,总会把没的说成有的,把一个说成十个,不火上浇油是不会甘心的。那几个交货的人倒没什么反应,顶多是劝了郭氏几句。可金辉却有点火了,只是碍于眼前几个人,没破口大骂罢了。等送走了这几个人,他叫金茂把大门一关,拍着石桌问郭氏:“那谢家是发哪门子疯了?之前满庭跟我过不去,坏了秀儿和田易生的好事,现下谢家又扣着金铃儿不让回娘家,他娘的到底什么意思?”
金茂抄手哼笑道:“爹,明摆着是谢家不给我们金家好脸色看呗!自打他家回来了个谢满庭,倒人五人六地冲起地头蛇了!也不知道金铃儿在谢家受了多少气儿,连回娘家诉苦都不让了!当初就不该把金铃儿嫁到谢家去!”
金辉抬脚就踹了金茂一下,骂道:“你现下是在数落你老子吗?没大没小的东西,说个话都不会说!”旁边的杜氏忙扶了金茂起来,对金辉笑道:“爹,您别生气,金茂也是替金铃儿担心才会说错话的。都是自家亲妹子,当哥哥的怎么能不心疼呢?只是这谢家未免太要强了些,一个谢满庭就不说了,仗着有些身手就称王称霸;现下他那姐儿媳妇秦梨花也整得人模狗样儿的,管天管地,您不知道,我昨天还看着她和谢陌香一道去田家呢!”
“呸!”金辉冲嘴里吐了一口茶出来骂道,“真是贱眉贱眼生到一块儿去了!我当初就瞧出来了,谢满庭为什么要帮着田家?不就是想人家易生当他的侄女婿吗?”
金茂应合了一句道:“可不是吗,爹?那谢满庭明摆着就是跟您抢女婿呢!这口气怎么忍得下去?”
“爹,恐怕不止这样儿!”金家老二金桥一脸指点江山的表情说道。
“老二,你说!”
“我瞧着谢满庭那样儿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玩意儿。明面儿上看着老实,可背地里阴着坏呢!现下单单是抢你的女婿,扣你的闺女,往后只怕连您这村长的位置都得拱手交给他呢!爹,他是眼红上了我们每回出山挣的那些银子,想一手揽了!刚刚我出门的时候,瞧见了大嫂的姑姑杜婆婆,她手里拿着包东西,见着我就躲,着急忙慌地往谢家那边跑去,指定是去找谢家交货了!”
“谢家也在收货吗?”金辉恼怒地问道。
“明着没收,背地里收了多少去,我们哪儿知道去?横竖自打谢满庭回来这两年,交到我们手里的货就少了许多。那货少了,我们每回挣的就少了。单单他一人也就罢了,还把曹海堂,邓开罗和东平顺年这几个人调教出来了。我不是说丧气话,现下叫大哥跟曹海堂打,指定不是曹海堂的对手。”
“谁说的?”金茂瞪着金桥喝道,“我打不过曹海堂?你那眼珠子没瞧见我小时候怎么揍他的吗?”“大哥,那陈年烂谷子的事你还真舍得拿出来说?我是亲眼在庄上看他跟邓开罗比划的,要不你现成去试一试?”
“真的?”金辉眼中扫过一丝惊异问道。
“爹,我可不敢乱说。您不爱往庄上走,我倒是常去。他们几个没活儿干的时候就互相练练手,谢满庭总是在旁边指点一二,真像个团练头子。我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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