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件事听起来似乎根本没有关联,但实际上,陈青青隐约觉出了什么。“你是说,要让秀贵人弄得这两批料子都有问题?”
“姐姐可真是聪明,妹妹的话只说了一半,你就全都明白了。”柏絮妤连连赞道:“姐姐虽然不是功于心计之人,可却是实实在在的聪明人呢。相信臣妾身边只要有姐姐帮衬着,那便会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
陈青青淡淡的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我只是在想,咱们这样做真的有用么?皇上来与不来,却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唉,姐姐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柏絮妤抚了抚自己的腰身,恨意便腾的一下子窜上来:“无论如何,娴贵妃羞辱之仇都不能不报,还有那个假仁假义的纯贵妃,她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妹妹,路再难走都好,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的。”陈青青收起了愁绪,认真道:“你尽可以安心。”
秀贵人看着院子里的一株黄菊发呆,想着心事。
自从慧贵妃薨逝,她便从储秀宫迁了出来,与张常在同住在咸福宫里。
“贵人,您瞧。”水澜愁眉不展的捧着水蓝色的旗装,委屈的不行:“辛者库的奴才手脚好不利落,竟然将怡嫔娘娘送给您的衣裳浣洗成了这个样子。奴婢才多说了两句,管事儿的嬷嬷就冲我发了好一通脾气。这可如何是好?”
秀贵人很喜欢怡嫔送的这件旗装,不但料子舒服,而且她知道,这是当下最时兴的料子。宫里头唯有两位贵妃才有。怡嫔这样待自己,亦是难得,如今看见衣裳成了这个样子,心里也是憋气。“辛者库那些奴才不理会也就罢了,左右是看天做人的。只是这衣裳坏了到底可惜,这样吧水澜,你陪我去一趟内务府。”
双手捧着衣裳,秀贵人瞧着自觉可惜:“这些年了,除了这件衣裳,水澜啊,你可知我已经许久没有穿过这么好的料子了。”
“小主啊……”水澜也满眼是泪,凄然的垂下头去:“奴婢知道您心里苦。”
“好了,不说这些了,苦与不苦,日子不是都得这么过么。”秀贵人特意嘱咐了一句:“你记得带上银子,一准儿派的上用场。后宫里的这些奴才,不是欺软怕硬、看天做人,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总归都是要图点什么的。没有白来的恩惠,也没有白给予的好处。”
水澜连连点头,也觉得是这个理儿:“幸亏贵人您心灵手巧,做了不少东西贴补开销,怎么手里的钱银总不至于短缺。日子也好过一些。”边说着话,水澜边从衣柜的匣子里取了两锭银元宝,一枚五两,十两银子已经是七八日的开销了。
这头秀贵人才有了动作,那便风声就传到了柏絮妤耳中。她兴冲冲的来到了婉贵人的厢房门外,轻咳一声甜甜唤了一声姐姐,又问:“你得空么?妹妹能否进去说话。”
“快进来。”陈青青亲自给她开了门,将人迎了进来,匆匆行了礼。
柏絮妤见她这样客气,脸上有些不高兴:“姐姐这是做什么,关起门来,你我可是比亲姐妹还要亲呢。在自己宫里也这样行礼,未免显得太生分了。”
“是了是了。”笑容可掬,陈青青认真道:“我不过是怕坏了规矩,并无生分之心。只是妹妹满面笑意,有什么好事儿么?
“姐姐,秀贵人果然按照设想的去了内务府。那边才有动静,奴才就送信儿过来了。看来今儿晚上咱们就能动手了。”柏絮妤含笑:“虽然只是小打小闹,也一定会很有意思,姐姐请好吧。”
“有妹妹在,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自然是等着瞧好戏。”陈青青幽幽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了。
“皇上万福金安。”盼语没想到皇上会这会儿过来,连忙将起身迎上起来:“臣妾不知皇上会过来,未曾准备,失仪之处还望皇上恕罪。”她已经盥洗完卸了妆,只穿着如常的衣裳,披散着青丝坐在小窗前喝着蜜汁。皇上就在这样惬意的时候,难得的走了进来。
弘历摆一摆手,李玉麻利的领着奴才们退了下去。“不怨你,朕是突然想来瞧瞧你,就过来了。见你若有所思的孤身坐着,不想惊着你,便没有通传。”
盼语见皇上遣走了侍婢,心知他有话要说,重新倒了一碗蜜汁:“皇上先润润喉吧。”
“也好。”弘历端身正坐,从娴贵妃手里端了瓷碗,一饮而尽。
盼语连忙取了帕子,递给皇上擦拭唇上的水珠,他却没有接。
“这些日子,朕鲜少来后宫,亦没有传召你相伴,你不怨朕吧?”弘历对上娴贵妃略带讨好的眸子,咬字真亮的问。
“臣妾岂敢。”盼语有些心慌,但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何心慌。“皇上不来,臣妾自然是盼着您来,却不敢奢望您一定会来。来与不来在皇上,可无论是来是不来,臣妾的心思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想着皇上,惦记着皇上。”
弘历没有出声,顺手握住了那条帕子。
盼语也只好顺势松开手,由着皇上拭了拭唇角,又将帕子扔在手边的桌子上。
随后,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场面竟有些窒闷。全然不是那种温情脉脉,你侬我侬的无声胜有声。反而盼语很想要摆脱这样尴尬的场面,尽管她是真心的盼望着皇上能来。不知道为什么,心灰意冷的感觉浮现在心头,难道说此生她都找不回与皇上的从前了么?
“朕就是过来瞧瞧你,见你安好,朕也就宽心了。”弘历泫然道:“朕还有折子没看完,你好生歇着,得空再来瞧你。”
盼语如遭雷击,整个人怔怔的半天没有做声。直到皇上已经走到门槛儿前,她才猛的醒过神来,扑扑楞楞的就奔了过去,从身后一把环住皇上的腰身,轻声啜泣。“臣妾盼着皇上能来,皇上来了却没有话想对臣妾说么?是皇上觉得,盼语不再是您能诉说衷肠的人了,还是皇上心里已经厌烦透了臣妾?”
“你说呢?”弘历轻描淡写的问了这一句。
“怡嫔的事情,是臣妾一时恼怒,皇后娘娘之所以说臣妾中毒,乃是想要替臣妾开脱。”盼语垂首,凄凄道:“皇后娘娘不想再让臣妾被皇上嫌恶,也不想臣妾再受委屈,为能维护臣妾,不得已才会如此,还望皇上恕罪。”
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让弘历宽慰了一些。“你知道便好。”
“臣妾不敢怨怼皇上,更不该怨怼皇后娘娘。”盼语含着泪,一字一句极其动情:“这些年来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了许多事情,早已经不欠臣妾任何东西。得不到皇上的真心,是臣妾作茧自缚,是臣妾蠢笨,不懂得该怎么侍奉皇上……这些日子,臣妾早已经看透了全部,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皇上说出这番话。”
“那封密笺是你送去养心殿的吧?”弘历略带几分疼惜,缓缓的问。
第六百二十一章 绛蜡银台晃绣帏
盼语含着热泪,温婉的点了下头:“臣妾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也只能尽力而为。”
“朕没看到那封信笺上的名单之前,着实以为你是走偏了路。盼语,朕从前就不是全心全意的信你,所以才有了洛樱的事情。如今,朕想加倍弥补你,却又怕你因为恼恨而已经选择一条与朕越走越远的路。”弘历从前不会对她说真心话,这会儿说亦不过是希望她真的能释怀。
转过脸来与她四目相对,弘历反手将她拥进怀中:“你若怪,只怪朕就是。皇后当初那么做的确是有失妥当,但……朕不希望你怨怼于她。这么多年来,王府、后宫,什么事情都靠她一个人支撑着,朕实在不忍心再看她受苦。”
盼语欣然为笑,眼里只有流动的清澈的光:“皇上您放心,臣妾不会怨怼皇后娘娘,并非因为她是皇后娘娘,而是,这些年来,皇后娘娘真的对臣妾很好。许多事情上,也是臣妾自己太过执拗,伤了皇上的心。所以,臣妾想通了,方才就对皇上说过,臣妾是真的想通了。”
能在他结实的胸膛臂弯里沉醉,是她这一生最美最美的梦了。盼语很想说出自己真心的话来,可那些话,她知道,他并不想听。
轻轻的吻在她的额头上,弘历慢慢的闭上眼睛:“朕知道,你知道耿耿于怀没能有咱们的孩子。朕已经让内务府择选了最好的药材,配合太医院历年来最有效的好方子,慢慢给调养。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能为朕添几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好,朕只是不想你有遗憾。”
脸颊生出粉红之意,盼语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药石之效再有力都好,若是皇上不来,臣妾又如何能如愿?”
“朕会常来陪你的。”弘历的口吻缱绻也带了几分温热,低声哄道:“只是今晚,朕还有好些折子要看,盼语,你早些休息,朕得空来瞧你。”
“臣妾遵旨。”盼语嘟唇,随即一笑:“臣妾不敢扰乱军心,更不敢迷惑皇上不理政事。臣妾就在这承乾宫等着皇上来,盼着皇上来。”
弘历轻轻的抚了抚她乌溜溜的长发,敛去笑意道:“太后那里,不能没有后宫的妃嫔照应着。皇后如今要抚育永,更是忙乱,你就多去太后宫里陪伴。”稍作停顿,弘历诚然道:“旁人去,朕多少会有些不放心,你便是最让朕省心安心的了。”
“臣妾一定好好侍奉太后,请皇上放心。”盼语的眼里,没有昔日的怒火与斗志,有的只是温婉柔和,犹如她此刻披散的长发,一水儿的顺滑,叫人爱不释手。“恭送皇上。”
目送弘历离去,她才幽幽的长出了一口气。“叶澜。”
门外吱应一声,随即便是走上近前的脚步声,叶澜推门而入:“娘娘,有何吩咐?”
“你说太后怎么就知道,皇上那块儿肉养,那块儿肉疼呢?按太后的法子这么一办,竟然什么事儿都平了。皇上也不生本宫的气了,本宫也能光明正大的去慈宁宫了,就连本宫不孕都被皇上关注在心,仅仅是几句话一张信笺的功夫,就收住皇上的心了?”冷冷一笑,盼语深不以为然。
“难道本宫这些年的付出,还不及一张告密的信笺有用么?难道皇上在意的,根本就不是心与情,反而是谁最能帮衬他的帝业。”深深看了一眼叶澜,盼语眼底的失落将方才的温婉柔顺一并吞噬,终究是看不见一点痕迹。“那本宫执着于爱,有什么意思?本宫执着于情,又能得到什么?还真是不如好好跟着太后奋力一搏,拼个后位来,也不枉费本宫入宫走这一遭不是么?”
叶澜听得出这是娴贵妃歇斯底里之言,紧忙劝道:“娘娘别这样想,方才皇上走的时候,奴婢偷偷瞟了一眼。皇上的脸色是真的高兴,而并非伪装出来的。足可见皇上待娘娘您,是有真心的。哪怕这份真心不是那么显而易见,但只要有,娘娘您的付出就不算白费。
依奴婢看,后位是可以奋力一搏,但博取后位,并非是为了穿上皇后的宫装,佩戴唯有皇后可以佩戴的金凤步摇,而是为了能与皇上并肩,如影随形。奴婢斗胆揣测,以为这才是贵妃娘娘您的初衷啊。”
这个时候,原本是该潸然泪下的,可是盼语眼中十分的干涩,根本没有一滴泪痕。“本宫已经忘了什么才是初衷,什么才该是初衷。既然一辈子都该在算计里度过,那就好好算计算计吧。且看谁的命长,能算计过谁……”
没有再劝什么,叶澜只是看了看天色:“娘娘早些休息吧,奴婢替您熄灯。”
“也好。明日一早,本宫还要去慈宁宫向太后道谢呢。”盼语喃喃自语:“没有太后忍痛割爱,折损了几乎所有的血滴子,也换不来皇上对本宫的丁点儿信任。说到底,这一仗赢的真是太艰难了。”
“呼”的一声,叶澜将最后一盏宫灯也熄灭,整个内寝之中再无半点火光。
盼语不想心太暗了,便隔着朦胧的细纱帷帐直勾勾的看向窗外。却才发现,原来乌云蔽月,连朦胧的银光也骤然失色。
次日一早,内务府的奴才就赶着将水蓝色锦缎赶制的旗装送了过来。叶澜见款式很新颖,刺绣的功夫又精到,就捧了来替娴贵妃换上。
盼语也喜欢这样纯美的颜色,特意择了一套镶嵌蓝宝石的饰物佩戴,整个人看上去鲜亮雅致,却不过分奢华。“肩舆备好了么?别耽搁了时辰。”昨天皇上才叮嘱,要好生照顾太后,盼语便越发的急切想早些去慈宁宫。
“都准备好了,娘娘可以动身了。”叶澜知道娴贵妃的心思,笑容明媚。
“这宝石还真是罕见,以前从未见过呢。”秀贵人瞪圆了双眼,仔细的看了又看。“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堂,比起咱们自己的蓝宝石,它的颜色要浅得多。虽然是很浅,但却透明,像极了蓝天的颜色。
苏婉蓉笑容可掬,却没有一丝得意:“本宫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堂,皇上只说,这是外头辗转进贡入宫的宝石。虽然不见得有咱们的美玉名贵,却胜在稀罕,且正好和本宫这一身儿衣裳颜色相近,皇上就赐给了本宫。
倒也不多,珠子够穿一串手链,再制成一对儿丁香儿。手串本宫带着,若是秀贵人喜欢,那对丁香儿本宫就转赠于你吧,正好你也穿着一样颜色的衣裳,看着也是鲜亮好看。”
轻轻摇了摇头,秀贵人连连谢过:“这样贵重的宝石,既然是皇上赏给纯贵妃娘娘的,臣妾怎么敢要。何况,娘娘带着,比臣妾要好看许多呢。”
两人你吹我捧的,正说的热闹,听见不远处有肩舆行来的声音,便齐齐抬头看过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两人均是微微一愣。
还真是凑巧了,肩舆上坐着的娴贵妃,竟然也穿了一件一模一样的旗装。无非是有绣着芙蓉含春,有绣着石榴百子百福图,也有绣着白鹭戏水的罢了。
盼语不是瞎子,自然也看见这样立着的两个人了,便吩咐叶澜走过去。“纯贵妃孕期足有八月,怎的一大早上贪凉贪湿,又不辞劳苦的步行至此与秀贵人扯闲篇儿呢?”
肩舆虽然是停下了,可娴贵妃丝毫没有走下来说话的意思。苏婉蓉也不恼,只是扶着腕子上新奇的蓝宝石手串,含笑与她说话。“身子重了,走一走也不觉得冷,倒是出了一头的汗。正巧遇上了秀贵人,就和府里一并熬过来的姐妹说说话。难为我这些琐碎事儿贵妃也惦记着。”
“纯贵妃说笑了,这后宫里有谁会不挂心你的一举一动呢。从前是,如今是,往后亦如是。”盼语只觉得抵触的不行,越看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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