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昕回过神的时候,他人已经立在面前了。
索澜未免皇后多心,连忙道:“娘娘,奴婢按您的吩咐,去请当值御医前来请脉。不想今儿凑巧是曹御医,左右还得麻烦他走这一遭。”
“是了。”兰昕缓了口气,将飞到九霄云外的心思慢慢的收了回来。“本宫的事,没少麻曹御医,也不差这一回了。”
“皇后娘娘严重了。”其实曹御医隐约感觉到皇后发现了什么,为此他不得不更加谨慎小心。毕竟自己的心思一旦让皇后察觉,只会给她带来烦扰。这不是他心中所愿。“娘娘,得罪了。”
将雪白的素锦覆盖在皇后的玉腕上,曹旭延沉着眉头,轻轻的将手按了上去。他清醒自己是御医,也庆幸自己走进了这金碧辉煌的人间炼狱,否则,凭什么能够陪在她身边,又凭什么能够成为她能够相信的人。喜欢一个人很简单,就是要看着她好好的过。
无论她的生活里是否有自己都好,只要她是好好的,那就比什么都要紧。曹旭延这么想,也是这么做。无条件的付出,根本从来就不想有回报,以为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自己不过是区区奴才罢了。
“娘娘……”心一震,曹旭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但事实上,这样简单的脉相他是绝对不会看错。收回了自己的手,曹旭延欣喜却也慌乱的整好衣襟,跪了下去。“臣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据微臣诊断,皇后娘娘已经足足有孕三月。”
轻飘飘的眩晕感,兰昕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索澜与锦澜相视一眼,连忙随着曹御医一并跪下向皇后道贺:“奴婢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奴婢恭喜皇后娘娘。”内殿里伺候的宫人也纷纷随之道贺,那欢喜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海浪一般,一浪高过一浪,震得耳膜与心都狂跳不止。
“本宫真的有了?”兰昕却不敢欢喜,表情严肃的不行:“曹御医,你可诊断仔细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断的十分仔细,绝不会有错。”曹旭延一丝不苟道:“皇后娘娘的龙胎胎象安稳,想来娘娘只要静心养气,待到时机成熟,必然能诞下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
兰昕强忍着泪意,慨叹一声,方才笑道:“是不是小阿哥本宫不敢强求,但只要能平安的诞下这个孩子,看着他茁壮成长,本宫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臣愿意为皇后娘娘效犬马之劳。”曹旭延一拱手:“纯贵妃娘娘离孕期不远,而皇后娘娘的龙胎已足三月。虽然接下来的两个月,会让臣有些忙乱。但是请皇后娘娘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保皇后娘娘与纯贵妃娘娘万全。”
连连颔首,兰昕郑重道:“即便你不说,本宫也会这么要求。还是昨天的那句话,本宫能信的就只有你曹御医。只是,尽御医的本分就好,实在无需额外的多做什么。这样对本宫,对你都大有裨益。”
“臣明白,谨遵皇后娘娘懿旨。”曹旭延的脸上浮现了温然的笑意,很努力才将心底的雀跃埋藏起来,至很深的地方。“皇上那里……还请皇后娘娘示下。”
再度有孕,这样的喜事若是他知道了,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兰昕已经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语调温润:“反正本宫也要去见皇上,不如就让本宫自己向皇上言明吧。”
“遵旨。”一直以来,曹旭延知道皇后是多么想有个孩子。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她自然是希望能亲口告诉自己的夫君。许是自己问的多余吧,曹旭延释然敛息:“皇后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回太医院详细拟了方子,择选好药材再送过来。请皇后娘娘尽量安排在长春宫的小厨房煎药,以免有什么意外。”
“知道了。”兰昕将手轻轻的搁在腹上,心里极是紧张并着害怕。她的孩子不能有意外,她要好好的生下这个孩子。“备肩舆,本宫要去面见皇上。”
弘历才喝了一口热茶,便猛的将茶盏扔在地上,瓷盏碎裂的脆响声,很是震耳。“朕几时吩咐过你去请令嫔,你当真病糊涂了是不是?”
李玉跪在地上,那八分的茶水飞溅在脸上已经不觉得很难受了。只是瓷盏的碎片扎破了手,让人疼得厉害。“皇上,奴才不是有心的,奴才不敢惊动皇后娘娘,又怕……皇上您的病势愈沉,怕耽误了。想着皇上总能和令嫔娘娘交心,说些体己话,这才自作主张请了娘娘过来。”
“办错了事情,还弄出这么一大堆借口,你当朕真的不敢动你了是不是?还是你觉得,这紫禁城里就只有你伺候的最好,朕离不开你?”弘历原本以为是令嫔自己过来的凑巧,不想竟然是李玉多嘴。时隔几日,这件事再度掀起波澜,他才明白,妙芸入宫绝不是什么好事情,相反可能会带来许多误解与猜忌。
李玉连连摇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不敢,就是打死奴才,奴才也不敢这么想。奴才真的是怕皇上身边没有可心的人照顾……皇上,您就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你可知,你这么做,会让人以为朕与傅恒福晋有什么……不好。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你可明白你这祸闯得有多离谱?”
“奴才知错了,皇上,奴才真的知错了,您饶了奴才这一回吧!”李玉脸色十分的不好,从皇上的语气听得出来是动了真怒。
兰昕没瞧见外头有奴才守着,径自入内,便听见皇上斥责李玉的声音。纵然隐隐约约听得不多,却也不难猜出和什么有关。含了笑,人还未入西暖阁,声音却已经越过了厚厚的缥色帘子:“皇上,念在李玉侍奉多年的份儿上,就饶了他这一回吧?权当是给臣妾薄面。”
弘历听见兰昕的声音,眉宇便倏地松了开:“皇后?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闪身进入内寝之中,兰昕瞟了李玉一眼才与皇上四目相对:“只因为臣妾有件喜事要亲口禀明皇上。旁人在此,未免有些扫兴,不如……”
“你先下去。”弘历的声音和缓了不少,眉眼间的凛然也慢慢的转化成了温柔。他略微颔首,示意李玉先出去,随后才平复了情绪,淡笑着问:“是什么喜事?”
第六百二十九章 花如罗绮柳如绵
还未开口,泪光已经闪烁。兰昕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第一次这样的主动,投入他结实而又温暖的怀中,喜极而泣。“恭喜皇上,臣妾……经由御医曹旭延诊断,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犹如一股暖流沁入心田,弘历又惊又喜:“兰昕,这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朕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快来,坐下来。”嘴上说着话,可弘历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皇上,太紧了。”兰昕含娇微笑,满面羞色。
弘历这才松开手,赧笑道:“朕只顾着欢喜,要你好好的坐下,却连自己还没有松手都不记得。倒是累你站着。来,兰昕,到暖榻上坐一坐,朕有好多心里话要对你说。”
兰昕频频颔首,笑意盎然:“臣妾也有好多心里话想和皇上您说。”
“不急。”弘历拉着兰昕的手,拖着她的后腰,轻轻的扶她在软榻上坐稳:“咱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说。”
这个咱们用的极好,兰昕笑逐颜开:“和皇上,和孩子,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是臣妾心中所愿。原本以为,痛失永琏,臣妾再不能为皇上添个小阿哥了。不想上苍眷顾,竟又给了臣妾这样的好福气。臣妾一心所愿,只希望腹中的孩子真的是个小阿哥,只要他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臣妾别无所求。”
“是你的好福气,也是朕的。”弘历毫不隐瞒:“兰昕,对朕来说,无论你腹中是阿哥还是公主,都是朕的心头肉。必然呵护备至,疼爱有加。你不要有顾虑,更不要有负担。既然是天赐的好福气,咱们就顺其自然等着他出生好不好?”
“多谢皇上。”兰昕知道,因为出身的缘故,弘历是真的希望能有个嫡亲的孩子继承皇位。可是这并非是她心中所求。曾几何时,她也想将永琏培养成后继之君,分担弘历的忧愁,替他承担起大清的江山重任。可现在想想,悔不当初,她要的不过是一个好端端的孩子。
不是什么后继之君,更不是什么皇太子,只是他们的孩子,没有任何包袱,能开开心心长大的孩子。
“皇上……”一句话出口,兰昕的声音已经哽咽了,泪珠子更是晶莹剔透,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臣妾不想要皇太子,不想要后继之君,若腹中果然是个小阿哥,臣妾只希望他能好好长大。不要再给他任何的压力,不要他背负着重担度日,更不要对他严厉刻薄,狠下心肠许久不去看他……臣妾不想重复永琏的悲剧,臣妾更不想再让咱们的孩子吃一样的苦……”
弘历见她哭的伤心,也险些忍不住眼泪。“别哭,兰昕,朕答应你。你说怎样就怎么样,你喜欢怎样就怎么样。咱们的孩子,并承了朕的睿智与才略,有你的宽厚与仁德,即便不格外去培养,也赫然就是后继之君的料子。所以,你别担心,朕什么都依着你。
还有,朕还要给你一个恩旨,倘若诞下的是公主,便如如缤一般,养在你宫里直至出嫁。若是个阿哥,启蒙之前,都可以留在长春宫照顾。和永瑢一起由你亲自教养。启蒙之后,再送去阿哥所不迟。”
“多谢皇上。”兰昕只顾着欢喜,答应才觉得不妥:“可是祖宗规矩……”
“规矩是规矩,规矩还不都是当朝君主可立可改的么?你担心什么。”弘历擦去兰昕脸颊上挂着的泪珠,认真道:“朕为了你,即便改动所有的规矩都不为过,谁让你是朕的皇后,是朕的妻子呢!再有,孩子养在你宫里,朕才能安心。”
心里满满都是温热,兰昕复又倚在弘历怀里,甜甜的笑着:“说真的,臣妾也不舍得将孩子送去阿哥所了。臣妾想时常能看着他,想伸手就能将他抱在怀中。就像现在这样,倚着皇上的时候,一起看着他伊伊呀呀,蹒跚学步。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是。”弘历低头,轻轻吻在兰昕的额头上:“这些日子,后宫的事情就交给两位贵妃并嘉妃、愉妃、令嫔一并协理,你只管安心养胎。闲碎的事情一律不要插手。仔细累着,成日里也别做什么针线,当心眼睛疼,又伤神。”
略微一想,弘历又道:“朕明日就传曹旭延来,让他用最好的方子最好的药材给你安胎。平日里的所需也让锦澜索澜她们列出清单来,让内务府主管太监去打点,不许有错漏。再有,朕会择两个可信的御厨,拨给你用,专职照顾你的餐饮,旁人不许插手。
连你宫里需要的青菜鲜肉之类,也由专人打点,直接送进你宫里去。朕想着,天就要冷了,宫里有焚香熏香的习惯,这些虽然是小节,却也不能马虎。所需的香料必得是内务府精致的,不可有损伤龙胎与你身子的成分……”
弘历自说自话,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许多事情,可能仅仅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他却说的津津有味儿。
兰昕扑哧一笑,饶有兴致的玩笑道:“皇上您忘了么,纯贵妃都快9个月,眼看着要生了,如何能协理六宫事物。还有哇,这些细碎的事情,奴才们自然会上心的。您实在不需要自己来想。”
手指尖点了一下弘历的手背:“皇上是处置天下大事的君王,怎可费心在这里芝麻绿豆的小事情上。何况臣妾不是第一次有孕,知道该如何照顾自己的身子。”
“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情,就没有大小之分。”弘历认真道:“兰昕,朕这么说,并非是因为你现在有了身孕。实际上,朕真的不想有一点疏失,对你保护的不够好。你可明白么?”
“皇上的用心真是又良又苦,臣妾如何会不明白。”兰昕轻缓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已经没有那些不好的东西了。她对他的不满,她对他的误解,似乎都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忽然消失不见了。
也许老天有心,正是要用这个孩子来修复她们之间破损的关系。兰昕微微垂首,却紧紧的握住了弘历的手:“只要皇上在臣妾身边,臣妾就什么都不怕。臣妾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也都不想理会,只想好好的替皇上生下这个孩子。”
“你放心,有朕的福泽庇护,这个孩子一定会平安的降生。”弘历回握住兰昕的手,觉着是时候对她解释方才的事情,便认真道:“你方才进来,朕对李玉发了脾气,你可听见了?”
皇上话锋一转,兰昕随即颔首:“听见皇上要责罚李玉,却不知道缘由。”
“那一日,傅恒的福晋妙芸入宫,方巧朕病倒。”弘历坦言道:“朕知道,这话传出去,必然会引起误会,所以妙芸入宫,是朕巧妙安排,并未留下任何痕迹。可惜李玉擅自做主,请了令嫔过来。这会儿八成雅婷心里还在怄气。”
兰昕听着皇上并没有要解释妙芸入宫的缘由,只轻浅一笑:“皇上不必多虑,令嫔虽然年轻,却稳重识大体。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儿多心的,更不会去相信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那么你呢?”弘历正经了脸色,肃和道:“你会不会以为朕是别有用心?”
扑哧一笑,兰昕轻轻摇了摇头:“皇上才说将来孩儿诞下,会有臣妾的宽厚与仁德,怎么这会儿又觉得臣妾会小肚鸡肠如此,对这些莫须有的事情也妄加揣测呢?”
弘历弹了兰昕脑仁一下,假嗔道:“在这里堵着朕的嘴呢,还当朕拿你没办法么?”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最终只剩下缱绻之意。
“朕与傅恒福晋许久之前便相识,那时候她不过是黄发垂髫的小女孩儿罢了。朕传她入宫只为当年的一句戏言。朕曾经答应她,将自己家中珍藏的画卷想借观赏。”弘历没有说谎,所以语气也是轻哂的:“也因为傅恒一直不在京城,朕瞧她一个人支撑着府邸也是怪无趣的,便清了她入宫说说话。
就是怕有什么误会传出去,所以才用了些心思,不想这样倒是弄巧成拙了。”弘历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才道:“到底还是有风声吹出去了,朕知道,令嫔不是没轻没重的人,所以才恼恨李玉自作主张。朕不过是一时大意才受了些风寒,不想竟然弄成这个样子。”
兰昕正好想让傅恒回来,便顺势说道:“妙芸一个人在京城熬着也不是辛苦,傅恒转眼走了也一载了。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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